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看着眼前比我矮小却要保护着我的少年，心里有个地方微微暖暖的。
尚乾依然是冷冷的望着这边。
“子文，我们走！”
温玥拉着我的手，就在要出门离去的时候，我十分清晰地听见尚乾在身后冷笑的声音：“子文，你太软弱，所以，什么也阻止不了。”
什么都阻止不了。
你就这么断定？！
……
紧紧抓着温玥的手，我跟在他身后，问道：“温玥，你为什么要跑进来？”
少年依然是那张蠢笑脸，他望着我，用最朴实的表情对我说：“在外面等着我不安心，所以就进去了……”
“是吗。”你这个小坏蛋。
“是真的！”温玥以为我不相信他，便死死扣住了我的手，眼神坚定：“要是以后你不见了，我一定会去找你，找不到你的话，我便在
原地等你，等你回来……”
抓起他的手，朝上次咬他的地方又狠狠咬了下去。原本他上次被我咬的伤口还没有完全好，现在更是伤上加伤，疼得他黑了脸，生气瞪
着我，叫道：“你咬我做什么！”
“小坏蛋，”我狠狠甩开他的手，“我尚子文虽然爱骗人，可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自己说过的话一定要记住，不然我一定咬死你！”
小坏蛋，自己说过的话一定要记住，要知道，我这个人很记仇的。
温玥委屈地摸摸自己的手腕，我顺势揽过他的脖子，暂时把烦恼仍在脑后，冲他笑嘻嘻地说：“小坏蛋，我们回去吧……”
回到抒意宫，没想到母后居然早已备好酒菜，在宫中等我。
皱眉，进宫，迎面而来一股子奇异的香味。
“子文见过母后。”我行礼，望着满桌佳肴，犹豫地问：“不知母后来找子文有何要事？”
母后示意我坐下，然后望着我身边的温玥，一同示意他坐下，不紧不慢地说：“本宫今日只想来跟子文说说话，并无他意，温公子亦可
一同落座，无须介意过多。”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尤其这种时候，母后此番来找我，肯定是知道我去找过大哥，以她的心机智谋，也猜得到我心中所想，所以更让
我不得不防，可是又不能明着表现出来，只得就坐，静观其变。
母后让太监给我和温玥各倒了一杯酒，她自己也举杯饮尽，神色悲戚地说道：“子文，乾儿出了这种事，让母后心里很难过……”
微微点头，但是我没碰眼前这杯酒。
温玥不自知，举杯就要喝，我一急，连忙抢过他手中那杯酒，对母后笑了笑，说：“温玥不会喝酒，这杯酒还是子文代劳了吧？”
说完，便望着酒，硬着头皮仰头喝了下去。
我不敢保证这杯酒有没有问题，但是可以肯定的，温玥不会喝酒，再者，若是酒内真有问题，虎毒不食子，母后也定不会看着我去送死
。
而且，在母后面前，不喝下去，就说明我心里有鬼。
这是一场赌注，赌上她对我是否还有亲情。
“子文，”母后转头望向我，黯然着脸色，淡淡地说：“母后十六岁入宫，在后宫斗争中斗了十几年才触碰得到这顶后冠，这一生自知
得不到你父皇的心，可至少有了你们几个孩儿……要知道，母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如今你大哥身陷囹圄，你可否记得当日在
御花园你曾答应过母后什么？”
当然记得，要我帮助大哥。
笑不出来，真的笑不出来，我望着母后，幽幽地问：“缄默不言，这就是你要我做的？”
敢问这样的缄默不言是善良，抑或是等同于杀人的罪孽？
明明知道一切，明明可以去救一个无辜的人，这么多明明……却只要我保持沉默，就像待在岸边，睁眼看着他人沉入水中……
眼前这个身为我母亲的女人，究竟是为了保住我大哥，还是为了守住她的地位，这让我不得而知。
可要让我缄默不言地默默站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兄弟眼睁睁去送死……
真的可以做到么？
尚子文，你做得到么？
突然，胸口一阵疼痛，顿时觉得浑身乏力不已，不一会儿我便瘫倒在地，温玥见状，马上焦急地扶起我，喊道：“子文，你怎么了？！
”
“子文，我也不想这样。”母后慢慢走过来，从上往下俯视着我，表情甚是算得上冷漠：“你好好修养一段时日，什么都不要管，就算
是帮了你大哥和母后了……”
留着最后一丝力气，我睁眼望着母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自嘲地笑着自己，看来我赌输了呢。
原来，自己亲生儿子，真的抵不过权利与地位的欲望……
抬头，我说不出话，只能呆呆地望着满脸焦急的温玥，悲哀得好想嘲笑他现在愚蠢的表情，可我没有力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告诉我，这个世界上，彼此之间除了争权夺利，究竟还有没有真正的感情？
