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有雨——木原音濑
木原音濑  发于:2011年02月1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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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杉本谈话期间,觉得胃又开始痛了。

这种痛好像是一种情绪反应。因为觉得痛就痛了起来。绝对不能将烦恼和胃痛混为一谈。

水泽勉强给自己一个理由,又抱好瓦楞纸箱。

就快到公司大楼了。

爬上铺设着花冈岩的楼梯,穿过镶着大玻璃的自动门。面对大马路的一楼是一家大型旅行代理公司的分社。

水泽斜眼看着有着蔚蓝海水,刺激旅客前往常夏岛屿的宣传海报,走向电梯。

按下上楼的钮,终于可以把箱子放下端一口气了。

水洋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无意识地看着原先停在六楼的电梯级级下降的灯号。

虽然扛着沉重的行李,但是呼吸外面的空气或许还不错,离开杉本的公司后,一直很郁闷的心情似乎开朗了不少。

……啊,又还没有明确地证实自己被甩了。

日下部没有直接明说就自己胡思乱想而搞得胃痛,实在太愚蠢了。

水泽试着提报自己的精神。等日下部表明了态度之后再郁卒也不迟。

今天下班后一定要跟日下部联络。打电话到他医院,就算他正在上班,也要把他找出来。

愚蠢也好,难为情也罢。只想再表明自己的爱意,等待日下部的回音。到时候就可以跟这种沉郁的心情说拜拜了。

电梯的显示灯停在一楼。

水泽用脚将瓦楞纸箱推进电梯,按下五楼的扭。

事情是随时可以想的,但是要先听到日下部的声音。

水泽望着不断上升的电梯显示灯,同时这样告诉自己。

“我回来了——”

水泽抱着瓦楞纸箱,用背推开玻璃门,走进公司。

他把箱子放在门口分边的柜台上,环视公司内部。

时值星期二上午,分店长和其他男职员似乎都出门去兜揽生意了。留在公司里的只有万绿丛中一点红的原田镜子。

原田坐夜公司内的电脑桌前,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回来啦?”

她明明有张年轻可爱的脸,可是在公司里却老是一副对人爱理不理的样子。

到客户那边去时,她有很好的社交手腕,似乎很得那边男职员的爱慕,不过这一切好像纯粹是为了工作。

在公司里,她一向只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

就是死也不能要这个原田停下工作帮自己泡杯茶。即便连分店长须资在公司时也得自己泡茶。

水泽想起到别的公司时,总看到他们的女职员一看到男职员回来就帮忙去挂好上衣,还立刻送上一杯茶。

尽管他觉得要女职员做这种像传统的太太们做的事有欠厚道,但是回到公司后,女同事竟然连头也不抬一下,还是让他觉得好落寞。

可是,要是让原田知道他有这种想法的话,一定会被她数落“要撒娇请去找自己的老婆或女朋友”。

原田是一个对自己和别人都严苛的人。在这家公司里,最有可能率先出人头地的一定是原田。

水泽脱下外套挂在手臂上,绕进门口附近的柜台。

他哈喝了一声,又将瓦楞纸箱抱起来,抬到自己桌上。

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瓦楞纸箱,避免压到今天送来的邮件。轻轻招好外套,放在桌上,然后坐了下来。

正想将邮件分门别类,恢地停下了手。

一封盖着挂号信印章的信封,混在成堆的邮件当中。

他想不出有那家客户会如此慎重其事地寄文件来。

他狐疑地翻过信封背面,看到一个陌生的综合医院的名字和地址。

不对。

这是日下部调职过去的医院。是他留在起居室的纸条上所写的地址。

水泽来不及拿出拆信刀,就用手撕开信封。挥挥信封。乍出里面的信纸。

常的一声,有东西滑落在桌面上。

“这是……”

不敢相信。

水泽提醒自己不能将感情外露,悄悄地拿起落在桌上的东西。

是银色的钥匙。

他告诉自己镇定下来,同时把手伸进内口袋里。拿出深绿色的钥匙圈,从里面取下一把钥匙。

他试着将两把钥匙叠在一起。

完全吻合。

水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没有激动,只是盯着两把钥匙。

这是日下部的房间钥匙。日下部用现在就职的医院的信封将房间的钥匙寄给他。

是表示已经用不着了吗?

我真的被甩了?”

水泽小声地说。

顿时胸口好像被一把刀刺穿,那种痛楚滑过胸口,落在腹部。

他将钥匙图放回口袋,左手紧握着从信封里滑落的银色钥匙。

原以为治好了的胃痛似乎又开始蠢动了。

他无意识地编起身体,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自己是因为胃痛而和日下部开始同居的,难道有一方要分手时,胃痛也会跟着找上门吗?

