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桥————猪神的黄昏
猪神的黄昏  发于:2009年04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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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做爱之外,几乎没有什么能再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

做时近得不能再近,不做时却分得越来越远。

好象爱已经不再,只有情欲。

难道真的已经不爱了么?江雪生反复的问自己,你真的,已经不再爱薛浩了?

不!肯定不是!

尽管这爱让人伤痕累累,让人日夜煎熬,让人痛苦万分,可他还是不能没有他。

人不能没有空气生活。

他不能没有薛浩生活。

可他现在在哪儿?他就这样跑出去了,他到底去哪儿了?外面天色已经蒙蒙亮了,难道他就这样在外面冻了一夜?不,不可能。薛浩不是傻瓜,他才不会让难为自己。可是,心里突然起了一阵强烈的不安,他猛的坐了起来,不顾一切的往外冲。


还没到门口,突然响起很大的敲门声,好象天打五雷轰。

江雪生心头一阵狂喜,高兴的拉开门,“你TM又不带钥匙……”

他没有再说下去,惊呆地看着眼前的人。白发苍苍,身后背着个大旅行包,一脸疑惑的看着江雪生,“薛浩住这儿吧?”

江雪生定定神,从惊讶中迅速恢复过来,“是这儿。您是……”

老人哈哈笑了笑,“我是他爸啊。刚从黑龙江过来的,坐得加车,真TM累。”

江雪生暗骂自己傻了,连这都没想到。“啊,快请进。”赶紧往屋里让,同时迅速的回想卧室里有没有什么可疑物品。

薛浩的父亲,薛成刚大步走进屋,把旅行包往地上一扔,有点奇怪,“薛浩不在家?”

“啊,他最近经常在店里住,生意太好。”江雪生嘴里应着,给薛成刚倒了杯水。

“伯伯您喝水。”

“噢。谢谢啊。”薛成刚接过水来,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两颗药片出来,吞进去。他打量了一下江雪生,看得江雪生浑身不自在。“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啊?”


“江雪生。”江雪生规规矩矩的回答。

“你起得可真早啊,这才五点多钟,你就起来了?可比我们家薛浩强多了,那个死小子,不叫他起他绝对不带自己起来的。”薛成刚嘴里虽然是数落着薛浩,可语气里完全是自豪。


江雪生看着薛成刚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一条条的皱纹清晰可见。这张脸上依稀可以找到和薛浩相同的地方,譬如他们都是浓眉大眼,宽阔的脸膛,微黑的肤色。然而真正使人觉得他们是父子的,是他们脸上的那种神情,那种豁达开朗的神情。


这是江雪生永远也做不到的。让他羡慕,让他着迷的,正是这种神情。天不怕,地不怕,一切有我。

“伯伯,我是根本没睡。”江雪生苦笑。

“啊?小伙子,你这样可不行!我跟你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你可不能仗着自己年轻就一个劲的累着啊。”薛成刚说话的口气俨然把自己当成了江雪生的老爸。“这年轻的时候如果太累没补回来,到老了,那毛病就全找上门来了……”


江雪生静静的听着,心里忽然很温暖,好象真的在和自己的爸爸讲话一样。他不时的微笑,偶尔插进一两句话。“没事,伯伯。我们还行……”

“……我说啊,你们这些孩子,总是不知道怎么照顾自己。你们在这儿吃得怎么样啊?”

“还行。”

“你们……自己做?”江雪生注意到薛成刚在问这话的时候,目光有些期待。他隐隐猜到了他在期待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是自己做。虽然挺难吃,总算还饿不着。”说完,他明显看到薛成刚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哦,”薛成刚说,“那,薛浩什么时候能回来?”

“应该快了吧?”该死的薛浩你TM到底什么时候回来??“伯伯您喝水。”

“嗳,谢谢。”薛成刚看看表,估计薛浩还得等一会儿回来,拉开话匣子继续,“薛浩这孩子命苦啊。三岁就没了娘。他哥又不争气,到现在,我就他这么一个宝贝疙瘩了。离着又远,不盼别的,就盼他早点毕业,给我娶个媳妇生个孩子让我看看,也就得喽。”


江雪生的心里忽然一震。那一丝温暖的感觉荡然无存。

刚刚一切发生的太快,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是薛浩的爸爸,一个对儿子寄予了殷殷期望的老人,一个被他们蒙在鼓里,对所有真相都还不知道的父亲。

如果他知道他和薛浩之间的一切会怎么样?江雪生不敢想象。

他可以爱薛浩,但是他不能用这份爱去伤害薛浩的父亲。如果那样,他将永远不能原谅自己。

江雪生垂下眼,心里已经有了决定。他抬起头,微笑着对薛成刚说,“伯伯,您来了,就睡这吧。我搬宿舍去。”

“哎呀,我还是去住旅店吧。等会儿天大亮了,我就出去看看附近有没有便宜的。我看你们这儿也没地方挤。”

