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危险的动物，不能保释。”警察果断地说道。

“他并不危险，而且他现在受伤了。”

警察一听，问道：“受伤了？”

“是的，他说他腿疼得很厉害。”

那位警察脸上露出不信任的表情，对陆谨言说道：“他是否危险，并不由你来判定，至于受伤于否，等我们确认之后会把他送医救治。”说完他又叫了同事来替陆谨言录口供，然后就走开了。

陆谨言急得几乎要团团转，不管现在能不能保释，他担心的是范嘉桦的伤，如果得不到及时救治落下什么病根那就太糟糕了

情急之下，录完口供的陆谨言拦住了一位手持文件夹，便服打扮的年轻人，刚才陆谨言看到其他警察向他打招呼，陆谨言猜想他一定是位便衣。

“阿SIR，求求你帮帮我！”陆谨言拉着那个年轻人的衣袖不放。

沈楚天才从外面回来，正向资料室借了资料，预备回办公室去写报告，被人拦住，他没好气地问道：“什么事！”

陆谨言见沈楚天开口，有如拉住了救命稻草般，将事情原委向沈楚天一一说明，然后他说道：“阿SIR，求求你，我朋友是真的受伤了，可不可以先请医护人员来替他检查一下。如果伤不严重，你们再关着他都可以，如果伤势严重，求求你们先送医好吗？”

沈楚天皱着眉思忖，土狼，打架，偷窃。后两项并不算得什么重罪，只不过是土狼就比较难办。

“他在哪儿呢？我先去看看。”

陆谨言一听，忙说：“在这边。”

和羁押室的看守警员打了招呼，沈楚天见到了范嘉桦，凭借着多年和妖兽打交道的经验，沈楚天察觉出来范嘉桦的确是狼族。

范嘉桦看到进来的沈楚天，他注视着对方，眼神带着戒备。

“你受伤了？”沈楚天问道。

一旁的陆谨言急忙答道：“是，是的。”

沈楚天白了陆谨言一眼，“我没问你。”他转向范嘉桦，用目光打量着对方，他看到范嘉桦脸上有伤，衣服也沾了灰土。

范嘉桦这时点了点头，“腿很疼，被人用高尔夫球棍打到了。”

沈楚天盯着范嘉桦看了一会。被打伤了腿，他却并没有反抗，是不愿意伤及他人？多年与各类犯罪妖兽打交道的经历告诉沈楚天，眼前这个年轻人虽然是狼族，却并不凶残。

“你变身让我看看。”沈楚天要求道。

范嘉桦听了，并没有马上变身，而是盯着沈楚天，显然不愿意。

陆谨言在一旁很着急，轻声劝道：“嘉桦，变吧，变过来。”

范嘉桦没说话，那眼神分明是在说着不要。

“乖，嘉桦，变吧。”陆谨言猜想如果看到本体，沈楚天会更相信范嘉桦。

在陆谨言的催促之下，范嘉桦不甘愿地变了声。卟地一声轻响之后，一头和成年土猫差不多大小的动物出现在沈楚天眼前，灰黑的毛色，丑丑的嘴脸，头顶上还有一撮翘起来的毛。

沈楚天看到范嘉桦的本体，一时没忍住当场就笑喷出来，“噗哈哈哈哈哈！”

范嘉桦怒了，冲着沈楚天一阵吼叫：“嗷呜呜呜……”

沈楚天笑得肩膀直抖，转过脸来对陆谨言说道：“哈哈，我只听兄弟们说是狼，我还当是野狼，没想到是这种小土狼，哈哈哈。我的兄弟们是太紧张了。可是我说，为什么不早点变身给大家看呢，大家看到他这个样子就不会盲目害怕了，哈哈哈。”

