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偏过头去看,一瞬间的心动几乎没有理由,他钟爱这个瞬间,这不是他曾经经历过的任何一个红男绿女,这是一杆干干净净的竹子
让他染了绯色,这是一只有尖牙的豹子,却伏到了他的脚底。
这是他猎人生涯里最美丽的战利品,最初,这只是一个简单的报复游戏,可是进行到现在,他已乐在其中。
陶锐原本以为这个夜晚还会再发生点什么,可是没有,谈峻抱着他的腰睡了一整夜,陶锐在半梦半醒中听到有人在他的耳边说话。
你太累了。
别撑了,放弃吧。
交给我。
我喜欢你。
……
黑夜,闭上眼睛就是黑夜,如此的沉重,陶锐好像听到自己脑子里有一根弦忽然崩断了,他松开手,睡得很沉。
19.桃花劫(上)
第二天早上,陶锐在习惯的时间醒来,身边睡着另外一个人的感觉并不陌生,陌生的是那种气息,全然陌生的气息。他花了一点时间才
想起来这究竟是怎么了,他花了更长的时间去看谈峻的脸,五官鲜明,眉毛浓丽,谈峻不是以容貌取胜的人,可几乎没有什么可以挑剔
的地方,即使熟睡仍有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多么陌生!?
看了多久都是一样,陌生的脸,陌生的人,连同睡在这张床上的自己一起,变得这样陌生。
曾经的无数个清晨,他醒来的时候耳边弥散着的全是另一个人的呼吸声,平静而和缓,熟悉的仿佛不存在,仿佛不存在的怀抱,仿佛不
存在的面容。陶锐忽然发现他从来没有仔细的去看过段明轩的脸,闭上眼睛去回想,脑子里模糊一片,然而熟悉,每一点呼吸,每一点
笑,他说话时的折转的尾调。
陶锐有些困惑,或者段明轩对于他而言早已经不是一张脸,一个人,他是他的无所不在。
陶锐小心的从谈峻手底下滑开去,一个人走到健身房里,清晨的阳光透明得带着水汽,他坐在窗台的边沿,一格一格的翻找段明轩的名
字,熟悉的名字出现了两遍,第三次的时候,他咬咬牙,按了下去。
“嗯?”段明轩明显还带着睡意,单音节的尾调被慵懒的拖长,像卷曲的蔓草。
陶锐在一瞬间心慌意乱,手抖得几乎握不住手机。
“陶陶!”段明轩加重了口吻:“这大清早的,你扰人清梦所为何般啊?”
陶锐试了又试,只挤出一个字:“哥!”
“嗯!”段明轩一声应下去,很干脆利落的收了尾,陶锐听到对面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像是段明轩推开被子坐了起来。
“怎么了?”段明轩耐心的等了一会,没有听到回音,于是再问。
“我,我就是想说一声,老爸的医药费我筹到了。”
“嗯,听说了,你们公司的福利可真的是……”段明轩唏嘘。
“所以,哥,以后你就不用为我担心了。”陶锐一面说,眼泪从眼眶里滑下来,手机被沾得湿腻腻的,好像握不住。
“小鬼头,有了靠山就是不一样啊,开始嫌弃我了?”段明轩笑骂。
“没有,没有,我怎么敢呢,就是,向你报告一下,呵呵,我们熬过来了,该怎么样,就能怎么样了。哥,有空给我找个嫂子吧,不用
漂亮,漂亮姑娘没什么好稀罕的,心善,对咱爸咱妈好就成。”
“唔!”段明轩沉吟了一下,忽然问道:“谁爸?”
“你爸,你爸你妈!”
“行了,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周末出来一下吧,我请你吃饭,昨天饭都没吃逃那么快,我还以为你老板被人打劫了呢。”
“啊,周末?”陶锐心里一慌。
“是啊,就这么说定了,我快要上班了。”段明轩还没等对面有什么回话,就匆忙的挂断了电话。
清晨,很美丽的清晨,玻璃似的阳光,透明的风,段明轩大字形躺在床上,呼吸时气流经过肺部,带着心脏一起颤动。
段明轩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设想过这一天,但是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么快。
居然这么快!!
