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性恋人 (一) [出书版]By 邀月
  发于:2011年03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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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经过了一家精品店,那是室内最高档的一家,里面的东西很昂贵,不过真的很精致。这家店特别的大,装潢也很有特色,很有西部风味,四周的墙都粉刷成了比较深的咖啡色,整个大门是全透明的,可以很清楚的看见店里大大小小、各种款式的饰品,首饰、吊灯、眼镜、头巾、背包、应有尽有。一推门的时候,会和挂在高空的一个风铃产生碰撞,那样一来就会发出悦耳的铃声,那风铃全是银白色的,吊在上面的银铃全是白金铸成的,中间还吊了一颗雕刻得很精致的月牙,据说是货真价实的象牙做成的。

我刚踏进门,一个很有礼貌的店员立刻迎上前来,一脸客气的样子。店里的空调开得很大,和外面的气候截然不同,我一时有些适应不过来,差点儿打了个冷颤。店员开始带我四处观赏,还不段的向我推荐,然而我并有理会她,只顾着自己欣赏,这里的东西实在是精致,而且大多是玻璃制品,我连碰都不敢,觉得它们是那么容易破碎,可能是从小产生的观点,总认为美好的东西都不会长久,也经不起一点风波和考验。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很特别,样样都足以让你自愿的掏出腰包把它们买下来,哪怕它们的价钱有些昂贵。然而我并没有想要购买的意思,只是无聊了随便逛逛,因为我知道,太完美的东西不会属于我。记得我过7岁生日的时候,妈妈送给了我一个音乐盒,那是从日本买回来的,样子有些模糊了,只是大概的记得是一个很简单的粉红色盒子,打开的时候会有一个小女孩穿着天鹅的服饰从盒底升起来,然后随着音乐跳舞,现在想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在那个时候我可把它当成一个宝,一直爱护得不让任何一个到家里做客的大人、小孩触碰它。可就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爸爸和妈妈不知道为什么大吵了起来,我看着它们争得面红耳赤,不敢吭声,只是一直在哭,后来他们竟然打了起来,音乐盒就在他们拉扯的时候碰到在地,一下子分成了两半,那个可爱的小女孩连头都摔掉了。后来我一直都很想再买一个一模一样的音乐盒,每次到精品店里我总不忘找找,可是却徒劳无获。

于是我走到了音乐盒专卖点,那上面摆着各种款式的音乐盒,我不得不承认和称赞设计师们的聪明头脑,竟然能设计出这么多匠心独运得产品。我专注的看着,这一次店员主动拿起架上的音乐盒给我看,我竟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旋律,那是宇多田光的《FirstLove》,这首歌曲是我最喜爱的,我立刻呆住了,傻痴痴地盯着那店员手里的音乐盒,静静地听着音乐盒发出的音律,是那么优美,又略有些伤感,突然整个世界都变得死一般的沉静了,只剩下了那音律在流动,那旋律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可以平静人的心境,让人对未来产生美好的憧憬。

这个音乐盒和当初妈妈送我的截然不同,它比较简单,成一个小屋的形状,上面有一个门,门是可以打开的,屋顶的烟囱其实就是发条,屋子的周围是一排围拦,还有一颗树,上面开着白色的花,我猜想应该是梨花吧,树的旁边有一个水井,拉动发条的时候,井底的水桶竟然会被吊上来,看到这些,我不由的想起童话里的白雪公主。

我半天才回过神来,冲店员歉意的一笑,便转身推开门出了精品店。虽然我对那个音乐盒有很多的眷恋,但是我不会买,因为心里更多的是害怕,害怕美好的会再一次失去,那种心痛的感觉我已经不敢再承受了,何不如就让它好好的存放在那里,等待着它真正的主人呢。

礼拜一的清早,还没有开始上课,我又到食堂开始忙碌了,帮那群可恶的家伙买早餐,真的不知道这样的生活我是如何度过的?很快就要三年了,马上也就要毕业了,毕业了我却不能解脱,我真的是不想再读书,不想再被别人这样欺负了,但那是不可能的,父亲绝不会允许,他要我考大学,大学?也是一样恐怖的吧?我不敢想,真不敢想。眼看就要迟到了,我赶紧加快脚步回到教室,然后把早餐放到讲台上,看着同学们吃着、笑着,疯打着,我的无聊而又繁忙的一天再次展开了。

