鸩自裁。但是一看见小春的脸，血缘羁绊是任谁也否认不了的。洪涛立刻猜到刘世义所玩的把戏
。
他怒发冲冠，狂吼出声。檀皓清也猜出他下面想说什么，可是那个秘密事关刘世义的声誉甚至是
小春的性命，他无论如何不能让洪涛说出口来！
心中焦灼，檀皓清展开手中的青钢剑，唰唰唰三剑，疾如闪电，攻得洪涛说不出话来！
洪涛现在本来就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加上交手几招后发现这个大名鼎鼎的雪衣侯根本不如传
说中强横。他哪知道檀皓清先后受伤多次，浑身内力也失了大半，却只是心里窃喜。他想，刘世
义欺世盗名，连这个黄口小儿也对付不了。更何况他与魔教妖女私通，还生下这个孩儿。我今天
打败金国贝子，抓了魔教余孽，合该我在江南武林扬名立万，成为新的武林盟主！
洪涛想到得意之处，高声长笑。手中一杆打狗棒使得呼呼生风，神出鬼没，逼得檀皓清节节后退
。
原来，他和慧深武功本在伯仲之间，逊了檀皓清一大截。可是现在檀皓清只剩下四成功力，难免
就不是他的对手了！
小春满脸焦急，对慧深说："大师，你看那个臭乞丐打我哥哥！你快去阻止他们啊！"
慧深低头道："阿弥托佛，檀公子本是金人，贫僧不好插手这等民族大义之争。"
小春急得就想自己冲出去，慧深却又拦着不让。小春身上虽然有檀皓清六成内力和奼女玄功，却
同时还有三种剧毒在身，不能妄动真气，身手自然迟滞。无论他朝哪个方向扑，慧深都能恰好拦
住。
小春急了，忽然站定道："生因何苦？"
慧深一愕，道："所谓苦相：生苦、老苦、病苦、死苦、怨憎会苦、爱别离苦、求不得苦。略摄
一切五取蕴苦。若要解脱，便要四大五蕴皆空。小施主，有情皆苦，无冤不孽，你又何
必......"
小春打断他质问道："那么大师自问已经四大五蕴皆空了吗？"
慧深默然，良久答道："不曾。若四大五蕴皆空，则心已不在红尘。而我，还是滞留在这个红尘
之中......"
小春昂首道："大师况且不能四大五蕴皆空，我非佛陀，怎能超然红尘外？"
慧深合什道："小施主果然天生慧根，何必自陷泥沼？须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一切皆为梦幻
泡影。你执着的情爱二字，更是......"
小春冷笑道："生于尘世，怎逃得开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你的来世乐园
，还抵不得我心中的情爱二字！只要有人垂怜爱护，哪怕刀山火海，都是我心中的极乐净土！"
慧深摇头叹息，更不肯放他过去。
小春一咬牙，把手中芝草嚼烂吞下，盘膝坐下。慧深大奇，心想自己听那人说过，这芝草不过能
平和理气，缓和解毒时真气逆流带来的重大刺激，拔毒主要还是要靠银针刺穴。他吃下去又有什
么用？此子虽然天性聪慧，外表的浑浑噩噩之状大有扮猪吃老虎的意思，可是他不会武功却应该
是肯定的啊！
小春盘膝坐下，仗着芝草的平顺真气功效，默默指挥沉寂在自己丹田经脉之中的奼女玄功和六成
的太玄真气运转。这两门奇功都是道门上乘炼气术，更绝妙的是一阴一阳，相辅相成。正因如此
，他在和檀皓清交合之时才会在没有主动运功的情况下，太玄真气自如流转倒灌，甚至启动了母
亲当年临终前传到他身上的奼女玄功。
饶是如此，他毕竟身带三种剧毒，只是维持了微妙的平衡才没有发作。虽然他吃下了芝草，真气
一旦运转起来，却立刻动摇了毒素之间的平衡，腹中一阵绞痛，五脏六腑仿佛火焰灼烧，苦不堪
言。他牙关格格打颤，心想：清哥那天中毒了还杀了风花雪月四人，意识松懈下来才昏迷过去，
那时候他也跟我一样痛苦吗？可是小春永远记得，他昏迷之前还不忘跟自己叮咛，要自己在草丛
里藏好......
