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身看他,他漠然的表情与平日无异,一点也不吃惊。
“我说的可都是真话!我没有有琴玲珑的记忆,是因为我根本就不是他。难道你一点也不觉得离奇和不可思议吗?”这心理素质也忒好了吧,真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与我无干,我只知道,你是我的。”
我顿感无力,颓然的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轻声嘟囔:“怎么都说不通的……”
“我小师弟就是这脾气。”书文拍拍我的肩,安慰我说:“他认准的事,谁都休想改变。”仿佛又回到从前,作为学生会长的他,一直就比其他人看来成熟几分,每当我遇到不顺心的事,他就会这样拍拍我,说些安慰的话,很大哥的架势。
我抬起头,对他露出宽慰的笑。
这时,眼前白光一闪,书文突然收回搁在我肩上的手,稍稍一拧,接住了闻人翼丢过来的“暗器”。他狠狠瞪向闻人翼,“乱扔东西,你就不怕伤着他吗?!”说着,把手中的杯盖扔在了桌上。
“不会。”
“不会什么?”我问,不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不会伤到你。”闻人翼说:“我不喜欢他碰你。”
“幼稚!”
我与书文不约而同的出声唾弃他。
我不再理他,扭头看向书文,“我还没来得及问,为什么你……也会在这里?”我是被车撞死了,可是他明明就没有事,而且之前他说他一直在找我,按理说,他应该只知道我死了,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在这个空间?脑子里满是疑问,等待他来为我一一解答。
“其实……”书文的话刚起了个头,就让闻人翼打断。“你们要叙旧?”很不耐烦的语气。
“不想听可以离开,又没人要留你。”我比他还不耐烦,把头转向书文,我甩甩手,说:“不用理他,你继续说。”
闻人翼倒是没再说话,只是拉过我一只手搁在他膝上,紧紧握住,我抽了两下没抽动,也只能随他去。书文皱了皱眉头,什么话也没说,气氛依然尴尬。
过了会,他说:“其实我在这里,并不是巧合。那天,你被车撞了……”他说的有些艰难,的确,那对于我和他来说,都是很糟糕的记忆,他深吸口气,继续说:“送到医院抢救,已经晚了,……那时你爸爸妈妈还没有联系上,只有我一个人在手术室门口,有个女人上来和我说话,她说你的死……全是她的错,一开始我以为她是那个司机,后来她说,你救的那个孩子,是她的女儿。”
我静静的听,事情就像是发生在昨天,触目惊心,心脏一阵的绞。
“她说她是个异能者,是她害死了你。”
“什么?”我不禁提高音量。
“她说她能够控制人的灵魂,因为当时你离他女儿最近,情急之下,她就……”
“你是说,我之所以会扑过去救人,是因为当时我被控制了?”天方夜谭一样的事,我当时会扑过去,的确是行动快于思维,可我只是以为,那是一种本能而已。
“她是这么说的。”
我目瞪口呆,“你信她?”
乐书文笑了笑:“一开始不信,但是她的表情真的很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后来她还说,她为了救自己的孩子犯下了很大的过错,人的生死是不可以被随意改变,那是逆天的行为,所以她为了补救,把你的灵魂引导去了另一个空间。”
“所以我才会在这里出现?”
他点点头。
“可是你不该在这里出现啊!”
他长出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问她,是否可以让你回来。她说可以,但是必须找到你的灵魂,借助一些物品,才能够带你回来。也就是说,必须有人找到你,再找到她需要的物品,才能够带你回去。可是连她也只能够知道你在哪一个空间,时间很模糊,其他,更加是一无所知。”
“你……是为我而来?”
他笑了笑,默认了。
“傻瓜!你简直就是个大傻瓜!这根本是大海捞针!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了解,你就这样抛下一切,冒冒失失的来了,你想过没有,你可能永远都找不到我!永远找不到你需要的东西!然后就会永远被困在这个世界里!”我气的冲他大吼,心底是满满的愧疚和感动,我们还只是学长和学弟,他根本没有必要为我做那么大的牺牲。
他抬手抹去我眼角的泪,故作轻松的说:“你还不了解我吗?想到就要去做,而且如果我不亲自验证一下,怎么能够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话?最重要的是……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别以为你死了,我就会放过你。”
现在还有心情开玩笑,真是败给他了。
“什么答应不答应的……”明明知道他所指的他之前对我的告白,嘴上却不肯承认。
他挑了眉,坏坏的笑:“我不信你忘了。”
“你们准备打情骂俏到什么时候。”
闻人翼突然的插话,好比一盆凉水,当头泼了我和乐书文一身。
“以前你们是什么关系与我无干,你是为了寻他才来到这里,那也是你的事,但现在,他是我的,我不会把他交给任何人!”
