各从其类——流光岁月
流光岁月  发于:2011年0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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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得赶紧把其他人员涉案证据整理出来。
会後,局长叫住了林宇,"林宇,你不请假?"昨天林宇抱著龙在天的表白,可有不少证人在场。局长本人虽然没有直接听到,可传来证据已经是铁证如山。
"我请什麽假,没受伤,没犯错的!"
"嗯......行!"王局长拍了拍林宇的肩,心底暗暗称赞,是要成大事的材料。可想起龙在天,还是心软了下。早上收到消息,龙在天手术还是成功的,只是,人并没有苏醒,目前还处

於昏迷状态。具体情况,有待观察。这个消息,林宇应该也已收到。局长特地嘱咐过,手术结果要第一时间通知林宇。
看著效率丝毫不减的林宇,局长感慨了下,自己和年轻人是不能比了。没那麽狠心,也没那麽刀枪不入了。王局长决定下班後,自己去趟医院好了,何行君也在医院呢。
局长没看错,林宇的确成了大事。
一个月的时间,林宇率领他的队员,把赵毅然的馀党还有涉及此案的权力部门人员调查了个底儿掉,证据也整理得完完整整。涉及到的范围不但是本市、本省,还有云南那边。这案子

扯出不少人来,影响已经超出了他们市局可以控制的地步。
公安部和纪委联合组成专案组,接手了这个案件。林宇被他们叫去交接工作,对方狠狠表扬了林宇。局长知道了,也很高兴。可这高兴在他见到林宇之後,立刻就没了。
王局长坐在办公桌後,掏出烟,想点上,看著对面的林宇,他又把火给熄了。
"你......"再点著,看林宇那无动於衷的样子,王复远啪地又合上了打火机。绕过办公桌,局长站在林宇面前,"你说,这风再大点,你走路是不是都要带上铁链。"
啥?
林宇抬头,看著有点气急败坏的局长。
"不带,你就不怕被风吹走喽?!"局长真生气了。这一个多月,林宇忙得几乎是脚不沾地。偶尔见到他一次,要麽是他在车上,要麽是林宇在车上要出去。
今天这麽一见面,王局长大吃一惊。林宇你是去非洲查案了还是怎麽著,面黄肌瘦,胡子拉渣。风一吹,活生生就是个套了衣服的竹竿。
"忙得呗!"林宇笑了笑。他这不笑还好,一笑,王局长看著更生气。"你给我收起来,笑跟哭似的。明天起,你放假!"案子已经由上头的专案组接手,也算了了。
林宇看了看局长,没说话,走了。
看著离开的林宇,局长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他想起那个老战友的院长问他的话,你这个林宇是不是没地方住了?局长问怎麽,院长说要不他怎麽几乎天天晚上跑来医院这儿,夜游

神似的。
局长没说话。半天,他问了一句,"那个龙在天什麽时候能醒啊?"
院长摇摇头,"不好说!"
又到了初秋时节,天色澄亮透蓝。林宇出来办公大楼,看著景色如旧的这个城市,静静地站了半晌。
龙在天推开他,受惊的兔子一般跳下楼,骑上摩托车离开的样子,似乎还就是昨天。他甚至记得,那天龙在天那花得俗气无比的衬衫在风中翻飞的样子。可似乎又已经过了一辈子,他

都快要忘记龙在天双眼晶亮笑得春暖花开的模样了。
放假了,他一下子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麽。
回家路上经过菜市场时,林宇想了想,停车下去买菜。
菜市场中,充满了买菜卖菜的询问声吆喝声,四周都是热闹的人群。经过的人,有人在商量做什麽,吃什麽。有人说咱家冰箱里头还有虾呢,还有牛奶,要不晚上做个牛奶海鲜烩饭?

