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兄(出书版)+番外 BY 梨花
  发于:2011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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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做小景的太监笑了笑道:「我今儿发现殿下的脸色似乎有些白,生怕他身子不好,言语间便多试探了几句……」一语未完,钱忠忽然紧

张起来,悄声道:「那你试探出什么没有?殿下是有喘症的,你见没见他有些微喘?」

小景摇头道:「没有,殿下的精神好着呢,我猜大概是我多心,都是你和花语姑娘,每天都嘱咐来嘱咐去,嘱咐的我也开始疑神疑鬼了。

」说完,已来到书房前,钱忠进去替他通报了,他便低着头进了书房。

高天见了他,点点头,问他道:「他的身体怎么样?有没有添喘?你可看仔细了吗?他今日都和你说了什么?」

小景一一作答,待说到他和高歌的对话时,高天取过一个册子,他说一句,对方便记一句,一直等到都记完了,钱忠和小景方才告退。

一直等到屋里没了人,高天面上那冷淡平静的面具便轰然崩塌,他热烈的看着那个册子,然后又从头一页一页的翻过去,原来册子上密密

麻麻的,都是记着高歌每天和小景的对话。他一边看一边轻轻的抚摸着,仿佛这样,就能抚摸到那个令自己颠倒了神魂,朝思暮想的人。

第二天是除夕,宫里的人一大早就开始忙活起来,这是高天登基后的第一个除夕,所以大家都不敢怠慢。

而高歌待的那所小院子里,却从清晨就开始传出一阵接一阵的咳声,只可惜,小景没有来,外面的守卫也丝毫不知道这里面的人还被皇帝

牵挂着,自然也就不以为意,更别提想着去报告给高天了。

这倒不是因为小景疏忽,忘了让守卫们照看高歌的情况,而是连高天自己也明白,对背叛自己的皇兄念念不忘这件事是十分羞耻且没面子

的,因此除了他的心腹小景,没有人知道,被关在这个院子里接受惩罚的前皇子,仍在皇上的心目中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

高歌也同样的不知道高天还会对自己旧情难忘。其实他从那日在青城太守府被关起来后,便添了咳血的症状,以前二十多年才犯了三次的

喘症,如今几乎天天都要犯上一阵,好在都没要命,也没有在小景的面前犯,方让他遮掩过去,不至于在人面前失了最后的面子。

可是今日一大早,向来深眠的他就被冻醒过来,哆嗦着起了床,大概是那些太监宫女们忙的忘了,反正炉子等物也没有送来,甚至原先在

这房里的炉子,也因为没有柴炭加进去而熄了火,呼啸着的北风犹如鬼号,从门窗边的缝隙肆无忌惮的灌进来。

高歌就如同一条在大雪纷飞的冬日里醒来的蛇,他的身子抖成一团,胸腹间却似有一团火,刀割裂般的疼痛在全身蔓延,嗓子眼一阵痒,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一大团一大团的血喷涌而出,夹杂着一块块紫黑色的血块,刹那间,不仅是那件血迹斑斑的中衣,就连被褥上也沾染

了许多的血迹。

高歌立刻慌了,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被褥,万一明日小景来,看到这些血腥……他不敢再想下去,伴随着心中的慌乱,又是一阵腥甜涌上

喉头,再咳,再吐血。高歌在这除夕的大喜日子里,咳了个天昏地暗。

好容易那血算是止住了,但身上的凉意却更胜了几分,似乎他不是在被窝里,而是在一个冰窟中,几片雪花被风吹了进来,硕大的一片一

片,很快便融化在窗台上,地上,原来外面已经飘雪了。

高歌想下床,然后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动不了,整个身子就像是被冻住了一般,麻木的不肯接受大脑的指挥。他艰难的抬头,看见对面铜

镜里映出一张如同鬼魅般的惨白的脸,唇上没有血色,却是有一层深紫,如同父皇死时的唇色,没有半点生气。

我……我要死了吗?高歌的心中猛然蹿过这样的念头,这个认知让他空前的恐惧起来,他拼命的想要活动手脚,可是麻,手和脚似乎已经

脱离了身体,不再受大脑的控制。他茫然的看着身前那一大团一大团的血迹,终于彻底的死心绝望。

「死……就死了吧。」高歌喃喃的出声,不知为何,这一刻,心头掠过的竟然是高天的面容,他的心头忽然涌上一阵悲凉:「反正……反

正我这样的人,即便活着,又能怎么样?只是……只是天儿,如果……如果我就这样悄悄的死掉,当你某一天……某一天知道我死了的时

候,你……你会不会也觉得难过,也会……慌手慌脚的……跑过来,你看到这间空屋子,里面没有了你曾经说过爱他的那个人,你的心会

不会和我这时的心情一样,绝望而恐惧,你……你以后做梦,还会不会梦到我……」

他的意识似乎逐渐涣散了开去,以至于他的脑海中尽是一些串联不起来的片段,可是想到了高天,想到他曾经和自己说过,愿意放弃天下

同自己归隐山林,不知为何,他忽然又恢复了一丝清明,喘息逐渐加剧,他的神经却似乎麻痹,以至于喉头里的血再咳不出来,而是由嘴

角一股一股的向外涌。

「不,我……我要留给……留给天儿一些话,我……我要告诉他……他误会我了,我……我和云儿说的,只是那群牛,不……不是江山,

也不是他……」高歌自言自语着,僵硬了的手指竟因这强烈的念头而微微动了动,他蘸着血迹,费力的在那床被子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天儿……我……没有……真相是……」

