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魂————可怜的风雪
可怜的风雪  发于:2009年0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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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软轿中,听着外边疏落的雨声,手不自觉的又抚上了胸前的那块红得发紫的血玉,泛着清冷的光晕,发出摄人的寒光,没有丝毫的温度。
呵呵,呵呵~~~我笑的不可自抑。晋王爷的恩赏真是大手笔,那块死物价值不菲,我如同一个商女似的贪婪的瞧着这件稀世之珍。
小心的取下血玉 ,放入我随身的锦囊之中,掂一掂,竟也有些分量。他日若是无我容身之时,将其变卖,也够我燕秋魂风风光光活完下半辈子了。
“呸!”轻啐了自己一口,干吗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事,我整了整神,准备着回到驿馆的应对之词。
天已开始放亮,只是依旧阴暗,我轻推房门,幽魂似的飘了进去。
望着床上那熟睡的俊颜,我禁不住哑然失笑,人算不如天算,害我绞尽脑汁想好的言辞竟无用武之地,宽衣解带依在逸的身旁,嗅着逸身上的散发的气息,我感到莫名的心安,累了倦了,只求一处栖身之所。
醒来之时已是午后,逸正坐在榻前凝望着我,好不深情,我展颜一笑,非常 清楚此时我的媚态无人能敌。
“秋魂,昨夜难为你了!”逸突然冷冷抖出一句,“其实你不用那么难为自己的!”
心猛的一揪,我下意识的揽了揽被角,难道事已败漏,一股寒气直冲前胸。
呵呵,呵呵,想借笑容掩藏自己的不适,怎奈无法以抑制那道无形恐惧,只能笑个不停。
“秋魂,秋魂!”我望着逸面容惨白,忍不住抚上逸的脸颊,“呵呵,没,没~~~不是~~不,呵呵”此时我竟连个完整的意思都无法表达,我低下头,将脸埋在枕席之间,妄图压下这无休无止的狂笑。
“秋魂,快,快来人来人啊!”逸一把抱起我,将我的头高高抬起,“吸气,秋魂,吸气!”
我嘴嗫喏了几下,却吐不出一个字,眼前白茫茫一片,逸的声音愈来愈模糊。突然一股温热度入我口中,“呵~~~~”半晌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睁开湿漉的眼睛,望着满屋子惊慌失措的家仆和惊恐的驿站管事,还有面无人色,又狼狈不堪的逸,我忍不住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不,不~~~~~”逸大叫着,跪倒在我的床前,“求你,求你别再笑了,秋魂,我求求你!”他望着我已是泣不成声。
“你们先下去吧!”我不愿看到更不愿让别人看到这般脆弱的吕逸安。
“逸,快起来!”人去屋空,我耗尽全身力量坐起身来,想拉起依旧跪在地上的那个人。
“秋魂,小心!”我身行不稳,跌坐在床下,这下可好,与逸可以平起平坐了。
“对不起,秋魂!”他紧拥着我,仿佛他怀中的人随时都会被风吹跑一般,“我本是想开个玩笑,岂料差点送了你的命!”
玩笑,什么意思,难道我会错了意,我不发一言,只是将头紧紧贴上那温暖的胸膛,聆听那美丽的心跳声,等待着下文。
“我昨夜宿醉,蒙你通宵照料,我又岂会不知!秋魂,你可知道。当我醒来看到你在我身边,我有多幸福!”
我看不见他的眼睛,但起伏的胸膛宣泄出最真实的情感,“可看到你睡颜不稳、气息不均,我又好气,好气你不爱护自个的身子,明明是这般体质,却逞什么强,为了一时之欢,陪我饮什么酒做什么乐,这般糟蹋自己!所以~~~~”
云开雾散,我不禁心神一荡,抬头对上逸的双眸,“所以你才说那般伤人的狠话!”我娇嗔着,眼角眉梢俱是笑意。
“恩,”逸轻吻着我如羽的睫毛,“答应我,不要随意动气,好么?”哀求的眼神,我见悠怜,我未置可否,只是奉上樱唇,任君品尝。
“国舅爷,荣妃娘娘的特使在门外求见!”驿馆的管事尽责的报奏着。
“呵!”终于来了,只是时辰不对,我苦笑一声,缓缓推开相依的逸,跳下床来,一阵眩晕,另我立身不稳。
“别理他,今个身子要紧!”逸扶我站定,冷冷地瞟了门外一眼,“莫要搭理这等可厌之人!”
