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寒天 第一部(出书版) BY 玥岭
  发于:2011年02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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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我不晓得自己这样算漂亮还是不漂亮,不过若是这模样会让你感到不自在的话……」水寒天转过身去,背对着项伯伟泡在温泉水里。「这样应该好点了吧?」

水寒天虽是一番好意免得项伯伟尴尬,可勾人心神的,不只是一张薄薄的脸皮,还包含气质与身段,水寒天的举手投足总是优雅绝美到令人无法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

项伯伟微怔。

「算……算了,你还是转过来吧,我看着你的脸也看惯了。」突然让他瞧着那光滑的背部,细致的皮肤滴上了水珠的模样,反倒更引人遐思。

「是吗?」水寒天依言转过身来,「你看惯了我的脸,可我没看惯你的身子,我怕自己一时『性』起,把你给吞了呢!」他侧过脸去,却少不了眼波流转,直往项伯伟身上打量,嘴角又浮起了捉弄项伯伟时的狡猾笑容。

「你?把我吞了?」项伯伟不以为然地挑高眉,他瞄了水寒天一眼轻哼一声,「算了吧,光比身形也知道被吞掉的人绝对不是我。」

知道水寒天只是爱开他玩笑后,项伯伟与水寒天相处起来倒是自然许多了。

「这话可难说啊,你们用兵不也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吗?撇开人和不提,这天时与地利可是我占了上风!」水寒天往项伯伟靠了过去,将一张丽容贴近项伯伟眼前,却小心翼翼的没让两人光裸的身子相触。

「这里哪来的天时和地利让你占便宜?我们俩目前的状况最多只能说是一对一单挑吧?」项伯伟摇摇头,想把水寒天的秀丽脸庞自脑海里甩去。「如果要比单挑,我是绝不会输的。」

「是吗?我也不觉得自己会输。」水寒天挑了下眉,像是在打什么歪主意似的笑了起来。「不如我们就比试比试,看看谁赢谁输吧!」

话刚说完,两片淡樱唇瓣便覆上了项伯伟的唇,而他身上那股浓郁的兰花香也未因进了水而稍稍被冲淡,反而益加浓烈,直往项伯伟而去。

「唔!」项伯伟没料到水寒天会真的吻上自己,一时之间也乱了手脚。

只是那股兰花香着实浓厚得教他感到晕眩,再加上被热水舒展开来的四肢,原本可以伸手推开水寒天的他,却被水寒天吻得有些无力抵抗,就好象是被兰花叶片给攫住了他所有的感觉和行动,让他只能将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享受水寒天的温柔亲吻。

水寒天不只是轻啄,在发现项伯伟没什么排拒的反应后,便探出舌尖舔着项伯伟的唇瓣,甚至挑开项伯伟的齿列钻进他的嘴里。

「唔……嗯!」

项伯伟注意到水寒天似乎是认真的,忍不住强迫自己抬起双臂,然后猛地抓住水寒天的臂膀,将他推离了自己。

「水寒天,你这玩笑也开得太过火了吧?」项伯伟没想到水寒天竟然真的会吻他!刚才的话不是在说笑而已吗?

面对项伯伟的怒气,水寒天非但没有歉疚的表情,脸上还是一派轻松,他伸手舀起温泉水,往项伯伟脸上泼去。

「年轻人,火气别这么大,不懂得人生得意须尽欢吗?」在这一番胡闹之后,他退到池子边,让自己与项伯伟之间保持能够让项伯伟安心的距离。「你活得太认真也太严肃了,伯伟。」

不再是项叔或是伟哥,而是以平起平坐的立场唤了项伯伟的名,甚至……说话的语气里,还有长辈指点后生的味道。

因为,水寒天原就活了几百个年头,虽然看起来年纪轻轻,可实际上却是位高龄的长者啊!

