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医 第一部 上——老草吃嫩牛
老草吃嫩牛  发于:2011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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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景致无奈的点头,转身回到教室,他拿起一本会计的专门基础书籍讨好的蹲在知之的面前:“小老鼠,我们玩数字游戏好不好?很好玩的!”

知之抬头看下他,冲他无害的笑下,接着继续低头雕刻他的笛子,再次切断了这个世界和他的联系。

随景致无奈的转身走开,一边走一边叹息:“小耗子,即使你想成为伟大的乐器师傅,可是你根本听不到,怎么能进入医器制作的殿堂呢?你连最基础的校音都做不到啊!”

知之看着随景致消失的背影放下小刀,嘴巴角淡淡的挂出一丝笑容心里想:“如何做不到,我在这里甚至能听出你家宝贝儿子,一首简单的流水音,一下午错了七次,这么简单的曲子都会出错,真是笨得要死,这样的错误知暖都不会犯。呿!”

随伯禄也许真的不会想到,也绝对不会想到,随家还有一个人能从两百多人的杂音里区分出人,区分出音,甚至,知之有比他还要准确地记忆,他可以记得某个人从练习某个曲子开始,一共错了多少次。他可以知道这个人是哪个指头有陋习,虽然他不知道该如何纠正,但是只有十岁的知之已经是比天才还厉害了,只是这份无比地荣耀,随家谁也不知道。多么遗憾的事情……

十岁的知之,也许指法真的不如家里的那些孩子,乐器也只会单一的人鱼水琴。可是他不同,因为在他的世界里,音乐就是音乐,是可以带着他的思绪飞翔在整个世界的东西。独独和乐医无关,乐器也不是医器。就像这个世界,它只是单一的它自己而已。十岁的知之在追求一种境界。他想找出音乐的韵,他想明白飞鸟从天空划过的音。十岁的知之对音乐只是简单的喜欢,他爱音乐,就是这样。这就是随知之的音乐世界。仅此而已。

7随知之的世界

随家,吴岚帝国最古老的乐医世家之一,近千年的历史,出过成千上万的乐医。被世界推崇的古老氏族,随知之在这个世家是奇迹一般的存在,他不是哑巴,只是不想开口说话,他是听得到声音的聋子,但是他不想听。于是他就能切断一切不和谐的声音。他总是默默的微笑着,他无声的躲在古老氏族的牌位后面,犹如这个大大笼子里的小耗子一般生存着。

“吱吱!吱吱!!!!”一声声呼唤,从随知之的小院门口传来。

躺在院子里躺椅上的随知之没有动,他继续看着面前的书《乐的意境》,现在的他仍然看不明白。他知道是哥哥来了,可他不能给对方任何反应。

随知意跑到弟弟面前,露着大大的笑容,嘴巴夸张的作出唇形:“我回来了,吱吱!”

随知之放下手里的书本,真诚的拥抱下哥哥。表示很高兴。随知意从身边的包包里拿出厚厚的一大叠画片,放进弟弟的手里,随知之笑眯眯的看着画片表示很喜欢,随知意开心的坐在弟弟面前,拿起弟弟喝剩下的半盏茶水倒进干渴的喉咙,那件事情发生后,随知意回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先来弟弟这里报到。

“我去看妹妹了,吱吱要去吗?”随知意对着吱吱大声喊到。

随知之心里翻着白眼,耳朵都要给他震聋了。他微笑的点点头,竖下大拇指,表示好。随知之换下衣服,他打开抽屉,抽屉里有满满的一抽屉的画片,全部是崭新的,随知之把那些画片小心的放好。上面还盖了布,接着他走到卫生间,仔细用力的擦洗着十个修长漂亮的指头,记得他第一次想伸手拥抱妹妹的时候,妈妈轻轻的打了一下他的手,她以为知之听不到。可是知之完全,清晰完整的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别摸她,万一把不好的东西传染给知暖可怎么好。”知之知道什么是不好的,先天五音缺乏并不是他想要的。但是,母亲略微带着无奈和抵制的音调还是深深的刻在了知之的心里。他抬头看下妈妈。倾童有些尴尬的比划着解释:“知之在外面玩,手上会带着细菌,所以要好好洗手。手洗干净了,就能摸妹妹了。”知之点点头,大力的微笑,但是那之后他再也没有触摸过知暖,甚至知意也是。他开始慢慢讨厌和任何人有肌肤上的接触。除了月光。

