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楼顶楼住屋的门口，瑞贝里还来不及考虑是否该撞开门，便发现门根本是半掩上的，他下意识的掏出GLOCK手枪，举在胸前的位置准备因应任何突发状况，接着轻轻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进去。

站在客厅中央，瑞贝里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混乱之中：架上空无一物、到处散落的纸箱，看来屋主有搬家的打算。推离原位的家具、掉落的窗帘，地上还有两杯倾倒的饮料在长毛地毯上留下污溃，清楚表示了之前发生过打斗。

他望向客厅右侧，看见一条走廊，才要走过去，就发现走廊入口倒着一个人。瑞贝里连忙上前检查，庆幸的发现那个人只是昏迷，只不过身上衣着不整，身上、脸上有许多擦伤与肿块，显然与人斗殴过。

「妈的……」瑞贝里轻声骂道，同时将枪上膛：另一个人在哪里？

正在狐疑的时候，走廊上的一扇门突然打开。瑞贝里一抬头，愕然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手上抱着一个人走了出来。

「……是你？」他惊讶的脱口而出，「布、布罗戴斯？」

罗伦斯的身上仅穿着衬衫长裤，原本和长裤搭配成套的订制外套则小心的覆盖在正横躺在他臂弯里的人身上。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冷冷的瞪着瑞贝里，泰然冷静得让人不得不佩服。

「我的职责所在，以联邦政府法律之名宣告——」他将GLOCK指着罗伦斯，「布罗戴斯，把你手上的嫌犯：加百列·葛斯曼放下，立刻！」

「警探先生，我无意干涉你的工作，请快把地上的汤米小子逮捕，并向他宣告联邦政府法律即可。」罗伦斯冷冷的说：「至于这个人——」他的双臂更用力抱紧了一点，「我有权保护私人财产不受侵犯。」

「葛斯曼不是你的东西……」瑞贝里觉得自己说了蠢话，「总之，我警告你，只要再向前一步，我就开枪！」

「你错了，他是我的。」罗伦斯坚定的看着瑞贝里，缓缓的说：「我没有武器，也不想为难你。现在，我要走出去，而你不会阻拦。我说得够清楚吗？」

「……」瑞贝里不禁迟疑。

罗伦斯身上没有武装，即使他手上有枪，却没有因此产生任何优势感，相反的，从那对灰眸中散发的气势，更让他觉得自己正面对一座庄严而巨大的冰山，仿佛应该低头让出一条路；不然，铁达尼号就是借镜。

他放下枪，借口说：「我不能袭击没有武装的无辜者……」

「非常聪明的选择。」

目送罗伦斯抱着加百列通过之后，瑞贝里听见另一个声音随后传至，立即转过头，「凡内赛律师？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找到了犯案真凶，就像你一样，只不过你慢了一步。」米凯尔说：「TQ科技工作室——」他顿了一下，「在整个异常交易期间，大都会银行的电脑系统正是由这家TQ进行维护。猜猜怎么着？

TQ也是S石油所属的一个极下游的小公司，巧合的是，负责人汤玛斯·维登，小名汤米，刚好是杰洛米·维登的儿子。而S石油的底子……相信你很清楚。」

瑞贝里知道对方所指的是国际贩毒的事，「的确。」

「这样不就结案了。」米凯尔露出优雅的微笑，「我的当事人，布罗戴斯先生希望明天会看到葛斯曼先生已经不再被追缉的消息。」

瑞贝里摇摇头，「不，他别以为可以任意左右司法……」

米凯尔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银色的迷你录音机，按下之后，录音机里传出：「……我老爹他们于是决定，改用内部伪交易的方法，同时要我找机会骗到你的签名，到时候全部责任推到你身上……」

瑞贝里目瞪口呆，「那是……」

「葛斯曼先生以自己当诱饵，冒险从汤米口中套出的自白。我相信已经足够证明他的清白。」米凯尔将录音机收回，「所以，警探先生，如果我是你，会立刻把汤米逮捕，享受成功破案的凯旋。」

瑞贝里依旧迟疑不动。

米凯尔又说：「还有一件事：你大概不知道TQ也取得纽约赛船协会电脑程式技术团资格，也就是说，能以船赛的官方名义，横越大西洋……」

瑞贝里不禁皱眉，这暗示美欧大陆之间毒品运输的环节，「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资讯？」

「布罗戴斯先生慰劳你的工作奖励，相信这则消息足以让你调回原本的岗位。」米凯尔看看表，「我的工作结束，后会有期，警探先生。」

加百列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身体好像被支解一般，不但好几处又酸又痛，左手更是僵硬麻木。

