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锦成伤——乔维安
乔维安  发于:2011年03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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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西媛摇头:“不用了,等下单位会派车来。”

陈自谨有些难过地笑了笑,说:“西媛,我们终究是夫妻。”

江西媛神情一动,沉默半晌,才轻轻地说:“陈自谨,你心里的那一片荒芜的地方,原来不是我可以填得满的。”

“曾经我以为我可以给你幸福,但后来我发现,我没有那个运气。”

陈自谨拥抱她,温柔地说:“西媛,你给我都是幸福,真的。是我不够好,没有福分。”

江西媛含着泪,却对他调皮笑笑:“我去了,你可别想我。”

陈自谨嘴角微微不舍的笑:“我会想你的。”

宽阔的室内的游泳池,男人修长脊背,如同一尾矫健优美的鱼,碧蓝的水波间游动,一圈又一圈。

宽阔的屋子间只有他击打水花的声音,除此之外,一片寂静。

西媛已经离开一个月。

这栋房子当初是老爷子早已购置好的江西媛的嫁妆,他们结婚后就住在了这里,地段极好,离市区开车不过半小时车程,环境安静优美。

他已经很多年,没有感受过家的温暖,婚后大半年来,他在这里过得舒心宁静,陈自谨在心底,隐隐把这当成了家。

半夜睡得正沉,电话突然响起来。

他接起,是西媛。

“自谨,爸爸打电话来,说你不愿意接受江海。”

“我以为你应该明白的我心意。”

“你应该看过他的检查报告。”

“恩,医生说只要仔细调理,仍然可以颐养天年。你也不用太担心。”

“他这几年的健康状况一直都不是很稳定,他毕竟已经是六十多岁的人了。”

“自谨,我希望你不要拒绝他。”

陈自谨握着电话,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江西媛有了淡淡的悲哀:“我以前一直不愿意承认,我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但现在,我却不得不这样认为了。”

陈自谨缓缓地摸着薄薄的衾被,心头涌现的是那个女子清亮的笑容,他的指尖,轻轻地在无名指上的柏金上转了一圈:“西媛,我娶你,永远不是为了交易什么。”


(五十二)


医生的估算却无法正确地预测江海天的脑部某条血管在某天早上爆裂的意外。

江西媛匆忙赶回来,只来得及见到了父亲最后一面。

江海天的意识已经不甚清楚,只是握了握她的手,又拉了拉陈自谨的手,然后轻轻地将女儿的手放到了他的掌心。

心电图成了一条平缓的直线。

江西媛早已泣不成声。

那一夜,宁静的医院气氛低沉得压抑,数十辆的奔驰车挤满了停车场,黑压压的彪形大汉,一直不断地出入。

江西媛悲痛过度,丧礼的一切事宜和江海内部的巨大动荡,陈自谨独自撑了起来。

江海天的葬礼,可谓是近年来市里最风光的葬礼。

追悼会上,几乎全市有头脸的人物,都基本出席,素白巨大的花环延伸了长长一路。

杜义以及义云底下全部堂口老大都神情肃穆地出席,清一色的黑压压的高大男人,恭恭敬敬地行足了全礼。

杜义带着墨镜,对着站立在灵堂前的家属点头,礼貌地客套:“节哀顺便。”

深沉似海的眼光,望住了立在一旁,微微垂着头,长身玉立的男人。

陈自谨已经几乎几天没有合过眼,只是按照礼节对着眼前的男人鞠躬,却没有多余的眼神来关注他。

因为他已经看到了,门前进来的一群人。

人群已经开始轻微骚动起来。

记者已经追随着进来的一行人跟拍,市委书记来参加一个市内最大的企业家的追悼会,这条新闻本就足够的轰动,更何况其间还加上了两家联姻,简直就是家族的兴衰盛宴。

陈国正对着灵堂中的遗像鞠躬,走到了儿子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又握了握江西媛的手,说:“西媛,节哀,有什么需要帮忙同爸爸讲。”

丧礼在七天后结束。

在江家老宅,律师过来,遗嘱一早立好。

江海天早已将江海的资产已妥善分管,由于江西媛的大伯已过世,所以遗产一份留给了大伯的子女,另一份,则留给了江海天同父异母的弟弟,江西媛的叔叔。

至于江海的大部分资产和江海的管理权,都留给了唯一的女儿以及女婿,但前提是,两人不得离婚。

陈自谨轻轻地拢着身旁的女子的肩膀,他已无精神去想这些事情。

律师刚刚宣读完遗嘱,就有男人浑浊的声音吵嚷了起来:“王律师,你有没有搞错啊,我在公司这么多年,他凭什么把管理权就扔给一个外人啊?”

几位侄子和侄女在一旁半真半假地劝:“三叔,你看开点,这不是女婿就是半个儿子嘛——”

江西媛眼中又涌出了泪光:“爸爸刚刚下葬,你们就吵成这样……他留给你们的还不满足吗?”

