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医 第一部 上——老草吃嫩牛
老草吃嫩牛  发于:2011年03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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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榔头负气地扭头,也没发现自己有多孩子气。

“第一,手术完毕,没有放屁不得进食;第二,你的胃暂时无法消化水果;第三,等你能吃了,那些东西就烂了,浪费可耻。知道吗?”鱼悦耐心的解释。

榔头扭转回头,满脸的不相信。刚想开口,一声沉闷的,悠长的放屁声从被窝下传了出来。

鱼悦眨巴下眼睛,看下他:“恭喜你,终于放屁了!”

31擦肩

榔头的脸涨得通红通红的,这辈子都没这样丢脸过。放屁被恭喜,也算奇迹了。

鱼悦笑嘻嘻的从床铺下摸出一个保温杯放到床头:“奶奶炖了鱼汤,很补的。我去叫下医生,医生允许了,你就能吃了。”他说完转身出去。

榔头尴尬得一头冷汗。妈的,丢人死了!

鱼悦找到护士台,看了看。咦?人呢?走廊上,平时扎堆的病友这会儿也都消失了。

榔头的病房在医院的一楼,平时这里是很热闹的。鱼悦觉得有些奇怪,他顺着走廊慢慢的向大门那边走去。才走到入口,鱼悦发现那里聚集了无数的人,大家都安静非常,低着头站在走廊两边,中间路出长长的一条走道,一些穿着仲裁所制服的人正从那里穿过。

鱼悦站在那里,远远望着那些人,久远的记忆翻江倒海似的冒了出来。奉游儿,他还是这么放荡不羁;华莱西亚,这个人鱼后裔,依旧一身男人的打扮;走在前面的那个是帝堂秋吗?他,怎么变得如此稳重?还有……那个,是知闲?

哥呢?知意哥呢?鱼悦眼睛突然睁大,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知意出事了?鱼悦烦躁万分,一股凌厉的气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帝堂秋他们突然集体停下,向这边张望过来。意识到自己暴露了,鱼悦迅速隐藏进人群。

“你们也感觉到了?”帝行舟盯着人群的方向问。

“是,窥视。还有级别很高的乐医精神气。”奉游儿张望着。

那里只是一些露着迷漫表情的人群,每个人都非常普通。但是那股毫不遮掩的、巨大的精神气,又是从哪里发出来的?

“田葛?”奉游儿对走在最后的田葛叫道。

“在。”田葛走到前面。

“小店市,有隐居的乐医前辈吗?”奉游儿问他。

田葛想了下:“据我所知,没有,也许萧克羌知道。”

帝堂秋再次扫视下人群,依旧一无所获,他有些失望地对伙伴们说:“走吧,也许是不知名的前辈,先把手里的工作解决完毕再说。”

鱼悦藏在人群里,目送着他们离开。十二年了,他们如同陌路,十二年之前,也同样是陌路。片刻后,人群散去,鱼悦跟着几位护士回到护士站。在那里,他呆呆的站立了很久,直到别人问起,才终于想起病房内,有个饿的要发疯的榔头。

“那个……小老板?”榔头无奈的声音。

发呆的鱼悦被打断沉思:“啊?”他扭头,自己的汤匙离可怜的病人还有一段距离,病人努力撑起脑袋,在距离汤匙一寸的地方再也挪不动了。榔头看着鱼悦,可怜巴巴地。

“哦,抱歉。”鱼悦把椅子向前拽了下,这次是看着榔头,小心地喂的。榔头胃口很好,是真的饿了,一保温桶鱼汤渣都没剩下。

喂完了汤,鱼悦走在卫生间里刷保温桶。他仔细打量着镜子里的人。过长的刘海被拉得很低,直到眼帘,巨大的黑框眼镜盖住了眼镜,常年在海底不受日晒而苍白的皮肤。鱼悦伸手缓缓摘下眼镜,看着没有眼镜的自己,眉心的红痣早就脱落。十二年前,他象随知意,十二年后,他竟然越长越像月光,一个男人居然生成这样……鱼悦多少有些黯然,不过这些不是重点,他上下的详细的打量自己,他们应该认不出来了吧?他已经不再是那只老鼠了,不再是了……