有人轻声应好。有人在问老板萝卜怎麽卖,而後似乎问旁边的人,"诶,萝卜你吃的吧!"
卖排骨的老板讶异地看著对面的年轻人,他明明把零钱很稳当地递了过去,怎麽一下子全散到地上了。果然是太年轻,手不稳呐!
林宇拎著菜,有点狼狈地走出菜市场。到了车上,坐了半晌,总算记得启动,开车回家。
一开门,看到已经长到快要齐腰高的旺旺,林宇才觉得自己一颗心又找了回来。看看时间,林宇直接走进厨房。
剥著葱,想著晚上是炖排骨汤还是鱼汤呢。刚刚顺手打开的收音机里头传来一阵轻柔的音乐,似乎很熟悉的音调。
洗葱,放到案板上。
姜也洗了一小块,薄薄地切片,而後切丝,一不小心,手指被切了下。林宇看著手指上冒出的血滴,恍了一下神。眼前,又看到那时龙在天倒在他面前的样子。当时话说的狠,可回来

之後,看到自己衣服上的血迹,还是不可抑制的心疼。
耳边是收音机里的音乐。
......
我已开始练习
开始慢慢著急
著急这世界没有你
已经和眼泪说好不哭泣
但倒数计时的爱该怎麽继续
我天天练习
天天都会熟悉
在没有你的城市里
......
林宇静静地站著,微微低著头,一动不动。
案板上滴落一滴水珠,一滴,很快又一滴。放下刀,林宇慢慢蹲下。抱住头,心口骤然间爆发出的疼痛让他不知所措,眼泪不住地往外涌,怎麽都止不住。一开始,喉间只是呜呜咽咽

的声音,很快他开始放声大哭,像个无助的孩子一般。

各从其类 43(流氓×小白)

时间似乎很快,似乎又很慢,手术到现在,龙在天已经昏迷了两个多月。
十月的清晨,林宇起床洗漱後,端了水到床边。把脸盆放在床头,俯身在龙在天的脸上亲了亲。抬头,专心地看著病床上静静躺著的人,看著他交叠在一起的眼睫,偶尔在眼皮下滑动

的眼珠,林宇总觉得他下一刻就会醒来,而後对著自己笑开。
"小龙,该起床了......"林宇轻声开口,似乎是要叫醒他。医院说,如果这个月龙在天还醒不了,他陷入昏迷就要超过三个月,那他将很可能转入"持续性植物状态",也就是植物人。

医院建议,他配合院方对龙在天实行催醒疗法。
林宇忘记了他当时听到医生告诉他这些时,心里是什麽感受。只记得当时,他心底立刻浮出的念头就是,不管他是什麽人,只要还活著,只要还活著。
每次看到龙在天受伤时留下的那件衬衫,林宇就一阵一阵的後怕。以前,他就像那句曾经牛气得要睥睨一切的广告词一样,也相信一切尽在掌握。可那天,龙在天笑著倒在他面前那一

刻,他才惊觉,那句话有多可笑。真正掌控著人的,就是死亡。无论自己策划到多麽完美,无论人生故事上演到哪一幕,只有死亡操控著生命,在每一秒钟都可能戛然而止。
这样的认知,让林宇想清楚了许多事情。
虽说活著就好,就好,可比起这样安安静静躺著的龙在天,他还是更希望看到如往日那样活力十足的龙在天。
拧了温热的毛巾替他擦完脸,林宇端起旁边的一杯盐水。拿了棉签,在杯子里沾湿,轻轻分开龙在天的嘴,林宇开始替龙在天刷牙。
在医院里头伺候了这一个月,林宇从最初的无从著手,到现在驾轻就熟的做著这些。
替他洗漱完,开始每天早上的例行按摩。按到他的左手手臂时,林宇看著那个一直攥得紧紧的拳头,笑了笑。
那天,他塞了个东西给龙在天。原本以为这东西不知道会丢到哪里,可他没想到,龙在天居然一直就这麽死死地攥著,像是攥了一个救命的东西一样怎麽都不松手。
那些护士说,当时送来急救时,输血的护士看到他左手臂血管这麽明显,就直接扎了针。扎针之後,得把拳头松开才行,结果怎麽掰都掰不开。几个医生用力去掰,还是不行,只好换

到另一边手输血。
林宇来照顾他之後,原以为自己能让龙在天松手,结果也是无功而返。
虽然无功,林宇却从来没有那麽高兴过。可随後,鼻子有些发酸,眼睛有些发热。他当时著急忙慌随手给出的东西,龙在天就护得那麽紧。这样的龙在天,让他又是骄傲,又是难过,

