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追祭 下——木之棉
木之棉  发于:2011年03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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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花仿佛弥漫了整个世界,雪一般飞坠不停,礼炮在空中的绽放照亮了皇城的上空,礼炮的轰鸣声,雷鼓的隆隆声,还有礼乐的奏鸣声,交织一起,传遍了皇城的每一个角落,宫墙内外同样的热闹。大乐皇朝的皇朝双碧同日大婚,普天同庆......

白天的婚典之后,到了晚上,便该是招待满朝文武官员以及各方来宾的喜宴了。二哥哥托词七弟有恙早早便退了席。喜宴进行到当中,便有人发觉不见了新人,于是热情高涨间宾客们都起哄着要闹喜房。却在这时,震天的哭声响彻整个宫殿。引的原本在殿外参加喜宴的宾客们纷纷侧目。

"发生什么事情了?"大哥从席间站起,发觉声音方向来自四哥哥喜房的方向,连忙便随着被声音吸引而去的人流赶了去......

乱!总的一个乱字。

红的漫天漫地的喜房中,像是遭人砸过的场子,散落了一地的果物,还有一双本应好好躺在床上的的双喜鸳鸯红枕,就连喜帐也叫人给扯了下来。

喜床上,四哥哥坐在床边,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嫂子,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怀里抱着不停挥着小拳头,哭闹着的四嫂。嫂子那响亮的哭声刺得人耳生疼,挣扎中也弄的四哥哥一身狼狈,那绣工精致的喜服几乎是半糟蹋了,地上还撒了好些衣裳上的珠子。闻声赶过来的原本就正准备闹新房的客人们,看着当下的场景先是微微一愣,随后便哄堂大笑起来。

因为四嫂子虽让四哥哥护在怀里,匆忙间四哥哥也拉了床褥披在了四嫂的身上,但挣扎中四嫂子露出了光裸的香肩,肩头及颈项上还有着清晰的指印淤痕,清清紫紫的很是煽情。再不识趣的人看到这场面,也该能猜的出来,在他们来之前这房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宾客一笑,四哥哥的脸色也越发显得尴尬起来,神情复杂地变化着,一真青一阵白的。三哥哥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门前,看了看四哥哥僵硬的模样,不冷不热的笑了笑。

"叫他平日里清高,若没我时常给提点拉拔着,说不准他连女人衣服都不知怎么解呢!"说罢便转身离开,回他自各儿喜房去了。

当时候大哥也在,随着客人们笑过,也还知维护四哥哥那不厚的颜面,拦着想继续闹的客人们离开了喜房,回到宴席当中去。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不该的,不该的!求你别哭了,对不起......!再不会这样了,我再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保证。对不起......真的对不起......!"秀是最后离开的,离开前,还听到四哥哥略微带着紧张颤抖的安慰声,夹在嫂子的哭叫声中,竟显得那么的压抑无助......

这是婚典当日的一段插曲,大多数人眼中美丽而可爱的一段插曲。因为婚典过后月余,四嫂子就被御医确诊有喜!对于来自四面八方的祝贺,四哥哥总是淡淡地笑着,维持了他一贯的温柔!可是,秀竟无法从他四哥哥那温柔的笑容中,找到一丝初为人父的喜悦......

003.

三哥哥与四哥哥的婚礼后,秀的生活便彻底的被与世隔绝开来。于是乎,懵懵懂懂的日子就这么过了好些个月,所幸子美还真是没再来找他,据说是三哥哥派了些事情让他帮忙,因而估摸着是没了空挡来纠缠罢。没了子美纠缠的日子,其实觉着比从前的每一天都长了许多。

每天,秀都过着昼夜颠倒的日子,因而即使是时常在宫里行走,与子美碰面的机会便更难得起来。夜里,他总熏陶在祭堂浓郁的香火缭绕中。到了白天,便由二哥哥派人接回园子里休息。这样周而复始的日子一直持续着,直到那一天,二哥哥让他祭坛说话,他才知道,作为牺牲的他,还必须在神祭之前进行鬼祭。

