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是怎么样回答的?
“父亲,我爱他,为什么就不能嫁给他,你不知道我初见他时的震撼,那种感觉,仿佛世间仅此一人,我当时呆呆的看着他,脑子一片空白,世间一切都不在了,只有他的身影。不,我爱他,我要嫁给他,为他生儿育女,跟他一辈子一起。”
父亲叹了口气,终于去为我提亲,尔后我便嫁到了冷堡。时间慢慢地流逝,我开始长大、成熟,也体会到父亲的苦心。可是,成长总要付出代价的,这是我的选择,苦果也只能由我自己来尝。
当父亲病重的信到达我的手上心,我除了难过还有松口气的感觉。两年的冷堡生活让我明白,有些东西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的,既得不到,也许应该放弃?
“随你。”
简单的两个字,却几乎让我没有行走的力气。呵呵,我真的是很可笑呢,不顾一切的爱,换来的便是这简单的两个字。
当我带着星辰,带着伤痕累累的心回家时,是爹爹宽大地接受了我,温暖了我。看着他憔悴而熟悉的笑脸,我提着的一颗心放下了,爹爹,永远是我坚实的依靠。
本想从此以后便陪着爹爹,将星辰带大便好了,却没想,我竟然得到了伴我一生的爱人——柳絮。
初见柳絮,是在上香后回堡的路上。那时她已经意识模糊,当我对上她的眼睛时有一刻的心痛,那是怎么样的眼神啊,迷茫,无助,还有深深的防备。看着她终于无力地倒下,我毫不犹豫地救了她。到底有什么样的经历,才能让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拥有这样的眼神?
她醒来后告诉我,她叫柳絮,本是江南人,与丈夫私奔出来,来北方本是投奔丈夫的远方亲戚,却不料遍寻不着,只好借住在玄回寺中。祸不单行的是丈夫不久染病过世,而此时她已有身孕七个月,悲痛欲绝中,好在玄回寺的大师还算善良,把她安排在寺庙附近的一间废屋中,得以度日,一心想生下孩子,安心度日,哪知却在一个月后不小心滑倒,这一下,大人没事,小孩却是没保住。伤心无用,本来当天是辞谢了大师后到下山找份活计,却在路上晕倒。
我虽单纯,人却不笨,怎么听不出她话中诸多露洞?单是那样的眼神已告诉我她的不简单,怎么可能只是一个药房老板的女儿?但是我还是留了她下来,她的眼睛告诉我,她不会伤害我的。
果然,后来她陪我度过了人生中最难过的一段时间。
离开冷堡后,我虽然自我开解要放开心怀,却从来没有忘记过冷绝,一想到他冰冷无情的双眼,我便痛彻心扉。星辰渐渐长开,越来越像他父亲,我帮他做白衣,在他身上寻找着那人的影子,一边安慰一边心痛。
而每当这时,总是柳絮温柔的目光安抚了我。可是我没想到,她对我竟然是那样的感情!那一天,我再次为冷绝伤神的时候,她竟然抱住我,说爱我!
我慌了,我们都是女子,而且我当她是姐姐啊!
柳絮深深地看着我,说:“你想想,如果我是一个男子,你会只当我是姐姐吗?”
我愣了,是啊,如果她是男子,我会如何?但是她不是啊!
“那你现在还能接受别的男子吗?”她再度问道。
我是不能,但我也不能接受你啊。
“为什么不可以?你想想,如果你的生活里没了我,你会怎样?”
如果没了柳姐姐?那我会怎么样呢?
爹爹身子不如从前,星辰还太小,庄里的事务都是柳姐姐在打理;爹爹的身体是柳姐姐开的药在调理;星辰亦是柳姐姐在教导……
全都是柳姐姐在做!她早已经代替了一个男主人该做的一切!
“你对我是什么感觉呢?爱情可不是只有一见钟情的灿烂,还有相依相偎的温暖喔。”她又循循善诱道。
跟柳姐姐一起确实很温暖的说,这也是一种爱情吗?