“不挤,没事,反正我们宿舍的床也空着没住。您不嫌弃的话,就用我的被褥吧。”

“啊,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薛成刚满脸的笑容,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能和儿子一起待几天,大概是他这次来的主要目的吧?江雪生默默的想着,继续有礼貌的说,“伯伯您先休息吧。我出去找找他。”


“啊,那好那好。唉,这坐了这么久的车,也真是累了。”薛成刚看着江雪生走出去,带上门,这才自己洗洗,爬到了床上。眼一合,就睡着了。

薛浩到门口的时候犹豫了一下,他怕一开门看见屋子里空空的,没有人,也没有东西。不过他很快就拿出钥匙打开了门。隐约看到屋里床上有人,这才放了心。万幸,他居然还睡着呢
,看来没生气。

薛浩这么想着,轻轻走进卧室,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地上那双鞋,尺码大得和自己有一拼。

薛浩伸头一看,下巴差点惊掉了。我的天,怎么是老爸啊!

“爸,你醒醒!江雪生呢?”

薛成刚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啊?你同学啊?他说他去找你了……”

“爸,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啊。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等会一起去吃饭啊。”来不及再问,薛浩立刻往外跑。

雪生,你在哪儿?我只想立刻见到你。

616的门关得严严的,薛浩在门外砸了半天也没人理。还是对门开了,探头一看,“找江雪生吧。他自习去了。”

四号楼。薛浩一路狂奔,直奔那间熟悉的教室。当他大口喘着粗气来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果然看见江雪生坐在教室里面静静的看书,扫到他出现在门口,他看看左右,走出来。


“找我?”

“嗯。”

“有事?”

“嗯。”

“什么事?”

“你别生气了。”薛浩低着头说。

“我没生气。”江雪生说得心平气和。一直以来,我从来都没生过你的气。

“那你晚上回来住么?”

“你爸不是来了么?我先回宿舍住段时间吧。等过了节考完试再说。”

“……”

“没事我去看书了。”江雪生说完,几乎是不容商量的又回了教室。薛浩愣愣的站在门口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江雪生真的没生气?那他为什么觉得,现在的江雪生离他很远?


三十五

“爸,你打算过了节什么时候走啊?我好提前给你把票买了。”薛浩和薛成刚一边吃饭一边商量。薛成刚大口的嚼着饭菜,稀里呼噜的说,“急啥?我大老远来一趟,怎么也得先玩两天吧?”


“节后年前这段时间不好买票,我是想先帮你搞一张。不行咱再倒出去呗。”

薛成刚想了想,“也行。”忽然又想起来什么,压低了声音问,“你小子不是嫌我在这儿碍事吧?你要出去玩你就去。你爸我又不是头一次出门。自己一个人没事,习惯着呢。”


“爸,你扯哪儿去了……”薛浩不再说了,低头吞饭。

有薛成刚在这儿,薛浩只得把铺子全交给小妹,自己陪着老爸当全职导游。从青城到都江堰,从峨眉山到乐山,一直玩到过完元旦。薛成刚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老家。临走还不忘念叨几句结婚生子的问题,把薛浩的耳朵磨出好大两颗茧。


把老爸送上火车,薛浩飞也似的往回跑。老爷子一连住了八天,八天啊,薛浩一眼都没见着江雪生。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见着他。

从火车站坐车回到学校,下了车就直奔宿舍,他得让江雪生回来,“家”里不能没他。他也不能没他。没有理由,就是想念。

刚到宿舍楼,巧了,直遇上江雪生从里面出来。

“你爸走了?”

“嗯。那什么……”

“那什么?”

真TMD,见了面又不知道怎么说了。

薛浩使了半天劲,“你搬回去啊?我帮你搬东西。”

“不了。过几天就考试了,你还是好好准备准备吧。”

“有什么可准备的,就那么回事呗。”你比考试重要多了。薛浩在心里默念。

“你要是想毕业就好好考。”

“没你我根本看不进去书。”薛浩开始耍赖皮,脸上露出狡黠的奸笑。

江雪生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好象终于下定了决心,“薛浩,我们,分开吧。”

薛浩有半分钟没反应过来江雪生在说什么,“什么分开?分开住么?你怕让人家知道?”

江雪生摇摇头,“我是说,咱们以后,各不相干,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咱们,谁也别耽误谁。”

薛浩忍住激动,尽量让自己平静地问,“你说真的?”