所谓神祭,便是将灵魂献祭予神明,成为神奴以定下契约,换取神明对皇朝的庇护。而为了奉献的灵魂的纯洁,还必须首先经过鬼祭来过滤。而所谓鬼祭,便是二哥哥神坛中饲养及收服的那些魔物。每逢月夜,他就必须进入鬼门,任魔物缠身噬血,通过放血的方式以达到灵魂洁净的目的。放血的数量亦是有讲究的,即必须把握在致命的限度内。总之,每一次过鬼门,用二哥哥的话说,他的灵魂都会有那么一阵子的时间是处在若离未离状态的。

刚一开始时,那躯体被魔物争夺撕扯,近乎粉碎的痛苦感觉,以及每当魔物们的利牙刺入他身躯的各处血脉,贪婪噬血时,仿佛生命被生生从体内抽离的恐惧,几乎折腾的他要疯狂。然而每一次醒来,竟似乎过了一场噩梦般,觉得睁开眼睛后看到的世界,分外光明美丽。

曾经有几次当他清醒过来,竟发现自己是躺在二哥哥怀里的。这么近距离看着二哥哥,与他亲近的机会可是不多呢,或者说是几乎不可能的。从前,他都只迷恋着四哥哥的怀抱,够温柔,够温暖。竟不想二哥哥也有难得温柔的时候。是他的模样太过可怜了么?因此勾起了二哥哥的怜悯之心?如果是那般的话,那他可真是死都够面子了。就二哥哥平日里那副没心没肺的模样,还真想象不出,该是什么程度的事情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让他为之动容的。

二哥哥抱着他的时候,从来不说话,就是他开口问了些什么,二哥哥也不回答。只是轻轻抚着他的发,安静地为他拭汗,安抚疲惫的他直到再次睡着。不知为什么,二哥哥的怀抱竟似乎有种魔力,让人异常的平静安详,就仿佛是被神明宽厚的双臂保护起来了一般,倍感安全。偶尔二哥哥也会抱着他就睡着,而他也难得与他二哥哥这般接近,便趁着清醒的时候,偷偷地打量他的二哥哥的模样。

他的二哥哥真的很美,长长的睫毛,细长的眉,肤色很白,白得近乎水晶透明的颜色。少了三哥哥与四哥哥那份毒药般的魔魅气息,就像天神下凡一般,让人不自觉的在他面前放低目光,仿佛过分的瞻仰甚至会玷污了那份纯净的光芒。

"秀!曾经有人说你二哥哥无情,你认为呢?"曾经二哥哥以为他尚睡着,轻轻在他耳边说道。其实,叫二哥哥眼睁睁看着,并做着伤害他的事情,二哥哥也不好受罢......

偶尔白天,秀也有睡不着的时候,每每让人替自己梳洗,望着镜中自己的模样,竟有种透明了的感觉,叫秀不由得笑了起来。什么时候,连他也沾染了二哥哥那飘忽的特质了?就像是随时可以腾起来般的轻。

对于他的特殊身份,从来没有人清晰的给子美一个解释。也许正是因为看着子美喜欢缠他,大家都颇有默契的避开他的身份不谈,其实心里也并不喜欢看到子美与他太过亲近吧!就说平日里最疼子美的王太监,虽说常喜欢把他往子美园子里请,却也是一直在担心吧!子美闹着要他时,王太监也不能不请人,但请得多了,谁都害怕成了习惯,再也改不了的习惯。

然而,越是到了最后时刻,越发想隐瞒的事情就越容易暴露。原以为这诺大的宫廷里,错开日夜的活动时间,他与子美会碰面的机会不应再有了才对。但也许真是命里的劫数,明明是傍晚时候,已经将要入夜了,前往祭堂值守的他竟再一次与子美碰了面。那是从他两个哥哥大婚数月以来的第一次碰面。当时,他领着人走在长长的祭堂前的阶梯上,就在即将走到梯口的时候,正碰上子美领着人从祭堂里出来。看见他,子美的表情并无变化,冷冷地睨着他,高高在上地站在梯口。

"给哥哥请安!"两人对视了许久,是子美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恩!"秀打了个机灵,僵硬地点了点头。随即想要从子美那结了冰一般的目光中逃开,于是匆忙提了袍子的衣摆想走。经过子美身边时,一只手猛的抓住了他的手臂,吓的秀几乎心脏一停。怔怔的看向那抓住了自己的手,秀连头也不敢抬。

