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声又响起，这次敲得有些急，CL6666-1赶紧跳下床，冲去开门。

「六一，你们在做什么？」门口出现一名穿着黑色披风，头上还罩着黑纱的人，完全看不清长相。声音虽然柔细，却相当威严。「为什么让我等这么久才来开门？」

「大王，对不起……」CL6666-1马上跪下，连CL6666-2也连滚带爬地跌下床，跪在地上，看来他们非常畏惧族里的「王」。

「怎么两个人都一丝不挂？」大王走进房里，瞧见床上的裕树，马上明白是怎么回事，还发出鼻息般的轻笑。「原来如此，你们俩还真大胆，竟然背着我偷男人！」

「大王，不是的，我们也是想替您收集男精。」CL6666-1慌张地挥手辩解：「这家伙从没与人类发生过关系，只同我们工厂里的娃娃CL1069-222发生过三次关系，还很纯洁吶！」

「最好你们不是为了私心。」大王走到床边，伸出一只手抬起裕树的下巴，裕树才发觉他还戴了黑色的手套，像是极怕被人看穿真面目。但透过黑纱隐约能看见对方那对又大又美丽的媚眼正凝视着他。隔了老半晌，全身黑衣的大王才转头对还跪在地上的秘书道：「起来把衣服穿上吧！」

「是！」CL6666-1与CL6666-2这才松口气，捡起丢在地上的情趣内衣来穿。穿完后两人紧靠在一起，怯怯地问：「大王，您要怎么处理他？」

「他就是CL1069-222的主人吗？」大王像是还在打量裕树。「我听说过CL1069-222的事了，挺有趣的，没想到你有本事把没有灵魂的充气娃娃给唤醒。」

「我……我……」裕树听得克劳德的事，表情又愁苦了起来。「可是我又害死了他。」

「害死？此话怎讲？」大王像是听得有兴趣，在床缘坐了下来。

「我……我对他做了不该做的事。」提起旧事，裕树再度流泪。「我伤害他的心，把他当成泄欲用的玩具，结果他闭上眼，再也没醒来过……」

「原来是这样。」大王点点头。「但他本来就是充气娃娃，是给你们用的玩具，你也没什么滔天大错，物尽其用罢了。」

「不是！他不是什么充气娃娃！那是我可笑的嫉妒心使然！自始至终我都把他当人……他总是在我灰心丧志时鼓励我、提醒我，而且还说喜欢我画的图。要不是我这么没用，这么不肯相信自己，也不会误以为他只是计算机程序，是在欺骗我的感情，硬生生赶走他的灵魂！」

「灵魂？这么说，你认为他之所以会『活』过来，是有了灵魂啰？」

「当然！虽然他没有心跳……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

「他爱我！他是真心喜欢我的！而且总是相信我能实现梦想，对我来说，这样就够了！」裕树声泪俱下，对着大王喊道：「请你们把他还给我！就算他再也醒不来也没关系，只要他在我身边就好！」

「既然你这么喜欢他，就不该先迁怒于他又后悔。这充分证明你依然是个懦夫，只会找比你弱小的人出气，却没有勇气改变自己。」

大王的话一针见血，将裕树的弱点全揭出来。裕树咬着唇，无言以对。

「这样吧！CL1069-222就在我房里，你要是有种，就来我房里拿！」大王站起身，对两个秘书道：「六一、六二，给他换上体面一点的衣服，然后带到我房间来。我要看看人类的男性能有多大本事！」

待大王离去，CL6666-1与CL6666-2又活蹦乱跳地上了床，对裕树道：「臭宅男，算你运气好，大王肯替你暂时留下CL1069。」

CL6666-2打开床头柜，拿出一套粉红色且镶有白色毛边的情趣内衣，塞进裕树手里。「快换上！」

「不是说要穿体面一点的衣服吗？」裕树盯着情趣内衣，整张脸垮得难看。「穿这种东西，像什么样？」

「你真不要脸！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却连这点儿小事也办不到？」CL6666-1露出不屑的笑容。「这是我们娃娃族的传统服装，不想穿就别去救你的CL1069，把你关到宠物笼，一辈子当你的懦夫与我们的粮食！」

