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雨刚坐下便急不可耐地询问起来，可他的话才刚开了个头，就被紫言抢断了。
“看来这些你真的一点也没变啊，满心想的、看得、说得全都是飞雪。我真的为飞雪能有你这样的奴仆感到高兴。”
“紫言大人，您……”
“怎么？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依然冷着张脸的紫言用眼撇了撇寒雨，他的脸上和眼中全都充满了浓浓的不屑。
“不，您说的当然没错。”寒雨偷偷抬头看了眼紫言，见紫言正睁大眼瞪着自己，害怕的他连忙又低下头不敢正视紫言。
“呵呵，看来不管过了多少年，你那懦弱的性子是永远也不会变了……”说着，紫言轻笑起来，灵动的眼转了又转，里面装着的尽是对寒雨的嘲弄，
“不过……也说不定。如果在十一、二年前的话，那么你……呵呵……”
“紫言大人……”听不懂紫言究竟想说什么的寒雨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答。
“你听不懂是吧？”
见寒雨点了点头，紫言笑得更冷了，“没有记忆的你当然什么也听不懂！现在的你纯洁又善良，而且胆小怕事的很。可在当年，年仅十三岁的你可是这夜国的第一谋士啊，死在你手中的无辜百姓没有上千也能论百了。”

“您… 您说什么？”听了紫言的话，寒雨失声大叫，他的眼瞳中闪烁着震惊，身体更是不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我想你已经听得很清楚了，不过我并不介意为你重复一次。”紫言优雅地笑着，随手从桌上取过一朵娇艳吐芳的美丽花朵,拿在手中把玩起来。
紫言的这番话带给寒雨巨大的冲击，使得他脑中的思绪一片混乱。在剧烈的颤抖中，寒雨双手用力地撑在桌面上，因为用力过重，原本放在桌上的杯子摇动起来，杯中的液体更是散满了桌面。

一旁的紫言瞥了眼桌面，又看了看寒雨的反应，脸上的讥讽更加浓烈。
“怎么？我才说了这么句话，你就怕成了这样？要是我把你的身世全告诉你的话，那你不是要被吓死了？哈哈……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寒雨没有理睬紫言的嘲弄，实际上，他根本就没听见紫言在说什么。现在的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有关自己身世的事情，因为按紫言的话来推测，那么自己和飞雪……他们就应该是……
想到自己有可能曾经是飞雪的敌人，寒雨的心仿佛掉进了冰库中，全身发冷的他脑中变得一片空白。
“怎么不吭声了？难道说你对你的身世一点都不好奇吗？”靠在软榻上，紫言把玩手中的花朵，头也不抬地随口问道，“要是你没兴趣的话，那我就先告辞了。毕竟等着我去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我没时间在这里陪你发呆。”话是这么说了，可紫言却没半点起身的动作。

深深吸了一口气后，寒雨用尽全力努力平复心头乱如麻线的思绪。半晌后，总算冷静下来的他终于抬起了头。
满脸郑重的寒雨用平静的眼望着面前一脸随意的紫言， “请您把您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紫言大人！”
“你真的想知道？”紫言边转动手中的花朵，边笑问。不过这抹笑意却未曾到达他的眼中，他眼底闪动着的都是冷冷寒光，让人不寒而栗。
“是的，紫言大人。”寒雨屏弃掉脑中一切纷乱的情绪，现在的他只想知道紫言口中的自己到底是谁？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为什么他会说年仅十三岁的自己竟然会是什么夜国的第一谋士……这一切的一切都实在是太荒唐，太不可思议了……

“要是我现在告诉你，失忆前的你也是飞雪非常憎恨的仇敌之一，你……还会想知道一切吗？”紫言说这话的时候把视线全都集中在了手中的鲜花上，似乎对他来说，鲜花比寒雨更值得重视似的。

紫言的这句话，彻底地抹去了寒雨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脸色惨白的他直到好一会儿后，才抖动着唇瓣挤出了几个字， “是的……我想知道……”
“很好，既然你这么想知道一切，我就如你所愿！”轻笑着，紫言顺手拔下一片花瓣，毫不怜惜地往地上扔去，“让我想想，我们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呢？”说罢，紫言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恼。