我乱了,我要想想……
她放开我,温柔地说:“别逼自己,我会等你。”而后静静地看着我离去,但我有留意到她温和的眼眸中那一丝忐忑。
我混乱地想了几天,却没有答案,最后踌躇地去问了爹爹。爹爹听了我与柳姐姐的对话后沉默了很久,然后对我说,他支持我的决定,如果我愿意,他会收柳姐姐为义女,算是给她一个名份;如果我不愿意,他便打发柳姐姐走。
我惊,我并没想赶她走!
爹爹说:你以为,如果不打发她出去,她会善罢甘休?
原来,爹爹也早已看出柳姐姐的本性,她根本不像表面上看来那么温柔,这也是爹爹放心把我交给她,并让她打理庄内一切事物的原因么?
我只好再问自己,真的要让柳姐姐离开我的生活吗?
不,我不想的。
那么,也许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毕竟爹爹都没有反对,不是么?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星辰在里面起的推波助澜的作用。虽然那时我站在凳子上狠狠地敲了几下他的头泄愤,但心里却是感谢他的。
爹爹正式收了絮为义女,我也与她开始了“谈恋爱”,从一开始的尴尬到渐渐地坦然。我慢慢开始减少对冷绝的思念,眼睛越来越多地瞟向絮,后来,我们开始了夫妻一般的生活。好在莫家庄的人都没有用异样的眼神看我们,似乎,真的得到了“相依相偎的温暖”呢。
星辰出游后不久,父亲也开始四处访友,我便也与絮一同到处游历,太多美好的地方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
但有一天,她突然将我送到一个名叫“多情”的女人那里,随后就失踪了。我担忧害怕,心急若焚!那时,我才发现,我早已将她深深地刻在了心底。
我在心里呼唤:絮,你在哪里?
好在很快,已有几年不见的星辰传来她安全的消息。
星辰从小就不似一般的小孩,他很乖,不吵不闹,只在饿了或是要拉了的时候才会叫两声:“哇哇”是饿,“啊啊”是拉。
我一度以为小孩子都是这样,直到絮提醒才发现,星辰太过懂事,跟一个大人没什么区别,甚至跟他在一起,常常有被保护的安全感。
絮一直在慢慢地让我明白星辰的不同,所以,当我得知他是带着记忆投生的时候,只是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像普通人家一样与儿子相处,但有一个成熟的儿子也是不一般的体验啊。
当星辰将我带到武功全失的冷绝面前时,我发现对他,我已再没有了心动的感觉。看向一旁紧张地站在那里的絮,我灿烂地笑了,而后紧紧地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说:再用力,手指就要扭断了,絮,爱你!
一向泰山压顶都面不改色的絮居然流下了眼泪,心,好温暖!
谢谢星辰,谢谢你为我做些事,让我知道你是将我当成家人的。谢谢你,让我没有错过絮。
37
中原武林最近不太平静,原因就是两百年前被灭的魔教——拜月教重现江湖。
众人皆疑惑,此拜月教是否彼拜月教?这是任何人都会有的疑惑,早在两百年前便已被灭的教派突然出现,怎么想,也不太合理。
拜月教一出现便收服了大量的小派,集少成多,反与当今武林领袖——冷堡成对立之势。在这时,更为震动的是,烈家竟然被灭了?那个有着百年历史的烈家就这样被灭了?众人纷纷猜测是否魔教所为,而此时的拜月教却在忙碌地准备着护法任命大典。
柳絮现在是度日如年,不但担心莫愁不见她后会怎么样,对于噬天的态度也十分不安。
这几天以来,噬天不仅派人来向萧晨交代了教规等,还将教中势力分布与各个成员均作了详细的解说,看起来像是真心要请他做护法一般。这令她有些摸不着头脑,噬天绝对是想从萧晨的身上得到什么东西,按理说月影神功的秘籍已经给他了,如今的萧晨也是他的阶下囚,本不必如此可以说是讨好了,那他是在图什么呢?何况以噬天狂傲的性子,想要什么应该直接威胁利诱,不然还可以上大刑什么的,为何要做这么多事?想到教中刑罚,不禁打了个抖。
在柳絮提心吊胆的时候,萧晨却一派悠闲地看着他的药典。噬天对他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拜月教珍藏的药典秘方可不少,有些还十分有价值。
“你真要做那护法?”柳絮终于忍不住了,再不是一贯温和的语气,有些气急败坏地问道。明天就是那什么参拜仪式,这人还有那闲心?