檀皓清这时和洪涛激斗正酣，依稀听见小春和慧深方丈又在说些很玄乎的话语，心想高僧和白痴
难道真是同一种生物不成？
忽然间，他远远看见小春盘膝坐下，脸上出现了极为认真的坚毅神情，跟他平时迷糊愚钝的样子
大不相同。他心中一动，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出了毛病。正在此时洪涛攻势更疾，他无暇细思
，只得全身心放在打斗上。
忽然山下小道有人朗声长笑，浑厚的话语从远处清晰地传来："怎么？正月初七，慧深和尚便有
雅兴和人切磋过招么？某家少不得也要来凑凑热闹！"正是落梅剑客刘世义的声音。
声音刚落，他已经又在山道上掠近了数十丈，这时已经瞧见正在打斗的人并非慧深，略微一愣，
道："老叫化？......雪衣侯！"
他说话的时候人已经又向前掠近不少，檀皓清和洪涛也看见了他，心中都是大惊。然而，更令人
震惊的是，跟在刘世义后面上山的还有一帮人！几乎江南有头有脸的侠士都来了。领头四个分别
是黄山剑派的孟雪娟、刘世义的大弟子林宗可，还有一个陌生的温和青年，最后一个，洪涛不认
识，檀皓清却是再熟悉不过了－－竟然是他的堂弟檀玄望！
慧深见到这么多人，也吃了一惊，迎上前道："刘庄主伤势已经大好了么？怎么得空上山？"
刘世义瞪着打斗中的檀皓清，看出他后劲不继，也有点奇怪。只是自矜身份，自然不好上前夹攻
，清咳一声道："慧深和尚，今日我却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北五省的武林盟主到访，我特地带他
来见你！"
慧深在那堆来人中扫了一遍，发现面生的只有陌生青年和檀玄望，问道："不知哪位......"
那个陌生青年上前一步，抱拳道："在下谢啸峰，忝为北五省盟主，今日此来，是为了与江南群
豪商讨，抵御金虏南侵之事。"
想了想，他又指着檀玄望介绍道："这是我的好友谭公子。他也是一位北方的抗金义士。"
檀皓清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正在激斗中，无暇细察谢啸峰说话的表情。然而，檀玄望明明是金国
亲王世子，现在竟然摇身一变成了抗金义士，那么只有两个可能：谢啸峰被他骗了；或是谢啸峰
本身就是个骗子！
然而情形危急，不论谢啸峰是什么人，光是刘世义等人就会叫他吃不了兜着走！檀皓清心想：难
道今天是我命绝之日？侧眼瞥去，小春盘膝坐在地上，满面煞白，天灵盖却是白雾蒸腾，竟是一
副毒气攻心的样子！
檀皓清心中一痛，只道他不知为何毒发了。而如果今天他落败身死，没了人给李思南默写水晶灯
残本，小春无人拔毒，只怕也要跟着他一起命丧黄泉！想到这里肝肠寸断，竟是宁可自己丧命也
不愿意小春死。心一横，掌中青锋剑忽然慢了下来，却重若千钧，带着凛冽的风声，竟然已经把
自身所剩下的四成内力倾囊而出。在重伤未愈的时候使用这种打法，无异于自杀！
洪涛但觉对方的青钢剑沉重如山，压力越来越大，渐渐有些吃力气喘，要想说半个字都是不能了
！
原来檀皓清正是拼着事后重伤也要格杀洪涛，绝不能让他说出话来！
毕竟，洪涛身为丐帮帮主，地位不同寻常，如果由他出声揭破小春的身世，刘世义在江湖上将再
也没有立足之处！可如果自己死了，小春还要仰赖父亲的保护，怎么能让刘世义在这里身败名裂
呢？他已经对洪涛彻底动了杀机！
至于在场的其它人，多半岁数下大，没亲眼见过奼女宫主的真容，就算看见小春，也不会联想到