这么快这小孩就已经不需要他了,他不再依赖,他有了余力,他回头开始关心他。
他说,我们熬过来了,真的。
他说,你不必担心我了,我挺好。
他说,给我找个嫂子吧,不用漂亮。
他说……
段明轩闭着眼睛,脑子里喧嚣一片。
如果是一个真正的大哥,现在这种时候应该是要欣慰的吧,可惜他不是,从来都不是。
有一些花,从来都没有开放过,它们打着细小的花苞,鲜红如血的花瓣藏在墨色的萼里,它们安静的等待,等待回眸一眼的垂青,可惜
没有,那双眼睛掠过了隐秘的花朵,落在鲜绿的叶子上。
他说,好漂亮,我喜欢这株曼草。
他想,其实我也有花会开,只是,怕你不喜欢。
我爱你,可是,怕你不喜欢!
于是这心思千回百转的,藏到那绿影深处,燃着他心头的血,却渐渐枯萎。
只因他要的,是一株常绿的草。
谈峻靠在健身房的门框上看陶锐,脸上有过于明亮的反光,他又在哭,而且全无知觉。
陶锐的敏感度异于常人,谈峻试过很多次,从来没能顺利的走到他身边而不惊动他,唯二的两次,他都在打电话,泪流满面。谈峻用指
甲刮着自己的唇,若有所思。
风吹了太久,陶锐脸上的水迹已经干透了,有些紧绷的,像是有人若有若无的在吻着他的脸。陶锐伸手搓了一下,戴上拳击手套准备训
练。
“早啊!”谈峻冲他吹了一声口哨。
“嗯!”陶锐一拳将沙包打得飞起。
谈峻走过去抱着沙包耍赖:“心里有气?打我啊?”
陶锐顿时收了手,不知道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他很认真的拧起了眉:“我说过都听你的,但是,别耍我,所以你下次再让我打,我
就真打。”
谈峻一时错愕,于是他笑道:“我开玩笑嘛,别练了,每天都起这么早,太辛苦。”
“这是我的工作。”
“是吗?”谈峻挑了挑眉,眼神专注得几乎深情:“我养你啊。”
陶锐想了一会,终于找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我喜欢。”
“好吧,记得等下洗澡不要用错沐浴露。”谈峻暧昧的眨下眼。
下午,谈峻回公司处理公文,陶锐则坐在外间的沙发里上网,之前侯宇辰进出的时候发现他常常抱着同一本周刊反反复复,批条子通知
后勤科给陶锐发了一个笔记本,反正整个公司大楼里都有无线网络,陶锐终于可以不要那么无聊。
侯宇辰抱了一堆文件夹子进来等签名,无意中转过头,看着百页窗缝隙里那个安静低着头的少年便有点出神。
“怎么,看上他了?”谈峻调笑。
“你六个月之后真的会放过他吗?”侯宇辰问问题的时候有些犹豫,那不是他的习惯。
“到时候再说,我都不知道我明天的心情。”谈峻暧昧的眨一下眼:“怎么?想要帮他赎身吗?”
“呵呵,你当他是谁?李香君?”
谈峻哈哈大笑:“果然啊,这年头姓侯的恩客最不上道,从来都只会动口,不肯动手,眼看着美人血染桃花扇。”
20.桃花劫(下)
侯宇辰忽然来了兴致,常年挂在脸上的那层淡淡疏离的笑意忽然散得干净:“如果我真的帮他还上那笔钱呢?”
“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不算太多,你知道我付得出。”
“你要是对他有意思可以直接告诉我,真心想要,我就给你,不用怕,知道你有洁癖,我跟他还没做过,别担心。”谈峻停下笔。
侯宇辰笑笑:“我的兴趣爱好没你那么广泛。”
“这么一大笔钱都为他出了,侯宇辰,你不那么慷慨的人。”谈峻倒在圈椅的靠背上。
“你怎么知道我会白给他?我可以跟他签一份长期的信贷合约,我相信他的人品,不会让我吃亏的。”
“那你搞这个事,是为了什么?”