「人生短短几秋,逃不了悲欢离合,三五个好友、几壶酒、几首歌,逍遥度日才不会累了、苦了自己啊!」说罢,水寒天就靠在石头上,仰首唱起歌来。

那悠扬的曲调,项伯伟是认得的。

他还记得小时候曾听邻居家的长者哼过,只不过当时只听得了曲子,却始终没人唱词,原因是靖武国开国时期的歌曲早已失传,能留个曲调下来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了。

可眼前的水寒天,竟能完完整整的把词唱出来……可见得活了几百年的说法,并非只是玩笑话。

「你……」项伯伟原是想反驳的,可听着那略显寂寥的歌声,他却又开不了口。

种种迹象都显示水寒天并非与他年龄相当,也不是后生晚辈,那个三百多年的说辞理当不假。

可是……他实在是无法相信啊!眼前这个看起来貌美如花,像个年轻书生的水寒天,竟然是个年纪大他十倍以上的长者!

不过,这也可以说明水寒天为何那么寂寞的原因吧!

倘若他真的独活三百多年,看尽了世事的起起落落,身边的家人又都离他而去,那想必心里应该非常渴望与人有所互动才是,所以水寒天才会见了他就话讲个没完,甚至不停地开他玩笑。

「水寒天,既然那么寂寞,怎么还会想要上山修行?」他还以为会到深山寻师修行的,应该都是抛尽俗世杂念之人,早已看破红尘、不再眷留世间,怎么水寒天看起来却不像这样?

「咦?你不当我是兰花精了啊?」水寒天停下了歌声,笑着看向项伯伟。「之前你不是还紧张兮兮的怕我因为贪图男女情 欲而被打回原形吗?」

「怎么瞧都觉得你不像。」

在与水寒天交谈得更为深入后,项伯伟开始对于自己相信他是兰花精一事感到可笑。

倘若真是兰花精,那么水寒天万万不可能离开这山上,如此一来自然也不可能知道那么多山下的人事,甚至是曲调了,所以……简单来说,他被唬了。

「现在看起来,倒觉得你一个人挺无聊的,所以才拿我寻开心。」项伯伟摇摇头。「如果只是这个原因的话,你开口就是了啊!我带两壶酒上山陪你聊聊不是更好?」

他过惯了有话直说的日子,像水寒天这样什么都神神秘秘的行为,他反倒无法适应。

「你倒是好心。」水寒天笑了开来,不过随即又变了表情,换上一脸落寞。「可倘若不开玩笑,真的和你把酒畅谈,我们……能聊什么?」

缓缓闭上眼睛,他放松的仰躺在池边,让肩膀以下的身子都泡进温泉水里,然后才无奈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的靖武国和你生存的时代相差太远,看的、听的、碰的全不相同,我们能聊什么?」

谈些千年不变的人情世故?说些万年不改的险恶人心?他原就是想避开这些无奈现实才上山的,哪有再找人讨论这些麻烦的道理。

「就是因为不同,所以才能聊啊!」项伯伟对于水寒天口中的消极说法感到不赞同。「我告诉你现在的靖武国,你告诉我百年前的靖武国,两个人都不知道的事,谈起来不是很新鲜吗?」

对项伯伟来说,过去的靖武国只是白纸黑字、只是史官誊写在纸卷上的历史,也是长辈们心里的思念和记忆;可水寒天却是活着的,他看尽过去、活在当下,所以那些史书比起水寒天来说,倒显得不够真实了。

因为遇上了水寒天,所以项伯伟才突然明白了靖武国是活着的,曾经有人在一样的土地上生活、争战、呼吸、生子。

听着项伯伟的提议,水寒天静了下来,在异样的沉默持续了好半晌后,他再度开口,给了项伯伟一个问句。

「认得烙长风吗?」

「烙长风?」项伯伟的表情有着明显的迷惘。

瞧项伯伟一脸的疑惑,水寒天才苦笑接着补充:「还是烙昌风、烙翔风的……我记不太得了。」

「烙降风!」项伯伟突然变了脸色,他吃惊地瞪着水寒天。「他是靖武国第三代的皇帝啊!」他们现在的皇上算来是第十一代了,那么水寒天的时代离现在果然有三百多年了。

「他是我大哥。」

简单的一句说明,道出了水寒天的身分——皇族之后,仅次于天子的亲王就是他三百多年前的地位。

只是这段往事、如此显赫的过去,对水寒天来说,似乎是不怎么想忆起的愁思一般,令他微微皱起眉头。

「告诉我,他是什么样的皇帝?」视线无神的望向天空,水寒天询问起史书上的兄长究竟留下了什么功绩。

「他是个很出名的皇帝,不单为靖武国拓展不少疆土,也开创了太平盛世,倍受众人赞扬,他驾崩时全国服丧、为他哀泣三日,直到现在百姓仍将他奉于庙里祭祀。」这些也是他自史书里看来的。

对他而言,烙降风原本只是个好皇帝应有的典范,但如今……

「原来你是皇亲!」算一算,现在的皇上不知该算水寒天第几代的子孙?