萧晨仍看着药典,随口道:“怎么?”
“护法在拜月教中的地位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噬天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让你做?”柳絮受不了他那平淡的样子,直接指出利害关系。
萧晨奇怪地看了她了眼,道:“你比不上以前沉得住气了。”难道是更年期到了?
“你——”柳絮噎住,这人不知道别人在关心他吗?
“不用担心,”萧晨语气平淡地说道,“我知道他想要什么,你不如想想见到小母亲后怎么哄她。”
“呃——”柳絮冷汗,好像这个是比较严重。从来没有告诉愁这些事情,突然把她送到一个陌生女人那里,然后失踪,这,这,她……
萧晨嘴角抽动了下,任她在那里头大,自顾自地看他的医书。这就是不诚实的惩罚,毒使,好酷的称呼。
算了,还是事到临头再说吧,愁也不是那么不讲理的人,任她发发脾气,多哄哄应该就没事了。柳絮心里安慰自己,现在令他感兴趣的是——
“你好像变了点?”柳絮疑惑地问道。嗯,好像话里的人气点?
萧晨斜睨她一眼,道:“我们八年没见了。”
“是谁说声出游就走得无影无踪?”柳絮没好气的说道,“不过,我可不认为时间能令你敢变,你肯定是遇到什么人,或什么事。”说倒这里倒真有些好奇了,追问道,“难道是遇到心爱的女孩子了?”
萧晨手一顿,便又若无其事地将书页翻过去,道:“你的性子真的有些像小母亲了。”
“难道是真的?”没有错过他那一瞬间的不寻常,柳絮有些不信地道。这,这,这,有可能吗?难道是那个多情?虽然老了点,但辰虽然外面年轻,心里年龄却也不少了,倒也般配。
“你有空不如担心下自己,明天可不会太平。”萧晨说完便不理她,径自出了护月居。
心爱的……
萧晨脑中闪过冷绝俊美的脸,晃晃头,像要甩去什么。
*****************************************
又一个月圆之夜。
萧晨仍是一袭黑衣,衬得如玉肌肤更加润白,绣着金色圆月的腰带高高束起,显得身形更为修长,一半的墨色长发用玉扣固定在头顶,剩下的则自然地垂在身后,随着他的行走而飘动着,秀逸非常。
登上铺着红色地毯的长长阶梯,萧晨来到噬天座前,没有任何情绪的眼微微转动了下,将噬天的衣着尽收眼底。
噬天同样穿着黑色衣衫,外面披着同样绣着金色圆月的披风,头发随意披散在肩上。噬天起身,一挥披风,霸气尽露。他快步走下座台,来到萧晨面前,隔衣抓住萧晨的左臂拉他并排站在一起,对下面的教众说道:“大家来参拜我圣教护法,以后萧护法之令即是我噬天之令。”
立于阶梯两旁的教一愣,本来教主任命这名不见经传的少年做护法已经让他们颇有微辞了,没想到教主还给了他如此大的权利,顿时四周一片寂静,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却没有人参拜。
萧晨眉头微微动了一下,却未再做何表示,任噬天抓住他的手静静地站在那里。
“各位是对我的话有意见?”噬天眼中一寒,沉声说到。
只带着淡淡威胁的声音,却让下面大多数人打了个寒颤。这时,一个身着藏青色衣衫的男子走到阶梯中间,优雅地拱手一礼,道:“易楼莫言见过萧护法。”
男子的声音并不大,却顿时惊醒了众人,迅速跪倒在地,齐声道:“拜见萧护法。”