“哦,你先告诉我会不会答应吧。”
“不会!”谈峻干脆利落的回答他:“我不会支持你这种妨碍老板娱乐的恶劣行为。”
“好吧!”侯宇辰把桌子上散落的文件夹收起来。
“侯宇辰,”谈峻在他开门之前叫住他。
“哦?”
“无论如何,不伤已,你的善良不过如此。”谈峻凝视他的眼睛。
侯宇辰沉默了一会,微笑:“是啊,那又怎么样呢?”
“没怎么样,这样很好。”谈峻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陶锐,怎么?你的魅力似乎不小呢!
他看着百页窗外,在那里,陶锐一直安静的坐着,人来人往他都没有抬过头,好像停滞了一样。可是有一些变化,已然发生,虽然不算
鲜明,仍在点滴显露,陶锐变得安静,眼中淬烈的光芒散去了,看人第一眼时总是空茫的,听到问答才会磨开一点点生色。
谈峻仍然沉浸在征服的快 感中,享受这种无上的控制力,于是最初发现这种变化的人自然是段明轩。
躲闪的姿态,这对于陶锐来说是绝无可能的,起初段明轩以为是他太累,而后猜测他是否心情不好,到最后无奈的承认,他在躲避,曾
经亲昵的话语,有意无意的碰触,都被他略带僵硬的躲闪过去。段明轩几乎是惊惶的,他预料到他会离开,岁月流逝,他总是会长大,
属于别人,不再跟着他身边,然而,他没从没料想过会有抗拒,不自觉,段明轩联想到之前陶锐吱吱唔唔的那句话:给我找个嫂子吧!
陶锐不叫他哥已经好几年,忽然间又开始叫,而且句句不离。段明轩不明白那是什么寓意,然而心口发凉,一根冰针扎在他的心尖上,
一圈圈的冰冻开,眼前有奇异的幻觉,像是看到那个鲜润的物体上凝出了白霜,然后碎成细粉。
只不过,他的心头在滴血,脸上却有永恒的微笑,从来没有人可以从他脸上看到他心里去。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陶锐总是错觉段明轩应该是生气了,否则气氛怎么会这么僵,可是偷偷的看,那张温和的脸上,温暖的笑容从来不
变,于是他想了半天,忽然发现问题是出在自己身上。
陶锐心情不宁的喝橙汁,段明轩一向最了解他,那么,他看出了多少?一个让他惊恐的念头从脑子里炸开,陶锐被自己的设想吓到,气
管里呛满了粘甜的液体,咳嗽不已。
“嗨,嗨……”段明轩轻轻抚他的背:“这么大个人了。”
那只宽厚大手抚过的每一寸皮肤都会收紧,陶锐精神紧张,于是咳得更加厉害,段明轩不得已,拉他伏到自己肩膀上轻轻的拍,下巴扣
着陶锐的头顶,好像拥抱一样,陶锐听到安静的心跳声,慢慢喘过气来。
“好了?”段明轩偏过头去问,近在咫尺的纯黑眼眸异样的灼热。
“嗯!”陶锐慢慢退开,却被段明轩一下子拉住了手。
“啊?”陶锐有点惊慌,他觉得自己不能接受这种注视,会被融化。
“你身上什么味道?”段明轩把脸埋到他手心里细细的闻,然后沿着手臂向上,腕,肘,肩……陶锐随着他的动作一寸寸僵硬,恍然间
,他以为段明轩会做点什么,心跳乱得全无章法。到最后,段明轩停在他的颈边,鼻尖离开他半寸远,炽热的呼吸从皮肤上缓缓擦过,
过去,又收回。陶锐咬起牙,身体微微的抖,似乎再过下一秒,一双火热的唇就会贴到自己脖子上,惊心动魄的慌与乱。
可是段明轩却抬起了头,笑道:“好像,是竹子?”