“小易是自由的,他并不属于任何人,所以你没有权利决定他的去留。而我穿越时空来到这里的目的也就是为了寻回他,现在找到了,不管是否带他回去,我都不会再放开他的手!”书文也不甘示弱的表明自己的态度。
杀气腾腾的两个俊美男人,眼看就要掀桌子抄家伙。
我气恼的跳起来,怒吼:“行了,你们俩!闻人翼,你能不能让人安静的说会话,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平时也不见你那么多话!”我转头对乐书文说话时口气柔和了许多,“书文,我都已经死了,还怎么回去?”回去,的确很诱惑人,想着能够摆脱这里的一切,可是……心底却又有一丝不舍,不舍什么呢?我问自己。
“可以作为其他人而存在,比如就象现在的你。”
我了然的点头,“只是……”他面带难色,我问:“怎么了?”
他苦笑:“我来到这里已经整整二十七年了,之前来的时候我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回去或是不回去我早就不在意了,这么多年以来,我想的只是要找到你,现在你出现了,回,或是不回,对于我来说更加的无足轻重。如果你想回,那我们就回去。如果你不想,我们就一起在这里生活下去。”
二十七年……不知道那么多年他都经历了哪些事情,是不是吃了许多苦。
“那你原来的身体呢?”
“没有了灵魂的身体,你说呢?”
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死了?”
他只是笑了笑,然后说:“别在意,其实这副皮囊也很好,我运气真是不错,你知道吗,那个女人说过,身体是无法选择的,只能靠运气,或者说是缘分。万一掉到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身体里,那我也只有认命的份,对了,想看看我现在的模样吗?”
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好了好了,别拉着脸了,那么漂亮的脸,应该笑才对呀!”书文就像是哄小孩一样,拉着我重新坐了下来。
“你后悔过来找我吗?”我看着他,小声的问。
他摸摸下巴,故作沉思状,不一会,他说:“说完全没有后悔过是假话,在我,也就是这个身体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候过的并不如意,而且因为太小,什么都做不了,所以会觉得自己很没用,那时候真的感到很无力,也很无助。不过后来随着我慢慢长大,即使一直都没有找到你,但我想的是,再不济我们还是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只要活着,总有一天,一定会再见面!”
“傻瓜,你还真是乐观。”听他这样说,我很想哭。
“这就叫做,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老天爷还是被我的真诚给感动了。”
“傻瓜!大傻瓜!”没见过像他这么傻的人,抛弃一切来找一个也许一辈子也找不到的人。或许也只有年少时,我们才会如此冲动,放任自己的感情,横冲直撞。
他看着我,深情满眼:“我不傻,只是想和你在一起。”
“我当然……哎呦!”没等我说完,闻人翼狠狠踩了我一脚,我直接从凳子上蹦起来,“疼死了疼死了!”我抱着脚跳,样子可笑极了。“怎么了,没事吧?”书文忙起身扶住我,关切的问。我揉着脚背,仰起脸就想骂人,这才发现此时闻人翼的脸色难看极了,细细长长的漂亮眼睛中透出的是阴冷阴冷的光,我吓的缩了缩脖子。平时他虽冷漠,对我却很好,任我对他再蛮横,也没真的恼过我。
闻人翼突然站起来,最后扫了我们俩一眼,拂袖而去。
我愣在那里,心凉凉的,“他……不会有事吧?”
“不用担心他。”书文拍拍我的背,“他没那么容易放弃的。”
46.柔情与“柔情”
闻人翼走了,留下了我与乐书文独处,气氛却反倒比刚才更为尴尬了。
他拉着我再次坐下,我搜肠刮肚的想寻话题聊,自己都觉得自己特傻。没见着时总想见,见着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明明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却一句都倒不出来。我着急,他却在一旁笑。我有些恼,问他笑什么,他说,看到我现在的模样,就觉得自己这许多年来的付出与等待是值得的。
我哼了声,心里不爽。男人,都是肤浅的动物!当然我也不例外,只是听书文这样说,心里会有一点酸,见色起意的家伙!
“见到我,不开心?”他问。
“没有。”
“那为什么要撅着嘴,拉长脸?”他好像哄小孩似的拍拍我的头,我挥开他的手,闷声说:“我才没有拉长脸!”
他歪头看我一会,“小易的脾气变大了。”
我把头一撇,“我才没有变。”如果是对着闻人翼,说不定我会指着他骂,肤浅无知又好色,但是对着书文,我一句都说不出口。我与他的相处,一直就是礼貌而有距离,直到他向我表白,可还没等我们变得亲昵,我就一命呜呼了。
他把头伸过来,一副探究的表情盯着我,眼都不眨一下,“明明就是在生气,季学弟,你变得不坦白喽~”
我把脸捂起来,“不许看我的脸!”
