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沙漠杀人事件 第一部——久能千明
久能千明  发于:2011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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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把视线移往川端,表情变得很严肃。

“至于川端问我找你们有什么事,事实上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几件事情想问你们,特地跑来确认一下。”

小林递给凉也一个座垫,凉也道了谢,坐在三个人面前。突然他好象发现了什么。

“咦?箕轮呢?”

瑞贵肩膀的线条微微地硬了起来,小林体谅他,赶紧把凉也的注意力转向自己身上。

“他有点不高兴……我想大概是到外面走走吧,要把他找回来吗?”

小林作势要站起来,凉也轻轻地制止了他。

“不用了,待会儿我再问他就好了。我是想问关于姨丈的事,你们真的没看过他吗?”

三个人相对而视,一起点点头。凉也狐疑地看着他们,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相片,放在桌上,指着一个男人对他们说:“这个就是我姨丈水品的义行。我想你们从他那闭着眼睛、满脸是血的样子也看不清楚他的长相,所以特地带一张相片来给你们看。怎么样?有没有印象?”

家里几乎没有姨丈的相片,他带来的好象是葬礼时拍摄的。相片上穿着黑衣的高梨家人都僵着脸。仔细一瞧,相片一角还有瑞贵的母亲。

水品冲站在相片中近中央的位置。

或许也可以归类为英俊吧?颇有女人缘(同性最讨厌的类型)的中等身材男子,站在一个长相比真奈严肃一点的女性旁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

三个看着相片,都摇摇头。

“对不起,帮不上忙,我们真的没有见过。”

众人轮流看过照片之后还给了凉也,川端代表大家致歉。

“是吗……”

凉也接过相片,看着相片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小林小心翼翼地对着一脸疲惫、低垂着头的凉也说:“我说凉也先生,川端和箕轮昨天找到车子是比他预定前来的时间早了半天,或者更早之前的事吧?”

“是啊!”

凉也点点头,一边咬着指甲一边思考着。

“可是我完全没有注意到。车子停放的地点是路后面的草丛中,从这边根本年看不到,而且我打了几次电话都没有联络上……”

“他会不会是故意不现身的?这个温泉街虽然小,但是只要有心,还是可以找到几个藏身的地方。”

“可是,他为什么要把车子停在那里,从那么不好走的坡道上走下来?”

川端提出理所当然的疑问,凉也暧昧地笑了。

“或许是想利用我母亲对金钱的缺乏概念吧?我想,如果我在场,他会比较麻烦,所以想找机会单独跟我母亲碰面。”

“水品先生经济上有问题吗?”

这个问题很失礼,但是凉也并不见怪,只是轻轻地摇摇头。

“重点不是有没有问题,而是再多也不够用。他是个生活很豪奢的人。他跟我外婆合不来,在外婆生前难得来这边,可是自从外婆死后,他倒是来得很勤。一来就缠着我母亲,问她要不要把这块地给卖了?要不要把后山的经营权交给他?还问了一大堆问题……”

“高梨夫人怎么说?”

“我母亲似乎很信任这个妹夫。我还年轻,而响子阿姨又在国外,我们没有其他的亲戚,所以她好象认为他人还不坏。我只不过告诉她姨丈受了伤,她就受不了打击病倒了。”

“那么,她有心和水品先生开始合作事业?”

“那倒没有。”

凉也当下就否定了。

“我母亲是绝对不会卖这块地的。她连一点点变化都无法忍受。她不会把自己从小长大的家,还有家人生养的土地交给别人的。再说,我们生活也没有问题,她不会为了投机而做出这种事的。我母亲虽然脆弱,可是对这件事却相当坚持,绝不让步。”

看到凉也说得斩钉截铁,小林不由得脱口而出。

“凉也先生,你不喜欢水品先生?”

小林直接把想法说出来,出口之后才惊慌失措地想解释,凉也却抢在他之前,用坚定的语气肯定道:“老实说,我是很讨厌他。他外型不错,口才也好,可是却没有耐心。他跟响子阿姨是大学时前后期的校友,念书时就结了婚,听说外婆当时相当反对。常说他头脑虽好,却耐性不足。我也这么觉得。”

凉也用僵硬的语气毫不留情地批评过水品之后,脸上的表情才缓和了一些。

“可是,他毕竟是亲戚,只要他不欺骗我母亲,我还承认他是姨丈……”

听到开朗的凉也亲口指责自己的姨丈,小林不由得把身体往后一缩。凉也看到小林似乎受到惊吓的样子,带着复杂的表情笑了。

“对不起,讲这些不好听的话。不过,不管我喜不喜欢他,我为他担心却是事实。”

凉也赶快补充说明。他说他跟水品的妻子,也是响子阿姨取得了联络,阿姨好象也办妥了回国的手续。

“如果有班机,或许晚上就会到了。在阿姨回来之前,我自己一个人还得撑一阵子。”

“你母亲的情况怎么样?”

