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降麟儿之天龙陷情——小十四
小十四  发于:2011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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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身后,浴火之中,开出千朵万朵将魂魄迎向极乐净土的灿烂红莲,火红晕橙纠缠桃红,点点火星燎上衣襬,红火、金光、泪影……既是绝盛,亦是凄迷。

火苗缠身,皇甫清狂毫不动容,风飞扬跺跺脚,终于忍不住扑上前去救他,差点就要碰到他的衣角之际,一双手比他更快地将皇甫清狂拉过去。

青袖一挥,点点火星倏歇,皇甫清狂愕然抬头,对上一双冷澈的眼睛。

敖广?怎么可能?他怎样进来的?

把皇甫清狂衣物上的火星扑灭后,敖广抬头,看着燃烧的桃花,冷冷地说,「这么美的桃林,烧了不可惜吗?」

语犹未毕,熊熊大火倏忽熄灭就好象被一双大手同时压熄,热火橙红无声无色地没了影子。

本来被烧得焦黑扭曲的花枝,在大火熄灭后,忽然恢复生气,皇甫清狂亲眼看见一朵朵花苞重新自枝头上长出,接着,缓缓绽放。

眨眼间,桃花再次满园,甚至开得更美丽、更灿烂。

皇甫清狂用力地揉着眼皮,不可置信,却在看见另外两个人也做着同一个动作时,知道一切并非错觉。

眼前的事,绝非人的能力所能及。

敖广,不是神,就是妖怪!

正常人有这个认知后应该非常畏惧,不过,皇甫清狂不是。

银牙用力咬着唇瓣,几乎是立刻地,他表现出与众不同的性格。

「混帐!」

愤恨地打向敖广的拳头被紧紧捉住,只能稍稍刷过左颊。

「王八蛋!」

另一只挥出的手,同样地被抓紧,尖锐的指甲在俊美无俦的脸孔上留下一道淡淡红痕,对高不可攀的龙王来说,称得上是一种侮辱,偏偏敖广毫不动气。

单手将皇甫清狂的双臂反剪,将头轻轻压在他的肩膀上,敖广抬起右手,指着风飞扬。

「你想他死?容易!」

吹入耳贝的气息带着奇异的寒气,皇甫清狂浑身一颤。

被敖广指着的风飞扬,无法自制地颤抖着,连唇上留着的两撇好看的胡子都已隐隐发白。

对人来说,没有什么比未知的事物更加可怕。

带着冷淡嘲讽的神情,敖广伸出右手食指虚空一点。

「啊一一」哀嚎响起,鲜红的液体倏忽散泼。

皇甫清狂一双媚惑的凤眼内,瞳仁收缩如针,敖广修长的手指如同起舞,只是轻轻一挥,就有凄厉惨叫不断响起。

「啊啊啊一一呀!」

血像一盆拨开的水,迸散的浓烈腥味令皇甫清狂浑身颤抖,白皙的肌肤上,毫无血色。

敖广在他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上轻轻一亲,说,「你不是想他死吗?让他看着自己的身体慢慢地四分五裂,这比被火烧死,更痛。」

「不……不是!」皇甫清狂摇头,用力地摇头,他要的不是这样。

眼帘紧紧闭合,睫扇颤抖不断,他不敢看地上的碎肉、断肢,更不敢看在地上痛苦挣扎的风飞扬。

死,在他想象中是凄迷,是美丽。

就好象一身白衣无垢,拉着娘亲的手,在千万落红飘飘之下横剑自刎的爹……

在皇甫清狂脑海中的死如同诗人笔下的美景,一切绮丽唯美。

起火的地点是风光无限的桃林,引火用的酒是五十两一潭的百年女儿红。

他要在烈炎红莲中焚身如火,双双魂断桃花林。

这不可以怪他,他是侯府养尊处优的小侯爷,是众人捧在掌心上的天之骄子,是写意自我的诗人一一『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的现实离他太遥远。