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我们的班主任姓沈,是个很可怕的老女人,其实她并不严厉,只是非常的罗嗦,整天没完没了的讲诉那些陈词滥调的学校规章,有的时候可以讲上好几个钟头,真让人受不了。

“同学们,我们班今天要转来一个插班生,以后又多了一个人加入我们的队伍,大家要共同努力,迎接高考,打好这最后的一战!”

老师的话引起了一阵骚动,毕竟三年来我们班可从没有过插班生,大家争先恐后的询问新同学的情况,当听老师说是个男生时,男同学们“吁”声一片,女同学们倒是高兴的欢呼起来。接着老师没在理会我们,而是转身出了教室,我想应该是去接新的同学了。老师离开后,教师里依然沸腾着,好几个女生叽叽喳喳的让个没完,“希望能是帅哥,我们班可是连一个象样的男生都没有啊”、“对呀!真希望我们能在最后的几个月里养养眼!”这些话语当然惹得男同学们的不满,于是双方开始争执起来,气氛热闹得好象菜场一样。但这一切似乎都与我没有关系,我孤坐在自己的位子,好象外星来客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大约过了20分钟,教室的门才被老师重新推开,那一刻整个教室一下子变得安静了,一点儿声音都没有,好象有人按下了闹钟那般突然,全班所有人的目光整齐的朝老师身后望去,只见一个穿着休闲的男孩出现在门口,他背了一个很大的背包——是他!

竟然会是那个神秘的男孩,我有些难以置信,不由的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他也发现了我,就在一刻我和他的目光相会了,他好象并不觉得惊奇,脸上露出了熟悉的微笑,我也有些呆滞的笑了一下,冲他点了点头,这才发现我们的举动引来了同学们奇怪的眼神,连老师也出奇看着我们。

“麦季平!”

我听到老师在叫我的名字,赶紧收回了眼神,对老师歉意的一笑,不禁又盯着他,然后慢慢的坐下。

这个时候他走到讲台上,面对着全班同学,老师就站在他身边。我留意到班上好几个女同学都用“色咪咪”的眼神看着他,眼神里充满了崇拜和欣赏,他的确长得很标致,鼻子尖尖的,脸上随时都保持着那种独有的、迷人的微笑,他的长相真是无可挑剔,即英俊又乖巧,更让人窒息的是他那双典型的欧式眼,总散播着让人琢磨不透的光芒,让人忍不住想要疼爱他,关心他。

“同学,请自我介绍吧!”沈老师说道。

他略微的转过身对着老师一笑,然后大方的环视了一圈,用极有穿透力的声音说:“你们好,我叫柳伊晨,希望在这里能有很多愉快的事发生!”

柳伊晨?直到现在我才知道他的名字。接着老师给他安排了座位,是我隔壁的一组,而且比较偏后,那个时候我坐在第二排,离他算比较远的,不过我只要一回头就可以看到他了,而他总是很有礼貌的冲我微笑或是点头什么的。那一天直到放学我们都用眼神在交流,在传递着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情感,从他的眼里我看到了很多,他总是会让我想入非非,但是又怎么也猜不透。

终于放学了,我刚收拾好书包,一抬头他已经站在我面前了,他的眼睛好大、好深,浓浓的眉毛,睫毛也又黑又长,还往上翘,像是用睫毛刷刷过似的,他的头发很亮,随时都那么飘逸,想瀑布一样垂下来。

“一起走吧!季平同学!”

“那可不行,我得做值日呢!”我放下书包站起身来,他站在我的面前,第一次离得我这么近,好象连他的呼吸我都可以感觉得到,我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心里竟慌乱起来,这是什么样的感觉?我甚至来不急思索。

“哦,这样啊,没问题,我等你啊,还可以帮你忙呢!”不等我回应,他已经走到教室后面,拿起扫把扫起地来,一面扫,一面冲我说:“喂,愣着干嘛?我可不想在这教室里多呆!”