手指渐渐的停住了,高歌怔怔的看着那几个鲜红的字,就好像是一道道烙印,他忽然开始摇头:「不,不,还是……不让他知道的好,不

然……不然他会多么痛苦……他拼命的抬起手,想将那些字抹去,然而天气严寒,那就着新鲜血写成的字早已凝固,再也无法改动。

「咳咳咳……」这一回的咳只有痛,而没有血,高歌渐渐混乱的意识中,也明白自己就要逝去,他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用尽了最后的一丝

潜力,却只将那被子有着字迹的地方勉强掀开叠了下去,做完这个动作,他的整个身子都歪在了一边,想重新坐起来,然而已经不能够了

思绪此时却自由起来,漫无目的的飞过重重宫宇,来到那个湖边,在那里,天儿亲手为自己做了那只木簪,然后给自己簪在发髻上,对他

说「只要这一生你能伴随在我左右,江山天下,万里河山,算得了什么?」

他还记得自己那时心跳的有多快,宛如初次怀春的少女,高歌的嘴角弯起一抹笑容,他想,虽然……最终自己还是没有得到幸福,可是…

…可是幸福毕竟曾经离自己那么的近,近到一伸手就能够触及,只可惜……只可惜……

所有的思绪就在这一刻戛然而止,高歌的眼睛慢慢闭上,有一滴泪滑下眼角,却很快落入被上的血迹中,在连他也没有发觉的情况下,他

的手已经攥住了发髻间的那支簪子,可惜,到最后,他也没能将这只簪子拔下,放在手心中再看最后一眼。

高天这一整天都有些心神不宁,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莫名的上来一阵烦躁,又来一阵恐慌,这在他二十多年的生命中,还是从未

体验过的情绪,就连逼宫之前,他是那样的兴奋和不安,却也没有像现在一样,似乎是陷入了无边无际的烦恼与恐惧中。

今天是除夕,宫里人人都兴高采烈,丫鬟太监们换上了红红绿绿的新衣服,在雪中遥遥看着,就如同一道极美的风景。

北风扑面而来,如刀割一般。高天看着漫天的雪,忽然道:「今日冷的厉害,也不知外面有没有人被冻死。」话音刚落,就听花语道:「

如今盛世太平,只怕就有冻死人,也是有限的,我常听老人们说,若乱世中摊上这样的天气,只一条长街上,冻死的人就有几十个呢。」

高天的心忽然又惊悸了一下,他不知道是怎么了,烦躁的甩甩头,正要说话,忽听花语又幽幽道:「皇上啊,今日是除夕,除夕可是团圆

的日子,皇上……就不想多找几个人热闹热闹吗?」小丫鬟一面说,一面偷偷望着高天的面色,她知道皇上的心里始终只装着那一个人,

既然如此,又何必为难自己呢,反正前殿下的位本就被他篡了,人家就算想要回来,其实也不是很过分的嘛。

高天沉默下来,双脚却似乎有了自己的意识般向另一个方向折去,嘴上却冷冷道:「哼哼,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该多嘴的时候

就别多嘴,不过也是,除夕了,该去看看那个家伙,就不知他是不是有些悔改之心。」

花语暗暗好笑,心道明明就是还惦记着人家,还非要拉扯出这些理由。她面上虽不敢表露出来,心里却十分的高兴,又唤了几个太监跟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向着囚禁高歌的「孑然居」而来。

到了近前,守卫们忙都行礼参拜。高天想了想,挥手让他们撤了岗,各自回去,他这一举动,就代表这里不用守卫了,最起码今日是不用

守卫,那么想当然,高歌或许从此便可脱离这里,重新过上以前那样和高天闹着别扭的生活。

别说花语小景高兴,就连高天,此时心里竟也是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喜悦,先前的那种被背叛的刻骨铭心的恨,似乎早就悄悄随着这段并不

长的时间而流逝掉了,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对高歌的爱竟然会深刻到这个程度,深刻到超越了被背叛的恨。

「咦,怎么会这么静?」花语率先发觉出不对劲来,这间幽暗的屋子,就如同死一般的寂静,她被自己心上涌出的不吉利想法吓了一跳,

接着就听小景道:「是啊,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吩咐他们再抬个炉子过来,再送够三顿吃的饭菜,这……这怎么一丝热乎气儿都没有。