挑一挑眉头,敖广说,「啊?不够残忍吗?那把他的头拧下来,好吗?」

「不是!不要!不要!」皇甫清狂用力嘶叫,拚命地挣扎、扭动。

银在脸蛋上的眸子已经赤红,染上鲜血的颜色,痛苦的哀叫、刺鼻的血腥、狼狈的风飞扬……负心薄幸的人得到报应,他曾经想过千万次,他以为自己会高兴,偏偏痛彻心头。


眼前血肉横飞的景象不单与想象相违,更令他产生了另一种异样的感觉。

敖广冷冷地问,「不要?那你想怎样?」

被吓得不轻的皇甫清狂喃喃地,用软弱的声音说,「我……我想他死……」

「那他就死。」

敖广冷酷无情的话又令他吓了一跳,慌张地叫道,「不!不是!不是!」

「你到底想怎样?」敖广冷冷地问。同时,将他身子用力反转,冷眼看着。

「我……」皇甫清狂惘然地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他想要的是什么?

半个时辰前问他,他会恨坚定地回答,他要与风飞扬一起死!

既然不可以完全得到,那倒不如毁了他!

但是,现在……

咬着唇,眼光悄悄地向地上的风飞扬盼去。

浸在一片血海之中,风飞扬的俊脸已经完全扭曲,不过,他很硬气,除了痛苦哀叫之外,竟没有吐出半句求饶,只有那双发痛赤红的眼睛流露出少许哀怜色彩。

无可否认,心中升起了少许痛快的感觉,负心薄幸,活该有此报应!

不过,在痛快中,比快活更加深刻的是痛。

伤害风飞扬、折磨风飞扬,甚至杀死风飞扬……他依然觉得痛苦,心里依然空洞洞一片。

凤眼睁圆,充满空洞与紊乱,晶莹剔透的泪珠滑下如雨,他虽然不懂得说,但是桃花带雨的断肠之色却教敖广微微感心疼。

指头在半空一叩,清脆的声响过后,所有幻象散去。

盛开的桃林之中,没有惨叫,更没有鲜血,只有满脸不解地看着他俩的风飞扬与李丹丹。

杯中唯一的声音,只是风吹动花瓣,只是皇甫清狂的啜泣、叫喊。

伸手,轻摸皇甫清狂写满疑惑、不安的脸孔,敖广的声音温柔。

「你喜欢现在,还是刚才的幻象?」

皇甫清狂呆若木鸡,好半晌后,才明白过来。

心里却没有升起被作弄的愤怒,反而渐渐冷静下来。

经此一闹,曾经堆积如山的怨恨似乎都散了。

目不转睛地看着在前方扶着李丹丹不敢走过来的风飞扬,皇甫清狂想:他死了又如何?自己陪他去死,又有什么得着?

爱着他、恨着他,纠缠不清……要他生,还是死?已经不再清晰。

是要像爹一样与负心的人同赴黄泉,还是一一忘记他,重新开始?

肩头微颤,敖广再次伸出手,将他拥住。

从未有过的温暖与觉悟,就在他厚实的大手触摸之间闪电传至。

「有听过如来佛说道吗?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应作如是观。」皇甫清狂轻声接下去。

他当然没有听过佛祖说道,却看过金刚经。

那时候,边看,边加以嘲讽,这一刻,却不禁有所感触。

佛祖在菩提树下觉悟成道,不过一瞬……

收回凝顿在风飞扬身上的眸光,仰首,缓缓环顾一株又一株的桃树。

树下鸳鸯盟,曾许三生约一一一生不分,再生不弃,永生不负……如今尽成空言。

执着、痴迷、疯狂,一切该有尽头。

他不是爹,难道要学爹一样,两败俱伤,至死方休吗?