知道紫言只是在耍弄自己的寒雨一声不吭，他默默看着紫言，静静地等待着一切往事的揭露。
见状，紫言笑了笑，觉得无趣的他终于坐直了身体，正眼看向寒雨。
“我想到了，我们就从你的名字开始说起吧，毕竟这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事，不是吗？呵呵……”不等寒雨有所反应，紫言又继续说道， “你，寒雨的本名就是……”

27

故意不一口气说完的紫言再次把目光投到了寒雨的身上，只见他一脸沉静地坐在那里，就好象他真的只是在听故事似的。不过紫言却知道，现在的寒雨定然已经屏住呼吸，只待自己说出那个足以让他后悔一生的名字……

想到这，紫言的唇角微微翘起，恶意在他美丽的眼眸中闪烁着，只要想到等一下寒雨脸上可能会出现的神情，他就抑制不住心中的愉悦。
“寒雨，你的本名叫夜雨辰，也就是说，你真正的身份是--夜王夜逸风的第三子！”
“你、你说什么！”
紫言的话就象一声闷雷，重重地劈在了寒雨的头顶上，劈得他眼前一片黑暗，整个人完全傻掉了。
“我说，你的名字叫夜雨辰，是夜逸风最疼爱的儿子。你知道吗？你大哥本来并不叫夜映辰，可是因为你的名字中有辰，所以才改了这个名字。所谓映辰，不就是为了衬托你的存在吗？”

“不！我不信！我不相信！”寒雨强装出来的平静在这一刻完全崩溃了，双手抱头的他狂乱地大叫着，他的双眼无神且混乱，可见此时的他已然已经失去了理智。
“不相信……吗？”重复着寒雨的话，紫言又拔掉了好几片花瓣，“不论你信不信，我说的都是事实，都是无法磨灭的，最最真实的事实！现在我就从头把一切都告诉你，把三十年前尘封已久的往事都说给你听吧，只要你听了这一切，我想你一定会相信的……”

“夜国和夏国向来交好，所以夜王和夏王也世代都是好友。可二十年前，夜逸风却亲手杀死了他最好的朋友，你可知道这都是为什么？”说到这，紫言顿了顿，他丢掉手中只剩花蕊的残花，重又取过一朵，
“因为他爱上了欧阳雨轩，他此生最好的朋友！”
看着寒雨因自己的话颤抖不已，紫言本就半张的眼眯得更紧。
“因为嫉妒，夜逸风狂乱了，为了爱情而疯狂的他决定用鲜血来抚平心中的伤痛，他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所以，在欧阳雨轩为庆祝自己王妃怀孕的庆典上，他残忍地杀害了他，并用铁骑踏平了整个夏国。

“所幸逃脱的王妃，也就是我的姐姐在生下飞雪和飞凌这对双生子后，曾发誓要为夏国的君王，她的丈夫报仇血恨。在那艰苦的二十年中，我们为了逃避追杀吃尽了难以想象的苦。在苦熬了漫长的二十年后，飞雪和飞凌终于长大成人。就在我们进行第一次计划时，你--夜雨辰出现了。

“被称为‘夜国第一谋士’的你虽然当时只有十三岁，可是你的手段，你的残忍却一点也不输给夜王。那一役，最终以我们的惨败告终。”紫言的眼神遥远而迷离，在叙述的同时，他的思绪也回到了过去，“大伤元气的我们不得不再次开始了逃亡，而你也对我们穷追猛打，似乎不杀光我们不死心。

“半年之后，在寒冷的冰河边，你中了我的计谋掉入河中。我们所有人都以为幼小的你一定受不了冰冷的河水，可没想到的是……你的命果然硬得很……”冷笑着，紫言捏碎了手中的花，鲜红的汁液瞬间染红了紫言的右手，那触目惊心的红看上去是那么的刺眼，那么的不详……