水龙头里的水哗啦啦的流淌着,鱼悦突然弯腰,双手接着一捧一捧往脸上打去。要冷静,要冷静,知意是非常厉害的人,他不会有任何事情,绝对不会。

榔头仰面躺着,医生不许他枕枕头,他的脖子和脑袋要乏得崩溃掉。他伸手想叫护士,扭头却看到靠着窗台发呆的鱼悦。刚才他就想问了,他是去洗保温桶?还是去洗澡了?从卫生间出来,浑身水淋淋的,接着就靠着窗台发呆。

他真美,榔头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小老板第一次在他面前没带那副丑得要死的眼镜,他靠在那里,微风吹起眼帘前的头发,侧面看去,那个人就犹如一副古老意境中的水墨画。很美,很飘逸。榔头忘记了自己可怜的脖子,呆呆的看着。

“那个……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不能说的秘密,但是秘密放久了,就如伤口一般,遮掩的再好,也会化脓,会溃烂。”寂静的房间里,榔头的声音,突然响起。

鱼悦回过头,看着榔头:“什么?”

“哦,那个……我,我是说,谢谢,其实,我早该道谢了,谢谢你救了我,帮我叫救护车,还有那个……医药费。”榔头越说声音越小。

鱼悦慢慢走过来,一只手扶着榔头的上半身,一只手轻轻的揉他的脖颈。他的手很凉,很舒服……

“你的手,你的手,不是不能动吗?”榔头惊讶极了。

“谁说的?”鱼悦的声音有些耍花招后得逞的笑意。

是啊,从来没人说过,只是他们就那么认为了。

“我只是懒得动它,我在训练左手,我希望左右一样灵活。”鱼悦停了会还是回答了榔头这个问题。

“喔……”榔头点点头,闭起眼睛,被放松的脖颈,很舒服。他没有去追问,为什么要训练左手这个问题。

“前面,最前面说的那句话,再重复一次。”鱼悦的声音从他脑袋顶传来。

“……以前,我很小就觉得自己是个孤儿,别人给我饭吃,对我好,我该以性命报答。因为,做人要是没有良心,还叫人吗?那个时候许多回和死神就是一擦肩的事儿,说实话,我觉得能活着,是件了不起的事情。健康的活着,即使是自私点,也没什么,人只能活一次对吧。”榔头没有再重复之前的话,也许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再说一次那么肉麻的劝说言吧.

鱼悦的手停了下,略带点困惑地说:“那么,我现在也给你饭吃,还给你付医药费,你是不是也以性命报答呢?”

榔头噗嗤乐了:“我想活得自私点,这一次,我要为自己活着,像个人一样。不过,还是谢谢你,我会报答你,用我力所能及的方式。”

鱼悦沉默了一会儿,放下他的脑袋,关起窗户:“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他收拾了下桌子上的果壳,调整好室内的灯光,转身欲去。

“小老板,你的眼镜。”榔头也觉得有些累了,他迷糊的闭上眼睛提醒。

“我不再需要它了。”鱼悦温和的帮他拉好被。

病房的门,缓缓的关闭。榔头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他觉得他会有一个好梦,睡一个好觉,这么多年了,他终于做到了,他舍弃,他得到。

夕阳西下,鱼悦靠着一楼的墙。他在等待,护士台依旧没过去的兴奋传递给他一个消息:那些乐医,他们还没出来,只是一刹那的想法,鱼悦决定和这些人面对面的接触一次。

帝堂秋脱去手套丢到一边,事情比他想象的严重的多。那些实验兽的各项数值已经到了可怕的程度,从切片分析来看,无论是正面的精神值,还有负面的,都达到了巅峰--两种数值不可思议的平衡了。

奉游儿看着帝堂秋从解剖室里走出来,他迎接过去:“我们,我们恐怕这次真的无法完成任务了。”

帝堂秋点点头:“是。”

华莱西亚有些不相信的看着他们:“没这么严重吧?这些年,再艰难大家也熬过来了。”

帝堂秋坐到她身边叹息了下:“我们三人,加上知闲,也许能困住一只,但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我们根本没有确切数字,只是个大约的估算。如果突然冒出来另外的,我想,我们一个也活不下去。”

“申请,申请最高乐盾吧。我想安全第一的好。”奉游儿出声说。

帝堂秋看了他一眼:“只好这样了。明天,四季婆婆到达后,也许有更好的建议。”

克莱西亚站起来,看下同伴:“该来的躲不过,现在,还是先回酒店休息吧。这个城市不错,晚上,我们出去喝一杯如何?”

