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一叶之前传 沧海一粟——万径人踪
万径人踪  发于:2011年03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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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押着那一串俘虏出现在裘致远面前的时候,他那副骇人的地狱使者模样震撼了所有人:
额头上的鲜血早已浸透了军帽,干涸后贴在叶非云的前额上,揭都揭不下来,两只眼睛放出的那种青幽幽的光,像极了草原上饿了一个

月的狼,左手紧握住一把军刺,右手攥着一把引线,分别连在每个俘虏身上的手榴弹上……
没有人知道叶非云上怎么降住这十几个叛军要员的,那一整个的警卫连,也没有人知道是如何丧命的,没有枪械在手的叶非云又是如何

将他们干掉……
叶非云没有多说什么就晕了过去,凭借着一口气支撑的身体,终于倒下了……
八百里河中省遍地硝烟,不管是至水的惊心动魄,还是汇梁的黑暗死寂,都无法完全表述圣元2946年、也就是公国十六年十二月一日晚

上这一夜的北伐战争。
西路军整合了一部分兴农党的军队,老合作伙伴——林亚,也兴颠颠地编入了在宋谦的指挥下的战斗序列,豪情万丈地挎着他那支连宋

谦看了都眼热的羽杀枪,抬着自己连的那台炮,转战河中省北部。
河中省北部,东氏国的势力辐射早已将触角伸得到处都是,宋谦,这个东氏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从他一进入河中省时就被盘算着如何

借叛军的刀杀掉。
孤军深入,千里奔袭,宋谦知道自己的危险有多大。
林亚仔细地攒着自己的臂章,用一块比自己身上任何一件衣服都要干净的布包着,随身带着。他没有忘记和叶非云的约定,蹲一夜的马

步?嘿嘿,门都没有!
光复北部的任务听起来比较容易,以多击寡,可叛军的守城火力总是令北伐军恨恨不已,都是些上好的小炮,哲国的。
林亚在攻城的时候,连炮都舍不得用,怕把城内的炮台上的炮给轰掉了,用他的话说:“那可是老子的哲国小炮!轰了,老子用什么?

!”
看进眼睛里就拔不出来了,瞄上了一眼弹皮,就竟然连炮都已经算成自己的了,那个蛮劲连宋谦也无可奈何。
“老子舍不得!”林亚缴获了小炮之后,一个劲地在那里擦拭,心里惦记着送给叶非云一台,他不是读了炮兵科吗?正好,蹲一夜马步

也得有点安慰不是?正好,弄一台小炮给他!
林亚在北伐中总共傻笑了两次,一次是在他缴获小炮的时候,一次是在他发现叛军弹药库中居然还有小炮的百来枚炮弹的时候。
可惜,林亚没有笑上多久,当他指挥兵士搬出了七十三枚炮弹之后,叛军的残余部队将炮弹打了过来,弹药库,他们是不愿意交给北伐

军的,已经被占领的弹药库,只有一条路:炸!
林亚很快就被抬下了火线,叛军的那两发炮弹并不致命,致命的是整个弹药库的连锁爆炸,林亚纵是有通天的本事,也躲不开那一整个

弹药库的爆炸。
他被发现在化为灰烬的弹药库外围,浑身血迹,脸,那张脸都已经没有形了,下颚有一个能塞过小孩拳头的贯通伤,胸口有两块大的弹

片直插肺部,腿也断了一条……
数不清大小伤,几乎已经没有的呼吸……宋谦十分清楚林亚在兴农党里的地位,看见抬下来的林亚这副模样,难过地抹了抹眼睛:“赶

快让军医护送到赤遂,立即通知北伐军总参谋团,让他们火速派遣医生去赤遂抢救……”
……
东路军可能算的上是最顺利的,连下五城,最后那三个城,都是用降兵手持假调军令轻巧得来的。
“铁锤将军”陈铭一改往日的彪悍作风,玩了一出高明的骗局,配合上中路军的攻势,天衣无缝。
随着至水的成功光复,汇梁的围城之苦也很快在东路军的夹击包抄下全面投降。
十二月二日傍晚,从厉江边十一月二十四日誓师以来,整个历时九天的北伐平叛算是基本结束,整个河中省全面光复。
检点此次北伐成败的时候,宗政呈也润湿了双眼:青盟人,共牺牲了127位学员,2位教官,整个北伐军牺牲了489名战士……伤的总共