听到凉也说‘自己一个人’,原先一直沉默不语的瑞贵抬起头来。

他发现当凉也提及姨丈时总是用谈论往事的语气,不觉寒毛直竖。凉也似乎从瑞贵的语气中嗅出怀疑的味道,立刻变了表情。

他重整心情,抹去嘴角的笑意,轻轻地耸耸肩。

“你们不是知道我母亲病了吗?就是这样了。还来出诊的田村医生也兼任这边的警察医生,现在正在休息。我早说有觉悟,她迟早还是得接受警方侦讯的,可是一想到我母亲的脆弱,我就觉得心情很沉重。”

大概是不想看到几个高中生皱眉的样子吧?凉也把视线投向窗外,喃喃地说。

问了不该问的事,以及瞬间怀疑凉也的自责念头,使得瑞贵垂下了眼睛。

可是,瑞贵承认自己的怀疑不是根据理论,而是感情使然,为了惩罚自己,他抬起头来,凝视着凉也。

凉也那藏在衬衫底下的瘦弱肩膀,正承受着他们无法想象的重担。

他要扶持身心俱弱的母亲、支撑这个家、将事件的林林总总完全承受下来,这个人真的是在孤军奋斗。然而,我到底在想什么?

凉也。美丽而坚强——。瑞贵那和凉也神似的、单薄而美丽的唇浮起一抹自嘲的笑意。

一直自责的瑞贵并没有发现到。

他没有发现到正视心头刺痛、不让自己沉溺于悲哀当中,也绝对不放纵自己的他,本身所表现出来的坚强和高洁。

凉也发现瑞贵默不作声,轻轻地笑了。

“你不要露出那么悲壮的表情嘛!事情并没有那么糟啊!宫川警官非常清楚我们家的情形,所以,他会帮我们说清楚的。我告诉他事件发生时我正在睡觉,几乎没有离开家,所以什么都没看到,他大致上也都接受了。”

警方似乎把搜查的方向指向水品的财务关系和与人结怨方面,听说也向凉打听过他的人际关系和财产状况。

从警方除了向他们这几个第一发现者询问案发当时的状况之外,就没有再多问的情况看来,警方似乎认为事件的根源不在这里,而是水品在东京的生活。

他们被水品工作手册上罗列的女人姓名和住址吓了跳,而把这些资料交给警方的凉也,对此事似乎有着一种几近羞耻的愤慨。

“我姨丈虽然是被害人没错,但是我觉得你们,连我自己在内,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凉也总算恢复了一点精神,很夸张地嘟起了嘴。

不知道是否有意鼓励企图振奋的凉也,小林笑开了嘴说:“是啊!是啊!我们这些受害者就好好相处吧!所以我要求求凉也先生,请你多笑一点。你长得太好了,绷着脸垂着头时充满了魅力,让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好想从后面抱住你,拢起你干爽的头发,告诉你:就躲在我怀里来哭吧!”

笨蛋小林!

瑞贵面红耳赤地抬不起头来,在心中骂道。

他想这样牵制凉也吗!?

瑞贵随即想到,小林虽然拿自己开玩笑,事实上是在替夏彦解套。他企图用这种方式提醒凉也,注意自己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小林用尽心思,在不伤害凉也的情况下,避免夏彦的心继续偏向凉也。

这是小林对瑞贵的一种体贴。

“你纤弱的锁骨和细致的脖子,再配上发出银光的项链都叫人迷惑,能不能请你把最上面的扣子扣好,以免引诱我走向不纯的同性之恋的道路?”

小林的娃娃脸和轻松的口吻最适合在不引起对方不快的情况下,不着痕迹地传达自己的意思了。

果然,睁大眼睛听他说话的凉也噗哧地笑了出来。

“小林想袭击我吗?我觉得我们两个走在一起永远也不会让人产生遐思。倒是七濑让我有一点特别的感觉,可能会变成近亲相奸。”

顷刻之间又恢复平日个性的凉也,着实让小林惊得目瞪口呆。连个性沉稳的川端和不由得抬起头来的瑞贵,都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

“我想川端和箕轮应该是一般的同性朋友吧?既然如此,川端。你脸色就别那么难看了。”

凉也对着脸色苍白、不断往后退的川端挥挥手,用手指将颈子上那条项链从领口勾出来。

“你们说的这条银项链其实是磁气项链啦!”

“啊?”

三个异口同声说道,凉也轻描淡写地补充说明。

“旅馆工作有很多要用到劳力,我常常会觉得肩膀酸痛,结果一个洒馆的欧巴桑就送给我这条项链。我觉得疗效不错,所以一直戴着。可是每个看到的人都叫我不要戴,所以我就收了起来。不过,因为这次事件,我觉得肩膀又痛起来了……”

“……我是不是该拜凉也先生为师啊?”

小林正经八百地喃喃说道。对认为可以取悦大家,也让自己快乐的笑话是人生精华的小林而言,凉也这种不知是天生自然还是经过精密算计的言行举止,是很值得尊敬的。

凉也却事不关己似地思索着。

“磁气项链是不是看起来比较老气?真的这么奇怪吗?警官一看到我,就红着脸的把视线移开,我怀疑他们是不是费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不笑出来?”