帝堂秋和奉游儿对视了一下,笑着点点头。只有随知闲从头到尾没有说话。那个圈子,他进不去,也不想进去。

鱼悦闭着眼睛,躲在黑暗的角落,他等待了很久。当夜幕完全笼罩,黑暗中,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来了,他能感觉得到那些人的气息,不管分别多少年,即使双方有几百米的距离,他就是知道,他们,来了!

他站直了脊梁,慢慢走到电梯口,露出温和的笑容,作出等待电梯的样子。

伴随着“叮”的一声提示,电梯门缓缓打开。鱼悦抬头,他看着电梯里的人,里面的人也在看着他。毕竟刚从恶心的解剖室出来,突然遇到这样赏心悦目的美色,多少有些洗涤心里的感觉。那些人眼神闪了下。但是,他们看鱼悦的眼神,绝对就如看陌生人一般。显然,鱼悦成功了。

就如普通人一般,鱼悦迅速让到一边,里面的人习以为常的径直向外走。奉游儿还多看了鱼悦一眼,只是一眼,完全是欣赏的眼神而已。

鱼悦表情平静,接着他看到了最后出现的田葛,刹那间,另外一个念头升起。他作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夸张地大喊一声:“啊!葛先生?”

田葛站住,看着鱼悦,迅速搜罗了一下记忆,显然,对于这个人,他没有任何的记忆。

鱼悦微笑着,语气带着惊讶:“葛先生您忘记了,我是买您房子的人啊!那套海景小楼。记起来了吗?”

田葛恍然大悟,他也是惊讶的上下打量鱼悦,上一次见到这个人,他好像很不起眼,很普通的。“是你啊。你好。”他客套着回道。

鱼悦倒是很热情:“真是没想到呢,您竟然是乐医大人呢!哦,那所房子很好,我奶奶很喜欢,那个,家里开了一家粽子店,您哪天清闲了就过来吃吃看。”

鱼悦的语句里,格外加重了对奶奶这个词的语调,他甚至拿出一张粽子店的外买卡递给田葛。

田葛接过去,对他微笑了下:“恩,闲了,一定回去。”

鱼悦露着惊喜,受宠若惊的神情:“啊,一定要来,奶奶包的肉粽子真的很好吃,那么不耽误您了,再见。”

鱼悦走进电梯,按动关门的按钮。田葛低头看著名片。

帝堂秋倒是若有所思,他看下田葛:“认识?”

田葛低头回答:“是的,家里的一所老房子卖给了他们家。”

走廊里,脚步声慢慢远去。很晚了,这里已然安静,看热闹的人没几个。帝堂秋想着刚才那个人,只是觉得哪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但一些东西,他没有抓到。

鱼悦双眼无神地盯着缓缓上升的楼层数字,十二年了,世界在变,我们都在变。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如看陌生人一般。是啊,陌生人。

32藏匿

深夜的医院,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恐怖传说,当然,这个只是传说……而已?

一条黑色的影子,快速、熟练地攀爬上医院的外墙。它最初出现在医院的下水道口,它的动作非常小心,小心到,当它搬动水井盖的时候,周围草丛的虫鸣都没被惊扰。

一汪明月穿过乌云,月色突然笼罩到黑影身上。天哪,那是一只什么样子的怪物!它的外皮犹如被剃光羊毛的光毛净羊,粉红透明,一些粗大的血管裸露在薄薄的外皮下。它的骨架很明显,不,也不是明显,它太瘦了吧,突出的绷在皮外的肩胛骨分外显眼。它的脊椎很长,上面裸露着奇怪的带着尖刺的未名骨骼,整整一排从大到小的均匀排列,从脖颈的部分一直延伸到尾椎。怪物的髋骨很瘦,从背后看去,它的上半身就如一个倒置的三角形。

