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血楼——寸寸
寸寸  发于:2011年03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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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借着晨曦的微光,凝视水中的自己,不一会泪水就模糊了它的双目。它粗大长满黑毛的手指轻轻摸索,取出藏在身上的簪子,一支漂

亮的梅花簪子。

一支代表过去的簪子。

过去,过去的它是多么喜欢湖水。

那时候,它,不对,应该称为她,有着绝色的容颜。

清晨悠悠起了床,她屈膝侧坐在湖边洗脸梳头,黑漆漆的长发如水一般垂顺。

馥郁的梅香笼罩她的周身,清澈的朝霞洒在她娇小的身上。她的脸颊比池边的梅花更美艳,她的微笑比晨曦的阳光更明媚。

她眼角偷偷瞟边上的男子。男子的脸颊俊美非常,好看的嘴角挂着慵懒的笑意,广袖宽袍白衣翩翩,正懒洋洋地倚着树干晒太阳,将宝

剑随意地丢在一边。

他就是她一生最爱的男子——被世人唤作武圣的何剑若。

“师娘,师娘。”正看的出神,两个稚嫩的童声传来。

她优雅地扭过头,笑望迎面跑来的漂亮小孩。果然是夏小隆与上官茵——何剑若的徒弟。

她一双杏仁眼微微眯起,笑盈盈道:“隆隆,小茵,小心些,可别摔着。”

夏小隆今天跑得特别卖力,很快超过了他的师姐上官茵,嘟嘟嘟赶到聂无双跟前。他的小脸彤彤红,圆润的手指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

休息。

“大清早嚷嚷什么呢?”何剑若斜睨两个小孩,懒懒的戏谑道,“提醒你们哦,不许缠着我的女人。”

夏小隆无视师傅的威胁,只是蹭到聂无双身侧,嗓音脆脆道:“这个,给师娘。”他举起手中的簪子,用稚嫩的童声道,“是额娘叫我

给师娘的。”夏小隆是七皇子,他的额娘更是最得宠的安妃。

“替我谢谢安妃。”聂无双伸出纤纤十指,娴雅地接过簪子,杏仁眸子里满是笑意。

这支簪子美艳绝伦,镶了大大小小的宝石,每一颗皆毫无瑕疵,最顶端镶嵌则是极品蓝田美玉。它的雕刻更是精细已极,用金银丝纹了

梅花,每一片花瓣皆是栩栩如生。

聂无双捏起梅花簪子,斜斜挽了一个髻,让一缕秀发松松垮垮地垂落而下。

夏小隆在一旁静静凝视,突地啪啪拍手,甜甜道:“父皇总说额娘是最好看的女子,可我觉得师娘比额娘更好看。”

“师弟,你难得说了几句实话。”上官茵走到他们跟前,学着大人的样子拍拍夏小隆的肩膀,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聂无双。

“两个小孩子,别胡说八道。”聂无双伸出葱玉般的手指,轻轻刮刮他们的鼻子,面上装出生气的样子,训了他们两句,可心里比吃了

蜜糖还甜。对女子而言,有什么比美丽的容颜更重要的呢?

当然,除了美丽,还需要一个懂得欣赏自己的人。那人不应该是徒弟,也不需要是皇帝。

只要那该死的冤家……

聂无双扭头注视何剑若,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妩媚笑道:“你看这两个小孩,跟着你都学坏了,满嘴的甜言蜜语。”

“胡说,他们没有学坏。”何剑若眨了眨眼睛,装出一副义正词严的腔调,道,“你本来就是最好看的!”