"你瘦了......!"淡淡冰凉的声音,却让秀的心脏像遭了火烧一般,不禁呼吸困难起来。抓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秀却觉得全身都痛了起来。

"对不起......没关系......!"秀一时间恨死了自己那薄弱的意志力,什么牛头不对马嘴,乱七八糟的回答,这不明摆着告诉子美,自己慌了心神,心中有鬼么?也许除了慌张,一时间还浮起了一份愧疚。这些年来,是他招惹了子美,却在最后这般伤他。当日那些话如今想起来,连自己都觉得可怕。已经想不起当初那些话是怎么出了口,现在叫他再说一次已是万不可能,否则莫说子美要疯,连他自己也要崩溃掉......

虽未抬头看子美的脸色,秀却猜的出来肯定不会好看。直觉得脑袋上方的目光越发冷厉起来,再不走,自己冷汗都要湿了衫子了。秀连忙伸手去扯子美的手,居然费了好大的劲才扯开。子美方一松手,秀便逃也似的冲进了祭堂内,再不管身后道道射穿胸背的冷箭。

回宫的路上,子美始终盯着自己那抓过秀的左手看,看的几乎丢了魂。好几次几乎撞上了柱子,还是王太监给牵了回来。

"主子!您是怎么了?"当子美再一次险些走进了湖里给拉了回来后,王太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开的口。

他这小主子离了人陪着就是不行。记得似乎三殿下与四殿下大婚前些日子,刚巧是五殿下的生辰,他们家主子一晚上没回来。差人寻了一夜,最后在御花园的草丛里找到了蜷缩成了一团,一副失魂落魄的主子。事后问主子怎去的御花园,主子只说是忘了回宫的路了。

也不大记得是从何时开始落下的这毛病了,主子就是不大认得路,也辩不明白东西南北。原还有五殿下陪的时候还好些,至少还有跑有跳的。然如今五殿下日子近了,再没来陪他们家主子后,他这小主子不认路的毛病就越发严重起来,没了人来带就几乎迈不开步子。明明主子的骑射功夫不差,说是百步穿杨亦不为过。可就在脚下的路,主子却硬是看不清楚,走着走着总会踢到台阶。有时候站在湖边上,居然想要往前走,被人拉了回来后,还老大不高兴地责问,为什么他就不能走这条路了?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王公公!"子美于是住了脚,回身看向王太监。"你可知道秀近些日子怎么过的么?"

"主子不是许久也没问过五殿下的事儿了么?还说谁要提他便宫杖伺候......"

"可他......瘦的厉害!"原本看着秀时那冷冰冰的眼睛,此刻半垂了下来,带着浓浓的委屈与不甘。

"刚刚抓着秀的手,秀......像要飘起来那么的轻......!仿佛要不见了......!生气秀,很生气,可是......可是......"说着说着,王太监无奈的看着他的小主子往前走了几步,歪斜的严重,没一步是走正了来的!

"主子!"王太监连忙扶好了子美。"五殿下的事和您再无干系了,他都能不睬主子这么些时候了,主子也不必再想念着。你们虽都是皇子,却毕竟命不同。"

"不同?哪里不同?为什么不同?怎么可以不同呢?"子美投去不解和询问的目光,王太监却连忙转了话题。"主子!奴才伺候您回宫吧。"说罢,低下头半拉着将子美引向回宫的路上。王太监仿佛无心的话,子美没有多做反应,却不想他竟往心里记住了......

004.

不满一年的时间,嫂子便早产了,原以为是嫂子年纪太小的缘故,后来才从御医的诊断里知道,嫂子先天脉象纤细,以至心血亏虚而心智不全。换句话说,四嫂子的智力不比常人,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先天存有不足,加上早产又是何其伤身的事情,于是说,嫂子的身子必须小心维护着。

"老四为何娶了这样一个女子?怕是想欺负傻子不识感情罢!这般用心可未必见得光明,甚者可以道声可耻可恶。"对于小侄儿的出生,三哥哥给予了这样令人心寒的评价,虽然说哥哥的话未必是没有道理的。

原还担心嫂子那么个身子,生下的孩子必定也是先天不足,可不料想小侄儿身体倒是挺健康,年纪太小,一时间也未见什么异常。可爱的小侄儿的眉眼神韵,真的像极了四哥哥!满月那天,他向二哥哥请示得了小半日的工夫,去四哥哥宫里探望那新生的侄儿。在四哥哥宫里,秀开心的逗弄着宛如猫儿一般挣动着的小侄儿。当小侄儿发出奶味浓浓的呀呀声,笑着抓住了他的手指的时候,秀不禁心头一热。多么可爱的小侄儿啊!真不知道将来长大后,还会否对今日逗弄过他的五皇叔残有一丝印象呢?估计是不能罢,毕竟他还这么的小。出生在这宫廷,他的命运到底是幸或不幸呢?

