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老人笑一个 下————绪慈
绪慈  发于:2009年04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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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打来的?”邵乐问。


  “还会有谁。”未繁说。


  电话铃声在狭小矮窄的室内不停响着,它尴尬的铃声带走了午后的宁静,让屋子里的两个人都十分不自在。


  “今天天气还不错,要不要出去走走?”未繁站起来,手插着腰,凝视着脚下的榻榻米。


  “天气开始变热,我得买两件短袖上衣。”私心作祟,邵乐也不希望未繁接小米的电话。


  “买完衣服,跟着再去医院做复健。”


  他们拿了钱包搬出轮椅,关门下楼,彼此都有着默契,就任那电话继续响吧,响到过热烧坏也好。


  未繁背着邵乐下楼的时候,感觉到邵乐似乎有重了那么一些。这段时间常常在妮妮的酒吧免费吃喝,未繁觉得自己肥了一圈,裤子都快扣不起来,难道邵乐也一样?

  “邵乐,你胖了吗?”未繁直接这么问。“背起来怎么比以前沉。”


  “应该没有。”邵乐回答。


  “是吗?”未繁拱着邵乐臀部的那双手反过来,捏了捏邵乐屁股上的肉。


  未繁这动作让邵乐着实吓了一跳。


  “啊,我知道了,肯定是这几个月的复健运动量大,让你肌肉重新长了出来。看你的屁股现在这么结实,一定是肌肉重量比较重,所以我才会觉得你重了。”未繁又掐了掐邵乐的臀部跟大腿,确定自己想的是正确的。

  “别在我身上胡乱掐……”邵乐有些尴尬。


  “长出肌肉可是好事。”未繁咧嘴笑了笑,也为邵乐高兴。“对了,你复健做得怎样了?”他这阵子送邵乐去医院后,就到大熊那里去兼差,说故事给幼幼班的小朋友听,赚点零用钱花,所以也没时间跑去偷看邵乐进行得如何。很久没关心过他的情况了,未繁于是问问。

  “现在能够站得很稳了,如果有步行器,还能走上几步路。”邵乐回答。


  “真的!”未繁惊喜地大叫了声,跟着想到自己居然这么晚才知道邵乐的情况,于是半抱怨地说:


  “这么重要的进展,你怎么都没跟我说。邵先生,你很不够意思喔!这样当朋友的吗?”


  “因为你没问。”其实邵乐许多次都想让未繁知道自己已经能站了,但是始终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来他不晓得每天报告疗程进度有什么用;二来他也不确定未繁对这些有没有兴趣。

  一路上他们聊着最近这些日子来的复健发展,下楼后邵乐坐上了轮椅,他们决定今天不开车,两个人要用散步的方式慢慢逛市区。


  未繁走到邵乐身后,像以前一样抓起轮椅后面的把手打算推着邵乐走。


  “未繁。”邵乐突然发声。


  “嗯?”未繁低下头问。


  “走到我旁边来,轮椅我自己滑就行。”邵乐说。


  他不想这样难得的出游,未繁却只能站在他身后,这样他看不见未繁。


  更何况他能做到的事就无意假手他人,他希望自己能和未繁站在同等位置上,未繁没有义务替他推轮椅。


  “也好。”未繁绕到邵乐身旁,等邵乐滑动轮椅,和他并步而行。


  “以后,都这样子吧!”邵乐说。


  “嗯。”未繁笑了笑。


  今天不是星期假日,街上人潮也不算多。


  市中心商店街的骑楼有的摆放摩托车,有的由小贩摊位占去,有的又有高低落差,十分不利轮椅行走。


  未繁耐心地走在邵乐身侧,虽然几次心急跨不过小台阶的邵乐,但还是努力压抑自己,等着邵乐将动作完成。


  他知道邵乐的想法,所以尊重邵乐一切想自己来的决心。


  终于商店街逛得差不多,邵乐一切顺手,这也让未繁放下了泰半的心。


  “对了,你要买衣服,别一直走了,这样挺像在健行。”未繁终于想起来他们今天的目的。


  邵乐停了停,抬头四处观望了下。


  最后他选择了一间窗明几净,有电动门和宽广落地橱窗,窗户外面还有一只鳄鱼当商标的旗舰店,轮椅滑了就要进去。


  “就这间。”邵乐选择看得顺眼的。


  电动门一打开,里头店员的“欢迎光临”声此起彼落。


  但未繁却伸出手,连忙将邵乐拉了回来,没让邵乐冲进去。


  “怎么了?”邵乐问。


  未繁摇了摇头。“鳄鱼牌的不适合你。”


  “不适合我?”邵乐不了解。


  “你现在的钱包,只能够买脚印牌那一类的,而且我迫切希望会有三件一九九的能够购买。反正上班还是穿长袖衬衫,那种可以穿一年四季不用换,普通时候一九九的就行了。”未繁说。

