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被吓到,小宇木木地点点头。
突然,小宇指着身后的大树,惊奇地叫道:“那个……那个会发光的虫子!我家那边也有!”
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原来幽幽地,从树丛上飞出了一只萤火虫,闪着黄绿色的光芒,很是漂亮。顺势抬手一抓,便轻易地将那只萤火
虫活捉,随后轻轻地交给小宇,问道:“喜欢么?”
小宇一脸激动,双手捧着萤火虫,眼睛都笑弯了,他望着我,大力点头,用清脆无比的声音回答道:“嗯,很喜欢!”
“这叫萤火虫。”我望着他手心的虫子,不禁回想起小时候从一些年老宫女那里听来的故事,一边摸着小宇的小脑袋,我一边说:“从
前听人说过,每只萤火虫身后都跟着一个亡灵,那些亡灵为了能再回去见到自己心爱人一面,所以每到夏初时节,便会跟着萤火虫,让
它们照亮回家的方向,回到自己所爱的人的身边。”
爱着的父母兄弟,以及家中的妻子,就算明白他们看不到自己,也要借着那一点点儿的光芒回去。远远地站在童年曾经嬉戏的家门口,
看着家中那盏明灯熄灭,然后在谁熟睡的时候,谁停留在谁的枕边,谁又安静地看着谁的睡颜,直到天明?
小宇认真的听完我说的话,倏尔将手中的萤火虫放飞。
“不要了?”我微笑着问。
他慢慢地摇头,说:“我很喜欢,可是我想那只萤火虫一定带着某个人回去见他的亲人吧?”小宇抬头望天,“我想,有一天,我爹和
我娘也一定会变成萤火虫回来见我……”
还未等他说完,树梢上渐渐地飞过一大群萤火虫,围绕在我和小宇四周,壮观美丽,寂静却暗藏着些伤感。
小宇高兴地笑了出来,而我亦抬头望着这群萤火虫,缓缓闭上眼睛。
细微的,一声不寻常地声音传入我耳。我猛地睁开眼睛,微笑着望向声响的地方。
看来,夜晚要乘凉的人,不仅仅是我们。
20.满月
清晰的,刚才经由风啸入耳时,听见了某人暗笑的声音,但循声望去,却只有摇曳的树木,而充溢耳中的也只剩呼啸的风声。
走了么?
不予我疑惑,突然,从左侧冷不丁飞来几枚暗器,我眼疾手快,顺势挡着小宇,徒手接暗器。在这脚下是万丈悬崖的地方,不得不庆幸
自己会武功,不然空白给他人做靶子,不死也至少得废了一条胳膊。
而所谓暗器,待拿到手中才发现,不过是几片普通的叶子,可方才其速度之快,却是比刀子还利,若是我有半点分神,手指头估计就得
立即被削掉几根。
看来,在暗处的这个人,武功很强。
我亦来了兴趣,环视四周,此刻竟宛如无人般,除了那些不断晃动枝条的树外,根本毫无动静。
望着前方,微笑着,我将手中的那几片落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扫进身后处于下风向的树丛之中,丝毫不比那人手法轻。
不出所料,树丛之中隐隐蹿出一个人,裹着黑色斗篷,背对着月亮,背光处看不到他的脸,只依稀望见他微翘的嘴唇。
宁静月色之下,山风凌烈。
只见那人弹开手掌,俯身向我袭来。
我迅速反应,带着小宇飞下树木,惊险闪过一击,但惊讶的是,我发现其掌风掠过脸颊时,竟带着一股浓浓的寒气,让人瞬间冰寒,再
一看那被击中的树木,早已碎裂得不成形状,可谓惨不忍睹。
好阴寒的武功!
小宇很害怕,死死抓着我的腰。
下一刻,没等我反应过来,新一轮的攻击又开始了。黑篷者正中目标向我们袭来,而我毫不犹豫的将小宇推后几尺,叫他立即逃跑。
“将军……”小宇摇头。
“给我离开这里!”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
刺客?