合上眼帘,眼泪滚落得更多、更急,因为皇甫清狂知道自己已经下定决心。

浓密的睫扇随着泪水的滑落而抖动,他依然闭着眼睛对敖广说,「你想带我走?」

天下间没有不需要报酬的事,敖广不惜费心点悟他,就绝不会空手而回。

「嗯。」敖广没有否认。

「你想带我到哪里去?」

「一个寂寞的地方。」

「我害怕寂寞。」

「有了你,相信那儿不会再寂寞下去。」

传入耳中的声音低沈冷冰,却又充满温柔,皇甫清狂藏在衣袖下的左手终于缓缓地伸出来。

温暖的手,立刻被收入冰凉厚实的掌心之中,一瞬间,指尖受惊似地微微震颤,想要收回,却更被紧紧地抓牢。

「走吧。」敖广淡淡地说。

一道水龙倏地从地下冲出,以两人为中心盘旋绕流。

衣襬飘飘,被紧拥的身子渐渐飞升。

见此,一直迟疑着不敢上前的风飞扬,咬一咬牙,推开在旁边扯着他不放的李丹丹,冲上前。

「妖怪!放开我表弟!」

敖广仰头,冷冷地看着蓝天白云,不屑理会。

水龙彷佛知晓主人的心意,绕动得更急更快,风飞扬拚命冲击,用脚踢、用肩头撞,总是被水墙反弹开去,他不甘放弃,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插入一只右手,抓着皇甫清狂一片袖角。


「表弟,推开他……别跟他走,表弟,他是妖怪呀!…….不要跟他走!」

声嘶力竭的叫嚷,令皇甫清狂诧异地睁大眼睛。

向来注重仪表的表哥,鬓发乱了,脸碰撞得红了,却依然紧紧地拉着他不放。

「清狂,别跟他走!婚事……既然你如此反对……我可以作罢……快推开那妖怪……他会害你的,表弟推开他……表哥什么都听你的!」

「太迟了……」皇甫清狂喃喃自语,轻轻地摇头。

看着风飞扬,听着他充满关心的话与,无可否认,皇甫清狂的心头感到荡漾不已。

纠缠的爱恨绝非一句该放,就可以经易放手。

只是,他要的爱情是干净的、专一的,忍受不了一丝污垢……就像当年那只玉马,即使小王爷只是伸手轻轻地摸它一下,事后,他相信自己亦会一手掷了。

「你要永远记住,是我不要你,不是你不要我。」

朱唇轻启,看着风飞扬脸上的狼狈神色,皇甫清狂心中升起残酷的快意。

他想过拉着风飞扬共赴黄泉,亦想过彻底忘记他,却从未想过要原谅他,与他破镜重圆。

这是固执,是狂妄,亦是任性,不过,他天性如此,无法改变。

何况,即使他改变主意,拥着他的敖广又会放开他吗?

长长地叹一口气,皇甫清狂知道已经作出的选择是无法回头的。

他的身躯在水龙的带动下升得更高,衣袖传出清脆的裂响,敛下密睫,看着死死抓着他的衣袖,跌倒在地上的风飞扬,凝珠之内光芒闪闪。

「表弟!清狂!」

熟悉的声音越来越遥远,皇甫清狂却始终止不住从眼角流下的眼泪。

敖广低头,温柔地吻去他所有的泪水。

难以言喻的安全感,令皇甫清狂更加无法控制地放声大哭,甚至将头深深地理入他的胸膛内。

敖广没有阻止,手在他柔软的发顶上轻轻抚动。

「哭吧。不过,只有这一次,以后。就要忘记他了。」

◇◆◇  ◇◆◇  ◇◆◇

「恭迎龙王!」

瞭亮的欢迎声响彻龙宫,是由千万把声音组成的合奏,而黑压压地跪了一地,看不见尽头的队伍,令皇甫清狂着实呆了好一会。

理所当然地,敖广没有露出任何表情,他的神情冷淡得就好象根本没看见跪满在晶亮地衣上的海族,相反读,他的部下就显得欣喜非常。

「王,你终于回来了!」

「多日来,王行踪不明,臣等实在非常担心!幸得安好!」

「王,你到底到哪儿去了?」

向来争功不让的白龙矢羽与红龙盾吹,即使问候时,亦不改本色,抢着发言。

敖广不理,伸出手,将出神的皇甫清狂抱离用作往来人问的水泉。

皇甫清狂彷如一具没有反应的雕塑,任由敖广将他抱出水泉。

因为之前的哭喊而带着红丝的凤眼低敛着,看着那个明明只有一尺深的圆形水泉,再看着自己完全没有沾湿的衣衫,百般疑惑。

他一直埋在敖广胸前哭泣,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只知水龙将他俩带到半空,接着,『嚓』的一声,向下方的一条小河笔直冲去。