知暖四岁了,那张小嘴巴哦,能说会道,一把儿童琵琶弹奏的叮咚作响,因为她和家里的祖母使用同样的医器,所以除了爷爷,知暖最得老太太的爱。知之坐在假山的一边,离父母和哥哥妹妹距离只有几步,他不过去,父母也不会主动招呼他,知意不停地把知暖举高高,知暖笑的咯咯直笑。多么幸福地一家啊。

知意回头张着嘴形大声对知之说:“吱吱过来,抱下知暖。可好玩了。”

知暖嗲声嗲气的拒绝:“不要小哥哥抱,奶奶说,知之哥哥脏。”

知意面孔一冷,重重的把妹妹放到地上,接着冷冰冰的看着她。知暖看下父母,再看下哥哥,委屈的大声哭泣起来,倾童心疼了,带着一些责怪的语气对知意说:“妹妹还小,懂得什么。再说,知之也听不到。知暖说什么他也不明白的。别跟妹妹较真。”

随景深有些尴尬的看着自己的家人,自从知之听不到了,大儿子根本不和他说半个字。小儿子根本不对他的任何声音作出反应,外面人都说他如何如何心狠,他也曾经半夜想表示下父爱,比如给儿子盖下被子什么的。可惜不管他如何拍打,小儿子的门都不开,那个孩子听不到啊。不开门是正常的。关于随景深表父爱的行动也仅仅就那么一次而已,再也没有下次了。

随知之看着妹妹哭泣的样子,觉得很可怜,他笑嘻嘻的过去,想伸手哄下妹妹,知暖气哼哼的转身跑到妈妈的怀里小声叨咕:“不要小哥,小哥是笨蛋,笨蛋会传染。”

知之笑嘻嘻的看下妹妹,他什么也听不到,干吗伤心?他拍拍自己的肚子,表示饿了,知意想陪他吃饭,他大力拒绝,连比划带表情的说,哥哥回来不容易,要多多陪父母和妹妹。知意只好留下。

知之面无表情的从院子里走过,知墨和知闲远远的迎面过来,他们正在快乐的说着什么,不停地发出畅快淋漓的笑声。时间流逝,孩子们慢慢长大,知之的残疾使这些少年的心上多少留下了内疚,知闲远远地就冲知之打招呼,知墨也客气地微笑,知之面无表情的从他们几米远的地方转弯向另外的方向走去。他听不到,什么也听不到,如果可以他宁愿看不到。

“哎,怎么走了呢?”知闲遗憾的唠叨。

“他又听不到,除非你跑到他面前说,耗子是聋子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一个少女提醒。

“闭嘴吧。不要你提醒。”知墨看下那个“好心”的少女,不客气地斥责。

“哎,我说,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们怎么还放不开,把他打聋的是大伯父,又不是你们。”少女不服气的说。

知墨和知闲互相看了眼,放不开,怎么放开?只是一时的负气,跑到祖父面前添油加醋。是他们先挑逗的知之,四叔再三告诫不许说出去。要是不说就好了,现在,知意根本不和他们说话,知之无声的关闭了自己。他们还小,善恶感很强,每当看到知之,那份内疚就不必说了。

随知之走到随家的大厨房,打开点心柜子,毫不客气的把各种好吃的放进身边的篮子里,全部都是月光爱吃的啊。他的表情笑眯眯的,完全忽略了身后那些厨子们的不客气的话,什么没家教,可恶的聋子,知意少爷怎么摊上这么一位弟弟之类。听不到就不生气。

月光吃着点心,笑眯眯的看着知之的即兴表演,四年的历练,知之的弹奏也能吸引个十条八条小鱼小虾的倾听了,今天知之弹奏着的古琴,和知意的一模一样。琴是月光不知道从那里搞到的,比知意的那把还要好很多。