我不敢肯定。
见小宇不走,我顺而用内力一推,让小宇整个人瞬间倒在几丈开外的树下,他起身伏在树背后望着我,踌躇片刻之后,就听见他跑走的
声音。
小宇,跑得越远越好。
我直立站在前方,盯着对面那个无缘无故袭击我们的陌生人,也许是刺客也不一定。
没有更多话语,篷衣人已经冲了过来,看他脚力与速度都十分了得,况且依照刚才的情况,他的内力似乎也不弱,甚至可能在我之上。
篷衣人手中没拿任何武器。
想赤膊相击么?
也好,我也正打算跟你好好玩一玩。
不过,这不仅仅是赤手空拳的打斗,这个篷衣人不但出招奇特,内息还处处充斥着寒气,与之对招,会在不知不觉中消耗着对击者的体
力,加上此人内力深厚,万一不小心被击中的话,很可能会粉身碎骨。
不仅如此,那人躲闪的速度太快,我根本就碰触不到他,同样的,他也几乎碰不到我。几十招下来,奇怪的是,尽管他出手招招狠命,
却没见他朝我要害下手。
看来,他不是来取我性命的。
正思索这人来历,他却再次出掌,我自觉若老是躲闪,倒不如亲身试试这种奇怪的功夫,也不枉与高手对招。
于是,便汇聚内力,出掌去接。
两股内力相持不下,不经意间,我抬头,却对上了一双碧绿色的眼睛。
碧绿的眼睛。
那个偷我玉佩的小偷?!
同时松开双掌,我与他分别落到不同的树上。我瞪大着眼,看着这个篷衣人,心中一股难以言喻地愤慨,好似已经完全忘记自己是在跟
人比武,说道:“想不到会在这里见到阁下。”
那个人此时侧面对月光,脸上白皙的肌肤以及由于刚在掌风而被完全暴露不断在风中飘逸的金色头发更显示出他的与众不同。
他是月氏人。
碧绿的眸子微微翘了翘,他玩味地望着我,却没有说话。
被人这么看着,我心里很不舒服,于是说道:“阁下若是有时间望着我,倒不如将玉佩还给在下。”
月氏人摇摇头,一副忍笑的表情。
拿人家东西还笑,难道我就这么可笑么?
突然,身后传来有人奔跑而来的声音,似乎是有人听见刚刚的打斗声而赶了过来。
转头,月氏人望着我身后,咧着嘴巴,踮脚轻轻一跃,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线条。低头,倏尔望我,他的声音仿佛从天际传来,只入
我耳:“我叫,雅弘。”
眨眼间,他就隐隐消失在天地之中,再不见踪影,就像从来没出来过一样。
雅弘。
默念他的名字。
此人不简单,以身手来看,他并不像是一般的月氏人。
而让我不解的是,记得萧艾跟我说过,依照月氏习俗,他们是绝对不会轻易向陌生人透露出自己名字的,难道他跟我很熟么?
最重要的一点,为何他会出现在温家堡?而现在脑海里唯一猜想得到的,只有可能是为了一样东西,天石。
正思索着,小宇已经带着温家的人跑了过来,我跳下树,立在他面前,而见到我没事的模样,那孩子忽闪着眸子,居然哭了出来,毫不
犹豫的扑到我身上,将头埋进我胸口,肩膀抖动地抽噎。
任他抱着我,摸了摸他的头,我轻声说:“小宇,别哭,我没事。”
怀中少年不予回话,倒是哭得稀里哗啦,将我的衣襟都打湿了,不忍推开他,只得任由他这样。然后,我抬头看了看来人,没想到带头
的人竟然是温霄。
温霄见我看他,礼貌地行礼,沉稳道:“方才将军的小兵心急火燎闯入温家大门告急,说将军被人袭击,要我们立即派人支援。在下恰
好路过,听他这么一说,怕有何事故,便率了几名精壮家丁前来。”
“他已经走了。”或许那个月氏人现在仍然躲在某个不知名的地方,但是我想他应该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这么快现身的。
“走了……”温霄若有所思,“那不知将军可否看清那人的长相?听将军小兵所言,那似乎是个月氏人?”