两者之间的关系。慧深虽然与洪涛齐名，到底还年轻。檀玄望虽然也知道这个秘密，一来他年纪
轻，二来江湖资历不够，说话的分量当然也就大大不同了。
这时刘世义看出檀皓清已经使出全力，却比之前在落梅山巅决战的时候低了不止一筹，心中好生
奇怪：这个年轻人的恢复能力难道还不如已经中年的自己？他痴迷武道，看得目不转睛，一时竟
没发现盘膝坐在殿前的就是自家儿子，只当是慧深的弟子，扫了一眼就罢了。
但就是檀皓清剩下的四成功力，也叫洪涛呼吸急促，应付艰难。正在这时，檀玄望忽然叫道："
洪帮主，小心他的摄魂魔眼！"
洪涛一愣，目光略抬，就迎上一双烟水迷离的魔眸，波光流转，叫人情不自禁沉沦其中。饶是洪
涛性子老辣，也是心中一个恍惚。再回神的时候，那柄青钢剑已经贯胸而入，刺了个对穿！
洪涛怒吼一声，临死拼命，手中青竹棒扫中对手左腿，喀喇一声，檀皓清一个踉跄，也是受伤退
后。
这几招兔起鹊落，全在一瞬间发生。待得刘世义等人抢上救援，已经为时晚矣。洪涛低头，看到
自己胸前狂喷而出的鲜红，喉头格格地响了数声，又抬头望着盘坐在殿前的小春，似乎想说什么
，终于还是头一歪，倒地气绝身亡！
刘世义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终于瞧见小春。怔了一怔，才发现这个穿得整洁漂亮的少年就是自家
的踱头儿子，老泪纵横，掠了过去，喊道："小蠢材，你没死！"
小春运气正在紧急关头，体内三种毒素相抗煎熬，脸上阵红阵白，痛得死去活来，根本听不到他
爹的声音。慧深方丈合什道："刘庄主，令郎身中剧毒，只怕......"
刘世义不等他说完，已经掠了过去，一掌抵在儿子的后心。真气略一试探，便察觉到儿子体内鼓
荡相抗的奼女玄功，大惊失色。他虽然不知道小春体内还有太玄真气和无名剧毒，然而妻子奼女
宫主留在儿子身上的残毒还是清楚的，当下只道是那两样毒素发作了，心急如焚。他对妻子情深
意重，虽然因为妻子难产而死一事迁怒儿子，却也不可能对儿子见死不救。当下，他立刻盘膝坐
下，双掌探出，意图凭自家的深厚内功帮儿子驱毒。
这边厢，檀皓清拼着自家受伤杀了洪涛，拄剑站定，冷冷睇视着对面神色不善的赵宋群雄。这时
候他已经受伤，站立不稳，赵宋群雄虽然恨他杀了洪涛，却都自恃身份，不愿率先对个伤病动手
，互相对视，踌躇不决。
第十章 浴血力战
僵持间，檀玄望眼珠一转，忽然朗声道："诸位侠士有所不知，金虏的狗皇帝完颜亮已经投鞭誓
师，要南下侵略我宋室江山了！而这个金狗檀皓清，正是狗皇帝派来对付我辈赵宋武者的走狗！
我们跟他讲什么江湖义气，不如并肩子上，把他宰了，以慰北方诸位抗金义士的在天之灵！"
檀皓清猛抬头，怒视着这个两面三刀的堂弟。看到檀玄望时，他心中本来还存着一丝奢望，指望
堂弟能念着些微的手足情分，不至于做出落井下石之事！岂知他短短一席话出现了四个狗字，真
是难为他身为金人说出这么多污辱性的话语！
檀玄望被他冷锐目光所慑，下意识连退两步，面有惧色。这时站在他身边的谢啸峰在他肩上拍了
拍，意示安抚，自己却大踏步上前，向四周抱拳道："诸位英雄，虽然雪衣侯是金国贝子，毕竟
已经受伤，以众凌寡更是胜之不武。小可不才，愿意为天下除却此獠！"
慧深听说他年纪轻轻就是北五省的盟主，存心想见识他的功夫，颔首不语。孟雪娟、林宗可还有
其它诸人却自问单打独斗不是檀皓清对手，巴不得有人出头，纷纷点头称是。
檀皓清抬眼睇视眼前的青年。此人自称谢啸峰，虽然看外貌年纪轻轻，然而身居北五省武林盟主