"唔!四哥哥,这娃儿好生可爱,我要做他干爹。"秀说道!四哥哥于是笑着拍了他的头。"傻瓜!你是他叔叔,怎做他干爹。"

"四哥哥......!"秀抹着自己的头傻傻的笑了,而小侄儿竟也一直没松开他的手指头,一双水莹莹的大眼睛,纯粹而清明,直勾勾的望着他笑。

"四哥哥,这娃儿取名字了么?"

"取了,叫松离!还是你嫂子给取的!"四哥哥满是温柔的神情,看着自己的孩子。也许四哥哥并不爱嫂子罢,可是也许正是因为心存愧疚,所以他待嫂子可谓关怀备至,至少外人眼里看来,四哥哥与嫂子是幸福的。

"哦!松离么?嫂子这名字倒是取得好听呢。呵呵!哥哥!秀很喜欢这娃儿呢,将来若秀不在了,哥哥可别忘了秀秀......"说完这话,秀见着四哥哥尴尬的笑了笑,也没言语。

这新生的孩儿,愿他的将来幸福快乐。比他好,比他的兄弟们好,比任何人都好......

探望过小侄儿,秀刚回到宫里,就有人来通报,子美之前来过,说要找他。来的时候脸色还挺不好,气势汹汹的。虽估计着六皇子的性子多是如此,但这次来仿佛一副要找人算帐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而来,底下人问了还给那杀人似的目光给瞪的住了口。于是告知五殿下去了四殿下宫里,六殿下这才离开。

"这些日子把门给看紧了,他若再来,不用搭理。"秀听完宫人通报,只是淡淡的丢下了句话。想来子美那人还真是够坚持,耐性也真是不够好,这才忍了多少日子,就又开始来寻他了,难道他之前还没伤够他么?

结果,连着好几天,都听人来传报子美要见他,可是有了他的交代,底下的人也听话的拦住不让见。渐渐的秀也仿佛琢磨出了子美会来的规律,尽量的避开了子美会来的时候,要么去祭堂,要么寻二哥哥念经去。而且总不会在一处呆的太久,叫子美不管追到哪里都与他错开来。子美是躲开了,可是秀不知道自己能躲多久。从前总觉得这皇宫大而且空旷的令人心寒,而如今却不禁嫌小起来。心里也开始埋怨起子美,不是已经好些日子没理睬他了么?这才多久,怎么又开始纠缠起来了?

眼下虽是躲了开来,可是秀知道,再这么下去子美迟早得爆发。入夜时,秀再一次走出了自己的宫院的大门。

"哥哥!"几乎与他的脚步同时踏出门槛的,一声突兀的鼾声几乎吓停了当下所有的人,紧接着就见子美的身影从黑暗中冲了出来,直袭向秀。秀先是一怔,待反应过来后,一把推开了身边的随从,身子一轻便飞跃上了墙头。

"主子!"

"五殿下!"

登时响起两院的人惊呼的声音。秀园子里伺候他的人以及来迎接的人都被吓住了!他们的主子......他们那向来不怎么学着练着,只会成天念经的五殿下居然也练就了一身好轻功。眼见着五殿下一走,六殿下的身影也随即腾上了墙头,犹如魅影般飘忽,紧随着五殿下的身后,一同消失在那茫茫夜色当中。

"哥哥!秀......!"身后,是子美锲而不舍的呼喊与追赶,声声入耳,叫秀无从逃避。

"哥哥,求您等子美!"

"哥哥,子美错了,秀"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再追来了!"也不知两人追逐了多久,直到秀再不堪忍受,终于在一座宫楼顶上,险险地在楼顶边缘停住脚步,猛一回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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