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招呼也没打上一声,杜御飞微微错愕。但很快他便没事人似地如往常上班下班。跑了便跑了,不过是床伴乐子而已,无足轻重。
只是接下来数天里,杜御飞隐隐觉得自己前阵子的好心情也仿佛随着那个助理床伴的偷跑而消失得无影无踪。会被别人严重影响情绪这
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刻意忽略心中的失落,公司接二连三的大企划让他忙得每天无暇顾及其他,只是每天忙碌结束回到公寓一个人躲在那张床上时,夜晚的
寂静会让他无法抑制地回想起曾经火热的激情缠绵,会让他觉得心中欲望膨胀得难以忍受。
杜御飞不是那种爱在情场中打滚的风流公子哥。回国后的私生活应该可以归为单纯简单那类。他有一个虽不正式却已公认的未婚妻,虽
然这完全不构成他私生活单纯的理由。
在遇到沈练之前,他一般常找来历清楚且没有麻烦的女人来解决生理需要,待到沈练消失他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了这个助理床伴后他便
再没与任何女人来往了。
杜家大少生理需求自然不需要自己解决,可看着身下的女人,他脑中一个劲儿涌出的却是另一张脸,一张痴狂激情的男人的脸,这让他
在做爱途中几乎失了兴致。
杜御飞这才不得不在心中承认,没了那个人,他会寂寞。但杜家大少凌风总裁,又怎会低声下气去求人。
即使心中的寂寞需要那只逃走的绵羊来舒解,每天坐在宽大空阔的办公室中再闷,他依旧是他,每天日理万机的凌风总裁。
身体忘不掉那种感觉,心忘不掉那种愉悦,但他相信,时间能帮他忘掉。
正当杜御飞依靠时间来慢慢恢复对自己情绪的控制权时,老天似乎与他开了个玩笑。
一座酒楼里,他看到了他以前的助理床伴陪着他的新老板愉快地饮酒说笑。
再次见到沈练,杜御飞不能说是不是震撼的,一直避免自己去想这个人,也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能够不去想他时,他竟又出现在他眼前。
回去的车上,杜御飞一直回想着他下楼时所见的那幕,他举着杯子与他那个肥胖老板笑得那样痛快,杜御飞很不爽。一直压抑着快要隐
去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渐渐向外流。
如此在办公室不爽了数天后,杜御飞终于忍不住亲自去找人。
用莫须有的一千万骗人,再用五千万的生意换人,杜御飞并不想深究这其间代表了多少他还未意识到的意义,但他已明白。这段少了那
抹总是从旁偷望他的执着又深邃的眼神的日子,他的心一直强烈地体会着一种叫着失落的感觉。
为了能让令自己愉快的小绵羊再回来,威逼、利诱、甚至诚恳的请求,不知不觉间他已做了许多以往的自己绝不可能做的事。
他用一千万骗他,毫不费力地控制了他。又用刻意的温柔,故意坏心地让他陷进自己的柔情圈套里不可自拔。
直到不久后,看见沈练与另一个男人亲密交谈时升起的嫉妒,无意间看到沈练和女人相亲约会时腾起的怒火,让杜御飞终于明白。
布局之人,不知何时,也终于陷入自己所布之局中。
精心的骗局,坏心的报复,杜御飞不得不承认。当初会决定以让不可自拔地爱上他来惩罚他的胆大。
那也只是因为——他是真的想他爱上他。
-完-
番外三——缘
很小的时候,韩清便被妈妈逼着弹钢琴。练琴是件辛苦又单调的事。年纪幼小的韩清刚开始并不喜欢。直到他遇到一个人。那个人称赞
他的手很漂亮,很适合弹钢琴。
时逢春节,家里客人不断,当时韩清并不知道他是谁,只隐约猜想应该是家中亲戚,韩家是个大家族,韩清却只是个六岁的小孩,复杂
的亲情裙带关系,他完全弄不明白。
那个人看上去比他稍大,但也不过十岁左右,身量看上去比同龄孩子要高,比起身材本就娇小的韩清更是高上一截。