之位，显然有惊人技艺。也不知堂弟檀玄望从哪里结识他的？或者，根本就是完颜亮派来追杀自
己的大内高手？
只是，在此之前他或许问心无愧，但是昨夜之后，他为了救小春，答应李思南把水晶灯残本默给
他之后，他已经没有面目再回中都了！即便皇上当真派人来追杀他......他也无话可说！
一念至此，想到今生家国难归，而小春也是毒气攻心，难得救治，他心中义愤难平，凛然道："
金宋对立，一场干戈难免，我也不怨你们要杀我。只是我也不会束手待毙！"
青锋一振，蓄势以待，只是情怀激荡，忍不住击节长歌道："林中有奇鸟，自言是凤凰。清朝饮
醴泉，日夕栖山冈。高鸣彻九州岛岛，延颈望八荒。适逢商风起，羽翼自摧藏。一去昆仑西，何
时复回翔。但恨处非位，怆恨使心伤。"
他所唱的这首诗是魏晋诗人阮籍的《咏怀之七十九》。以凤凰自比，志向高洁，有一飞冲天的豪
情，然而风流意气遭人妒，落得这样有家难归的境地。可是，檀玄望三番两次坑害他，眼下形势
他却无法当面揭破，胸臆之间的愤懑难平无人可以倾诉，也只能寄予歌声之中。
谢啸峰及赵宋群豪听他慷慨悲声，虽是恨他杀了无数同胞，却也敬他武功盖世，处事光明磊落。
尤其今日之战，虽是因为他杀了丐帮帮主洪涛而起，毕竟两人也是公平决斗，现在谢啸峰邀战，
不论如何已经存了以逸待劳、"趁他病，要他命"的先机。就算日后说起来，赵宋武人也没有什么
颜面！
谢啸峰目光闪动，道："阁下有什么未曾了却的心愿，谢某愿意替你办了！"
檀皓清远远看了小春一眼，心中凄恻，想了想，从怀里掏出李思南给他的小瓷瓶："这瓶子里有
颗丹药，你给那边的小兄弟服下，再带他去找孟侍郎府的李大夫，求他解了小春身上的毒！"
众人大为诧异，忍不住抬眼去看小春。刚才他们都听到慧深说小春是刘世义之子，刘世义身为江
南盟主，和檀皓清还曾殊死决斗过。可檀皓清为什么临死前还这么关心小春身上的毒伤？
檀玄望见机不可失，忽地站了出来，指着小春嚷道："啊呀，这孩子的长相......"就想趁机揭破
小春的身世之秘。
檀皓清面色一凛，唰地一剑刺出，把他后半截话堵在喉咙口。
檀玄望在堂兄的积威之下，虽然明知道他功力似乎弱了不少，还是惊弓之鸟，骇得连退数步，展
开折扇抵敌。
谢啸峰却对好友谭公子十分回护，展开肉掌抢上前来，道："雪衣侯，你的对手是我！"就想替下
檀玄望。
檀皓清岂能容许堂弟逃脱？唰唰几剑，剑光纵横，顿时把檀玄望周身笼罩在战圈中，无从退开！
他本就恨极了檀玄望，何况现下他不但想害自己，还想毁了小春，此事他绝不容许发生！就算自
己死了，小春有父亲回护，说不定李思南也能看在江南盟主面子上救治小春......小春应该能够
好好地活下去，长命百岁，娶妻生子......
他这般单纯懵懂，应该过上平和温馨的生活，而不是在这里，被自己连累，受剧毒煎熬......
与此同时，正在替小春逼毒的刘世义也听到了檀玄望的叫声，他何等精明，立刻猜到那年轻小子
是想喝破小春的身世，这一惊非同小可。可运气疗伤如何能分心？掌上一颤，雄浑真力失了控制
，蓬地一声击在小春后心，竟看见小春身子一颤，哇地吐出一口黑血。
刘世义大惊，只能收敛心神继续给小春输送真气。这时他忽然发现，小春体内的真气忽然如同江
河人海、百川归位，酣畅自如地在奇经八脉中游走运转。他自己输过去的内力也被吸纳进去，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