如雷的速度今他晕头转向,再次睁眼之际,眼前已经是另一番景地。

惶惶然地抬起头,正欲打量四周,就被远处一个悄悄抬头打量他的虾兵吓了一跳。

刚才没有看到,现在放眼看去,才发现四周尽是些怪异的生物。

唇下有刺,头上长着角,背上负着壳……无法用『人』来称呼的生物。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他依然忍不住瑟缩起来。

感到他的身子正微微震颤,敖广随着视线看去,明白过来后,附在他耳边淡淡地说着。

「他们修行未够,不必理会。」

明白到这是敖广善意的安抚,皇甫清狂勉强打起精神。

随着敖广的脚步,向前走去。

龙王前行,跪在地上的海族马上让出一条路来。

众海族虽然好奇那个与龙王并行的人类到底是什么人,但是,在敖广威严之下,却没有谁敢上前问个究竟,只以好奇的目光纷纷打量。

在令人浑身都不舒服的注视下,边走,边环顾由一条条六角水晶柱架起的宫殿,冰冷的蓝光闪烁,耀目生光。

高得惊人的梁柱,宏伟得令人无法想象的建筑。

皇甫清狂不得不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水晶宫。」

「水晶宫?敖广……敖广……水晶宫……」皇甫清狂在口边喃喃念着,快要从千丝万缕中找出一个结论之际,一直跟在他俩身后的红龙盾吹终于忍不住问,「王,这一位是……」


红龙盾吹一问,白龙矢羽亦立刻按捺不住,「对!王,这个是什么人?」

冰冷孤傲的东海龙王绝不好客,是以几千年来,水晶宫从未有『外神』踏足半步,何况是人?

听得属下连连追问,敖广倏忽顿步,转身,竟然对着他俩微微一笑。

「王妃,准王妃。」

红龙盾吹呆了,白龙矢羽呆了,所有看到他笑容的海族都在发呆。

龙王一笑,是天将崩,还是地将裂?

众人都惊愕于他的笑容,他说了什么一时间反而没有人留意。

只有皇甫清狂是因为他的说话而愕然。

王妃?什么王妃?

凤眼在白皙的脸蛋上瞪圆如珠,茫然的眸光令他分外惹人怜惜。

皇甫清狂衣服的右袖已经在桃林中被风飞扬整个扯下了,衣襬亦被火烧了大半,如一只只孤伫的黑蝴蝶任意飘着。

暴露在水晶宫寒冷空气中的肌肤泛着雪色,见此状,敖广解下外袍,温柔地为他披上。

「走吧!到我的寝宫去。」

搀扶着失魂落魄的皇甫清狂再次前行,敖广温柔的声音、温柔的动作,再次令一众海中眷族惊疑不定。

及至两人的背影消失在水晶长廊的尽头,他们才迟钝地清醒过来。

红龙盾吹举起手,向最接近他的一个头颅用力地敲下去。

「啊!」可怜那个倒霉蛋,受了他不分轻重的一敲,立刻捧着头痛叫起来。

红龙盾吹喃喃自语,「会痛,那就不是作梦……王真的笑了,还将声音放得那么恶心。」

「笨蛋!笑不笑还不是最重要的。」白龙矢羽不屑地冷哼一声,「你听清楚没有?是王妃!王妃!」

「王妃?那个……人类?」

「对!就是那个人类!」

「他……好象是个男人。」

「瞎子都知道!」白龙矢羽又是一声冷哼。

「糟了……去一趟人间,王就傻了!……连男女都分不出来了!王傻了!」

看着红龙盾吹揉着手干著急的样子,白龙矢羽翻一翻白眼,在心中暗骂『笨蛋!白痴!』

到底是谁说他们不分轩昂的?他分明就比红龙盾吹这个笨蛋聪明多了!

转身,嘱咐手下前去通知正在海域外的几位龙族要人,请他们立刻赶回来商议大事后,便不再理会红龙盾吹,径自离去。

 

 

 

龙王寝宫以水帘为门,进室,九颗明珠高悬晶柱之上,珠光有如皓月,柔和润泽。

笛萧和鸣之声隐隐约约,金纱罗帐簇簇而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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