聂无双娇憨地瞪他一眼,嗔道:“难怪他们学坏,有你这般的师傅……”

“呵,不这般又怎能娶到你这样的娇妻?”何剑若凝视她,浅浅一笑,道,“话说,我俩到时多生几个娃娃,一定比我这俩徒儿更可爱

,嗯,还要更油嘴滑舌。”他公然就说起这等话,嗓音也是慵懒而优雅的。

“你……”聂无双撅起嘴巴,娇滴滴低头面对着池水。看似是生气不愿抬头,其实是为了不被发现脸颊的红晕。

水面浮光粼粼,倒影了她,还有她的——何剑若。

何剑若嘴角勾起懒洋洋的笑,只那么静静的依水而立,已足以让大多女子丢了魂魄,而他却对她情有独钟……

啪嗒,她手指猛然一震,梅花簪子啪嗒落地,击碎了她美好的旧梦。

梦中有过往的她。过去了一千年了,她仍旧记得那时的何剑若,以及他优雅儒雅的微笑。她记得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记得当日漫天

飞扬的梅花花瓣。

可他不记得她,他的爱已经换了方向,他早已忘记了她。

往昔已然灰飞烟灭。现在的她,不过是一个丑陋不堪的怪物而已。过往的美好,带给她的只有记忆之苦。

为什么会这样?

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

它的手掌捂着脸,一行泪水从指缝中缓缓滴落。泪水落在湖中,一瞬间便混入大片的水中,分不清楚原本的模样。

它就在这大片的湖水及梅花的陪伴下,独自度过了一千年。

在这一千年内,它知道每棵树所开的梅花数。一个人日日数梅花度过,那是何等的寂寞……

冷冷的风刮过它的脸颊,刺得它隐隐生疼。它却不可遏制地笑了,笑得歇斯底里,这笑比哭更可怖。

要结束了,它的孤独快到头了。若不是那串佛珠,现在已将两个何剑若都带来了。

它要何剑若变得和它一样,永远陪伴它。这念头在它心中酝酿千年,付诸实施的日子终于来临。

念头所产生的兴奋感伴随着它,一直回到了黑洞岩。

走入洞中后,它耳中听到呼救声,好像是濒临死亡的呻吟。那是叶小箫的声音。在聂无双看来,他便是何剑若。

它的何剑若有危险。

它急冲冲地推动堵在洞口的石块。岩石轰隆隆地响了一阵,漆黑的黑洞洒进一线光亮。

Chapter 八、初见程默

它急冲冲地推动堵在洞口的石块。岩石轰隆隆地响了一阵,漆黑的洞内洒进一线光亮。

聂无双立刻冲入洞中,见到叶小箫蜷缩成一团。叶小箫的脸色煞白,双唇不住地打颤,嘴里发出不清晰的“呜呜”声。

它焦急地走上前,将颤栗的叶小箫拥入怀抱,温和地揉他的长发。它不懂黑暗恐惧症,也不知道要如何帮助叶小箫。但它竭尽所能地安

慰他,因为他曾是何剑若。

终于叶小箫的神态略微平静,不过身子仍旧簌簌发抖。他的手指狠狠地拉扯它,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水草,绝望却不肯放松。

现在,它就是他唯一的依靠。

认识到这一点,聂无双的脸上扯出类似微笑的表情。

它爱了他一千多年。无论他是优雅潇洒的,还是单纯天真的,聂无双都爱。即使他的心变了,也改变不了聂无双对他的爱。

它独自守候为的就是他,终皇天不负有心人。它得到了一半的何剑若,还有一半的灵魂也快到了。

她给了他百分之百的爱,也必须要回百分之百的爱。即使不折手段也要留住他,别人再也分不走她的何剑若。

聂无双脑海里浮现出叶陵溪的模样,它确定那人会来到这儿的。谁叫他和怀里的人本就是一体的呢?

******

聂无双猜的没错,叶陵溪的确在尽办法找叶小箫。现在能帮他的是何谨的朋友,名叫程文芸的女孩——她的哥哥曾去过夜雨林。

她长相一般,性格温和内向,看起来和苏苏截然相反。不过有一点一样,她们都喜欢何谨。

程文芸表现的不如苏苏明显,但她的一言一行都昭示对何谨的喜欢。怪的是,她对叶陵溪有敌意。叶陵溪搜刮从小到大的记忆,确信没

见过她,难道他的敌意是因为何谨?可自己是男的,她都吃醋?