对于这个问题,水寒天只是笑而不答,却继续探问起其它史书上的人物被史官如何记录。「那烙商黎呢?」

「你是说烙昌黎吧?」和烙降风同年代的古人,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存在过。

「啊,对!是烙昌黎。」水寒天点了点头,才接着问道:「他留了什么丰功伟业下来?」

比起开创太平盛世的皇兄烙降风,他更在意的是这个烙昌黎,所以他兴致盎然的坐直了身子,一脸期待的看着项伯伟,急着想听这一段历史故事。

不过项伯伟听见水寒天的问话,却是眉梢微敛。

「他因为想争夺帝位,所以串通先皇的叔父想暗杀先皇:在事迹败露之后,就抛家弃子想逃离靖武国,却在离开京城前被捉到而处死。」

「果然是成王败寇。」水寒天听着烙昌黎留下的骂名,只是淡淡一笑。「算了,反正山为尘、草木为土,时光流转终付虚无。」

从温泉池里踏了出来,水寒天拿了干净的外袍套上,脸上的神情却不知为何显得异常的轻松。

「水寒天?」项伯伟不知道水寒天为何在听见这两个古人的事迹时,反应相差这么大。

照理来说,两个人都是皇室宗亲,也就是与水寒天相识的人吧?为何……水寒天给人的感觉却如此极端反常?

「我就是烙昌黎。」

水寒天在温泉旁边蹲下身子,让自己的视线与项伯伟平视,脸上又浮起先前缥缈中带点狡黠的笑容。

「什……什么!」项伯伟惊讶得往后退了几步,他指着水寒天,一脸错愕地道:「你……你是那个烙昌黎?」

不可能!

烙昌黎分明就被处死了啊!而且……说水寒天去暗杀先皇、抛家弃子,这事他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他看起来顶多就是会游手好闲或恶作剧罢了,怎么会……做出这样令人发指的可怕事隋?

看项伯伟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水寒天满足的笑了起来。他坐在池边,拉起白袍子的下摆,把脚浸到温泉水里,然后才用母亲对孩子讲床边故事的语气道出了三百多年前的真相……

第四章

由于第二代皇帝并无子嗣,所以下任皇位注定要由兄弟或者是侄子继承,当时有权争取帝位的,就是水寒天的两个叔叔与自家兄弟了。

「其实我根本没想当皇帝,可我的皇兄却因为皇上自小就疼我,认定我会被选为第三代皇帝,所以想趁皇上还未立遗诏前把我除掉……我和三皇叔就是因为如此,被安上谋反暗杀的罪名。」

虽然事情都过了好几百年,可每当水寒天忆起这段往事,还是忍不住叹气。

「当时我向皇兄求情,表示自愿放弃身分,离开京城当个普通百姓就好,而皇兄也同意了,所以我才连夜离京。」

这就是史书上所写的「逃离靖武国」的真相。

「不过皇兄却在事后反悔,派人在城门口把我拦下来,说是想敬我三杯酒,以尽最后的兄弟之情。我虽然怀疑他到底想叫我喝些什么,但面对皇兄那一大群手下,我也不得不把三杯血落雁给喝下去……」

项伯伟瞪大了眼。

「血落雁!你、你当真喝了?」那是毒药啊!

望着水寒天略显愁苦的笑容,项伯伟突然生起了怜惜之心。

他还这么年轻、这么美丽,却得为了莫须有的罪而负上一生的骂名,那分明就不是水寒天该承受的沉重包袱啊!