「行！我穿！」听得又被骂成懦夫，裕树毫不犹豫地换上诡异的情趣内衣，也穿上同系列的粉红色高跟长靴。从镜子里看起来简直就是个化装舞会上的兔女郎，就差没有耳朵而已。「这样可以了吗？快带我去大王的房间。」

「等等，」CL6666-1挡住裕树去路。「你答应我们的事还没办到呢！」

「现在不是做那种事的时候！」裕树推开CL6666-1，但CL6666-2马上又挡上来。

「说话不算话，叫你走不出门口！」CL6666-2不知打哪儿抽出条长鞭，拍打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还不快躺下！」

「你们两个很烦欸！」想到克劳德还在大王手里，眼前却有两个莫名其妙的娃娃碍着，裕树又急又气，随手拿起桌上的茶杯，闪进厕所里。

「喂！你做什么呀？」CL6666-1与CL6666-2凑到厕所门口，轮番擂着门，大吵特吵。「出来啊！没用的家伙！再不出来，我去叫大王熔了你的克劳德！」

「吵死了！你们先去跟大王说我半个小时后过去！」裕树凶狠的回答传来，令两人愣了愣。裕树又继续道。「你们不是饿了吗？我正在给你们准备粮食，所以不要在那里鬼吼鬼叫，吵得我心烦意乱，打不出来，谁都没得吃！」

两人总算明白裕树拿茶杯进厕所是为了什么，CL6666-1听话地致电给大王，自然不敢说出真相，怕大王怪罪他们自私，只好谎称正在为裕树沐浴更衣。

隔了半小时，裕树果然开门出来，吁了口气，将茶杯递给已等得快不耐烦的娃娃们。一接过茶杯，CL6666-1与CL6666-2都看着满满的白色物体流口水，CL6666-1甚至迫不及待地用手指挖了些塞进嘴里，露出幸福而又满足的表情。

「啊！好好吃哦！」CL6666-1赞叹地道：「吃了这个，我一定会变得更漂亮！」

「你怎么可以先吃！」CL6666-2不甘示弱，抢过杯子直接咽下一大口。「天吶！真是太美味了！宅男大哥哥，再多弄一些来！」

两个小鬼真现实，刚才还叫他臭宅男，现在有得吃就改叫宅男大哥哥。裕树见自己的体液被两人如此吞吃，多少有些反胃起来。他挥挥手，坚决地道：「现在不行，弄那么多出来，我已经累了。你们先带我去找克劳德，等克劳德回到我身边，我心情好，再送一大瓶给你们！」

「真的？」CL6666-1和Cl6666-2听到未来还有一大瓶能吃，开心得手舞足蹈起来。说来他们也很单纯，不过就是想满足食欲，与小孩子没两样，有得吃，什么都好办；两人兴冲冲地推着裕树出门，领着他往大王的房间去。

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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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男的充气娃娃】 022

于要前往大王房间的途中，得经过恶魔工厂。裕树见到占地上百坪的工厂里挂满了充气娃娃，不只克劳德，还有赛菲罗斯、札克斯等Final Fantasy第七代的角色；除此之外，更有其它电玩的主角如Final Fantasy X的堤达、亚隆；Devil may cry的但丁、弗吉尔，甚至还有Kingdom Hearts的索拉……等等，琳琅满目，而且清一色都是男性角色。

「你们大王制造充气娃娃的目的不是为了收集男精吗？」裕树疑惑地问：「为什么不做一些女性的充气娃娃？又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同性。如果也有女娃娃，不就能收集到更多？」

「你这白痴宅男，」CL6666-1赏给裕树一记白眼。「我们全族都是雄性，繁衍后代也是雄性与雄性交配，所以我们只认同喜欢同性的人类男性。」

「而且喜欢同性的男人具有某种特别的基因，」CL6666-2也插口说道：「虽然人类的科技尚无法分辨，但是他们所制造出来的男精成分与一般男性不同，只有这类男人的精才含有娃娃族所需的营养素。」

「等等，你刚刚说繁衍后代？」裕树瞪大双眼：「雄性与雄性交配？」

「有什么好惊讶的？娃娃族每年都有一次交配期，所有族人在交配期里都有受精怀胎的机会。」CL6666-1流露暧昧的眼神：「否则你说，像我们这么漂亮的族群，要怎么留下来？」