算了,管她呢。最重要的是叶小箫,所以先问问她哥哥的情况。

“听说你哥哥比较奇怪。”何谨直接询问程文芸。

程文芸脑袋埋得低低,呢喃道:“是比较奇怪。”

“到底怎么奇怪?”何谨追问。这当然都是叶陵溪想知道的,但他不方便开口询问。

“他是宅男。”程文芸微笑道。

“详细说说。”

程文芸很听何谨的话,背书一般的解说:“他三十多岁,著名医科大学毕业,痴迷于专研医学,极少与人接触。现在呢,过着与世隔绝

的生活。同事都说,他一年说的话不超过十句。”

何谨眉头轻蹙,失望道:“看来想请他帮忙很难。”

“也不是,只要话题对他口味,就会热情的。”程文芸安慰何谨。

“他对什么感兴趣?”

“有两个,医学的,还有关于谢新的。”

“谢新?”

“嗯,还记得我拜托你的佛珠么,去玉佛寺修复的那串。”程文芸嘴角挂着文静的微笑。

何谨会意道:“那是谢新的?”

“对呀,她过去佩戴的佛珠碎了,我哥拜托我复原,我就拜托你了。所以你对他有恩,他会答应你的。”

何谨只轻轻嗯一声,倒是叶陵溪心咯噔一跳。

他记得那串佛珠——让何谨赶来上海玉佛寺的佛珠。

修复碎了的开光佛珠,大多信徒会选择求来之处,所以何谨来玉佛寺时叶陵溪不吃惊。后来何谨忘记带走佛珠,也是叶家兄弟请了年假

送来成都的。否则他们现在人应在上海,自然不会有今日之遭遇。

当时何谨请他们帮忙,语调是难得的急切,让人不忍拒绝。电话里,叶陵溪还拿何谨的焦急说事,调侃了对方一番,没料到他是为了她

……

仨人边聊边走,不知不觉到了程文芸哥哥——程默的楼前。

叶陵溪仰头,迎面是普通的楼房,没有电梯。他们踏上水泥楼梯,不一会就到了四楼。

程文芸按下门铃,少顷,门吱呀开了。一股福尔马林药水的味道扑面而至,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名男子。

叶陵溪扫了一眼开门的男子,顿觉四周的气温降了几度。

这男子身材匀称,英姿卓卓,气质同何谨一样冷漠。但他们有极大的区别,何谨的个性飘忽,此人却不是。

他异常冷冽,散发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在他的周围,温度都显得比别处低。

程默没有同妹妹打招呼,只用下巴指了指叶陵溪与何谨,似乎在询问——他们是谁。

程文芸微笑,道:“他们是我朋友,帮你修复佛珠的,谢新的那串。”

对方听到谢新两个字,眼中闪过一丝光亮,随即打量了叶陵溪他们一番,做了个请进的姿势,算是允许他们进屋。

程文芸没有跨入,略显尴尬道:“我还有事,你们和哥哥聊好么?”说完,开溜似的跑了。

进到屋内,叶陵溪明白了程文芸逃走的原因。

这儿放置了许多的福尔马林,刺鼻的气味浓烈至极,呛得叶陵溪几欲流泪。

他偷偷瞥了一眼何谨。何谨的脸上神色很是隐忍,手指时不时点一点鼻尖,显然想捂住鼻子,又怕引起主人反感。

叶陵溪好笑的收回目光,转而放眼望向室内的事物。不少做成标本的残肢断臂与内脏,置放于密封的透明器皿中,忍受着液体的浸泡。

有些器官更可怖,尚未浸泡防腐剂前已腐败。破烂不堪的内脏混合着福尔马林,散发阵阵尸臭。

比起完全死亡的标本,半鲜活的器官才真正恐怖。它们像濒临死亡的人类,不停的尖叫、辗转、扭曲,发出最后的嘶喊,为了挽留已逝

去的生命。

那么叶小箫的生命呢?想到正在遭遇危险的弟弟,叶陵溪更觉四周环境的压抑。

叶陵溪很努力地压抑住反胃的情绪,尽量保证不触及到房内任何物品。他有轻微的洁癖,喜欢一尘不染的美丽事物。若不是为了叶小箫

,他早就扭头走了。

“我们想请您当向导,可以么?”叶陵溪决定开门见山,他实在不愿久留。

程默的目光冷冷打量叶陵溪,道:“你们去哪?为什么要我当向导?”