但是历史和皇权争斗就是这么回事吧,为了那些死后带不走的财富权势,就连手足都能相残。

「不喝还能如何?况且和我的元配与孩子所受的苦比较起来,血落雁算是亲切的毒酒了。」

水寒天拍拍项伯伟的脸颊,像是在提醒要他别为自己的往事落入忧伤的情绪里。

「我有个侧室,她帮我生了儿子,但我和妻子之间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在我们成亲的第七年,妻子总算有喜,可那个爱妾也同皇兄一样,认定我会继承帝位,为了让自己的儿子成为太子,她毒死了我的妻子和肚子里的孩子。」

对于这样狠心肠的女人,水寒天哪还能对她保有爱意,所以当他离京之时,才未带侍妾与独子上路。

而这一段过往,也是「水寒天」这个名字的由来。

在看尽人心险恶、面对过这些残酷现实之后,他的心情就如同寒天之下冰冻的池水,万年不复融化。

「什么!」水寒天的遭遇,让项伯伟是越听越不舒服,末了甚至拧起了眉心。

国仇家恨他听得多,却没能碰上,毕竟他场场打胜仗,心里又从没惦过要争权夺利,所以要他体认这些复杂的斗争着实有些困难,但是水寒天的伤痛他却能够感同身受。

自己的爱妻、自己的孩子……失去家人的痛楚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因为长年征战的缘故,在他父母去世时,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家奔丧,等他回乡,只见得到好心邻居替双亲堆起的墓地与刻了名字的墓碑,当时他着实心痛了许久。

「水寒天。」虽知他真名,但项伯伟已习惯了这个宛如外号的别名,所以他依然这么唤着眼前的丽人。「或许我这么做是有些喻矩,不过……」

伸出手臂,项伯伟难得主动地将水寒天往温泉池里拉,让没防备的他滑入池中,跌进自己的臂弯里。

「我是个只懂打仗的粗汉子,这点你也晓得的,所以……我只知道这么安慰人。」抱住了水寒天,项伯伟将他纤细的身子紧紧搂住,令他的脸庞靠在自己的肩头上,还用手轻轻拍着水寒天的背。「听我娘说,我小时候难过,她总是这样安抚我的。」

水寒天靠着项伯伟的肩,有些惊讶的眨了下眼睛。没想到被自己整了多次,早该气得火冒三丈的项伯伟,居然还有心要安慰他?

这个项伯伟果然还是个孩子哪!不管大人如何处罚或责骂,只要一颗糖就能教哭泣或生气中的孩子重展笑颜。

虽然项伯伟说过他是三十二岁的大男人,可和三百多岁的自己相比,确实是好打发的孩子。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让人这么抱着,感觉还挺舒服的!而且说老实话,他已经有好久不曾体会与人亲近的温暖感觉了,那种人类才有的温度让他记起了过往。他在名为烙昌黎时,也曾享有过的幸福时光。

「银月为证、星子为媒,盼此情悠悠、此景久久……」

一首为爱妻写下的情诗不知不觉自水寒天唇间吐出,虽然此时伴在身边的不是与他共结连理的妻子,但从抱着他的项伯伟身上传来的感觉,却是相同的;一样的温暖,一样教人眷恋。

「你果然是皇亲国戚,听你诗念得这么顺,当年一定学过不少吧。」项伯伟突然发出笑声。「我忘了是哪个师傅在教我念书的时候,曾经这么说过,他说不论喜怒哀乐都可以变成诗词歌赋,一日一将情绪抒发出来,心里也就没那么在意了。」

苦也好、悲也好,说出来后自己的心里总会好过些;至于欢笑喜乐,那些情绪更应当大声诉说,因为这样欢欣的气氛才会加倍。

至少,项伯伟是这么认为的。

与水寒天相比,他突然觉得自己活得真轻松,除了忠心保国、为边境战火奔皮,他好象不需要再多费心什么。

「吟诗作对确实是感情自心中满溢出来或是再也承受不了,才变成这些词句的,不过真要抒发情绪,还是香醇的美酒好用多了!」对于项伯伟如师长般的论调,水寒天不表赞同。「风牙,把酒拿过来!」

话语一出,就见到池边跑出几只全身雪白的鼬鼠,听话的往木屋跑去,不一会工夫,就将酒壶和酒杯送到温泉池边。这群白鼬甚至帮忙咬开封住美味的木塞,几只小家伙还扶着酒壶将酒倒进杯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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