「那你们做出来的充气娃娃呢？也有交配期吗？」

CL6666-2狠狠敲了裕树的头一下。「说你白痴还不承认，充气娃娃是充气娃娃！哪有繁殖的功能？」

「哦……」裕树无奈地搔搔头，默默地跟着两个秘书身后，见这两名秘书走路都故意扭腰摆臀的，像是对自己的身材非常有自信。途中也遇上几位娃娃族的族人，虽然长得不像克劳德，却也都是一等一的美貌。他们见到裕树这个外来者，不但不惊不羞，反而兴致高昂，甚至还有人靠上来摸他一把，简直是公开的性骚扰，吓得他只好缩着身子走路。

在明亮的走道上绕了许久，终于来到一座高大且华丽的门前面。

「到了，进去就是大王的房间。」CL6666-1站在门边，做出请进的手势。

裕树端详眼前那两扇木造的门，上头刻了三名展翅飞翔的天使，俊美的容貌漾着温柔的微笑，还有浮云围在他们身边，铺陈出喜乐与和平的气息，令人感觉不出门内会是恶魔大王的领地。

「进去啊！」CL6666-2推了裕树一把，裕树原以为自己会撞上硬梆梆的门，没想到他竟像是「沉」进门里面，直接穿了进去。

一穿过门，身边人声沸腾，还有电玩的广告曲传入耳中。定睛一瞧，裕树发现自己置身在秋叶原，即那天带克劳德去的电玩动漫贩卖楼层。

「裕树！裕树！你看，我们家里也有这个耶！」克劳德兴奋的声音传来，裕树难以置信地望去，见克劳德正抱着他的漫画原稿，又跳又叫地指着摆在卖场中央的四比一克劳德ＧＫ模型。诡异的感觉传来，莫非他回到过去了？还是有关娃娃族的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不管怎么说，他觉得自己像是与克劳德分开了几世纪，他好想念那张阳光般温暖又可爱的脸蛋，于是他扑上去紧紧地拥住克劳德，完全忽略身处公众场合，忘情地对克劳德又亲又吻。

「裕树，你怎么啦？」克劳德咯咯地笑起来。「好痒啊！」

「克劳德，我好想你……」裕树将头靠在克劳德肩上，呼吸着克劳德的体香。

克劳德轻轻拍着裕树的背，笑着道：「你是不是傻啦？我一直都在你旁边，又没与你分开过，干嘛想我呢？」

「我不管，我就是好想你……」裕树抬起克劳德的下巴，将自己的唇覆在克劳德的唇上，浓情蜜意地索吻。

与那天相同，一个戴着眼镜，看来像书呆子的男学生悄悄靠到他们身边，戳了戳克劳德，然后怯生生地开口问：「朋友，你长得好像电玩里的男主角，你叫什么名字啊？」

克劳德转头望着他，又露出亲切的笑容。「我叫克劳德！」

「克劳德？真巧，和电玩人物一模一样呢！你是在玩cosplay吗？」年长且看来不修边幅的大叔问自另一侧走来，也好奇地问。

「什么是cosplay啊？」克劳德天真地笑着，然后指着还搂着他的裕树：「我和裕树来买东西啊！」

「裕树？」两个陌生人同时望着裕树，见他将克劳德抱得紧，不禁都有点吃惊，心里甚至升起几许敌意。于是两人招摇地在卖场里宣传有个与电玩男主角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引来围观的人潮。

见到周遭的人数愈渐增多，甚至连电玩节目的外景队也靠过来时，裕树开始紧张，心跳加速了起来，感觉脸上开始发烫，手心冒出了汗。克劳德像是察觉裕树的焦虑，便主动握住他的手，并拍拍他的手背，暗示他别担心。

但积习难改，一见那些人在他面前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浮现于裕树脑海的第一个想法依然是：「他们一定在批评我什么地方不好……」果然，才刚想完，有个观众举手指着他。