有1378名,其中还包括了奄奄一息的林亚……
北伐是成功的,歼灭了叛军共7963名,俘虏3727名,全部经过教育,整编为革命军的一部分,可整个河中的光复不能掩去丧失如此多战

士的悲伤。
十二月一日,青盟人从此多了这么一个军校哀悼日,纪念他们在北伐中失去的兄弟和教官。
叶非云也很快因为俘虏了军阀刘正泓而被记了一等功,他孤身深入,以一对敌刘正泓一个警卫连的英雄气概也迅速传遍了整个北伐军,

宗政呈亲题“孤胆军人”四个字,以资激励。
叶非云也很快在断断续续的昏迷中被送往东阴的医院去检查,带着他从未离身太久的铁皮子弹箱。
得知叶非云的昏迷是因为炮弹冲击的轻微脑震荡,休养几天就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苏也终于放下心来,更让他可喜的是,叶非云的耳朵

也是暂时性失聪,随着脑震荡的恢复,会很快恢复听力。
而同在战地医院抢救的林亚却是没有那么幸运,顾同这个第一次正面参加了冲锋的书生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林亚居然会先他而伤,还

是伤成这样……
北伐军很快将河中省的军政交接给了公国政府,也就是大军阀明流统治时期的公国政府,退回东川省休养驻扎,而青盟在校的学员和教

官除了受伤需要治疗的,也都逐渐返回了望沙。
第二十六章 聚散如云
没有如期返回青盟军校的,除了像叶非云这样需要休养的伤病员,还有顾同这个哲文和玢文的教官。
短短九天的北伐战争,令顾同差点失去了自回国投身革命以来的唯一搭档——林亚,结交的兄弟叶非云也是受伤,在炮灰中拣回了一条

命,这两个顾同曾经认为没什么敌人可以击倒的彪悍性人物,居然都先与自己,倒在了炮火之下。
尤其是林亚,这个兴农党寄予厚望的青年军官,居然为了一些炮弹而被炸得面目全非,在重病号中生死未卜……
顾如之,现在也是“如之奈何”。
兴农党大部已经撤回了纵川山脉驻扎去了,党魁程国重临走时,将林亚托付给了民主党,并让顾同暂时看护这个略显卤莽的兴农党明日

将星。
在初送入医院时的昏迷状态中时,叶非云简直就是全医院护士的迷惑和宠爱,一个年纪如此轻的青盟学员,一个相貌如此清俊的青年,

一个昏迷中如此温润的兄弟,一个战场上如此英雄的人物……他生擒军阀刘正泓的那一出,早就被口口相传,传成了神话般的模样。
在没见到叶非云时,听说过生擒军阀刘正泓的事迹的人,都以为这个脑震荡的战士,该是如何凶神恶煞的模样,至少,也该是非常具有

震撼力的长相,要不,怎么能赤手空拳干掉一整个警卫连,仅凭双手擒获刘正泓等叛军要员?
当大家发现,这个昏迷中的英雄,还只是个半大的青年,甚至还没有成年,除了迷惑,剩下的就全是震撼。
在战地医院中受到了如英雄般礼遇的叶非云恢复得很快,当他醒来的时候,朦胧的眼睛扫过一圈,很快就明白自己的处境——医院,身

边的小护士一见叶非云苏醒开心地奔了出去。
“医生,他醒了!他醒了!”说的没头没脑的话,显然是压低了嗓门的,却仍然掩饰不住语气中的兴奋。
这么说医生能知道是谁醒了么!叶非云的脸色有些不愉,精神逐渐恢复过来之后,眼神又开始像把利剑,逐个刺穿护士们对他的种种幻