“我认为能把磁气项链戴得好看的,凉也先生应该是世界第一,可是我觉得贴药布还是比较轻松。”

小林不好说项链跟凉也搭调得过火,只好叹了一口气说道。

“说得也是,我就听小林忠告吧!”

凉也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作势要离去。电话就好象等着这一刻似地响了起来,除了凉也之外,其他三个人都跳了起来。

“川端!你去接!”

瑞贵阻止了想去接电话的凉也,回头对川端说。川端不等瑞贵多说,快速地消失在门外,小林也轻轻地拖着脚跟了上去。

“干嘛?发生什么事了?”

瑞贵简单地把事情向满脸狐疑的凉也说明之后,也跑到走廊上去。

“喂?”

川端深呼吸了一下,在响第三声的时候接起电话,用平静的声音问道。小林也把耳朵贴近话筒,全神贯注地听着。

“喂?喂!”

川端不停地呼叫,一旁的小摇摇头。

“没用,二话不说就挂断了。”

“可疑的电话?对方问水品?”

知道事情原委之后,凉也皱起眉头。

“姨丈到家里来时,通常都请他到分馆来住。最近他虽然来得很频繁,可从来没有人打过电话来找姨丈的……”

“主屋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会不会是凉也先生没有注意到?”

“这是公用电话呀!号码也没有登记在电话簿上。”

“那就是水品先生告诉对方的。”

凉也似乎也这么认为,带着严肃的表情想着事情。

“下次我来接,如果再打来,请叫我一声。还有,很抱歉,请先不要把这件事告诉警察,要说就由我负责来说。”

川端和小林对望了一眼,快速地达成共识,决定将此事交给凉也去处理。瑞贵不想再跟凉也纠缠下去,也默默地点点头。

这时夏彦跑上楼来。

“是不是有电话响?”

站在渡廊上眺望外头的夏彦问川端。

看到夏彦的视线快速地瞄过自己,瑞贵不禁紧抿着嘴,握紧了拳头。

“只是响而已,什么都没说就挂断了。”

小林发现瑞贵浑身散发出不快的气息,赶紧挡在两人之间。

“还有,凉也先生要求我们暂时先不要把电话的事情告诉警方。他说要说就由他来说。”

小林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把刚刚引起瑞贵和夏彦争执的原因脱手交给凉也处理一事,告诉了夏彦。

“凉也先生?”

夏彦可能没有看到凉也。藏在川端背后的凉也往前踏出一步,出现在一脸不可思议表情的夏彦面前。

凉也毕竟是个大人。他懂得此时不该将自己刚刚和夏彦的种种表现出来,一副没事人似地说道:“我不是要你们说谎,我只是需要一点思考的时间。我早说知道姨丈素行不良,可是老实说,我也不想让家丑外扬……。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吗?”

凉也住了嘴,抬头看着夏彦。两人视线一对,凉也嘴角的笑意倏地消失了。

夏彦皱着眉头凝视着凉也。

真正交谈起来就知道箕轮夏彦并不是那么可怕的人,可是一般人对他的评价却让他给人一种难以接近和印象。发呆的时候如此,而像现在这样绷着脸的时候更是如此。

夏彦现在的表情说的好听一点是精悍,难听一点是充满了险恶。

那鲜明的轮廓和笔直地看着对方的漆黑眼珠,具有让比较怯弱的人为之退缩的锐利感。不管夏彦自己喜不喜欢,他那种眼光确实具有压制住对方的迫力。

照小林的说法,他觉得箕轮虽然话不多,但是讲话清楚,喜欢开玩笑,甚至也可以接受恶质的玩笑,是个非常普通的高中二年级生。但是,夏彦确实散发出一种不像个十七岁的年轻人该有的成熟气息。

夏彦严肃的表情更加严厉,眼里闪着精光看着凉也。

“你为什么不休息?”

极度不悦的低沉声音使得凉也垂下了眼睛。

“你想倒下来吗?或者故意不听我的话?”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可是……对不起。”

“为什么跟我道歉?那是你自己的身体啊!”

“——对不起。”

凉也带着和刚刚面对其他人时截然不同的表情轻声说道。夏彦好象完全不把茫然地看着他的朋友放在眼里,只是看着沮丧地低着头的凉也。

“箕轮?”

被他的气势所压,不知如何是好的川端轻轻地呼唤着夏彦。

夏彦猛然一惊抬起头来,一副这才发现众人在场似的表情,急慌慌地拢着头发。

“你们都在啊……”

“啊?”

“啊,不是!没什么,我刚好在想事情。啊,那个……不提电话的事,对吧?我知道了。”

夏彦自行招自已眼里只有凉也,手忙脚乱地回答道。

这是关键性的一击。瑞贵露出苦笑,把视线落到脚边。

另一方面,夏彦回答之后,话题已经转到别的事情上了。夏彦的视线没有了刚才那种骇人的光芒,好不容易抬起头来的凉也则说先前回去报告的宫川警官已经回来了,或许有什么新的消息。大家决定去一探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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