他挣扎了一下，勉强半张开眼睛，吓了一跳——他竟然面对着一只蛋包脸的绵羊。

也就是说，他在自己房间里，而不是汤米令人作呕的公寓里。

等等！他突然惊醒，他明明被赶出家门，怎么会在「自己」的房里？他已经没有家、什么都没有，只剩自己一个人……想到这里，心头又一阵抽痛。

加百列深深一呼吸，硬吞下所有酸楚，告诉自己要有骨气，不能懦弱。

他想爬起来，挣扎半天却徒劳无功，这时有一只温暖的手从背后将他轻轻撑起，「别急，你的左手骨折。慢慢来。」

听到那个低沉温柔的声音，加百列差点没气急晕眩又昏过去。「你把我带来这里干什么？悲怜吗？」他怒从中来，「当初是你赶我走，怎么，现在发现银行诈欺和我无关，知道错怪我了，所以……」

罗伦斯没等他说完，便捧着他的脸，往唇上深深吻去。加百列奋力想以右手推开，却被罗伦斯蛮横的制止。

感觉罗伦斯舌头渴望而热切的侵入他的口中，和他的舌头纠葛缠绕，直入深处，教他几乎无法呼吸，只能从喉间发出类似抗议的呻吟。

过了好一会儿，罗伦斯才离开加百列的嘴唇，以额头靠着他的额头，低声说：「我只是想保护你，所以才想出这个方法……」

「保护我？我可以保护我自己！」加百列整个人剑拔弩张的防卫起来，别开脸，「所以这一切都是计谋？还有哪些人是共谋？尼尔森、梅尔律师、杰希……」

罗伦斯点点头，「所有的人。」

「所有的人都知道，只有我被蒙在鼓里？你……」加百列又气愤又恼怒，「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尊重……放开我！」他用力将罗伦斯推开。

罗伦斯向旁边退了一点，怔怔的看着加百列像刺猬一样自我保护。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缓缓开口：「我知道那天在你的公寓里发生了什么事。」

加百列愣住了，「什么？」

「你的饮料被下药……」

他瞪大眼睛惊恐万分的瞪着罗伦斯，「你怎么可能知道……」

在Home Party上被轮暴的事一直是他最深沉的秘密，他从来没有开口提过。

「我找到米谢·古洛，他坦承在Home Party上猪狗不如的劣行……」

罗伦斯还没说完，加百列便脸色惨白的下意识挥出右手，狠狠掴了罗伦斯一巴掌。「你凭什么刺探我的隐私……」

他失声大吼，看着罗伦斯的脸颊上顿时出现红热掌印，虽然有些后悔，却依旧倔强。

罗伦斯丝毫不以为意，「直到那个时候，我才明白伤了你多重。」他拉住加百列的手，放在唇边，「你大概以为我不要你了，不管你发生任何事都无所谓，反正我不会在乎，所以才会豁出去，独自去找汤米——设计强暴你的恶棍，企图自己解决问题，重新回到你最恐惧的阴影下。」

加百列闭上眼睛。罗伦斯完全说中他的心事，每个字都像针一样刺进他的心。

加百列想抽回手，罗伦斯却越握紧，并亲吻着他的手。

「然而事实是，我不但要你、而且深爱你，从来没有任何人让我有这样的感觉。没有办法向你证明这一点，让我非常痛苦、又害怕。」

加百列感觉眼泪几乎要夺眶而出，他强忍着。罗伦斯则靠近他身边，用力将他拥进怀里，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你愿意给我机会……道歉，我可以把一切证明给你看。」

依偎在罗伦斯怀中，感受澎湃的心跳、亲昵的气息和强烈的拥抱，他真正确认自己并没有被遗弃，压仰许久的泪水终于宣泄而下。

许久，加百列终于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你要怎么证明？」

罗伦斯笑了，站起来，从办公桌上拿了两份文件再度回到加百列身边坐下。

「这个——」他将一份写着「房屋产权转移」的合约当着加百列的面撕碎。

接着，又拿出另一份文件放在加百列面前，「至于这一份，你得仔细阅读，然后签名。」

加百列看了合约内容，惊讶得无百以对，「……这是什么意思？」

「这样我们就是合伙人，正式共享这栋房子，以及未来许多事物的权利和义务。」罗伦斯搂着他，同时从口袋抽出Montblanc，率先签下Lawrence Bloodaxe，「我要法律规定你必须和我在一起，分享权益也分担责任。你做得到吗？」

加百列凝视着罗伦斯，在那双清楚映出自己影像的灰眸中，除了冰般的坚定，更闪烁着奇妙的光芒，仿佛在教堂里点燃的许愿烛。加百列心里期待、也想要相信那份希望。

于是，他轻轻点了头，接过罗伦斯的钢笔，手几乎颤抖的，在合约上签下Gabriel Gassmann。

「成交。」

罗伦斯露出满意的笑靥，灰眸中的冰晶似乎在瞬间融化蒸发。

将合约小心收好之后，他翻身覆在加百列身上，深情拥吻、爱抚、厮磨。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出现非常多关于他们、关于未来的美好景象，他知道那不只是梦想，更是即将实现的现实。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