“我不知道飞雪救你的时候是否认出了你，不过当你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却立刻认出了你。那个时候，我恨不得马上杀掉你，可飞雪却阻止了我。他告诉我，他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好计划。”

听到这话，寒雨本就颤抖的身体更是不可遏止地得抖动起来，而紫言唇边的笑意也就更愉快。
“飞雪告诉我，你已经完全失去了记忆。现在的你比小猫还柔顺，还听话。最重要的是，他从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你喜欢他，而他正打算好好利用这个机会。所以他一直很温柔的呵护你，让你觉得他是这个世界上对你最好的人。等你对他有了不可割舍的感情后，再用你去对付你最亲爱的父亲……

“果然，就象他所说的那样，当我两年后再次见到你时，我发现你已经深深地爱上了飞雪。飞雪在和我商量后，我们决定利用所谓的飞凌和我姐姐被杀为诱饵……最后，你果然中计。为了爱情，你竟然真的愿意代替飞雪进宫刺杀夜王……哈哈哈……”说到最后，紫言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快意，大声笑了起来。

反观寒雨，他却只是默默地低着头，并没有表现出紫言想象中的狂乱姿态。
“为什么？”平淡无波的声音从寒雨的喉中逸出，缓缓抬起的脸庞上只有平静。
看到这样的寒雨，紫言的大笑突然中断，阴沉下来的神情扭曲了他那原本美丽的脸庞。
“什么为什么？你是在问飞雪为什么要骗你吗？我不是……”
“不、不是的！我是问您为什么要把这一切都告诉我？”慢慢抬起眼，寒雨有神的眼对上了紫言满是诧异的美目。
不待紫言回答，寒雨又继续说道，“紫言大人，我觉得十分奇怪，为什么您会选在现在告诉我这一切？如果说，您是想让我尝试到什么叫痛不欲生的话，那么您应该是在我除掉夜王后再告诉我这些话。可现在，我连夜王的一根汗毛也没有拔除，您怎么可能选在此刻说出一切真相呢？要是说，我现在就反叛你们的话，那你们的一切计划不就都毁了吗？我觉得，这种低级的错误无论如何也不是您紫言大人会犯的。”

“你……你是夜雨辰？”一脸凝重的紫言对视着寒雨， “难道说你早就恢复记忆了？”
“不，我是寒雨。”寒雨摇头否认了紫言的猜测。
“可是你……”
“我或许是懦弱，可是这并不代表我没有思想。紫言大人，您……所说的这些话里或许有不少是真的，可是我相信，我的主人并不是您口中的那种人。我主人对我的温柔，对我的呵护绝对都是发自于内心的，因为他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暖，那么的真实，他的双眼更是清澈无比，拥有那种眼瞳的人是不可能欺骗我的……就算他骗我……他也……他也想不出这种……这种计谋……”寒雨的声音越说越小，说话的同时，他的头也缓缓地低了下去。他那双平放在双腿上的小手也在不知不觉中搅到了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对自己说的话非常没有自信。

这种种景象自然逃不过紫言锐利的眼，冷冷一笑后，他站起身来从高处俯视寒雨，“那……照你的意思来说，想出这种阴险计划的人一定是我喽？”
“寒雨不敢。不过，不论您说的这一切是真的还是假的，我都不会改变初衷。我……一定会帮主人完成心愿。”
“你的意思是……”紫言眯起眼，重又坐回了软榻。
“只要是主人希望的，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
平静的声音，平静的脸，就连寒雨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都是平静的。看着这样的寒雨，紫言突然觉得自己竟然无法看清他的心思，一股寒意慢慢地从他的脚底往上延伸。
不自觉地，紫言脸上的笑容变得不自然起来。在勉强的笑意中，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小瓶。
紫言把小瓶放在寒雨的面前并示意寒雨打开。
寒雨打开瓶盖， “这是……香油？”
“这可不是普通的香油……”紫言瞥了眼寒雨接口道。
“您的意思是……”看着瓶中明晃晃的液体，寒雨握瓶的手紧了紧。
“这瓶香油看上去似乎很普通，可实际上里面掺加了一种十分稀少的香料。在一般情况下，这种香料对人的身体并没有伤害，可当它碰上另一种香料时，它们混合在一起产生的效果就十分惊人了。”