逸说的是哪里话,那可是我燕府一门全权仰仗的姐姐啊!只要她轻扯我身后的细线,我就的立刻登台表演。
穿戴整齐,又整了整衣冠,朝着逸嫣然一笑“我去去就回!”
逸蠕动了一下嘴唇,没有说话,只是望着我,眼神中有我读不懂的东西,但我已没有时间细细琢磨。
站在凤鸣宫的朱漆大门前,等候着宣召,一时间,我有些恍惚,仿佛一路行来,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那般飘渺虚幻。
“国舅,请随奴婢入宫!”一阵清脆如黄鹂般的声音将我从梦中扯了回来。
“荷香!”看清那位宫装少女,原来是姐姐未入宫前的贴身侍女,“叫国舅多生疏,不如还叫少爷吧!”好不容易遇到故人,自然话多了几分。
“奴婢不 敢,宫中自有宫中的规矩,奴婢不敢妄专!”她冷冷的应对,没有一丝人气,仿佛是姐姐的影子一般。
我只得默然,就象一个刚被训斥过的小厮一样,紧紧跟在荷香身后,不敢乱发一言。
琉璃晃动 ,红纱轻挑,香烟袅袅中显出一位绝代佳人,如真似幻。
“秋魂,你来了!”灵音乍起,如玉珠滚落。
“是,娘娘。”双膝跪倒,行君臣大礼,“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恩!”她轻哼,“你我姐弟,不必如此!起来吧!”
“谢娘娘!”站起身来,将头低垂,一副必恭必敬的样儿。
“秋魂,家中可好!”
“托娘娘的福,一切安好!”
“爹娘身体可还安泰!”
“回娘娘,还安泰!”
~~~~~~~~~~~
可笑的问答,不知什么时候结束的,接下来便是沉默。
“噢~~~~”沉吟了半晌,堂上的人儿终于轻启珠唇,“秋魂,你可知本宫这次宣你进京所谓何事!”
拐弯抹角了许久,终于到了主题,她还真有耐心,我心中不觉好笑。
“秋魂不知!”怎么到了京城所有的人都让我猜谜,难道我象个算命的不成。
“啊,啊~~~”她一时语噎,我望着光可鉴人的地面,偷偷窥视着荣妃娘娘难得一见的窘态。
“其实,本宫是有事相求!”玉齿轻咬,“唉!荷香~~~~”她朝着影子点头示意。
我的笑意又深了几分,没想到短短几年不见,我燕秋魂竟有如此大的面子,劳动娘娘用到“求”的字眼。
“国舅爷!”那个冷漠的声音又起,令我如坠冰窟,“娘娘想请国舅代为出家,前些时,钦天监夜观天象,发现天狼星跃起一道白光直冲紫薇星,紫薇星相浅淡,恐不利于陛下,钦天监正测出宫中有贵人主斗牛星,只要此人出家为道,便可化解此劫。而娘娘生辰八字正与此贵人相同。所以为不二人选。但娘娘圣眷正盛,陛下又万万片刻舍不下娘娘,着钦天监另寻他法,监正报奏,若寻得与娘娘八字相同的男子代为出家,亦无不可!国舅与娘娘骨肉至亲,又是双生姐弟,所以陛下令娘娘召国舅入京一议此事。”
荷香长篇大论的一篇文章,我却只听到了第一句,不过足够了,抬起头来,望着座上虽带着笑却不很自然的玉颜,凄然一笑,“娘娘,这可是陛下的旨意!”
“不错,正是朕的意思!”陌生又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猛回头,一道明黄射入我的眼睛。

秋魂(六)
我怔在那里,仿佛被下了定身咒一样,呆呆得看着那道光芒照亮整个凤鸣宫。
每个人都笑着,以姐姐为最,“陛下,为何不让人通报,害的臣妾未及接驾,真是罪该万死!”
依在那人怀里说着调笑的话儿,娇媚无比。
“爱妃,言重了。”宠溺的拥着腰若细柳的可人儿,在那无暇的脸旁低喃,“怎么?国舅来了,也不看座!”
怀中的人儿明显的一颤,朝我斜睨了一眼,“秋魂,还不快向陛下请安!”
我忙回过神来,低下头,三跪九叩之后,赐座于堂上。想不到我竟有登堂入室的资格,也许这就是以我下半生长伴青灯为代价换来的吧!我苦笑着,心中却如明镜般清亮。
“秋魂!”他轻言细语,在我听来却如惊涛轰鸣。我慌乱地站起身,等待着旨意。
“呵呵!”也许我的样子太过滑稽。他笑的乐不可支,“你可是越来越懂规矩了,记得三年前朕下江南,那个毛头小子指着朕的鼻子喊朕作登徒子呢!”