我“恩”了一声,赶紧走过去,拿起扫把熟练的打扫起来。教室里除了我还有他,从来都没有人和我一起打扫过卫生,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这样的接近我,我停下来看着他正干得起劲儿,不由的心里一阵酸楚,他来的那么突然,一下子闯进了我的生活,我措手不及,甚至连想都没有想过,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为什么要理会我?难道他会成为我的朋友吗?不,我一下子否决了,那绝不可能,因为我知道他刚刚转学过来只认识我,日子久了他认识了别的同学就不会再搭理我了,对,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朋友呢?而且他又是那么英俊,那么优秀,在他原先的学校里,他可是连续考了好几次全校第一,而且还经常参加省里面的各种竞赛,这些都是沈老师在介绍他的时候提过的。

做完了值日,我和他并排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一直都没有说话,我偷偷的看了他一眼,他好象正专注的在思索着什么,于是我不忍心打扰,就那么沉默地走了好一段路。走完了那座我们相识的大桥,就到了共车站,他说自己要在这里等车,道了别我便一个人继续朝前走,哼着《FirstLove》快步的回家了。

之后的几天里,我依旧重复着一样的生活,为同学们买早餐,为同学门补作业,为同学做值日,在我看来一切是那么平常,可是每当我被同学欺负和捉弄的时候,他总是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眼着我,像是可怜、像是同情,但在他眼里我看到更多的是不解,我知道他很疑惑,不明白为什么我要像个仆人一样伺候着那些和我一样的男男女女,不明白为什么在遭受他们欺凌的时候我却不反抗,甚至连反驳的话都没有,不明白为什么我就那么懦弱,其实这些连我自己都不明白呢,长时间的模式,让我觉得似乎我就应该是那样,应该那样遵从别人,就应该那样低人一等,我觉得难堪,不敢抬头看他,我觉得前所未有的自卑,我觉得我实在是丢尽了脸,我根本没有资格和他说话,甚至没有和他眼神交汇的勇气,我们变得渐渐疏远了,放学的路上我又变成了一个人,生活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好象他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一天,还没有上课,我在教室里帮别人补作业,正当我全神投入的时候,突然背后被重重的踢了一脚,我差点儿接不上气来,赶紧起身看看是怎么回事。吴勇站在我背后,样子因为愤怒看上去可怕极了。吴勇是我们班里的“头”,他的脾气很暴躁,就像他的力气一样大,平常大伙儿都要让他三分,他如果不高兴又找不到地方撒气的话,那么我就成了他的出气筒,每次他都会对我拳打脚踢,身上的伤大部分都是他的杰作。见到这种情况,班里和他玩得好的几个同学拥上来把他拦住,还不停的劝慰他。其实我知道我并没有得罪他,他肯定是又遇上了什么不顺心的事,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我大概的知道了,他好象是被他女朋友给甩了,我被吓得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心里暗自骂他活该。

这时,柳伊晨走进了教室,虽然没有人说,但是他一看我狼狈的样子就可以猜到我又被同学欺负了,而且还挨了打,他什么也没说,静静的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过了一阵子,吴勇好象平息了许多,看到了我,猛的从位子上站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说:“他妈的,我一看见你气就不打一出来,你说说,你这个样子还像个男人嘛!真欠操!”

我被吓得连身子都不由的抖动起来,深怕他又会冲过来打我,旁边的一个同学大喊了一声:“喂喂喂!我们班的女生请把你们的化妆品借出来一下,让我来给这小子化化妆,让我勇哥看了高兴高兴!”