叶陵溪温文尔雅地叙述了前因后果,随后补充道:“夜雨林的黑洞岩地图上没有,而你去过。”

说完,叶陵溪静静等待程默答复。

此刻每一分钟对叶陵溪而言,都特别的长,长到可以决定他弟弟的生死。

他的眼角瞥到那些器官,它们安静地放置在敞开的液体中。鲜红的血液泊泊滴下,流淌在福尔马林中,像透明水色中开出一朵美艳的红

色花卉。

叶小箫是会变成这样的残肢呢,还是可以安然脱险?眼下,希望就寄托在程默身上了。

程默直视叶陵溪的俊脸,静默许久,突然冷冷道,“我给你们看一些东西。”

他没有回答叶陵溪的问题,让叶陵溪的心咚一沉。不过此刻他掌握着叶小箫的命脉,叶陵溪哪能拂了他的意。

叶陵溪唇角含笑,有礼地点头。

程默拉开一个抽屉。抽屉里堆积着乱七八糟的物品。程默捣鼓好一会,才弄出一个小型的工作记事本,摔给叶陵溪。叶陵溪打开记事本

的一霎那,有瞬间的失神。

上面画着一座石头雕像。临摹的朴素简单,没有描绘出丝毫的神采,不过能辨认出石雕的基本形态——是叶家兄弟的翻版,只有眼睛的

大小略有出入。

“请问您在哪儿临摹的呢?”叶陵溪将记事本归还。

程默的手指微微弯曲,将本子小心翼翼地合拢在手心,道:“夜雨林的,是不是都和你很像?”

不可否认,像。

叶陵溪见矛头又指向了夜雨林,心头一喜,但怕再提向导的请求会触怒对方,于是委婉问道:“抵达夜雨林,需要多少时间?”

“很快,就在附近。”

“夜雨林在附近?”何谨的秀眉轻颦。也难怪何谨惊讶。这地方叫洛带,小时候叶家兄弟和他就居住此处,但从未听说过夜雨林。

“恩。”程默解释道,“我也是在洛带那片找了好久,才寻觅到夜雨林的。”

“你特地寻找这地方的?”细心的叶陵溪发现了疑点,问道,“可你没有去之前,又怎么知道洛带有夜雨林呢?”

“我一个朋友去过。”说到这儿,程默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本就端正的五官越发显得英挺。

叶陵溪察觉程默的话匣子已经打开,也就不再追问。

“我那朋友叫谢新。”提及这名字时,程默露出怀念的神情。

叶陵溪心里暗道:果然是谢新,那串佛珠的主人。

这时程默的话语又止住,脸上的神色也痛楚起来。

“后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叶陵溪察言观色,追问道。

程默痛苦地抬起头,紧紧地直视叶陵溪,缓慢道:“后来谢新死了,和她丈夫死在夜雨林。”

“对不起。”叶陵溪道。

程默继续自己的话:“他们死的非常惨,被野兽撕咬的血肉模糊,只有一个幼子活了……”

叶陵溪猜测程默为报仇,会答应前往夜雨林的,悬着的心略微放松,安慰程默道:“真是可惜,你也别太难过了。”

“嗯,我带你们见见谢新。”程默以命令口吻道。

见一个死人?难道他准备让我们看尸体?叶陵溪感到室内温度持续下降。

程默独自在前引路,带二人向屋内的一角走去。站到一个普通的木制衣柜前,他停住了脚步,随后倏地回头,目光如电,凝视叶陵溪。

屋内一阵静默。

程默陡然有了动作,猛然掀开衣柜门。

咯噔,叶陵溪的心脏重重跳动,映入他眼帘赫然是一口竖立的棺材。棺材散发出一股奇异而浓烈的香气,压过了四周的福尔马林味。

叶陵溪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他的胆子也大,但不像叶小箫一般热爱诡异事物,见了这种场面心中不舒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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