没等到回答，我便昏了过去。
07.软禁
入眼，温玥。
朦胧视线渐渐变得清晰，依然是抒意宫，我的房间。
然而，房门似乎被紧锁，连窗户都被木板钉上，仿佛我是那些想要逃婚而被禁足的闺中少女。
冷笑。
母后，你还真的一点机会都不想给我。
浑身乏力，甚至连抬手之力都没有，看着那个少年，我微微动了动嘴唇，唤着他的名字：“玥……”
觉得自己虚弱的症状似乎好了许多，至少有了说话的力气，尽管口气依然虚弱。
温玥不知在捣鼓什么，听见我叫他，便立即跑到我身边，扶起我。这时，我看到他手中拿着上次他采回抒意宫为我疗伤后剩下的一堆有
些干瘪的草药捣成的碎泥，便问：“你弄这些……做什么？”
他摆弄了一下，随后将那团碎泥状的东西敷在我的鼻息处，立即的，一股子刺激的味道直冲大脑，令我难耐地皱眉，而温玥轻轻捧起我
的头，一脸蠢样，说：“你中毒了。”
我当然知道我中毒了，不然我烂成泥躺在你身上做什么！
正想着，突然觉得神清气爽了很多，手指也微微有力。我惊奇不已地望着温玥，只见他微微一笑，说：“昨天进宫的时候，问到的那股
子香味是一种叫做‘七环’的香草，本身无毒，而且对人有一定的安眠作用……只不过，后来我发现你喝的酒里面掺有有一张叫‘苍卷
花’的草药粉末，这种草药本身也无毒，性寒清热，却是难得的好药……可是，刚才说的‘七环’与‘苍卷草’一配合，倒是一种奇特
的毒药。”
奇特的毒药？
“子文，”温玥半揽着我的腰，“这种毒药不会要人命，对普通人亦没有效果，只是对于练武之人来说，这种毒药会在半月之内让服毒
者内力尽失。我说这种药很奇特，是因为它对于内力越强的人则反应越强烈，所以，其实这种毒药并不多见……”
“有解药么？”我问。
温玥摇头：“虽然没有解药，但是半月之后便会不治而愈，你不必担心。”
既然没有解药，那你给我抹的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什么？
不解地望着他，可是没有开口问出来，少顷，温玥像是读懂我要问什么似的，指着我鼻息间的药泥说道：“见你昏迷不醒，我便配了一
些提神醒脑的药……”
是够提神的，臭得我都有力了。
望了望被锁着的房间，再看着守在我身边的温玥，见他似乎好得很，不一会儿，便轻声问道：“你……为什么留在这里？”
照理说，当时温玥应该可以离开，以他的武功，我从不怀疑。何必弄得跟我一起被软禁的地步？
抓抓脑袋，温玥有些大声地说：“我当然要留着来啊！虽说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要对你下这么奇怪的毒药，不过再怎么样你也是我的
人，我就跟她说我要留下来照顾你，她也没有异议……”
居然会同意让小坏蛋在我身边陪我，看来母后始终对我留有情面，想到这里，心境逐渐开朗了。
还有小坏蛋。
我看着他，装作不满地说：“什么你的人我的人！我要是你，肯定首先跑掉，等待时机成熟再回来救人，结果你弄得自己也被软禁！难
道就不会丢下我先跑掉么！”
温玥也不禁提高了声音：“怎么可以丢下你！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我才不会做！”
原来，留下来只是为了负责任。
心中渐起一阵异样的感觉。
有点儿难受。
撇开这阵奇异的情愫，我转移话题，问道：“小坏蛋，我睡了几日？”
“三日。”
三天，我睡了三天，不知道母后那边有没有开始行动……
挣扎着要起来，却被温玥狠狠压制着，他有些生气地说：“都这样了，还想去哪里？”
“你知不知道，母后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停止动作，望着他，见他摇头表示不知，注视着他那双水墨色的眼睛，我淡淡地问：“小坏
蛋，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为了当上温家堡的堡主，你会不会杀死自己的兄弟？”
“当然不会！”温玥答得干脆利落。
笑了笑，声音隐隐透露着悲哀，我接着说：“可是我大哥会。”
温玥不解，问：“大皇子？他不是被指证弑君，软禁起来了么？而且，关乎自己兄弟什么事？”
单纯的人，真羡慕你。
从小看到的勾心斗角的皇子们，长大后也许会被熏陶被怂恿，又或者是自己让自己沉沦在权力的欲望中，不可自拔。
兄弟，抑或亲情，在眼里，根本不值一文。
有些悲哀地望着温玥，我又问：“如果有一天你突然得到以前都得不到的东西，被人众星捧月，扶上云端……然后，再剥夺你得到的一
切，让你狠狠地摔到地上，你疼不疼？”
“那是自然疼的。”他点头。
没错，是疼，而且是非常疼，疼到自己会疯狂，会想尽一切再次得到那样东西。