陆谨言一时无语，他当时并没有出现在打架事件的现场，而范嘉桦已经很愤怒了。说到底他的身份也是狼，多少要点面子，现在沈楚天这样大笑，范嘉桦能不生气么。

小土狼噢呜一声，冲着沈楚天扑了过去，沈楚天身手灵活，机敏地一挡。陆谨言忙抢上来抱住了小土狼。已经被捉了进来，再加一条袭警罪，这麻烦就更大了。

沈楚天并没有在意范嘉桦的扑袭，仍然站在桌边笑个不停。

范嘉桦从陆谨言怀里窜了出来，跳落在了桌子上，落地的时候，左后腿明显地拐了一下。

看到这一幕，沈楚天停下了笑，“喂，你的腿……”

陆谨言忙说道：“他说腿很疼，阿SIR，求求你，先送他去看医好不好？”

范嘉桦怒道：“不要求他！”

这时，沈楚天停止了笑，对陆谨言说道：“我知道了，我会送他去看医生。”说完，沈楚天离开了羁押室，范嘉桦听到走出门的他又开始笑。

范嘉桦很愤怒，“土狼有什么好笑的，不就是个头小一点。是狼，我是狼，狼！”

陆谨言安抚着范嘉桦，摸着土狼的头，“你乖一点，乖一点，他没有笑你。”

“他明明就有！”小土狼觉得没面子极了。

离开羁押室之后，沈楚靖吩咐手下的警员，“新抓来的土狼腿受伤了，先把他送医。”

“老大，他是狼！”

沈楚天说道：“他的本体只有猫那么大，危险指数最多只有二级，没关系。给他拍照存档，把报告拿来我签字，先送医。对了，谁替他录的口供，让我看看。”

范嘉桦被以人形和兽形拍照存档之后，送进了最近的妖兽医院。陆谨言留在警局，他向沈楚天说明了结识的过程，陆谨言一再保证范嘉桦之前并无不良记录。

沈楚天责备道：“已经来了这么久，你没有替他申请居留权么？现在这样，他在你那里打工也是黑市工，先生，这样可不合法。”

陆谨言心虚地低下了头，“我申请过，但是找不到更多的朋友签字做担保。”

“大家都拒绝？”

“是，都拒绝了，在知道他是狼之后。我明白朋友们心里犹豫，我不能勉强他们。我有考虑过向店里喜欢嘉桦的老客人说明实情，让他们帮忙，但是又一想，万一他们也不愿意，又知道了嘉桦真实的身份，他们变得讨厌嘉桦，害怕嘉桦，那时又该怎么办？万一他们再投诉举报，那嘉桦不是更……”陆谨言看着沈楚天，露出难过又无奈的表情。

沈楚天现在都明白了，他理解地拍了拍陆谨言的肩膀，想了想，沈楚天说道：“居留与否，做完危险等级评估然后警方才能决定。我已经看过他的本体，以我的经验看倒是可以给他居留，不过真正要面对的是法官。”

陆谨言一听，心里忧虑起来。

“这样吧，我介绍一位朋友给你，你去找他，如果他愿意出面跟你一起担保，能申请居留的成数就大很多。”

陆谨言惊喜地抬头，“啊，真的？”

沈楚天告诉陆谨言道：“我这位朋友是阴阳师，专门跟妖兽打交道，另有一重身份是政府妖兽事务司的特别顾问。你带那只小土狼去找他，如果他能出一份鉴定报告，以他阴阳师，啊不，是专业人士的角度做出客观评估，我想法官会尊重他的评估检定结果。”

陆谨言得到意外之喜，向沈楚天连连道谢，“谢谢你，真是太感谢你了，沈警官！”

沈楚天想到猫般大小，丑丑的土狼，还有生气时呲牙裂嘴的模样，忍不住又想笑。

“他为什么不早点露出本体，真是。只听说是狼，我的兄弟们如临大敌。要是知道他的本体跟一只成年猫差不多大，大家哪会这么紧张。”

陆谨言不由替范嘉桦辩说，“他……土狼也有土狼的尊严。”

“哈……”沈楚天忍着笑点头。

第十章

心里牵挂着受伤的小土狼，陆谨言赶到医院探望范嘉桦。医生已替范嘉桦拍过了X光片，左腿有轻微骨裂。

“怎么能下这么狠的手打你。”陆谨言疼惜地看着范嘉桦，他的腿已经被打了石膏。

范嘉桦忙劝道：“没事，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

陆谨言将沈楚天告诉他的事一一讲给范嘉桦听，然后告诉他道：“我再去问问沈警官，看什么时候让你跟阴阳师见面比较好。我想，如果能一边养伤，一边请阴阳师替你做评估鉴定，等你养好了腿伤，正好可以上庭。”