“秋魂该死,请陛下降罪!”不愿多发一言,心中慢慢平静下来,是啊!他已不是我在江南遇见的那个白衣秀士,而是万人景仰的当今天子。
“唉!秋魂!”他叹了口气,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不见下文。
“陛下!”姐姐娇啼连连,“那件事臣妾已说于秋魂知晓,就等陛下的圣谕了!”
我愈发恭敬,聆听最后的裁决,尽管结果早已明了。
“秋魂,你可同意!”不是问句,带着霸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如同板上之肉,我觉得自己已近麻木,“燕秋魂听凭陛下差遣!”不是不想反抗 ,可徒劳的事,我十分清楚后果。
“那好!七日后,就由你代姐在玉虚观受戒出家!”他好象赌气似的说着,一时间令我摸不着头脑,他在气什么,一切不都如他所愿么?
我抬起头想一窥天颜,却正与他含笑的双目相对,还是那双眸子,无可比拟,不是逸,也不是晋王,他是天之骄子,他是吾皇万岁,他是唯一令我失神如此的人。啊!我猛地整住心神,为何一见到他,我竟如此魂不守舍,难不成他练就了摄魂大法,该死!我低咒一声,忙跪下领旨谢恩。

入夜,菊苑书斋中,烛火点点,持着道德经,我一身素衣,坐在书案前,似已入定,神思却早就远上九重,关得住吗?我暗笑,已逾六日,这六日内,我斋戒、沐浴、焚香、习礼仪,收心养性,明日既是我入道之期,可笑我此时还凡尘杂念未了。逸,不知接到我的信后会是何等样儿,悲伤、慌乱、愤怒、还是痛不欲生。我轻叹一声,站起身来,推开窗棂,望着满天星斗,默默祈愿:让他忘记我吧!毕竟幸福离我太遥远,让他幸福吧!毕竟他是这世上唯一爱我、敬我、珍视我的人儿啊!若有什么罪衍,让我一人承担,千万莫牵扯到逸——这世间我唯一愧疚的人儿。
深吸口气,关上窗子,好象听见什么东西碎了,响彻在这清冷的夜晚。
梦中,看着逸望着我,好似说了许多,但我却只记得最后一句:“秋魂,相信我!”
梦醒,不觉莞尔,相信你,相信什么呢!我闭目静思,怎奈道行不够,参不透玄机。
天光大亮,我柔顺地任人摆布,穿上那由金丝绣制,并配以八十一颗东珠镶嵌成太极图案的道袍,束上紫金冠,揽镜自照,镜中之人却也有几分仙气,冷哼一声,踏出房门。
玉虚观,皇家御用的所在,气势恢弘,有天下第一观的美誉,想不到我竟有一天做了它的主宰。站在升仙台上,接受册封,望着台下千余弟子,有种大笑的冲动,不知这场闹剧何时才能结束。
“~~~~~国舅燕秋魂代姐出家,义感动天~~~~~册封燕秋魂为玉真真人,统领玉虚观~~~~~~”
接过圣旨,朝着来人打了个稽手,“晋王爷,辛苦了,请到内堂用茶!”
怎么会是他,我恨恨着,却依旧客套,只是敛去惯用的笑容,既已出家,又怎可轻易言笑。
“恭喜了,玉真真人!”他神采奕奕,谦恭有礼,隐去那晚的戾气,却也不失为一位翩翩佳公子。
茶过三旬,我已有些不奈,华贵的道袍象千斤巨石压的我喘不过气,可晋王那边却谈兴正浓,我皱眉,端起茶碗,示意送客。他打住话头,盯住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玉真子,想必乏了吧,你且歇歇,晚膳后,本王再来叨扰!”
“啊!”我瞪大眼睛,什么什么,难不成他要住在观中,“王爷,你~~~~~~”
“奥!”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本王掌管宣政院(注:掌宗教礼仪事务)每年都会来玉虚观小住几日,左厢的听雨轩便是本王落脚之地!”他站起身来,“清风、明月!”