噬天待众人参拜后,大笑一声,朗声道:“好,吩咐下去,摆宴庆贺我教喜得护法。”
众人哪里还会不知好歹,齐声恭贺。尔后一声令下,娇美婢女送上珍馐佳肴,摆开了酒宴。
噬天上座,举杯向坐于他左边的莫言笑道:“还要多谢莫楼主前来观礼。”
莫言二十三四岁的样子,眉眼间极为俊秀,身材修长而清瘦,看上去像足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让人难以相信他便是大名鼎鼎的莫楼楼主。今日本是拜月教中集会,按理说莫言是不能参加的,噬天却对他破例,拉拢之意早已溢于言表。
只见莫言亦举起杯,儒雅地一笑,道:“教主太过客气,能见到萧护法如此人物,莫某已是不虚此行,请。”说着与噬天同时一饮而尽,尔后等婢女斟满酒,向坐于他对面的萧晨举杯,道:“还要恭喜萧护法。”
萧晨也举起杯,地未发一语,淡淡地饮尽了杯中酒。
又有些被拜月教众前来敬酒,噬天与萧晨便又应付了一阵。特别是萧晨,莫明其妙地坐上了反证法之位,妒忌的人自然不少,他们不敢对噬天有异议,不代表不为难他。此时敬萧晨酒的人几乎是前一个刚走后一个便接上,他也不拒绝,来一杯便喝一杯,淡淡地听着那些言不由衷的恭贺。
噬天看到,皱了皱眉,向莫言告了声罪,道了句“众位尽兴”,便示意萧晨跟他出去。
两人很快消失在殿上,拜月教众人这才大声议论起来。
“黄堂主,你就任由那小白脸这样骑到你头上去?”执法堂主黄贡宣的手下首先暴跳起来。
黄贡宣三十几岁,面色偏黄,浑身没有几两肉,无神的眼下有着深深的黑眼圈,给人的感觉十分阴沉。而他事实上也是十分阴沉的人,他负责拜月教的执法,平日里有教众犯了什么教规,落到他手里,只看他面色便先吓破了胆,再被他一用刑,基本上也就没什么活头了,因此教中人均对他惧怕三分。
黄贡宣看了默默吃菜的莫言一眼,抬手饮尽杯中的酒,没有接话。
“是啊,黄堂主。”另一个教众偷眼打量了一下他的面色,便似不服气地接下那人的话头,说道,“本来这护法之位么,大家伙都是一致以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那小子倒好,萧晨,以前听都没听说过,怎么会一入教就被封了护法?”
“嗨,你别说,”他们的话引起了一个稍知情的人兴致,立刻卖弄道,“听上个月跟教主出去办事的兄弟说,那小子来头可不小。”
“怎么?快说,别卖关子。”
“嘿,听说,那可是冷绝的男宠。”那人一脸神秘地说道,“冷绝为了他,可是把妻子儿女都赶出冷堡了!”
“不是吧?”
众人疑惑,只有黄贡宣与莫言一个吃着一个喝着,似听未听的样子。
“是啊,我看那小子长得也不怎么样嘛,怎么可能让天下第一美男子为他这样着迷?”
“你小子知道什么?有些人长得不怎么样,那床上功夫可是……嘿嘿……”一个人边说边猥琐地笑出声来。
“莫不是教主也……”
莫言听到如此粗俗的言语,不禁皱眉。
“说够了没有?”黄贡宣突然出声喝止,阴森森地说道,“教主的事也是你们可以乱嚼舌根的?是不是皮痒了,想进执法堂挠挠?”
众人听了身子一抖,再不敢多说,转开话题斗酒去了。
黄贡宣与莫言相互对视一眼,各自沉默了。
38
“教主有事?”萧晨看了周围一眼,向噬天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