陈自谨皱眉,拉着她站了起来,简单地说:“我们先回去了。”

他丝毫不理会后面吵吵嚷嚷,对着那个名牌律师点点头:“王律师有什么事情请知会我。”

径自拉着江西媛走了出去。

江西媛临时请假回国,在家仅能作短暂停留,陈自谨担心西媛会胡思乱想,因此便在家多呆了许多时候,日日同她说说话。

好在她亦是坚强的女子,情绪渐渐平缓了下来。

一日,他外出回来,在客厅的沙发上见到西媛,一脸心事。

陈自谨走过去问:“怎么了。”

“自谨,刚刚公司的几个伯伯打电话来。”

江西媛直接地问他:“你真的不愿意接受爸爸的事业?”

陈自谨愣了一下,似是不忍心,但还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江西媛任性地喊了起来:“为什么?你既然已经打算离开义云,爸爸信任你,江海需要你,你为什么不能接手?既然你以后都是要做事的,你为什么就不愿意呢?”

陈自谨只坚持说:“对不起,西媛,原谅我自私。”

“我后天要回去工作了。我先上楼收拾东西。”江西媛不再看他。

西媛知道自己耍脾气,但她最近情绪起伏太大,一向率直冷静的性情,都被哀痛磨去了几分。

她临走的前一日,去报社里处理了事情,在街上购置了需要的物品,故意忙了一天才回到家。

在晚餐的餐桌上,俩人都没有说话。

陈自谨只是略略歉疚的眼神望着她,沉默地帮她盛了一碗饭。

西媛在房间呆到近十点,陈自谨都还在楼下客厅。

她知道这段时间他的压力和辛苦,不会她少,想着刚刚自谨晚饭都没动多少,心里有些内疚,她就等着他回房间跟他道个歉说说话,毕竟要分别开这么远,谁也不愿这样的气氛中道别。

于是她轻轻下了楼。

客厅里没有人,她转了脚步,走到一旁的书房,那个熟悉的背影,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抽烟。

西媛走了过去,坐在他的身旁,轻轻地道:“为什么不上楼去。”

陈自谨摁灭了烟,对着她笑笑:“东西收拾好没有?”

江西媛坐近了,才发现他脸色有些发白,她握了握他的手,触手一片冰凉。

“身体不舒服么?”她关切地问。

陈自谨摇摇头。

西媛怎会信他,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也没有发烧,倒是渗出了一层细细的汗。

“好了。”陈自谨拉住了她的手,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胃痛,家里好像没有药了。”

“房间里的床头柜有,你等下,我找给你。”西媛马上站了起来,跑上了楼。

西媛看着他就着清水吞了药片,伸手抚了抚他微微蹙起的眉头:“对不起。”

陈自谨只对他安抚地笑笑。

“自谨,对不起,是我太过自私,公司现在也有叔伯在管理,你若真的不喜欢,那就算了吧。”

第二日,西媛重新飞非洲。

陈自谨在机场,看着她微笑着挥手,入了关。

日子重新恢复了平静。

他重新过起了悠闲的日子,平常只呆在家,偶尔的出门,只在盛凯有空时一起去喝几杯。

杜义,几乎不见过了。

盛凯偶尔会跟他提公司的事,也是寻常的语气,陈自谨想起以前,杜义同他每日几乎都要和他打几通电话,彼此每日最隐秘的心情,每件大小事情,都一清二楚。

原来只要疏离,那个人在你生命中烙下印记,似乎就真的没有发生过。

周末回家里吃饭,父亲还是威严的,却听得出的关怀,只问他将来的打算。

他最近只是在认真考虑父亲的建议,重新研读法律的课程。

秋天开始的时候,日子因为安静而过得飞快。

陈自谨不知为何,心底却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

那一日,他正在网上查询资料,桌子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手上一动,那端盛凯压着怒气的声音就已经传来进来:“自谨,我操,我不干了。”

陈自谨放开了鼠标,起身走到了沙发上,问:“发生什么事了?”

宽阔的山道上,两台车子在一座雕花铁门前猛地刹车,守在门房前的两个男人冲了出来,大声地喝:“他妈开这么快,找死啊!”

车窗摇下,坐在驾驶坐上的男人极俊美的脸,冷冷地望了一眼。

那两个男人瞬时僵了脸,低头打招呼:“三少。”

陈自谨冷淡地点点头,只说:“开门。”

两人男人朝后面挥挥手,大门应声而开。

陈自谨手上刚要动,却瞥见这两人的有些眼声,开口问:“原来门房里的华子和大斌呢?”

那两个男人估计没想到三少会同他们说话,受宠若惊地愣了一秒,其中的一个才笑着靠过来:“华哥调到定哥那去了,大斌哥今天轮休呢。”

“你们原来在那里做事的?”

“回三少,我们原来在高哥底下的。”

其中另外一个走了过来,征询地问:“三少,后边那辆车——”

“那是我的人,没事,你们忙吧。”陈自谨手上一动,车子迅速地驶入了花园道。


(五十三)


陈自谨将车停在了屋前,在台阶前摔下了车门,大步地踏上了门廊。

纪榆正从里面走出,看到他,似乎吓了一跳,喊:“三少。”

陈自谨一双蛑闪烁出冷凛的光芒,只问:“小坪在家吗?”