话一说完,好几个男生就把我按在地上,拿了好多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往我脸上一阵乱抹,我根本不敢反抗,就像死尸一样任他们摆弄,不一会儿,只听一个同学说了声“大功告成”他们便都散开了,我这才赶紧跑起身来,之后他们又不知从那里找来了女生的校服,硬要我换上,我就那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在他们火辣辣的眼光下脱掉了衣服和裤子,再换上女生的裙子,他们把我的头发用皮筋扎了起来,要我摆一些女人淫荡的动作,还让我学女人走路和说话,我简直恶心得想吐,虽然这一幕我实在不想让柳伊晨看见,但是我无能为力,如果当时地上有一个洞,我真恨不得马上钻进去。

大伙儿被我弄得哄堂大笑,正在兴头上的时候铃声终于响起来,那铃声对于我来说就像是一种拯救,同学们不得不散去,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我这才出了教室,拖着狼狈的躯壳朝厕所走去。

我站在厕所里的镜子前,看到自己被他们弄得已经不成人样的脸,忍不住想笑,其实也蛮可爱的呢!眼睛上并不均匀的眼影,嘴唇上红得有些夸张、又很凌乱的口红,还有脸上打的腮红,我忽然想起小时侯妈妈带我去公园里照相,那个时候妈妈总会在我脸上打一些腮红,还会在眉中央用口红打个点儿,大家都说很漂亮,日子太久了,我已经不记得当时是什么模样了,总不至于是现在镜子里的样子吧。

我盯着自己的脸,并没有马上清洗,而是看得出了神,慢慢的那笑竟变得苦涩,变成了自我嘲笑,天哪,我好厉害啊,竟然能够容忍他们这样的欺凌,竟然可以那么欣然的接受他们的折磨,竟然可以那么千依百顺的完成他们的命令,竟然可以那么无私而又伟大的给他们带去欢笑,我像个玩偶,一个任何人都可以操纵的机器,一个任何人都可以践踏的废物,可怜,可悲啊!不知不觉中我竟然看见镜子中的我流下了眼泪,眼泪?直到今天我才知道原来我还会有眼泪,已经很多年没有哭了,这是为什么?现在为什么会哭?这么多年来比这个更过分的使命我都完成过,我曾经学狗趴在地上吃别人扔的年糕,我曾经不止一次的从别人跨下钻过,那些难堪的回忆我至今都记得,但是我没有哭过,可是现在为什么要落泪?

突然我留意在厕所门口有一个人,我扭过头去一看,原来是柳伊晨,他靠着门沿站着,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鼻翼一张一嗡的,表情却很冷漠,手里拿着我的校服。我用手擦去眼角的泪,袖口把脸上的妆弄得更加撩乱,看上去眼睛又红又肿,口红也被拉扯得很远。

“不要勉强自己,为什么不叛逆一次呢?”我直视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这一次眼泪是不断的涌出来的,我怎么都忍不住。见我不作声,他把校服扔给了我,“快把衣服换回来吧,已经上课了!”

我慢慢悠悠的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又用水清洗了自己脸上的妆,脸是洗干净了,但是心里却觉得自己格外的脏,好象永远都要这样懦弱,永远都不可能抬起头来做人。

“我不想上课了!”我有些不相信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从小到大不管被别人怎样欺负,我都还算勇敢面对,从来都没有逃过一节课,可现在竟有了这样的想法,我是被逼出来的吧,我已经渐渐发现自己开始想要逃避了,想避开这个人吃人的世界,这个没有欢笑和爱的世界,找一个属于我的地方,可以大哭一场的地方,我多么希望那个地方能是妈妈的怀抱,但我很快的提醒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如果不想上那就翘课吧!”

“呃?”我更不相信一个全校的高才生竟会说出这样的话,竟会煽动别人逃课。

“走吧!”他迎上前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转身走出了厕所,穿过长长的走廊,我们来到了操场,篮球场的后面也有一个厕所,厕所后面的墙因为有些残缺,所以并不高,也正因如此这里成了很多同学翻墙出校的理想之处,他转学过来并不久,是怎么知道这里的,我还来不及想就被他硬拉着翻出了墙。

就在我从墙上跳下来的那一刻,我突然有了种前所未有的轻松感觉,就是这么一堵墙,它残忍的把幸福快乐隔离到校园外,我翻越它了,我跳下来了,从此可以逃离开来,从此可以自由的唱、自由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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