  “我听不太懂你的意思。”邵乐回答。


  “这对你来讲的确不好懂,不过没关系,跟我来就对了。”未繁说。


  对邵乐而言,三个零跟两个零只是数字的不同,之于他根本没有特别的意义,他分不清昂贵和便宜的差别。


  未繁拉起邵乐的手,把他从比较豪华的鳄鱼牌门市,拖到对街的简约有型脚印牌门市。


  邵乐任未繁拉着,只留一只手推动轮椅滑轮。


  他觉得被未繁握住的手心有些热,心脏紧张地简直就快跳出来,这么明显的反应,不知道未繁会不会发现。


  邵乐担心地想着。


  


  下午他们照预定的时间前往同一间医院,看同一个凶死人的复健师。


  当未繁看着邵乐进去玻璃门后头的复健治疗室后,他本来想走的,但是到了电梯口踱了踱步,还是踅了回来。


  很久都没看邵乐做复健了,也不知道他的情况到底恢复得怎样。


  邵乐说自己能稳稳地站着,甚至还能走几步路,他实在很想看邵乐走路的样子,所以便留了下来。


  邵乐和他的复健师从里面的会谈室出来以后,做了一些让肌肉放松的电疗,跟着便到平衡杆前。


  未繁睁着双眼,注意看着邵乐的动作。


  只见复健师说了几句话,邵乐便撑着轮椅的扶手慢慢地站了起来。


  看到这里,未繁开心地笑了,邵乐真的站得很稳,和之前几次复健时相比较,简直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


  接着复健师将轮椅拉开了一些,还是不停地跟邵乐讲话。


  因为距离实在太远了,未繁根本听不见他们在说些什么,跟着他看见邵乐把手挪到平衡杆上紧紧抓住,虽然手仍是十分用力分担下半身的重量,但他的双脚却能够慢慢地抬起来一些,跟着往前踏出小小的一步。

  一步,而后再一步,慢慢地,邵乐竟然在无人搀扶的状况下,将那段铺设着塑胶垫的路程都走完了。


  不知道为什么,未繁突然觉得既欣慰又感动。


  第一次见面时邵乐明明还坐在轮椅上无法动弹的,谁想得到经过这段时间他不只能够站起来,甚至还能够自己走路了。


  未繁脑海里浮现阿姆斯特朗登陆月球时讲出的那段名言:“我的一小步,却是人类的一大步。”


  邵乐现在虽然只是跨出了小小的一步,但对他坐了七年轮椅的人生而言,却是最大最大的一步。


  在玻璃窗外注视邵乐的复健,这回是未繁第一次从头待到尾,没有半途跑开。


  他只见邵乐重复一次又一次复健师安排的呆板动作。举着脚,举着手,练习如何控制身上还有知觉的肌肉,去弥补另一些丧失感觉的神经无法达到的功能。


  单调而痛苦的训练,不停不停地反覆。站起来、又坐下;走过来、再走过去。


  一路相陪着邵乐走过来,未繁真的对这个人的毅力感到敬佩。


  这么多的训练,一天要花掉他数个小时,而且一周还要来六次。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已经不能忍受。


  邵乐做完练习后,自行回到轮椅上。


  邵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头转向他这边,他们两个人因此四目相交,邵乐看见他待在外面没有离开显得有些惊讶,他则是咧嘴笑了笑,看着邵乐。


  邵乐的复健师不知道又和他讲了些什么,未繁只见到邵乐摇了两次头,他的复健师最后不理会他,直接往治疗室外走了出来。


  “邵乐的家属对吧!”名牌上写着郭暮霭三个字的女复健师来到未繁面前,低头在手中板子上写了些东西。


  “是。”未繁懒得解释。


  “医院的复健训练回去后,家属的配合也很重要。我有交代他要告诉家里的人注意他身上的褥疮问题,但是今天检查却发现更严重了。你们没在注意他的吗?”暮霭用原子笔敲了敲板子,抬起头来,凌厉的目光望向未繁,仿佛在瞪人似的。

  未繁倒也没被这个复健师的面孔吓到,他每日面对邵乐,无论什么样的凶神恶煞都唬不了他,他早就百毒不侵了。


  “他什么都没说。”未繁回答。


  “就算什么都没说,你们也必须要主动关心患者,病人生病后本来就会变得比以前封闭,不可能什么事情都摊开来讲。以后请随时注意病人的情况,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来找我谈。”暮霭从口袋里面拿了张自己的名片出来,递到未繁手中,跟着低下头继续写她板子上的东西。

  她边写边说:“虽然看起来没有问题,但是实际上问题很多。我会请医师替邵乐开一些优碘跟软膏,请记得每天洗澡后替他消毒上药。最近天气也比较干燥,最好适时替他擦一些保湿的乳液,像娇生那种的比较好。还有我也会要求加开便秘用的药,下半身瘫痪的病人通常都有很严重的排便困扰。关于这些,还请你要多多配合,注意一下他的情况。”

  暮霭突然又抬起头来,目露精光,问道:“你们家浴室跟厕所有装扶手,方便他使用吧?”