当时韩清正在屋外花园的雪地里玩耍,想认真地堆个雪人,却被藏在雪里的碎片伤了手指。看着流血的手,韩清很痛却不敢大声哭,若
让妈妈知道他不小心伤了手指,一定会挨打,他只能忍着痛一个人在雪地里低声抽泣。
忽然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握住他流血的指头,像是变魔术般拿出伤药和OK绊替他细心包裹伤了的指头。
「这样就不会痛,也暂时不会被人发现了。」
韩清抬头,看见的是一双清亮的眼睛,对着他善意的笑。
「我妈妈说过,这么漂亮纤长的手指,很适合弹钢琴,可惜我的手骨太粗。」男孩看看韩清的手又看看自己的手惋惜地说。
「你真的这么认为?我天天都在学弹钢琴耶,来,我带你去我的琴室。」听见同龄孩子由衷的羡慕,一向不爱弹琴的韩清忽然来了兴趣
,兴奋地拉起男孩的手跑到他小小的琴房。
完全是小孩特有的献宝心情。
男孩看了看他的手:「可是你的手指不会痛吗?」
「不要紧,我弹的时候不用它就是了。」
平日里韩清通俗读物是和年龄接近的孩子一起玩耍,现在有人喜欢听他弹琴不由得很兴奋。替男孩搬了张凳子在旁边,然后自己也端端
正正地坐在琴架前,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地弹了一道萧邦的「小步舞曲」。
男孩显然被他的琴声吸引了,衷心赞叹着:「弹得真好,你以后一定会是个有名的钢琴家。」
男孩清亮眼神里闪烁着的欣羡赞叹的光芒,让韩清心里觉得说不出的高兴。来自这位同龄男孩的赞赏对他来说比任何人的赞美都来得让
他高兴。两人又在琴室里说话听琴待了许久,直到吃饭时大人们的呼唤才让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结束了愉快的相处。
之后,男孩又继续在韩家待了几天,两人常趁大人一个不注意便溜出去四处玩。
韩清也知道了男孩的名字,陈天翔,他最小的姑姑的孩子,他的表哥。但韩清很快就注意到家里的人说起小姑都不是很高兴的样子。
后来韩清稍稍长大一点便慢慢知道,小姑还小的时候便跟别的男人私奔了,二爷爷一气之下宣布再没有这个丢脸的女儿。虽然后来在众
人劝解之下小姑又得重回老家,但疙瘩总还是存在。当时的韩清还小,只是很喜欢和这个年龄与自己差不多温和待他的表哥玩,并未注
意到这个并不是很欢迎小姑和他的表哥陈天翔。
小孩子喜欢便是纯粹不沾任何瑕疵的喜欢。韩清之前由于每天练琴,整个大家族中虽有不少年岁相近的表兄妹,却都是各有各的事,平
时几乎不怎么往来,韩清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同龄孩子这么亲密的接触融洽的相处,心中对这个表哥更是喜欢得不得了。每天除了练
琴,便是和陈天翔一起出去玩耍。
最让他高兴的莫过于小姑也搬回家了,两人就读同一所学校,每天同出同进,白天都在学校,晚上虽不在一个家却离得很近。由于上学
了,韩清练琴的时间改为每天晚餐后。这时,陈天翔总会默默地坐在他的身边听他弹琴,还时不时地对他微笑赞赏。每当这时,韩清便
觉得练琴真是件很美妙的事。
到两人关系越走越近感情越来越好,韩母开了口。
「清清啊,你班上有其他的朋友吗?」
韩清不明所以,很快便答:「有啊。」
「那妈妈怎么总没见你和他们玩,却和天翔天天腻在一起?」
韩清抬起答得更是毫不犹豫:「因为我喜欢和他玩啊,表哥对我很好,什么都听我的。」
韩母有些不悦渐渐表现在脸上:「清清,听妈妈的话,以后少和他玩好吗?」
「为什么?」
韩母挑着言辞:「因为……他……做过不好的事,妈妈怕他对清清不好。」
「妈妈说谎!表哥对清清很好,好得不得了,比谁都好!」韩清一听自己妈妈说自己喜欢的人不好,平时温和的声音也提高了八度,带
上了童声特有的清锐。
「清清!」