两个眉清目秀的道童闻声而来,“你们好好服侍观主,若有差池,哼~~~~~”
他寒光一扫,那两人早已双股战战、应声不迭。
“好好休息,你脸色很差呢!”风清云淡丢下句话,消失在云房之外。
长长吁了口气,脱下这束身的枷锁,顿觉身轻了许多,换上丝质的外袍,斜卧在榻上,脑中混混沌沌,想理清思绪,神志却已渐渐远去,也许真的乏了。
再度睁开双眼,已是掌灯时分,清风明月尽职地随侍在侧,见我转醒,立即奉上香茗点心,殷勤有加。望着精致的小点,我摆摆手,毫无胃口。
“观主,已睡了许久呢!”清风扶我起身,向身边的人儿递个眼色,明月不着痕迹地退了出去。
“晋王爷过来了三次,见您歇着,便嘱弟子待观主醒后,速去通报!”
我置若罔闻,目光呆滞,径自神游于太虚幻境。
“玉真子!”吕成安笑嘻嘻地迈步进来,手中托着一只玉瓶,“看本王给你带什么来了!”未及我回答,他便打开玉瓶之颈,一股绵香荡于四周。
“神仙醉!”
“是!本王记得玉真子对此酒可是情有独衷啊!”他恶意提醒我那一晚的风流韵事。
“贫道今日不适,恐扫了王爷的雅兴,不如改日再与王爷对酌如何?”可惜,我早已心如枯木,无力回春,自然无法如他所愿,更何况,我说的亦是实情。
“那就改日好了!”本以为会强人所难,未料到他却柔情一片,他一挥手,两边的人悄悄退了出去,“那小王今夜与观主切磋棋艺,可好!”满脸期望之色,令我不忍拂了他意。
棋盘如战场,一场手谈下来,我心力焦脆,他却越战越勇,胜负立见分晓。
“王爷棋艺精绝,贫道甘败下风!”我已尽力,棋局却非我所掌控,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他笑着望着一脸平静的我,“你果真是累了!”
不去深究他话中之意,我起身想缓解一下筋骨,眼前却是一黑,晃了几晃,却未跌倒,“秋魂!你还好吧!”恢复了焦距,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庞,我吓了一跳,不知何时我竟如小鸟伊人般偎在他的怀里!
“无妨!王爷请放手。”想推开那道铁壁,却被禁锢的更紧,“你身子太虚!”抱着我,他径向寝室走去。
难道逃不了么,我悲愤异常,一个又一个陷阱,一个又一个牢笼,我躲不了,逃不开,注定一生盘旋于沼泽中,直至淹没。

秋魂(七)
月朗星稀,冷冷的青辉遍撒在床榻上。
没有点灯,我感到有些寒意,缩缩身子,他扯过一床锦被轻柔地覆在我的身上,掖掖被角,将我与锦衾一同搂在怀里。
被抱着的感觉真的很好,暖暖的,让我觉的自己仍旧活着。
不挣扎,因为不想离开这片温暖,不拒绝,因为根本无法拒绝。
是逸吧!也只有逸会如此对我,渐渐的我的神志开始迷离,意识逐渐模糊,感到身上力道一轻,我不禁惊了一下,别走,贪恋那片温暖,我下意识的拉住他,“逸,别丢下我一个人!”
前一刻还在神游的我下一刻已被甩在冰冷的地板上。
“看清楚,我是谁!”阴森森没有半点人气,一下将我冰封起来。
“啊!晋王爷!”瞪大眼睛,却不意味着害怕,此刻只是弄不清状况而已。
下巴被高高挑起,直视着这高踞的人儿,脑中一片空白。
“不对!”他摇头,“我是吕成安,是成。记住!秋魂!”眨眨眼睛,搞不懂他玩的什么把戏。
“来,秋魂,再叫一次!”他抱着我坐在地上,慢慢地抚弄着我如丝般的长发。
“叫什么?”
“叫我!”
“晋王爷!”
“错!再来一次!”
“晋王千岁!”
“错,再叫!”
“殿下!”
“错,再来再来!”
他不厌其烦,我却找不到答案的要领,被玩弄于他人掌中,心头无名之火油然而生。
“够了,吕成安,你到底要做什么!”我忍无可忍。
“呵!这回对了!不过我更喜欢你叫我‘成’!”他好象很高兴,被人怒斥后还如此开心之人,普天之下也属罕有。
“成!”象被催眠一般,迷惘地吐着不甚清晰的字音。
“恩!再叫,我还要听!”象个撒娇的孩子在我耳旁低语,湿湿的气息吹在我的耳后,我一阵颤栗,“别,别这样,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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