纪榆被他脸上隐隐的怒火吓到了,马上点头:“在的,在义哥书房里呢。”

陈自谨走了进去,在客厅喊了一声:“张小坪!”

张小坪隔了好一会,才匆匆忙忙地跑了出来,见到他,有些不自然地笑笑:“谨哥,你回来了啊。”

陈自谨没注意他的神情,只冷冷地说:“过来,我有事问你。”

张小坪鲜少见他摆出这样严厉的兄长的气势,吓了一跳,连忙跑过来坐在了沙发上。

“小坪,我问你,谁准许你擅自从公司的帐户上提钱的?”

“谨哥,对不起。我——”

“你作为公司的财务部的副总,擅越上级,私自提款,你知道,这是什么样的错误吗?”

张小坪被骂得大气也不敢出,只能一直不断地说:“谨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他眼角瞥到了楼梯上出现的人影,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喊了一声:“义哥。”

杜义正站在楼梯上,见到他救助的眼光,皱皱眉头走了下来。

他随意地望了望客厅中站着的俩人,扯出了一个懒洋洋的笑容,说:“阿谨,怎么有空回来?”

陈自谨只直接地逼问:“阿义,是否是你允许小坪擅自在公司提款的?”

杜义无所谓地答:“这事不是我允许的,但小坪事后也知道错了,好吧,不过就是那么几百万,自己家人,又不是什么大事。”

“杜义!”陈自谨锋利的视线紧紧地盯住了他:“所以也是你不准公司对张小坪处罚的是吗?”

“你这样的做法,在公司内部,在公司的高管间,造成多坏的影响你考虑过吗?”

杜义有些理亏,望了望他,没有开口。

“小坪,你无缘无故要这笔钱做什么?”陈自谨只想问清楚事情的原末。

事情的罪魁祸首低垂了头,小声地说:“我在金门输了钱——”

“张小坪,你他妈去赌钱!”陈自谨喝了一声:“输了钱还敢去公司取,你他妈真是出息了!你知不知道你哥是怎么死的——”

“陈自谨,我操你妈给我闭嘴!”杜义一瞬间扯住了他的衣领,暴怒的神色:“我就是太清楚大坪是怎么死的,所以才不让自己再次内疚一辈子!”

张小坪瞪大了眼。

陈自谨努力地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知道自己在盛怒之下……再一次剥开了彼此心中往事血淋淋的伤口,原来过了这么多年,在他们的心中,这个伤口,一直都还是血肉狰狞。

杜义冷冷地道:“盛凯很有种嘛,有你这个靠山撑着是吗,他妈有事就往你那里告状,我杜义今天就放这话了,小坪这事,就这么过了,谁要处理的,直接来处理我。”

陈自谨双拳紧紧地握住了,语气却出奇地平稳:“杜义,明日我递辞呈。”

杜义脸色阴沉得可怕,却只是咬牙阴冷地道:“随便你。”

陈自谨淡然地垂下了目光,有些疲倦地望了望自己的手指:“我看盛凯也没有必要做下去了,公司另外派人来管吧。”

他不再看杜义和张小坪,径自走了出去。

走到门前,跟着他的两个男人见他面色不祥,正要上前,却忽然见门内一道人影冲了上来,紧紧地拉住了他的胳膊,带着哭腔喊:“谨哥,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不要走——”

陈自谨蹙紧了眉头,正要开口。

刚才还随意地立在墙壁前的男人却在下一瞬间如同鬼魅的影子一般冲了上来,张小坪还没看清楚,只见一道影子闪过,下一秒,自己就已经躺在了地上。

他张大了眼,瞪着如两墩宝塔一般黑沉着脸立在陈自谨身旁气势惊人的彪形大汉。

这两人原是江海天生前的贴身保镖,自然是身手非凡,这段时间江海局势动荡,江海帮中几位长辈便坚持让陈自谨和江西媛出门时带着他们。

陈自谨怔了几秒,正要伸手去拉张小坪。

另外一只强壮的手臂将张小坪从地上一拖:“还不起来,他妈丢人现眼。”

杜义站直了身子,讥讽地冷笑:“江海的三少,果然比义云的三少威风多了,怪不得你要离开了。”

义云公司自成立以来的最大的高层管理人员的动荡。

着实让杜义焦头烂额了好一阵子。

随着陈自谨和盛凯的同时离职,公司一时在管理层中引起了不小的反应。

杜义当日沉着脸直接进了二十三层的总裁室。

他即刻召开了主管会议,把军心稳定了下来。

由于公司暂时没有人接手,杜义只好一力承担了起来。

他白日里准时在公司上下班,晚上去帮里处理事情,夜里回来熬夜看公司的文件,他的确已经是许久没有接触过贸易的单子,很多东西必须加倍上心,有时候在书房坐着坐着,天色就亮了。

这样来回奔波了一个月,公司终于重新正常上了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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