水泽握着银色的钥匙,身体缩得额头几乎要碰到桌面了。

这时办公室内响起呼叫水泽的声音。

水泽反射性地抬起身体。

坐在电脑桌前的原田镜子拿起店长桌上的话筒。

“水泽先生,你的电话,是杉本会计事务所的小老板杉本先生。”

原田简洁地说完,又一副什么事都没有似地回到她的工作上。

电脑桌前没有电话,她特地伸手去接店长桌上的电话,但是在转接电话时态度却又如此冷淡。

水泽没来得及道谢,只在嘴里念着谢谢,然后将旁边的电话拉过来。

电话保留的响声变高了,表示待机的时间很长。

水泽赶快接起电话,刻意装出开朗的语气。

“让您久等了,我是水泽!”

‘我是杉本会计事务所的杉本。刚刚真是谢谢你,对不起打扰了你工作的时间。’

原田镜子所说的小老板杉本,指的大概就是将来的继承人杉本圭吾。

水泽握着钥匙,将桌上的原子笔和备忘纸拉过来。

“哪里,对不起占用了杉本先生的时间。我送过去的研修资料可以用吗?”

一旦开始谈起生意,心情沉重啦、身体不舒服啦……通通都闪到意识的角落。

在杉本的事务所里净谈一些自己的私事,现在再装模作样的谈生意似乎太迟了些,但是无言地工作着的原田镜子一定听得到,他不能再胡说八道了。

所有的职员或多或少都会听到打到公司来的电话的谈话内容。不管和顾客再怎么亲密,如果用和朋友交谈的语气打电话,事后总会被不着痕迹地耳提面命一番。

水泽将原子笔放在备忘纸上,等着杉本回答。

杉木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和善。

‘我说水泽先生,星期五晚上有空吗?’

“……星期五啊?”

水泽刻意不说出晚上。

‘嗯,我们公司的人要去滑雪。上次你不是说也想试试吗?我在公司提起,马上就有人表示愿意教你。’

水泽觉得事情来得太快了,有点畏缩。

杉本就是这么喜欢照顾人。

在公司发牢骚的时候因为心情太低落,三言两语就道别了,可是杉本可能在知道水泽被甩了之后,就打算把谁介绍给他了吧?

当初一调职到这里来,私底下和杉本他们出游时,他就一直想帮没有女朋友的水泽介绍女朋友。

后来水泽因为工作忙,加上胃又不好,就不再常跟他好去玩了。之后才在森冈纪念综合医院看胃病时,遇见了日下部。

水泽一直没有说出自己的恋人,其实是主治男医生,劫对一直热心地帮他介绍女朋友的杉本,是根说不过去的。

他只说同居的恋人在医院上班。

现在知道水泽被甩了,杉本似乎又想给他介绍女朋友了。

很感谢他还记得自己说过想学滑雪的事,至于表明愿意教滑雪的人想必是女孩子吧?

水泽重新拿好话筒,思索着怎么拒绝。

“谢谢你的好意,对不起,星期五可能……”

‘可能怎样?反正只是心情不好嘛!来嘛……!心情不好时一个人独处只会更难过。’

“是没错,可是……”

水泽含糊地说道,拿着笔的手在备忘纸上画着螺旋。

他听到话筒那端传来叹息声。

‘真是的,拿你没办法。被甩了又怎样?出来吧!星期五晚上六点,在国际大楼前的便利商店集合,听到了没?’

“啊,清等一下!杉本先生。”

‘穿西装就可以了。初学者到那边再借装备就够了。

反正就是星期五六点。你要是迟到,我就一直打你的行动电话吵死你。’

“杉本先生,请一下嘛!”

水泽抓着话筒大吼,对方却挂断了。

水泽无奈地放下话筒,啪的一声将笔往桌上一丢。

——没那种心情。

好想抱头痛哭,想起还有原田镜子在,赶忙调整姿势,悄悄地偷眼瞧了瞧原田。

原田仍然一脸正经地努力工作着。好像对水泽的谈话内容没什么兴趣。

水泽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整个人崩溃似地趴在桌上,深深地叹着气。

他悄悄地打开握着钥匙的左手。

手心上有被体温温热的银色钥匙。

另一把和这把钥匙一模一样的钥匙,和车子、家里、公司的钥匙串在一个钥匙圈上,放在胸前口袋里。

那个房间的钥匙已经用不着了吗?

事情就这么突然结束了吗?

先前还想着,回公司后一定要打电话到日下部工作的医院去找他的……。

“……人家都把钥匙寄回来了,我还要这样做吗?”

水泽压着又隐隐作痛的胃,紧紧地握住银色的钥匙。

回到公寓已经超过半夜十一点了。

水泽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的车位,他无意识地望向旁地空荡荡的车位。

星期一之前,日下部的黑色欧宝汽车就停在这里。日下部总是徒步上班,所以很少开车,车子就罩着一层白色的灰尘被丢在地下停车场里。

同居之后,水泽也没看过日下部开自己的车,但是调职服家时,他好像也把车子开走了。

他是自己开车去的吗?开到距离两个半钟头远的新工作地点吗?