“真的。”江雪生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递给他。薛浩接过来一看,是那块自己在峨眉为他求的玉坠。

“你不再想想了?”薛浩的声音忽然很稳,稳中隐隐藏有某种可怕的力量,让江雪生有些惊心动魂。可他知道这会儿自己不能退缩,所以他坚定的说,“我想好了。反正我们也不可能在一起。与其这样拖着,不如早散早好。”这话说的时候,连自己的心里都痛如刀割。


薛浩的心底闪过一丝锐痛,却还稳稳的坚持在原地,隐住声音中的颤抖,“你早就想好了,是吧?你从来就没想过要跟我在一起,”想了想,他又加上,“一辈子。”

江雪生没说话,心里一阵恍惚。没想过吗?想过又有什么用呢?他们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薛浩突然举起手里的玉,狠命地往地上一摔。发出一声脆响,又抬起脚狠狠的在上面乱跺。

江雪生心里象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子,他冲过去一把推开他,心疼的捡起来,竟然还没碎,“你干什么?至于嘛。这可是钱啊。就算我们分了,你留着也好啊。”

薛浩瞪起两只红红的眼睛,大吼,“你都不要了,我留着它干吗?”说完,从江雪生的手里夺过来,用力一扔,玉坠飞到远处的草坪里,不见了。

“你!”江雪生怒视着薛浩,扭头就走。

薛浩咬着牙看着江雪生的背影,到底坚持着没流一滴眼泪。

江雪生,你够狠。你等着!

他也不知道让江雪生等着什么。

考试的一周薛浩过得浑浑噩噩。仗着小聪明不会被抓。每天考完后回到空荡荡的“家”里,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考完了试才发现自己根本忘记了买回家的车票。看着同学们都一个个的忙着收拾行李,他这才慢吞吞的起身去车站。

票贩子很多。薛浩很快就找到自己熟悉的老黄,“一张去北京的,有卧铺么?”

“兄弟,别说卧铺啊,有座就不错了。”

“那十六号的有么?”

“没有,十九号的要么?”十九号?太晚了,都快过节了。老爸又得叫了。

“一张前面的也没有了?”

“没有了。”

“那好吧。给我一张。”

薛浩把钱递给老黄,老黄一边数钱一边罗嗦,“今年票比往年紧啊,你现在走还算好买,再过几天,估计连地板都没喽。你说这人怎么就这么多?你看看这车站,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再过几天,那买不上票的都得疯了……”


薛浩忽然想起江雪生,过两天他还要参加研究生考试,要不要给他捎一张呢?

其实他这么问的时候,已经有了决定。递钱过去的时候,自嘲的笑笑,觉得自己真够贱的。

也许,这就是爱吧。是因为爱才这么贱吧。

票放在兜里,一直没给江雪生送去。下意识里,薛浩觉得这是自己和江雪生能说得上话的最后一次机会。他希望它发生的越晚越好,这样,他就觉得自己还可以再见到江雪生。


一直拖到研究生考试开始,再拖下去也不行了,薛浩终于跟自己说,就明天吧。明天江雪生考完,就把票给他送去。他要不要是他的事,我给不给是我的事。虽然事情想起来很简单,可薛浩还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想着明天见江雪生的情景,该说什么,是说得多一点,浅一点?是说得还是象兄弟一样?是说的自然一点,随意一点?就这么胡思乱想,直到后半夜才迷糊了一会儿。

第二天清早爬起来已经九点多了,薛浩一激灵,赶紧起床下楼吃早点。胡乱吞了几个小包子之后就往教学楼赶。他知道江雪生是哪个考场,考场号和名单都在教务楼前贴着。所以他想去看看江雪生考试的样子。天知道这是什么想法。


到了才知道原来考场不能随便进。薛浩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一下看见旁边十八层的综合教学楼了。爬上去看看?说不定能看见雪生。

想做就做,综教楼的电梯没开,他就噌噌噌爬上去,到了六楼的时候,已经可以看见对面考场里的人影了。薛浩瞄了半天,没看见江雪生。看看表,估计还有一个多小时江雪生就考完了。不如就在这里等他。薛浩记起综教楼楼顶有个观光花园,是供学生免费参观的。自己进工大四年还从来没上去过,正好借这个机会上去看看。


他又噌噌噌爬上了十八楼。

楼顶的设计果然出手不凡,中间是一块高大的花岗岩纪念石碑,上面刻了几个大字,“立志腾飞”,下面落款是某个校友祝母校百年华诞。周围的铁艺栏杆,图案雕刻的简朴不凡,颇有古风。


虽然已是寒冬,可南方的冬天毕竟不如北方严酷。薛浩到了十八楼顶,脑门上竟然冒了一层白毛细汗。天气还好,从楼顶看过去,半个成都尽在眼前。忽然觉得心胸开朗起来。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如果他真的不愿意再和你一起,那么,学会放手是最好的选择。


薛浩这边正想着,忽然听见有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是个男的。

薛浩一时好奇心起,悄悄地绕过纪念碑,顿时大吃一惊。一个男生,站在铁艺栏杆外面,身子紧贴着栏杆,随时都有掉下去的可能。

男生正在面对着对面的考场哭泣。

虽然薛浩很瞧不起这么孬种的男生,但真让他看着有人要跳楼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嗨~~~哥们!”薛浩打了个招呼,“你在那上边干嘛?好玩么?”

那男生立刻激动的叫起来,“你别过来!过来我就跳下去!”

OMG,多么经典的台词,难道每个人想自杀的时候都是一种思维方式?就象做爱的时候喊“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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