他把我转过来,拉下我的手,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
我看他一眼,低下头去:“我已经快要忘了自己长什么样了……”每天对着这张“天下第一美人”的脸,我真的快要把“季易”给忘了,平凡又不起眼的“季易”,哪比的上倾国又倾城“有琴玲珑”呢。
“你忘了不要紧,我记着不就行了。”
我猛一抬头,差点磕上他的下巴,“等你看久了这张脸,也一样会把季易忘掉的!”
他一愣,随后笑了起来,不确定的问:“小易……你在吃醋?吃你,不,是有琴玲珑的醋?”
我脸一红,难堪的扭过头:“胡说八道!”
他笑的更放肆了,一面还说:“我承认,这张脸……”他斟酌着,“是长的还行,不过……”
“长的还行?”我瞪他,太假太虚伪!
“咳咳,……是不错……”
“不错?”
他叹气,“是很美,会让许多人心动……”我打断他,尖酸地问:“ 你也心动了?”
他抬抬眉毛,一本正经的说:“季易同学,多年不见,真当刮目相看啊!”
“我怎么啦?”
他咳嗽一声,特认真的说:“以前你温和有礼,现在不仅变得蛮横不讲理,尤其啊……醋劲特别的大!”
我气的对他挥舞老拳,大叫:“不许胡说!”
他动也不动,任我捶打,还笑的越来越大声。
以前的乐书文充其量是个运动男孩,身材不错,但和现在比,又差了一大节,二十七岁的年龄,已然成熟,常年练武令身上的肌肉可比钢板,一拳拳挥上去,他是不疼,玲珑细皮嫩肉的身体倒是吃不消了,拳头红红的,还生生的疼。
我甩甩手,“老天爷真不公平,你倒是成了武林高手,可我呢……简直比豆腐还要嫩!一点用都没有。”
乐书文收了笑,轻轻叹气,给我讲他以前的事。
他刚来这里的时候进入了一个襁褓中婴儿的身体,可惜是个弃婴,和唐僧的际遇还有点像,都是被人用木盆装着放进了河里,任其自生自灭。我开玩笑的说,以我的经验,这样的人如果能被救起,那将来一定会拥有辉煌的一生。
书文笑着敲我的头,说那时候他真是要急死了,明明有着二十多岁的思想,身体却无法动弹,只能拼尽所有力气哇哇大哭,希望能被人注意救起。当时天气很冷,原本的婴孩大约就是被冻死的。他说他很幸运,当时有一条运货的船经过,把他救了起来,船工们心底都很好,可大家都是穷苦老百姓,没有能力收养他,后来那些人决定轮着照顾他,所以他是在那条船上,吃百家饭长大的。
我听他这样说,心里一阵发酸,虽然他轻描淡写,但我知道他一定吃了许多的苦,而我呢,一醒来就是锦衣玉食,还有脸埋怨。
接着书文又说,来了古代才知道自己有多没用,他在学校学的是金融,在这里,他那点理论知识完全的不顶用。作为一个现代人,已经忘记如何在原始环境下生活了,他不会生火,不会做饭,不会种地,不会打猎,反正……没一样行的。擅长的有——打篮球,那也得有球啊!顶多也就是做两副扑克牌,教会了大家,偶尔偏点小钱存起来。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八年,直到一次运货遇上了水匪,全船货物被劫不说,人也都被灭了口。庆幸的是他当时还小,乘乱钻进了尸体堆里,逃过一劫。说来也巧,逍遥宫的船也正打那经过。其实,闻人鹰身上的优点并没有行侠仗义这一项,所以原本他并没打算出手,但那些贼人杀红了眼,想连他们的船一起劫了,结局可想而知。
等他从尸体堆爬出来的时候,就见一个高大男子身穿着雪白衣衫立在船头,身边躺满了水匪的尸体,可他身上却连一点血迹都没沾上。
“那个就是闻人鹰?”我问。
书文笑笑点头,“当时我简直看呆了。”
“后来他就把你带回逍遥宫了?”
“是的,师傅说,他当时与我对视,就觉得我很不一般。因为别说是孩子,就是大人,看到那样血腥的画面,身边又躺满尸体,也不可能那样镇定。”哈哈笑了两声,又说:“还说我将来必有成大器。”
我连连点头,换了是我,大概魂早吓飞了吧。
“其实怎么可能不怕呢,但我只要一想到还没找到你,就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不怕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我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