范嘉桦对陆谨言的安排很赞同，“嗯，”然后他又疑惑了，“……也不知道可以不可以。”

“沈警官说阴阳师是他的朋友。我觉得沈警官这个人挺好，虽然看着有点凶，脾气暴暴的模样，但是心地很好。”

听到陆谨言说沈楚天人好，范嘉桦想到看到他的本体时笑得东倒西歪的警官，忍不住别脸转哼了一声，

“大叔，就拜托你了。”范嘉桦现在行动不便，无法自己出面来做这些事情。

“说什么拜托不拜托。”陆谨言脸一红，抬手揉了揉范嘉桦的头发。

“谢谢大叔，”范嘉桦说着，主动伸手去拉住了陆谨言的手。陆谨言一羞，急忙挣脱开，一步跳到了旁边，范嘉桦现在腿打着石膏，无法去追他，气得捶床。

“大叔，你跑什么，你不要跑嘛。大叔你留下来陪我。”

“我，我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

范嘉桦的伤还需要留院观察两天，陆谨言便每天下午来看他，还带来煲好的猪骨汤。看着津津有味喝汤的小土狼，脸上还带着伤痕，却是一副笑逐颜开的模样，陆谨言心里怪不好受。范嘉桦那么努力地工作，想要留下来，他没有帮到他，结果范嘉桦现在还受了伤。

陆谨言又去警局找沈楚天，希望知道按法律程序接下来要怎么做。沈楚天热心地带陆谨言去咨询专业律师，律师和沈楚天商量了一下，向陆谨言提出了建议。

“既然范先生腿伤未愈，不如暂时将他送到阴阳师大人所开设的医院去，一方面养伤，另一方面也方便阴阳师大人就近观察，做出危险性评估。同时，律师这边开始准备上庭申诉时需要的种种材料和证明文件，这一方面就需要陆先生多多配合。等范先生腿伤好了，就可以向法官申请开庭裁定。”

陆谨言觉得这样安排很好，连连向律师和沈楚天表示感谢。

协商完毕，律师先告辞走了，陆谨言和他握手，送他离开，“律师先生，需要什么文件请打电话和我联系，我马上准备。”

律师走后，沈楚天和陆谨言商量把范嘉桦送到宠物医院去的事宜。

沈楚天告诉陆谨言，“让范嘉桦转院，由我签字同意就可以了。现在有一件麻烦事，就是他之前的打架。如果当事的另一方同意不予追究，便可以不留案底，这样对他将来的居留申请有好处。可不可以请你出面与对方协商。我可以从侧面出具证明，让对方看看小土狼的本体，我相信他看到了就不会介意了。

面对热心的妖兽刑警，陆谨言万分感谢。

“真是多亏了你。”

沈楚天挠着头一笑，“嘿，没什么。我看你对他那么好，就想帮你一把。”

沈楚天无意的一句话，让陆谨言心跳了半天。

我看你对他那么好。怎么，连外人都已看出他很在乎那只小土狼了么？陆谨言有些羞赧地想。

经由沈楚天的联系和介绍，陆谨言找到了那位与范嘉桦起冲突的男子。他恳求对方撤消指控。因为范嘉桦被打伤了腿，起因只是小小的冲撞，对方对自己的不冷静也表示出后悔。沈楚天又给他看了羁押室里的录像，当看到原来土狼是那么小小的一只时，那男子也笑了。

双方和平地握了手，范嘉桦的案底被消掉了。陆谨言松了一口气。

在所有的事情暂时告以段落之后，陆谨言回家休息。倒在沙发上，这时的他才发现自己又累又饿。他为了范嘉桦的事情连着奔波了几天，店也顾不得开，饭也顾不上好好吃。想到事情终于有了好的结果，陆谨言带着微笑去煮面。