“另一种……香料……吗？”寒雨若有所思地重复着。
“是的，另一种！”紫言笑道，“那种香料早在几年前就已深种于你的身上，在每月的浸泡中，它已深深地烙在你的身体里……”说着，紫言愉快地笑了起来。
“也就是，我的身体是引子？”没有意外的，寒雨问着一个他早已知晓答案的问题。
“不错！”紫言颔首，继而他又瞄了眼寒雨，不怀好意地笑着，“你不是说你愿意为了飞雪付出一切吗?”
“当然。”寒雨点头。
“那么，你就让我看看你所谓的一切到底都是些什么吧……”说完，紫言猛地站起身。
“你刚才不是问我为什么在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前就把全部的真相都告诉你吗?我现在就告诉你答案吧!那是因为……我讨厌你!非常非常的厌恶你!”看着寒雨瘦小的身子因自己的话语而震动，紫言笑得更开怀，双眼闪动恶意的他越说越大声，越说越高兴，“我知道你对飞雪的爱已经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所以你一定不会背叛他，不论他对你做了什么，你都会原谅他，只要他愿意对你笑，你就算交出生命也不悔……哈哈哈……结果我一点也没猜错，你说的和我想的完全一样!而我最讨厌你的，正是这一点!凭什么你能对飞雪死心塌地到这种地步?而我却……”

猛地发现自己说了什么，紫言脸色难看地收回了还没说出口的话。为了掩饰自己的失态，他一个挥袖转过身去，
“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在这一个月里，我希望你能实现你自己的诺言!”说完，紫言就向大门的方向走去。
就在寒雨以为紫言已经离开时，紫言的声音却从远远的地方传来，
“你知道飞雪为什么会想出这样的计谋吗?那是因为……在当年的那场战役中……他失去了他最心爱的人……那个人，正是由你亲手所杀……”
听闻此言，寒雨脸上强装出来的平静面具完全崩溃，他无力地瘫倒在桌旁，强忍多时的泪终在此时滑满他的脸颊，伴随着悲戚的哭声……
虚弱的身体终究承受不住连连打击，无边无际的黑暗迅速占领了寒雨的世界……要是永远都能呆在黑暗中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那该多好啊……多好……
28

黑暗……同光明一样,都是这个世界的根源……
无论一个人如何追求光明……最后,他终将回归于黑暗……
在这无边无际的黑色世界中……期待永恒的降临……

四周……除了黑色……还是黑色……
身体……仿佛在这虚幻的世界中漂浮,什么也触摸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
他……似乎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般……独自一人在这黑暗中徘徊着……在这没有尽头的黑暗中饱尝着孤独……什么也没有的,只有他自己的孤独……

突然间,随着一声巨响,一道耀眼夺目的光芒打破了这个由黑暗统治的世界,那锐利的光芒就像一把金色的利箭,在它的光辉下,黑暗被尽数驱逐,世界变得明亮……
一道光线……两道光线……无数道光线组合在一起……他的世界开始有了颜色,鲜艳的、美丽的、充满了梦幻般的色彩……
遥远处……好象有什么东西在闪动……
慢慢地,那些东西靠近了……
越来越近……
就在他觉得疑惑时,一副巨大的画面突然凭空出现在他的面前,没有丝毫防备的他立刻被吸入了画面中……

跌坐在草地上,他轻轻抚了抚有些摔痛的臀部。
耳畔传来的呼唤声让他抬首四处遥望起来。
只见离他不远处的花丛中,一个可爱如精灵般的稚童正带着满脸笑意跌跌撞撞地向他身前数米远的男子奔去。
他看不清那男子的长相,只隐约地知道那是一个样貌俊秀的年青男子。
带着微笑,那男子张开双臂,一把抱起跑到身边的孩子。
“呵呵……父王抱抱……父王抱抱……”
“雨辰……雨辰……我可爱的小雨辰……父王最疼爱的小宝贝……”男子大笑着,抱着稚子不断转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