“哦?啊……啊,对!”陶锐努力陪着他笑,神情却尴尬,颈子上被呼吸暖热的那一寸在缓缓降温,心不甘,情不愿的。陶锐于是落慌
而逃,胡乱找了个借口,连他自己都明白漏洞百出的借口,离开的时候最后转头看,段明轩闪烁的眸光中似乎有哀伤,意味深长。
想什么呢,陶锐一路敲着自己的头,把明轩想成什么人了?还以为个个都像谈峻那个变态呢?
想什么呢,到底在期待什么?
陶锐一手按着脖子靠在门边,掌心里的那一寸皮肤仍然滚烫灼热。
潘多拉的盒子开了,欲望的小精灵在他脑子里狂飞旋舞;谈峻是那条蛇,诱他吃下了那只艳红的苹果,从此眼前的世界不再单纯。
陶锐一直知道他对段明轩拥有某种渴望,与占有相关,他曾经非常单纯的嫉妒过他的同学和朋友,没有更多的理由,只是因为他们占用
了他的时间。当然那种嫉妒最后都会很妥当的控制了下来,人们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欲望,并不是每种都是正当的,我们常常会主动的
把一些荒唐的念头扼杀在萌芽中。
陶锐一直相信他的这种渴望源于他单薄的童年,除了父亲,他只有段明轩,那是他唯一的相依为命的人,他不想放手,这是多么正常的
想法,就像他小时候是那么强烈的不希望老爸再给他找个后妈。
而此刻,他的渴望,有了新的出口,从童年时就已经萌芽的缠绵不放的渴望混合进男性最恒古的欲望忽然开始变得火热了起来,抚摸皮
肤的触感,相拥而眠时的温暖,曾经无数干净美好的画面被掺上了情 欲的因子,变得潮湿诱人。
21.枯叶蝶(上)
陶锐回到谈宅的时候侯宇辰刚好要离开,在玄关处相遇,侯宇辰往旁边退了一步,让陶锐先走。
日子过得稍久,陶锐渐渐明白侯宇辰的工作地位还有谈峻的整个家业,似乎在侯宇辰还没成熟之前,赚钱主要靠传统的灰色产业以及夜
总会,而现在谈峻抽出了大笔的资金在做投资及房产炒作。侯宇辰有技术,而谈峻有的不仅仅是资金,祖辈上在三地强大的黑色背景才
是他的保护神,虽然现在大家看起来都洗得那么雪雪白。
这些资料不是秘密,可能八卦小报的记者对此还知道得清晰一点,因为那原本就是无伤大雅的事。
陶锐对于侯宇辰居然会主动让他觉得有些意外,不过他的心思不在此,于是直接走过去,没有说谢谢,他不在乎得罪侯宇辰,反正他不
会在这里呆一辈子。
交肩而过的时候,侯宇辰轻声道:“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会选择不上楼。”
陶锐停住转过脸来看他。
“他喝醉,而且带了一个人。”
“这事和我没关系!”陶锐道。
侯宇辰于是笑笑:“也对。”可是他顿了一下,说道:“别让自己太特别。”
陶锐惊讶的看着他。
侯宇辰的笑容温和:“如果你急于摆脱他,那么,别让自己太特别,他喜欢特别的人。”
陶锐沉默了一会,说道:“谢谢。不过,你看起来很特别。”
侯宇辰愣了一下,微笑起来,是那种真正的笑容,笑意直达眼底,那双眼睛里有意味深长的光彩。他看着陶锐明锐的双眼,这孩子很聪
明,只是有些太尖锐,新人的通病,不知道是不是能长大,还是会被自己锋芒所刺伤,又或者被谈峻拔光锐刺变得面目平庸。
侯宇辰微笑着靠近他,贴在陶锐的耳边说道:“我对他还有别的用处,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