这就是母后她们要对尚珉做的事。
先是摆出这么一台刺客的闹剧，设计让尚珉为父皇挡了一刀，然后大哥被削去太子封号，囚禁宫中，让二哥尚珉则一夜之间成为宫中最
炙手可热的人。
这对由于有个出身低贱的庶民妃子母亲而导致从小不论怎么努力，也永远得不到重视的尚珉来说，莫过于最大的惊喜。
尚珉很希望被人肯定。
尤记那年，为了防止尚珉争宫，母后设计让尚珉远赴边疆前线，却不想他竟然甘愿吃苦，与将士们屡建战功，遂掌握了兵权，为此，一
直是母后的一块心病。
此次尚珉回京，我不敢说他完全没有私心，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就算尚珉有争权的想法，也绝不会在父皇未驾崩之前行事……
而母后她们，就是要用这件事，逼迫尚珉造反起事。
其实，如果当时尚珉并没有注意到那个会移动的灯笼，让那些人行刺成功，那么母后的计谋也不过提早进行而已，只须栽赃嫁祸，尚珉
一样要死。
只不过，现在让他开心些时日，却是为了之后逼尚珉造反的时候能够顺理成章的打着锄奸佞的旗号，夺兵权，保地位。
我想，既然他们有自信让大哥被削号，当然也有办法对付可能还一无所知的尚珉。
尽管我早已猜到母后以及方言会用什么方法去扳倒尚珉，可我不清楚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会行事。
会用什么方法？
无奈地笑了笑，我用依旧疲乏的手偷偷摸过衣袖中的那把月氏王室的匕首。
大哥，你说我心软。
母后亦猜到我会心软，所以将我软禁封闭。
就算是我心软也好，退一万步，再怎么说尚珉也是我的兄弟……
“温玥，”我抓住温玥的手臂，使劲衬起身体，颜色认真地盯着他的眼，说：“帮我一个忙……”
如今，我也只能拜托你了。
温玥点点头，毫不犹豫的答应：“好的，你说。”
我微微抬起手指，望着墙角那个红木制成的几乎占满整个墙壁的落地书架，小声地说：“你去推开那个柜子……”
轻柔地将我放平，温玥走了过去，费了些劲，慢慢移开那个柜子，挥了挥衣袖挡开灰尘，然后他从地上拾起一条绳子，那条绳子连着房
顶。
温玥疑惑地望着我。
“用力拉它。”我说。
这个是我小时候为了躲避奴才们寻找而做的机关，想不到，尘封多年后，今天倒是还派的上用上……当然，如果它还能用的话。
温玥用力一扯，瞬间，在他头顶上出现一个不大不小只能一人出入的洞口，他惊诧地望着我。
小坏蛋，难道你不知道我一肚子坏点子么？做什么还要用这么蠢的表情看着我。
微微翘起嘴角，我让他过来，靠近我，然后我轻轻在他耳边低语说道：“温玥，我要你去找我二哥尚珉，让他赶快离京回去，不要再在
这里逗留……”
“为……”
眼看温玥想问什么，我立即用嘴堵住了他的话，片刻，我轻轻望着他的眼睛，说：“不要问为什么……你去就是了……”
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所以，不要问我为什么。
小坏蛋脸倏地红成番茄，看他从耳根悄悄红到颈脖，不由的想嘲笑他，可我没有。无力地拿起一枚我的玉佩，我慢慢地说：“你说完以
后，把这块玉佩给他看……”
得知我要让他离开的消息，尚珉也不是笨蛋，他自然会觉察到一些，不管他是否相信，至少告知一声，让他加以防范，便算尽了兄弟情
义。
毕竟，我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恩，我会的。”温玥的脸依然红得透彻，眼睛里也闪着润润的光芒，他摸着我的脸，说：“等我。”
说完，他便从那个小口飞了出去。
我等你。
小坏蛋，我等你。
望着他离去的地方，我从心底笑了出来，虽然只是微笑。
突然，似乎听见门口似乎有重重的喘息声，我寻声望去，却不见一个人影……
难道是我多疑？
……
直至深夜，也没见到温玥回来的身影。
由于温玥的药，让我的身体稍稍有了力气，能够自己坐起来。稍稍运气，发觉自己真的内息全无，跟一个普通人，不，甚至连普通人都
不如。手脚依然麻木，只能在等待温玥回来的时候不断尝试移动。
我有些担心。
越担心，越想去找他，我就越想下床移动。俗话说得好，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结果我还未能够站立，就直接滚在地上。
一个人影飞进来，我不安地望过去，待他靠近，借着点点照射进来的月光，才看清，是温玥。
“怎么去这么久！”不知怎么的，见到他，我却是满口抱怨之辞。
屋内没有点灯，模糊不清的，看不到温玥的表情，他轻轻从地上抱起我，在将我放在床榻上，一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