一个人坐在桌边吃着清淡的面条，陆谨言又想到了范嘉桦。不知道住院的小土狼晚餐有没有肉吃。

回想起接到警局打来的电话的那一刻，瞬间的紧张与心痛，慌得心脏几乎要跳到喉咙口，这感觉现在仍然清晰地留在陆谨言的心底。原来自己已经那么在意那只小土狼，在意到如此强烈的地步，陆谨言觉得胸口一阵灼热。他是真的担心范嘉桦，怕他受伤，怕他被欺负，也怕他被警察发现必须要被送走。心中的这份不舍与依恋，仿佛藤条缠树，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根深蒂固。

轻轻叹息了一声，想到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陆谨言打起精神，继续吃着迟来的晚饭。

第二天，陆谨言赶到医院去，预备接范嘉桦转院。两个人见面的时候，陆谨言迫不及待地将之前的好消息告诉了范嘉桦。

“大叔，是我不好，连累你要这样去求人，连店都要停几天。都怪我。”范嘉桦知道了陆谨言为他所做的，心里很过意不去。

“别这么说，那件事不是你的错。也许这是因祸得福，现在可以办理居留了，这不是很好吗？”陆谨言劝慰范嘉桦。

将行动不便的范嘉桦扶上出租车，陆谨言带着他一起去沈楚天告诉过他们的地址。车子穿过大半个城，最后驶到了一处安静的小巷里，停在一栋红顶白墙的二层建筑前。陆谨言将范嘉桦搀扶下车。站在大门前，陆谨言打量着这所建筑，挂着心晴宠物医院的大招牌，却在应该开门营业的时间里大门紧闭。

真的是这里吗？陆谨言上前按响门铃

不多时，门开了，站在门里的是一个穿着T恤和背带牛仔裤的少年，脸容俊俏秀美，面带羞涩的微笑，眨着大眼睛向陆谨言问好。

“你好。”

陆谨言一愣，随即微笑着向少年说道：“你好，我……我们是由沈楚天警官介绍过来的。”说着他看了一眼身边的范嘉桦。

少年一听，忙点头说道：“啊，我知道，快请进来。沈大哥已经给我们打电话说过了。”

陆谨言和范嘉桦进到宠物医院里，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少年端上了热茶，然后笑着向两个人说道：“真抱歉，冷大哥还在睡觉，现在不太方便叫醒他。请两位稍微等一下好么？”

现在在睡觉？陆谨言不由和范嘉桦对视了一眼。已经是早晨十点多，还没有起床啊。

这时，随着嗒嗒的爪子踏地的声音，一只高大的杜宾犬走进了客厅，一看到沙发上坐着的范嘉桦，杜宾犬立刻表现出了戒备的姿态，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叫。

陆谨言看到眼前的情景，明白这只狗肯定是察觉到了范嘉桦的本体，他刚想要说点什么，站在一旁的少年开口道：“雷克斯，这是沈大哥介绍过来要住院的人。”

“人？是狼吧。”杜宾犬嗡声嗡声地说道。

范嘉桦看到杜宾犬，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狼与狗同族，却是完全相反的两支，一见面，血液里那份不能相容的因子便燃烧起来。

“狼又怎么样。”范嘉桦说道。

杜宾犬没有出声反驳什么，只是在喉咙里又发出一声低吼。或许是因为那来自血液中的原始的召唤，范嘉桦突然变身了，一只小土狼出现在沙发上，吓了一旁坐着的陆谨言一跳。

“嘉桦，不要，你的腿还有伤。”

看到身体小小的土狼，杜宾犬突然噗哈哈哈地笑了起来，这时，意识到犯了错误的范嘉桦也急急变回人形，奈何，兽形的模样已经被大家看到了，他又羞又恼，表情臭臭地别过脸。

乌咪——开门的少年，也是阴阳师冷星魂的助手，他看到小土狼时也是先吓了一跳，然后就忍不住想笑，特别是看到土狼头顶上那一撮迎风而动的竖立着的毛。为着不让客人感觉到尴尬，乌咪急忙避到隔壁的房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