「我不要,我要和表哥一起玩。他会帮清清打坏蛋,还会听清清弹琴。」韩清越哭越伤心。韩母见他反应激烈也只好不再说什么。
自韩清听妈妈说那段话后,他便不再常常邀陈天翔到自己家来玩,而上自己偷偷跑去陈天。两个小孩子这样背着大人偷偷摸摸地在外欢
快玩耍,觉得新鲜又紧张,感情也越发深起来。
然韩清心里始终对妈妈说陈天翔的那些话不舒服,在某天两人放学回家的路上,他问身旁的人:「表哥,你以前做过什么不好的事没有
?」
陈天翔有些纳闷,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些:「什么不好的事?」
「就是……坏事啦。」韩清支支吾吾的。
陈天翔并不知道他所指为何,竟真的认认真真思考起来:「嗯,让我想想……五岁那年,曾不小心打破一支妈妈很喜欢的瓷瓶,诬陷到
小米身上,害她被妈妈一气之下赶了出去。」
韩清皱起眉头:「小米是谁?」
「我们家养的猫。」
「还有呢?」
「嗯……六岁的时候因为恨住在隔壁的一个人,就拔了他自行车的气门芯,后来害得他满头大汗地跑着去上班,后来听像全勤奖没了。
」
「为什么要拔气门芯呢?」
「因为他个头高,每天早排队买早餐时总是排在我前面,而且每次都把我最喜欢吃的炸蟹卷买光光。」
「还有呢?」韩清仰着头看高出他大截的人,表情认真得像是正在出庭的审判官。陈天翔被他的表情逗乐了,笑着捏他的鼻头。
「不许笑,你还没说完耶。」韩清拨开拧他鼻头的手,一脸正经。
陈天翔屏住笑:「还有啊,就是上一个月,为了教训那些欺负可爱的清清的坏蛋,把他们偷偷叫到学校围墙后面,一人赏了他们一对熊
猫眼。」
韩清也想起那几个老欺负他的人当时顶着熊猫眼哭兮兮地回去的滑稽模样,也忍不住笑了:「那还有吗?」
「没有了。」
「真的?」
「表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韩清这才收了严肃的神色,一张小脸布满高兴的笑容朝陈天翔身上扑过去。「我就知道表哥是个好孩子,肯定不会做坏事的。」
韩清年纪还小,也不懂得掩饰,倒是大他几岁的陈天翔听出些缘由来了。
「清清,是谁跟你说我不是个好孩子的?」
高兴得不得了的韩清听他一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了实话,「是我妈妈……她好像,好像不太喜欢表哥你的样子。」
韩清扭着陈开翔的衣角偷偷看他发怒没。
陈天翔只是微微一愣,便笑道:「噢,姨妈恐怕是怕我和你玩得太多耽误了你练琴的时间。」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陈天翔便知道妈妈老家的人都不怎么喜欢妈妈,也不喜欢他。所以当听到韩母对自己的态度时也并不吃惊。
韩清哪里知道这么多,听他解释还真以为是那么回事,便高高兴兴地拉着他的手一起去买刨冰吃。
「清清,要是哪一天你妈妈对你说不要再跟我一起玩,你会不会再也不跟我一起玩?」陈天翔牵着韩清小巧秀气的手问。
「不会,表哥对我最好了,我以后都要和表哥在一起。」
异常认真的表情让陈天翔笑了,却还是要逗他一下:「真的?」
韩清连连点头:「真的,真的,不信,我们打勾勾。」说罢将白嫩嫩的手掌伸到陈天翔面前。
「一言为定。」
陈天翔把那小手抓在自己手里,然后慎重地打了个勾。勾完还不放又把那只手送到嘴边张大口作势要咬,韩清故意吓得哇哇叫,陈天翔
最后却只是将那几根细葱般的指头送进嘴里轻轻咬了咬,痒痒的感觉惹得韩清咯咯地笑,突然感觉脸上一热,原来陈天翔很快地凑过来
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清清真是漂亮。」陈天翔笑着看他。
小小的韩清不知不觉间微微红了脸,却又不想让陈天翔看到,只好马上抛开了去,嘴里还嚷着:「表哥,我们快些走,要不我爱吃的草