月亮再次钻入云层,最后一抹月光照射在怪物的脸上。这是新的医院恐怖传说吗?这怪物竟然长着半人半兽的形态!它有着长长的嘴巴,犬科的兽牙暴露在唇外,尖锐,雪白。它的鼻犹如狐犬,耳朵也是三角形,但是他的眼睛怎么和人类如此相似?除了形状大得多之外,它竟然有一副双眼皮。怪物小心的窥视,竟然作出人类的蹑手蹑脚的形态,当月亮再次钻出,它的眼睛突然再次的变化了,偌大的眼球突然暴突出来,呈现三百六度旋转,它在小心翼翼地探查四周。

它微微的向下蹲,猛然跃起,整个身体呈现弓的形状,这一跃竟然有二十多米高!它的下落是无声无息的,只有身体破风的声音。

它小心翼翼的攀爬上楼房墙壁,一直攀爬到了解剖室外的窗台上,接着它趴在窗户上向里窥视,眼睛不停旋转。它的腹腔轻轻地发出咕咕的哀鸣,眼睛里竟然有液体流下,解剖室内,未及掩盖的母实验兽的残骸暴露在空气里,深夜中雪白的骨头露着诡异。

怪物窥视了一会,并没有去触动窗户上的任何东西,它只是窥视。

虫子的鸣叫声越来越大,怪物缓缓的离开了解剖室的窗户,它向右攀爬了一会,停在了另一个窗户上。那里是医院的尸体停放处,一些无人认领、或者用于医学解剖的尸体就存放在那里,这家医院是小店市最大的医院,在它的停尸间的冷库内,存放着各种各样无法焚烧、或者是有其他用处的尸体。

这怪物难道是来偷尸体的?

但是,怪物的身形没有停止,它竟然穿越过了停尸间。它在楼口折了个弯,最后看了眼解剖室的方向,在楼角又是一跃,再次向上攀爬。

每个城市,都有个暴虐症患者冷冻室,一般未及处理的三度暴虐症患者,因为各种原因被收拢在这里,家属出钱存放。如果家属不付钱,这些人会被秘密的人道毁灭,毕竟乐圣,没有多少,大批量的压制、恢复是个浩大的工程。本着人性的最基本原则,政府其实还是悄悄出了这笔钱,这些人被秘密的停在这些地方,身体完全冷冻处理。为了不惊扰到市民,冷冻室的存在是秘密的,大家都知道有这个地方,但是就是不知道在那。

许多年的等待,许多年的堆放,哪个城市没有几百甚至上千的暴虐症患者,他们就聚集在此,在爆体之前,等待着最后的救赎。漫长的无期限的等待,人类的尊严早就不复存在,他们被装在黑色的裹尸体的袋子里,犹如货架上的商品被摆放起来,一排排,一层层……

怪物停在了巨大的通风口处,它安静下来,侧耳听了会,接着钻了进去。又是漫长的十多分。

它缓慢的从那里爬出,接着一只手攀住通风管道,一只手拖拽出一个裹尸袋。

背负一只裹尸袋的怪物,依旧灵活,速度不降,它快速的借着夜色来到楼下,再次进入下水道,接着井盖缓缓关闭一切恢复如常。

睡梦中的榔头,突然睁开眼睛。他练古武出身,黑暗的过去、朝不保夕的日子使得他身体本身就比普通人敏感。他想坐起,却又无奈的躺下。黑夜中,榔头的双眼充满着戒备,他盯着窗户,一丝月色映照在那里,似乎有东西在外面,就在窗帘的后面。他睁大眼睛,那种战栗来自内心,从胃部向外翻着鸡皮疙瘩。他一直胡思乱想到天明,才困乏的睡下。

四季婆婆,乐灵岛的代表,叫她婆婆不过是一种尊称,因为乐灵岛的辈分讲究,她早就成了超然所在。现实里,四季婆婆不到五十岁的样子,容貌保持的非常好,无论谁来看,这个女人最多三十多岁。虽然相貌不显眼、穿着也很普通,就是上下一套的檀色袍子,头发也是齐耳朵短发,模样只能清秀,但就是如邻居家的姐姐一般的人物,让人不知不觉中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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