水泽摇摇头,企图甩开涌上来的对日下部那些太过亲密的回忆。

水泽抬起沉重无比的脚下了车,将公事包和外套拖也似地拿到车外,用力地叹了一口气。

没想到自己会沮丧到这种地步。

上午杉木说他被甩了之后,一向就有的胃痛随着恶劣的情绪涌上来。

当然他也没有心请吃午饭和晚饭。

他强打起精神,告诉约他一起去吃饭的同事,他要先将工作告一段落再去吃。

同事们也都知道水泽前一阵子因为胃病上过医院,所以嘴巴上也都告诫他不规律的生活是身体的大敌,不过今天看来似乎可以早一点回家了。

因为问题很明显。

如果因为胃癌而不吃东西,反而会使状况更恶化。他得勉强吃一点容易消化的食物,习惯如此娇贵的胃。

胃再痛,到森冈纪念综合医院去也见不到日下部了。他不会再像开始同居时一样问候情况怎么样。

越想心情就越郁卒。

水泽拖着公事包和外套,有气无力地走向电梯。

他知道不过是被甩嘛……沮丧到这种地步实在很难看。

可是,深夜一个人走在只有萤光灯照着的地下停车场时,已经没有必要去在意别人的目光了,低落的情绪便整个涌上来。

他无意识地用一只手去压了历放在胸前口袋里、今天一整天还没有响过的行动电话。

口袋里还有日下部寄回来的这栋公寓的钥匙。

太过悲惨的心境让他很反感,然而这阵子他都没有回自己的公寓,形同在日下部家里同居,每天要用的东西几乎都搬到这边来了。

——我还是找什介公司把房间处理掉吧?

水泽茫然地想着、站在已经很熟悉的电梯前面,按下钮等了一会儿,门开了,走了进去。

他想都不想地就按下七楼的钮。拖着懒洋洋的步伐来到日下部的房门前。

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钥匙圈,插进钥匙打开门,这时他听到一个声音。

电话在响。

水泽跑进屋里,鞋也不脱地跑进起居室。手上还拿着公事包,跳向电话。

“喂?”

‘……你回来了?还好。’

耳边的话筒里传来一个静静的声音。

——日下部。

‘今天还加班吗?请你注意一点,不要弄坏了身体。’

日下部若无其事似地说道。

水泽不由得压着放有日下部寄回来的钥匙的口袋。

他倒吸了一口气。

“你才是,刚换地方一定很忙吧?你才要注意身体。那边怎么样?房子整理好了吗?”

他故意用开朗的语气说道。

他不知道如果用沮丧的语气跟日下部讲话的话,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如干脆用在公司时的生意嘴脸来应对。只要用不疾不徐的态度挂断电话就好了。

如果再像恋人一样提起分手的话,或许真的就会跌入绝望的深渊了。

水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不这样的话,他连声音都会没劲的。表情是会对语气造成很大的影响的。

“医生一定没有整理房子吧?这样不行的,要慢慢整理才行,否则一下子就又会堆得像垃圾山一样了。”

他想起第一次来日下部家里时看到的景象,刻意很开朗地说。

当时满屋子都是衣服和棉被,厨房的地板上也尽是塞满空酒瓶的垃圾袋。

只在医院见过日下部的水泽,对他在公私两方面的差异大感惊讶,进产生不能弃之不顾的心情,进而多方照顾。

住在一起的那段期间,经水泽慢慢地整理之后,终于像个人住的房子了。

水泽握着话筒,环视着阴暗的起居室。

早上出门时也没拉开窗帘,现在屋里只有微微的月光投射进来。

阴暗的房间更凸显了日下部离开之后的变化。

墙边书架上的书少了一半,放在餐厅桌上的笔记型电脑也不见了。

日下部真的只带走一些重要的东西。沙发、桌子和大型的观叶植物等,可以重新添购的东西都留下来了。

或许我也只是被留下来的一个家具而已。

感情在强装出来的笑容底下翻腾着。

水泽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重新握好话筒。

“对了,医生,家具都买了吗?你几乎什么都没搬,不会很不方便吗?”

‘嗯,这边的公寓好像是医院的宿舍。必要的家具几乎如有了。……倒是我突然搬走,水泽先生一定大吃一惊吧?对不起。’

听到日下部突然道歉的话,水泽觉得自己强装出来的笑容都僵住了。

我不要你道歉。我不要你用一通电话就交代了突然搬家的事情。

水泽强压住翻腾的情绪;再度挤出笑容,装出什么都不在意的语气。

“真是的,不要突然说这种话。日下部医生,你现在在家里吗?”

他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开朗。他听到日下部在电话那头好像有点困扰。

从电话中听来,他不像是在外面打的电话。日下部搬去的公寓不要说家具,好像连电话都有了。

地方都市的综合医院,一直有医生不够的问题是真的吗?

在都内,年轻的医生反而有过剩的现象。而地方都市贝协像缺乏像日下部这种年轻又能吃苦,不在乎薪水多寡的医生。

大概是为了留住这样的医生,所以待遇特别好吧?从提供医生附带家具和电话的公寓当宿舍这一点来看,似乎就不怎么寻常。

水泽拿着话筒,走到放在窗边的沙发前。无线电话是走到哪里都可以用的。

他听到话筒那端传来日下部微微的气息声。水泽不想错过一丝声响,不由得屏住了气息。

‘……水泽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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