「你叫新田裕树对不对？看起来十足是个宅男，竟然敢站在克劳德身边，未免太自不量力了吧？」

「我、我……」裕树结结巴巴地反应，却又被另一个观众插了口。

「克劳德说你是他的朋友，我才不相信！一定是你做了什么坏事情威胁他，想藉他的光芒让大家都注意到你！」

「哦……你们看，他在紧张了，在心虚了，不断地在流汗，还在发抖呢！」

「真是让人看了就讨厌，畏首畏尾的，是不是男人啊？」

「就是嘛！连站都站不直，头都抬不起来，还敢用那双脏手摸克劳德！」

「新田裕树，听说你每次拿你的作品去投稿都失败对不对？」

「而且你连出门都会害怕得像小鸡一样对不对？」

「我知道了，你一定是那种连爸爸、妈妈都讨厌的小孩，做什么都做不好，没人要的孩子！」

「不不不不是，我不是……」裕树整颗心纠成一团，每句批评都刺进心里，他转头想向克劳德求救，但克劳德只紧紧地将漫画原稿抱在怀里，一句话也不说，眼泪扑簌簌地流下。

「你惹克劳德哭了！真是太不可原谅了！」

「没用的家伙！你怎么不干脆去死一死算了！」

随群众的攻击，娇小的女采访员跟着起閧，拿着麦克风大声喊道：「大家一起说，新田裕树是个懦夫，对不对？」

「对－－！」众人齐声大喊：「懦夫！滚开！别碍在克劳德身边，克劳德才不喜欢你呢！」

「就是嘛！克劳德永远不会是你这白痴宅男的！

「你以为克劳德是你的谁？喜欢的时候就抱抱他，不喜欢的时候就踢开！」

「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很可怜吧？老是在自怨自艾，叹世事不如你的意，难道你以为别人都过得很顺利吗？」

可怕的事发生，裕树看到在场的每一句话都具体地浮现，一字一句都在空气中飘浮，简直就像漫画里的巫师在念咒语时，咒文会在巫师身边绕来飞去似的，那些瞧不起他的言词亦如是，幻化为会飞翔移动的文字，甚至有志一同地朝他飞来，捆住他的手脚，遮蔽了视线，就快连身边的克劳德都看不见。

「哇啊！」克劳德的尖叫声传来：「你们不要过来，不要碰我！」

「克克克克劳……」裕树想呼唤，未料连嘴也被那些文字形成的咒缚堵住，除了唔唔声之外，发不出其它声音。而且眼前已变得一片黑，四肢动弹不得，尽能靠听到的声响来判断发生什么事。

「不要抢我的漫画！」克劳德的哀叫又传来。「那是裕树辛辛苦苦画的，你们不要抢走！」

「克劳德你干嘛这么蠢？那白痴宅男又不把你当人看，他当你是泄欲工具，你还傻傻地喜欢他！」群众七嘴八舌的抨击又如机关枪般开战。

「反正他又不相信你，也不相信他自己，这他这种人，根本不应该活在世界上，只是浪费粮食！」

「你们不要乱讲，裕树是很有梦想的人！」克劳德大声地反驳，情绪显得激动。

「梦想有个屁用？凭他那付德性，动不动就放弃，能实现梦想吗？想得美哟！」

「克劳德你别那么在意他，你瞧瞧，他现在连我们的话都承受不住，整个人动都动不了，爱这种人做什么？」

「裕树很温柔的，虽然他很没自信，但是他是个本性善良的人！」克劳德哭喊着：「你们不要撕碎他的作品，那是我的宝贝啊！」

纸被撕裂的声音传来，还有克劳德哭着阻止的声音。

「克劳德，那个懦夫根本帮不了你！」人群中窜起一抹高笑。「就算我们现在要强暴你，他也只能呆在那儿看着好戏上场！」

「不要！不要！不要！」克劳德的叫声变得更加凄厉：「裕树，救我！救我！」

「他才不会救你，他讨厌你！因为你只是个充气娃娃！」

「你们骗人，裕树不会讨厌我的！」

这句话听在裕树耳里，痛得如火灼般，强烈的愤怒与哀伤如风起云涌般袭卷而来。他不能再当这么没用的人，克劳德这么爱他，这么相信他，他怎么背信忘义，弃克劳德于不顾？他该挺起胸膛，当个能够保护爱人、让爱人依靠的男人！而不再只是龟缩于虚拟世界的宅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