还有明显的羞愧。而骄傲难过和羞愧之後,他的心底越发地坚定了。
等到都做完,林宇打开一旁的音箱。柔和流畅的音乐响起,林宇俯身亲了亲他,"小龙,我去吃早饭,半小时後回来。"周末了,已提拔为副局长的他,可以有整天的时间陪龙在天。
出了病房,刚走没几步,碰到龙在天的主治医生。
"早,医生!"
"早,累吧!"
"不会!"
"这种长期昏迷,谁也说不好病人什麽时候会醒,你可得做好准备,自己身体也要看好!"看著这个英俊挺拔的男人脸上难掩的憔悴,医生忍不住职业病发作,多说了几句。
"谢谢,我会的!"林宇笑了笑。
休假已经结束,他白天要上班,晚上呆在医院,的确有些累。身体怎麽累都不要紧,让他真正担忧的,是心底偶尔闪过的茫然,对於将来无法确定的茫然。因为,他家老太太开始念叨

他的婚事了。老爷子倒没说什麽,只说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自己要看好。
的确要看好!虽然有些茫然,林宇却不会再游移。除非,龙在天要放弃。
吃完饭,回去病房。林宇拖了椅子坐在床边,一手握住龙在天紧握的手,一手去拿了床头昨天带来的书。上午的阳光从视窗溢入房间,温暖安静的四周,双手相连的两个人,林宇只觉

得心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安稳。
书上的一段字让林宇反复看了几遍。他看著书,又看看床上静静躺著的那个人。
"小龙,这段话写的真好,我读给你听。"林宇看著书,握著龙在天的手动了动,似乎是提醒龙在天注意听他。
"她统非情人,亦非妻子,她是一个被放在树腊涂覆的草筐里的孩子,顺水漂来他的床榻之岸。她睡著了。他跪在她的床边,见她烧得呼吸急促,徽微呻吟。他用脸贴往她的脸,轻声安

慰她,直到她睡著。"
林宇读完,心底忽然一片柔软。
合上书,出神地看著窗外。该相信的吧,即便是院外花朵满树的丹桂,最初也不过是源於一颗不知道如何到来的种子。或许是冰雪中,或许是风沙中,或许是沾在人的衣角上,最终却

机缘巧妙地落了下来,而後生根发芽,茁壮生长。
神思不知道飘向何处的林宇,忽然间觉得有人注视著自己。扭头,看到龙在天正看著他。林宇心口开始噗通噗通乱跳,看著龙在天移开视线四处打量时,林宇只觉得心都要从喉咙里跳

出来了。
"医生,他醒了!"林宇急匆匆地起身,书啪地落在地上也顾不得拾起来。他一边喊著一边往外跑,推开医生办公室门的时候,脚下居然绊了一下。
医生跟著他很快走回去病房。到了病床边,却发现龙在天如往日一般安安静静地躺著,双眼也还是闭合状态,根本没有半点要醒来的样子。
林宇紧张地看著医生,医生刚刚听到林宇说病人醒了时,也有些激动。看到眼前这个情形,职业经验下,他很快冷静下来。
林宇看著医生掏出随身带的小手电筒,撑开龙在天的眼睛,仔细地看著什麽,左眼,而後右眼。随後医生走到床尾,掏出一块板子,在龙在天脚底心划过,左脚,而後右脚。
检查之後,医生抬头看著林宇,略带遗憾地平静开口,"他没有醒!"
"可我刚刚明明看到他睁开眼了,而且他还往四周看了看。"
"这种现象,也很正常。植物人有自主呼吸,脉搏、血压、体温都正常,甚至有时候可以睁眼环视,所以也称之为清醒昏迷。"医生很尽职地解释,"你刚刚看到的,恐怕只是他的无意识