“怎么样,月光,我刚从书本上学到的,好听吗?”知之讨好得对月光说,现在的他只对月光说话。

“依旧没有韵,没有心,只有技巧,不好。”月光不会说虚伪地话,他的批评很直接。

随知之没有得到期盼的夸奖,有些失望地走到月光面前,躺下:“带我走吧,月光,随便哪里!随便哪里……都比这里好。”

“现在……现在还不行。”月光抚摸着他眉心的人鱼守护说。

“什么时候,月光。你一直说不行不行的。”知之失望地叹息。

“吱吱身上有束缚,等你到达冷静、平和、清淡,解脱束缚。真正从心里放开一切的时候,就可以了。”月光慢条斯理地说。

知之看着反射着绿光的岩洞顶,冷静?平和?清淡?束缚?那是什么?他不懂得。又隐约地懂得一些。知之伸出双手,他的手型修长优雅,十个指头间全是茧子,那是苦练的结果,他比任何人都努力,辍学后的他有着比其他人更加多的时间练习。十个指头的茧子就是证明。

“下个星期,再给我加四根琴弦吧。好吗?月光。”知之摸着月光的头发问。水琴的弦子是月光的发丝做成的。

月光点点头。看着知之的眼睛:“知之很伤心?”

知之闭起眼睛,淡淡的说:“没有,没有伤心,月光看错了。”

时间缓慢地过去,岩洞中传来人鱼的叹息。

随知之很晚才回到房间,房间的灯光依然亮着,知之缓缓推开房门,知意靠着沙发看着他:“你去哪里了?”知之微笑,假装听不到。

“我去了九音湾,没有找到你。”知意继续问。

知之走到桌子前,拿出新的画片,一张一张的认真摆放起来。

知意在他身后叹息了下,他拍拍弟弟的脑袋:“抱歉,知之。我什么都帮不了你。”

知之玩图片的手缓缓地停下,他不需要哥哥帮助他什么,甚至他想要一直一直保护哥哥,一直给自己爱的那个怀抱回馈一些什么,可是他什么也做不到。知之回头看着哥哥,冲他微笑。

知意从桌子上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写到:“过两个月,我和钬家的钬溪节有场决斗。我们都是进入角五级的人了,钬溪节说钬家的鼓鸣乐器是最适合攻击的,我却不以为然。所以想比一下。到时候一定很精彩。”

知之有些紧张,乐医拿医器械斗,是绝对禁止的事情,这中间的处罚异常严厉,最低也是终身封印右手。当乐医级别到达角的级别后,音乐会有攻击之气,级别越高,攻击力越强,乐医追求的是最纯正的和谐之音,杀戮之气是绝对邪道。所以几百年来,用医器决斗是所有乐医法则里必须遵守谨记的第一条。

“不要去,哥哥,很危险,不允许的。”知之自然知道中间的厉害,他快速的抓过笔迅速写了几个字。

知意笑了下:“哎呀,我们是正式签署了决斗文书的。乐医仲裁所绝对不会说什么的,再说我们都会有分寸的。”

知之安心了不少,他写到:“哥哥,要小心。”

知意点点头,拥抱下弟弟:“吱吱,这次我回来,会带许多画片给你。许多的。”

知之微笑,心里却想,我早就不玩画片了,哥哥,我已经长大了啊。

8随家十四少

随知之举着双手,保姆尽量把十四少的衣衫弄的妥帖。

这个孩子实在太皮了,有时候一天三套衣服都不够换的。都说一奶同胞多少有些相似,可这位十四少除了长相近似于九少爷,其他的任何地方,都是和九少走着相反的路线。

两位仆人抱着大镜子在随知之周身转了一圈。随知之没有去看镜子里那个漂亮的孩子,他的眼睛盯着桌子上放着的一副街上买的油画【人鱼的歌】。这是他第一次独自上街购物。

随知之很少上街,今天是随知意的生日,他决定为哥哥挑选个礼物,这幅油画是随知之在古董店找到的,整整八十个卡逊塔。要知道吴岚的卡逊塔是六国最值钱的货币。就拿切尔汶的货币单位元来说,一千切尔汶元,才能换吴岚一个基门塔,而每一百个基门塔才能换一个亚塔,接着亚塔后面是卡逊塔,卡逊塔后面华塔是六国最最昂贵的货币,许多国家都拿华塔来说物品价值。从这个角度来看,吴岚的国力在六国中是比较强的。