莓又没了。」
日子一天天地过,韩清陈天翔一天天的长大的同时,感情也自然更加融洽,两人几乎都没红过脸。两人间年龄的些许差距是原因之一,
韩清的乖巧温顺陈天翔的包容宠溺也是其一。
陈天翔升初中自然是选了附近的中学,依旧与韩清每天快快乐乐地上学回家。直到韩清升初中时,家里却硬是把他送往别处的中学就读
,韩清虽然大了不像小时候哭闹了,却整整在家生了很久的闷气。后来还是陈天翔安慰他说两所中学隔得不是很远,虽然可能不能如往
常般一起上下学,但他还是可以随时去找他。
韩清总算勉强同意这短短的分离,这小小的换校风波才算告一段落。
但真正入学后,却因初升中学,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群还有越来越紧张的学业,让两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如预想中的多。而韩清也被学校
作为音乐尖子培养各处参加活动,两人见面的时间便越来越少了。
最久的一次是一个月。周末一下课,韩清便背了书包直奔陈天翔的学校,等了半个小时,并不见熟悉的人影,便又一路跑到了陈天翔家
。
正当他手按在门铃上时,门正好开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陌生男人从门里走出来,手里提着垃圾袋,显然是出来丢垃圾的,看着韩清停在门铃上的手皱眉问:「你找谁?」
韩清暗里瑟缩了一下,还是鼓起了勇气:「我……找韩音,她在这儿吗?」
韩音是他小姑的名字。
「韩音?没有这个人。」男人丢了垃圾关上门。
韩清仔细地辨认了一下周围的景物,这里他来过很多次,应该不会弄错。但会不会是他真的弄错门号了?之后他又鼓起勇气敲了周围好
几家的门,得到的都是与先前相同的答案。
韩清有点茫茫然,不过是一个月没来,怎么原来好端端住在这里的人就突然消失了。
回到家问妈妈,妈妈说不知道,后又问爸爸,也说不知道,韩清不甘心,每天都会去陈天翔原来的家去看看是不是弄错了,或者说不定
陈天翔突然出现在门口。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这样过了半年后,他终于慢慢相信,陈天翔真的从他眼前消失了。小姑带着他去了哪里
他不知道,他没有告诉他。小姑为什么要走他也不知道。
本来活泼俏皮的韩清开始慢慢变得沉默,脸上的笑容也急剧减少。初中三年,韩清懵懵懂懂地过完了。家中父母见他自进初中以后便精
神不振,学习也退步了,自动归结为所在的学校问题,毕业升学时便让填了一所离家中较远的私立贵族性质的高中。
韩清读哪里都无所谓,二话不说便填了。
当入学不久后在校园里漫步的韩清看到了他,那个熟悉思念的身影,睽违三年,竟会在同一所学校中相遇。
虽然隔了这许久,但当时分离时的五官并无多大变化,只是更加的成熟,还带了点韩清不熟悉的气息。
「天翔表哥?表哥?!」
听见声音转过身来的少年看到朝自己兴奋奔过来的韩清时,神情蓦地一震,但很快又敛了回去。
「表哥,你这些年都到哪里去了?」
恢复冷静的陈天翔完全没有意料之中偶遇的惊喜之情,倒是冷淡居多。「是你啊,刚进这所学校?」
初遇时满腔兴奋的韩清便被这几句冷冷的答话一直凉进了心。
「表哥,你怎么了?好像不认识我似的,我是清清啊。」韩清以为自己面貌变化太大,一时让陈天翔难以相认。其实他想得到的那些事
都没有变,他的容貌依然如当年清秀。变的,只是那些他未知的。
「我知道。」
陈天翔看了他两眼,便转身离去。
「表哥!」
陈天翔突然回头,冷冷的话沉沉抛进他的耳中:「不要叫我『表哥』!」
韩清呆了。单纯的脑中完全想不通为何三年后重逢的陈天翔会对他如此冷漠,视他为陌路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