  “没……没有……”未繁觉得这个女复健师还满恐怖的。


  “回去马上装。”暮霭说。


  “是。”未繁立刻回答。


  “浴室要干湿分离,地板要保持干燥,患者上厕所才不会跌倒受伤;另外,浴缸跟马桶旁边都要加装扶手,才能让患者好施力移动身体。没有扶手你叫他怎么上厕所,就算技术好坐上去,没有地方能够撑着,要用什么姿势塞栓剂解便?”暮霭劈里啪啦地训了一堆话,跟着又说:

  “还有,请每天替患者按摩脚部,做牵引动作帮他拉拉筋,每次往各关节方向做三到五秒。他有肌肉痉挛的情形,这种情形只要按摩放松就可以减缓,暂时不需要吃药。”

  “是、是、是!”未繁什么都不知道,他只能一边被骂,一边点头。


  


  “她满凶的。”拿了药,出了医院,未繁在大门口忍不住这么说。


  “她很严厉,但相对的她的病人都进步很快。”邵乐倒是不以为意,再累的训练,通常牙一咬,撑几个小时也就过了。


  未繁数着邵乐的药包,核对正确的数量。


  邵乐和他两个人一个用走的,一个滑着轮椅,慢慢地往妮妮酒吧的地点走去。


  核对好之后,未繁将邵乐的药塞进轮椅后面的置物袋里。


  “还是你先在这里等我,我回家开车载你过去酒吧?”未繁觉得到妮妮那里,路程还满遥远的。


  “没关系,我也想散散步。”邵乐说。


  但其实邵乐只是想多走在未繁身旁一些。


  春天到了,风不再那么凛冽,太阳让整个冰冻的城市回温许多。


  邵乐喜欢这样悠闲和未繁并肩而行的感觉,这时候他不用想太多事,不用计算该如何从后母手里夺回弟弟妹妹,不用去想父亲遗留下来的财产该怎么拿回来;他只要待在未繁身边,听他说几句话,看他明明精明却偶尔会露出傻气笑容的脸庞,就觉得活着真是件好事。

  当邵乐感受到还有未繁这样一个人不肯放弃自己,依然留在自己身边,胸口便油然而生一种情绪充斥,让烦躁的心情平静,整个人整颗心都因此稳定下来。


  他不得不这么想。


  未繁的身上,有着某种不可思议的魔力。


  


  因为是走路来的关系,今天到酒吧的时候已经接近营业时间了。


  大厅舞台前一堆穿着康康舞装的“小姐”们把裙子撩了起来,在腰间打结,以方便清扫厅内的工作进行。


  见到邵乐入内,一个正在将五公升蒸馏水抬起来,露出壮硕满是结实肌肉手臂的“女人”马上娇柔地叫了一声,嘴里嚷着:“唉呀,这桶水好重好重啊!谁来帮忙我一下,把他放进饮水机里啊!”

  刚好经过女人旁边的邵乐随即将轮椅停了下来,也没说什么话,接过了那桶水,轻而易举地抬起来,并将它倒放进饮水机中。


  “喔噢--好Man啊--”正在扫地的康康舞女郎们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发出了赞赏声。


  “阿乐你的手臂真结实。”饮水机旁的女人被邵乐迷得团团转,她笑嘻嘻地说着:“能借我摸摸看吗?摸一下就好。”


  邵乐轮椅后退了一些,跟着摇摇头,转进会计室里面去。


  他的身后,一群仰慕他的粉丝,所有人都看着他离去的飘然背影,心花朵朵开,甜蜜叹息着:


  “这才叫男人啊--”


  在吧台取了一罐可乐娜,还拿了片柠檬咬的未繁想跟着进会计室,但无奈这些姊姊们还在瞻仰邵乐,几颗大屁股就这么挡住他的去路,连个小缝隙也没留给他过。


  未繁这几个月来,几乎每天都看她们这么发花痴。邵乐真的有这么帅吗?怎么和邵乐相处了这么久,他一点都看不出来邵乐哪里吸引人。


  “借过啦!”他在她们背后喊了声。


  但是没人理会他。


  未繁眯起了眼,不耐烦地再喊了声:“大叔,借过啦!”


  然而这一喊可不得了,康康舞女郎们集体转过头来,狠狠地瞪着未繁,问着:“你刚刚说什么?”


  “啊,大叔,你鼻毛露出来了。”未繁指着其中一个以前是开大卡车的勇壮康康舞女郎,对她这么说。


  “讨厌啦!”那个女人立刻掩起鼻子。


  “小繁繁你真的狠过份,无时无刻打击姊姊们!”康康舞团的团长眼睛喷出了火,她们最讨厌别人叫她们大叔了!


  “姊妹们,教训他!”突然有人这么喊。


  未繁还来不及反应,就看见眼前五花十色的舞衣飞了起来,所有人都往他身上扑,忽然一颗硬物打中他的脸颊,让他眼冒金星,他要推开时摸了一把,才发现那居然是对方的G罩杯咪咪。

  跟着满天油亮亮的红色嘴唇噘得老高,一个接着一个无情攻击他,他被夹在二十多颗G奶中无处可逃,有人拉他衣服、有人搔他痒、有人强吻他,这么惨无人道的恐怖攻击行动让他没命地呼救。

  最后正式营业的音乐声响起,集体攻击的康康舞女郎们发觉似乎得开始工作了,中间有人于是稍稍停顿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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