动作。"
医生说完,又看了看他,转身走了。
林宇看著病床上丝毫没有反应的龙在天,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等他理解了医生的话之後,林宇慢慢走回床边坐下。
握住龙在天的手,抬起来放在嘴边轻轻吻了吻,"小龙,咱不带这麽诈胡的啊!"脸埋在两人手里,林宇伏在床边,安静了许久。

各从其类 44(流氓×小白)

拉开窗帘,把窗户打开一些,初冬温暖的阳光照射进房间。窗口一瓶水养吊兰折射出细碎绚烂的光线,让房间里头立刻生动了许多。
伴著维瓦尔第的四季,林宇熟练地替龙在天洗脸,刷牙,按摩,而後开始喂早餐。
"小龙,旺旺又当爸爸了。那几条小狗崽还没睁开眼,就已经被人都定走了,你说咱是不是也去抱一条回来。嗯,算了,小狗来了,我该分心伺候它了。"林宇一边絮叨,一边用手从龙

在天胸口往下揉,替他往下顺米粥。营养液早就停了,医生说,一直用对病人身体不好。只是,停了的话,照顾的人会更累更麻烦些。
林宇仔细谘询了医生,确定龙在天生命体征已经稳定之後,立刻就停了那些他看过去也觉得眼晕的各种药液。停了之後,林宇才知道,医生说的更累更麻烦些,一点都没有夸张。尤其

是,他已经把龙在天接回家护理。分身乏术,只好请了个护工。前後换了三个人,林宇对第四个护工才算满意。
周末,护工只要工作半天。护工进来时,林宇已经快喂好早餐。"辛苦你了,等会儿还得你帮我给他洗头。"
护工笑著说好,然後去准备热水。
理发店老板进来的时候,看到恍如影帝的洗发水电视广告那一幕时,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林宇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看那个一脸诡异表情的人,只开口问了句,"来了,先等会儿,马上就好!"
年轻的理发店老板靠在窗户边,看著那个平时寡言少语、沉静内敛的林宇,他越看越迷惑,这是他认识多年的那个林宇?
"嗳,许蒙,你发什麽愣呢?"林宇看著那个不知道神游去了哪里的人,又喊了一声。
许蒙回神过来,看到林宇已经把人抱在了轮椅上,龙在天腰上、胸前的带子也都扣上,就等他了。
许蒙打开带来的工具箱,围布,鸭嘴夹,梳子,电推,剪刀,码放得齐齐整整。刷地抖开围布,围好,许蒙站在龙在天背後,准备开始理发。
"剪成什麽样的啊!"
"老样子。"林宇坐在龙在天前面,双手扶住他的脖子,好让龙在天保持坐姿。
许蒙失笑,"又是老样子!看了这麽久,不想换个新发型?"他边动手梳头,边抬眼看了看对面的林宇。
"林宇,你鬓角蹭到什麽了?"停下手里的活,许蒙抬手去摸了摸林宇的头发。手指揉了一下,他忽然定住,"林宇,你......什麽时候长了这麽多白头发?"
林宇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老了,不就长了呗!"
许蒙收回手,轻轻地叹气,没有再说什麽。
也许是觉得这安静来得有些尴尬,林宇笑著开口,"你知道我为什麽不想给小龙换发型吗?"
许蒙抬头看著林宇,林宇的视线一直都放在龙在天脸上。问出这句话後,林宇脸上的线条忽然柔和了许多,那是一种温柔深情到让人不忍直视的表情。
"我只是想,小龙哪天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他自己,其实和以前没什麽变化。这样,他就会觉得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林宇的声音很轻,轻得甚至有些飘忽。许蒙听了,却觉得心

头一沉。
"都四年了,要醒早醒了!" 许蒙抓起一缕头发,一边下剪一边感慨,"植物人醒来,在哪儿都算得上是奇迹,你还信奇迹啊!"说完,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妥,他忙换了语气,"其实,也

还是有人会醒来。"
林宇倒全然不在意,脸上仍然是如刚刚一样的温柔。话是回答许蒙,眼睛却一直都看著龙在天,"就是因为有人坚持,有人相信,才会出现奇迹。"
许蒙看了看林宇。
四年来,这个男人眼里不再是最初那种有些自负的自信,反而多出许多坚定甚至永恒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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