这幅油画的价值甚至可以够普通老百姓的四口之家一年的开销。随知之没有价值观念,他觉得好,拿了就走,自然有人为他付钱。有时候也真是奇怪,随知之十一岁了,竟然不知道大面额的钱币长什么样子,他根本不会花钱。

随家的孩子出生后,一般身边都配备了两位保姆,两位侍卫,随着年龄增长,这样的人会越来越多。乐医在各国都是紧俏人才,国家未来了拉拢四大家,甚至为这些家族垫付奶粉钱,区区几个保姆、侍卫更是不在话下。

随知之有六位随身侍从,却不是国家垫付的钱。他出生后,随家甚至没有在乐医仲裁所上报户籍,对于他这样的孩子,所有的开销都是从家族产业里出的。随知之封闭自己后,原本只有四位侍从的小院子又多了两个住客。随知之倒是无所谓,只要他们不跟着自己,不轻易进入他的世界,不要尝试和他沟通,他是不管他们,他们想躺着、卧着,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但是只要有人想在他这里实现点什么私欲,随知之第一个反应就是立刻把这人赶出自己的院子,半眼也不要看到。

知之自己想的倒是好,可惜家里的大人却不能这样做。现在随知之吸引了太多外面的话题,说什么的都有,比较难听的就是虐待儿童了,做人尖酸刻薄了,四大家最无情的一家人了之类的。

这人啊,就是活给别人看的,以前的随知之即使大家忽略他,也没饿着、冷着他半分,现在倒好,伴随着谣言越来越多,家里的人就如自己真的亲手拿了刀子割掉随知之的耳朵一般,仓惶得不知道该干什么。尤其是面对随知之,那是未语先带三分笑,不言肠内绕三圈,生怕一不小心落人口实。这上上下下的千八百口子人呢,谁知道会有什么谣言呢。

随知之胳膊下夹着油画,慢悠悠地向哥哥的前院走去,其实这家的孩子大部门都在启蒙院附近的院子住,正房的直系孩子都是有独立院子的。随家很大,光占地就有九千多亩,这里大到一些年龄相等的孩子互相都不认识。随家的外围住着的是外系子孙,每年三月,孩子们考试完毕后,只有最优秀的子孙才能进入闻音阁。随知之并不知道这些,他的世界只有他和哥哥的那个小圈子,比九千亩小了太多,长这么大,他连爷爷的卧室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十四少要坐车吗?”侍从对着随知之比口型,从这里到前院有段距离呢,尤其是中间还有三个跨院。随知之想了下,点点头,侍从没多久开来一辆微型车子,车子异常小,只能坐两个人。随知之坐了上去,小心的把油画护到面前。

启蒙院很大,齐刷刷的排列着犹如一个模子雕刻的数十个院落,住在这里的是随家的需要启蒙的孩子们。十五岁之前随家所有的孩子都必须在这里统一就寝、上学、学习音乐。这些孩子处境差一点的就十来个人住一个院子,只有直系子孙才会出生就有独立的院子。以前随知之很向往这个地方,因为这个地方的同龄人是最多的,后来知意不许他去,他也就再也没来过。今天不同,今天是哥哥生日呢。

随知之在启蒙院的大门廊那边下了车子,怀里依旧很珍惜的抱着那副画。他的记忆很好,记得哥哥房间的方向。他快步走着,一路上不停的有人向他弯腰示意,他也习惯的点点头回礼,哥哥就是这么做的。正房的孩子地位向来不同,随家有排位的少爷小姐一共有二十一个,其他的都统一称呼为少爷、小姐,没有排位。

随知之慢慢地走了一段,迎面却看到奶奶带着一群家里的老太太溜达过来。是啊,今天是知意哥哥的生日呢。

“这不是知之吗?过来给奶奶瞧瞧,大冷天的怎么衣领都不扣好。”随家老太太亲切的抱住了知之,帮他把领子拉了几下,接着很是难过的对周围的人说:“我家知之,最是命苦,正是可怜见的孩子。我和他爷爷不知道背后掉了多少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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