高天面色一凛,心里陡然就升上了一股不祥之极的预感,他顾不得让小景回去教训那些不负责任的太监,三两步来到门前,一推开门,首

先便看见床上半坐着的人,他心里松了一口气,暗道不管了,不管什么背叛不背叛了,现在就要把他带回去,不能再在这了无生气的黑屋

里待着了。

高歌的身子因为是侧着的关系,所以高天还没有看到他身上的血迹,而且在这种情况下,即便高天的鼻子里已经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他

也没能将这个资讯清楚的传送到大脑里。他只是拍了拍高天的肩,柔声道:「好了,过去的一切,就都了结了吧,今天是除夕,团圆的日

子呢,我来接你回御秀宫。」

他一边说着,已经眼尖的看到那发簪被拔出去一半,有几绺头发披散下来。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发簪……你还留着啊,也不知道

将头发收拾好,算了,等回去后我再替你梳上吧。」他说完,微微皱起眉头:「怎么不说话?还生我的气呢,还是没睡醒?这天都大亮了

。」

高歌仍是动也不动,高天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身上有些冷,他连忙抓住对方露在外面的一只手,柔声道:「行了,有气回去再说,我都放

低……」他想说被背叛的自己都放低姿态了,高歌也不应该这样不依不饶的,但是那后面几个字却蓦然卡在了他的嗓子里,只因他握住的

那双手,已经是冰凉一片,没有丝毫活人的体温。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恐惧陡然就击中了高天,他高大的身子晃了几晃,手却更紧的握住高歌那只手,他的语气添了颤抖有些哽咽,但却力

求镇定:「一定是……这天太冷了,看把你冻得,我们……回御秀宫暖和暖和。」他木然的说着,轻轻的,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扳过高歌

的身子。

「咚」的一声轻响,高歌维持着那样怪异的姿势倒在了高天的怀里,花语和小景惊叫一声,即便他们没见过几个死人,但他们还是一眼就

看出来,高歌分明已经死去多时,他的尸体都僵硬了,一只手握着头上的簪子,在冷冽的空气中泛着死气的白,花语忽然就觉得心里一痛

,下一刻,她已经紧紧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皇……皇兄……」高天前所未有的慌乱起来,他摇晃着高歌:「你……你只是还睡着,我知道你还睡着,好好好,我不打扰你,我们回

御秀宫去睡,我们这就回御秀宫去睡。」他手忙脚乱的要抱起高歌,但这个姿势实在太困难,以至于他抱了好一会儿,都无法把身体屈曲

着的高歌顺利抱在怀里。

花语忽然冲了上来,抓着高天的手臂哭喊道:「陛下,殿下他……他已经去了,陛下你醒醒啊,殿下他……他已仙去,你……你好好的看

看他,他已经没有心跳呼吸了,陛下……」

她不等说完,就被高天踢了开去,只见他红着眼大吼道:「你这贱婢胡说什么?皇兄他好好的怎会死,你……你敢咒他,朕……朕杀了你

。」

花语不敢上前,伏在地上哭道:「陛下,你看看殿下衣上和床上被褥上的血,殿下他素有喘症,今年的天气又严寒,皇上……你醒醒吧…

…」

她重重的磕着头,这几句话说出来,不要说高天,就连她自己也觉心如刀绞,趴在地上不由得泪如雨下。

高天的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着,他仍倔强的自言自语:「皇兄……他只是睡迷了,他还没有醒过来,对,他……他只是还睡着……」他一边

说,眼中便有两行泪顺着脸颊缓缓的滑落,最后他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伏在高歌的身上抖做一团:「皇兄……皇兄……皇兄……是我害

了你,是我害了你,如果……如果我能早些过来,皇兄……」

「皇上,事已至此,节哀吧。」小景红着眼圈过来扶起高天,咬牙切齿的道:「让奴才知道是哪个小崽子……奴才……奴才劈了他。」话

音来落,花语就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她太清楚皇上的个性,肯定会要那些太监宫女的命,但这大除夕的,人家都忙碌无

比,即便不记得这件事,也是情有可原的,只能说……只能说造化弄人。想到这里,她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高天竟然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说什么一定要杀那些人给高歌报仇,他只是静静的倚着床柱坐着,怀中抱着维持那个

奇异姿势的高歌,喃喃道:「是我,只是我害死了他,还去找谁呢?」

他低下头来,抚摸着高歌的脸,无比轻柔的道:「我知道你,你从来都是心软的,恨不得天下人都能平平安安幸幸福福的,所以我不会迁

怒于别人,你就放心吧。这里很冷,不过不用怕,我在这里陪着你。」

他又解开白裘披风盖在高歌的身上,将脸贴到他已经没有半点温度的脸上:「咱们说过吧,一起到那个冻湖边去隐居,你说要养一群牛,

到时候我陪着你去放牛,嗯,冬天的时候,我们看它们在山坡上吃干草,然后你冷了,就可以到我的怀里来,是不是?我这里是暖的,永

远都是暖的,是……永远……」他再也说不下去,永远这两个字,令他感到一阵锥心的刺痛。

花语和小景都吓呆了,忽见高天又把被子拿了下来,轻声道:「你肯定还是冷,你看你的手这么冰,我们先盖上被子,等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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