想、猜测。
处于兴奋状态中小步跑回来的护士忽然看见叶非云称的上是凌厉的眼神,愣在了门口,她不能明白,这个昏迷中如此温润的青年,什么

时候已经将他的那种杀神气质完全展露出来了?
顾同得知叶非云苏醒的消息来看他时,叶非云还不知道林亚也躺在这个医院的重病房,看见顾同,他有些失去平时的冷静和自制,甚至

可以说是有点激动。
“你怎么也在这里?你哪里受了伤?”言语中的关切实在和他对待旁人时的冷淡有着天渊之别。
“我没有受伤!”顾同浅笑,难得看见叶非云有这些情绪,比较接近常人了,“你终于醒了!校长很关心你,还亲笔题‘孤胆军人’四

个字给你,你现在是英雄了,没看见医生、护士都很崇拜你么?”
顾同的浅笑并没有掩盖住他眉间的忧虑,那一丝温和的笑背后,显然藏了不欲让叶非云知道的东西,君子的弱点,就是不懂得如何欺骗


“是谁在这里?居然让你这个教官留在了医院?”叶非云的神色忽然变得十分可怖,脸色铁青,他已经看出来顾同身上确实没有什么值

得住在医院的伤。
“现在可已经是十二月六日了,据我刚才所知,北伐军已经……”叶非云忽然顿住,“是那个重伤至今还位脱离生命危险的人?他是…

…他是林亚?”
叶非云的声音里含了一丝颤抖,渐渐激动起来:“是吗?告诉我!”
“你这人怎么回事!你和他说了什么了?!他不能激动!脑震荡之后要静养,你给我出去……”在门外的护士听见叶非云拔高的声音,

顿时冲了进来,就算冷淡些,也还是革命的英雄,还是不妨碍大家的偏心。
“非云,好好休养,我先走了……”顾同的笑有了太多的无奈。
“不,我要和你一起去看他!”叶非云的坚持来的没有任何道理,顾同在惊奇叶非云什么时候和林亚有如此深的交情的时候,叶非云已

经翻身下床。
“走!我要去看他!”
林亚被包扎的简直就像个木乃伊,浑身上下,除了鼻孔、嘴唇和一只左眼,就没有不在纱布下面的,纱布并不雪白,到处洇着渗出的血

液,反衬得病房煞白煞白……
“他怎么会这样?他一向命很硬,从三山起义起……就一直没受过这么重的伤……”叶非云有些不能置信,靠近了仔细地盯着纱布包围

中的嘴唇和左眼看,仿佛要从这里看出,这个还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家伙,不是和他有约定的兄弟。
“据说是他在缴获叛军军火库的时候,搬哲国小炮的炮弹时,被叛军的炮弹……幸亏他的反应快,身体健壮……当时和他在一起的人,

都已经牺牲了,他还留了一条命……只是……”顾同再也说不下去,这个平日里总是老子老子的家伙,失去了往日所有的活力,死气沉

沉地躺在这里。
“医生怎么说?”叶非云在震惊之后,很快镇定下来,变化之快,令顾同都不得不暗暗赞叹:天生的军人,完美的镇定、冷静功夫!
“说是这几天就能醒,要不……就不行了。”顾同又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两天他已经有一些意识了,我几次看见他在动嘴唇,眼皮子

也像是在动,可就是没有完全醒过来。”
“哦!他到底伤在哪里?都是些什么伤?”
“右腿骨折倒不算太严重,幸亏没有伤到大血管,左腿上有一些小弹片,也已经取出来了,脑袋上有一些伤,问题也不大。”顾同的声

音很温和,熨过人的心灵,平缓而舒适,“主要的问题还是胸口的伤,胸口的弹片已经取出来了,就是一直高烧不退,还是怕他感染…

…”
“我知道了!”叶非云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林亚的病房,弄得顾同愣了一会儿才明白叶非云是真的走了。
叶非云没有什么严重的伤势,在观察了三天之后,在护士姑娘们既有些畏惧又有些敬慕的眼神中,叶非云打叠好行李,准备回军校去。
在三天中,林亚还是没有完全苏醒过来,只是偶尔动动手指尖,偶尔咂巴咂巴嘴唇,偶尔抖动一下眼皮。
叶非云总共去过林亚病房三次,第二次去的时候,他发现了那个全是干涸血迹的布包,那个林亚一直不曾离身的布包,那个装满了敌军

臂章的布包。
叶非云有些痛苦,眼神中那种杀意盛放得令顾同也不忍心再看,悄悄走了出去。
小心地揭开已经被干涸的血粘连的一张张臂章,叶非云不知道哪里来的热泪,从脸侧划过,亲人,兄弟,家,国……这个从不落泪的冷

淡青年,为了林亚这个第一个影响他的人,哽咽地哭了。
叶非云仔细地点了林亚的臂章,没有多逗留就结束了第二次的探视。
最后一次探视,是叶非云离开医院的时候,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转身走了。
“他要是醒了,替我转告他,我等着他和我再次相见时蹲一夜马步呢,叫他好好养好身体,别到时蹲不了一夜。”几句话说的顾同丈二

和尚摸不着头脑,叶非云却不多解释,扔下话就走了,并没有因为他是教官而有什么改变。
第二十七章 明流暗流
走的决绝的叶非云,并没有他自己表现的那么决绝,离开东阴前往厉江渡口,叶非云仍然眉头有些轻皱,双眼之中,不知道从何时起,

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忧伤,脸色也是有些泛着青白。
清晨的薄暮在东升的旭日下渐渐散去,冬日里的阳光,显得十分温煦,叶非云背着打得整齐甚至可以说是精美的行军包,登上南下的渡

轮。
叶非云一直站在船头的甲板上,清新的江风将他的衣袂不断地翻动。船过江心,只见叶非云从怀里摸出了一些东西,毫不吝啬地扔落在

江面上,青灰的,带了些图案的,也就巴掌大小的,仿佛是布片。
飘零在江面上的布片零零散散,有十数个之多,叶非云长吁了一口气,似乎扔掉了一个包袱,抿了嘴,挂上了一个浅浅的笑。
中洲岛,在清晨的阳光下,衬显得孤独而又庄严。整个青盟军校粉墙黛瓦,规规矩矩地排列在岛上,依着地势而建,军校总体布局坐南

朝北,取其遥望北方沦陷国土,夙夜忧思北上报国之意。
在岛中央的最北端,也就是操练场的最北端,竖立了三根旗杆。中间一杆,自然是公国的国旗,也就是老百姓俗称的光芒万丈旗,旗帜

红底、金光,旗的左上角是一个金色的太阳,有十二道逐渐变宽的金黄色放射形条状图案,均匀排列,由太阳发散出去,十二,不仅仅

是代表一年十二个月,月月思虑统一尚国驱逐外侮,还代表了尚国一十二个行省,省省民心归属尚国。
左边一杆,是青盟军校的校旗,白底红图,图案是一只站在太阳中展翅的三足乌;右边一杆,就是公国革命军军旗,蓝底黑图,图案是

两杆交叉的枪。
迎着江风招展的旗帜在阳光的映照下,越来越清晰,光芒万丈的前方令叶非云的脸色稍霁,浅浅地浮上一丝温和的光泽,只有眉头的那

一点轻愁仍在那里沉积。
回到青盟的叶非云,以一种更加深沉宽厚的面目出现在各个角落,一次北伐,一次受伤,一次战功,让他有了许多的霸气,仿佛只是在

瞬间的改变,令众多同学有些侧目。
叶非云或者是从林亚身上深刻地感受到了生死的无常,纵然当初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随时报国,可这样血淋淋的分别,还是:惨然,

太过惨然。
忧心,没有用,叶非云知道。
这一年春节来的比较早,公国十七年一月二十三日就已经是除夕了,军校的除夕,少了一份欢庆,多了一份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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