点头答道:“没错,那是个月氏人。”
还是个神秘兮兮出手狠毒的月氏高手。
听到我说的话,温霄眉头深锁,仿佛极力在思考着什么,但脸上依然平静如初,波澜不惊。不愧是温重华的儿子。
少顷,温霄回神,略带歉意地冲我行礼,言辞儒雅:“在温家堡遇见这等事情,让将军受惊,温霄代温家向将军陪个不是,还望将军海
涵,莫要怪罪。”
要怪罪早怪罪,只不过倒是遇上个对手,心情轻松,蛮爽回道:“又没缺胳膊少腿的,怪你们做什么?可……”望望趴在我身上渐渐哭
得没声音的小宇,累极的他哭着哭着就睡着了,若不是我圈着他,这孩子早就摔下地了。无奈,小声说道:“可现在你们可不可以替我
带路,我要带小宇回去休息。”
轻缓地横抱起小宇,却对上温霄莫名的眸,他望着我,又望着我手中的小宇,微微动了动嘴角,但没说什么。
从后门进入温家堡之后,温霄便遣走身后几名家丁,独自领着我回到房间。
轻轻将小宇放在床榻上,生怕吵醒了他,用手指轻柔擦去他眼角还未干的泪痕,却在心里笑了。
无论多么懦弱的人,都有勇敢的时候呢。
小宇,谢谢你。
为了我,一向不敢跟人打交道,遇到事情总是躲在一边低头的你,竟然能够主动帮我搬救兵,着实令人惊讶。
为他盖好被子,透过门窗,见到温霄居然未走,还在屋外。见我看他,温霄微微招手,示意我出去。
带上门,我下了几级阶梯,来到温霄面前,说:“温大公子这么晚还没有回去休息,找我不知还有何贵干?”
他没回答我的问题,反而稍稍犹豫,望着我的房门,问道:“将军……莫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这个问题问得真是奇怪,我好笑地问:“这样是哪样?温公子怎么吞吐起来了,说话只说一半?”
温霄摇摇头,说道:“没什么,是温霄多虑了。”
多虑?
未及我开口,温霄接过话,轻轻捋了捋袖口,动作贤雅,他小心翼翼地询问道:“其实……将军你想不想见一个人?”
弯起眼角,我笑着说:“不想,一点都不想。”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你想要我去见谁。天石被劫,我很清楚,那个骗子现在一定还在家里面,这也是那天在筵席之上没见到他,我为何
会舒心的原因。
我太记仇,所以,我不想见到他。
见不到,或许某天我会忘记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让我是如此相信他,如此害怕他受伤,如此想就这样紧紧将他圈在怀里,永远永远不
放手。可到最后,他给我的,只是冷漠地站在我面前,让我清楚地明白,他的眼里根本从来就没有我,而且,更将我所有的信任与情感
摒弃如草芥,付之一炬。
我总说他是骗子,可被骗的人又何尝不蠢呢?所以每次见到他或想到他,我心里就有多厌恶自己,厌恶自己当初有多愚蠢。
有时候,我可以微笑着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场教训罢了,就跟被雨淋湿一样,久了就会干掉。
可是,被雨淋湿的心,干了,会发霉。
被我的态度惊住的温霄先是抬眼望了望我,然后一脸理所当然地缓和了脸色,他说:“我知道你一定很介怀那件事,我也不打算替我弟
弟说什么,只是请你先听完我说的话,再考虑是否拒绝我的请求,行么?”
既然不打算替他辩解,那你说这么多又是为何?转身欲走,温霄在我身后叹息着说:“他受伤了。”
有些揪心,但仍然不打算回头:“受伤?那倒要恭喜他了!”
“不懂你知不知道,阿玥小时候被他师父药王山人扔到药池里试药,弄得浑身上下百毒不侵,却也成了一旦受伤就什么药都医不好的样
子。”温霄根本没打算停住,“所以父亲小时候特别偏心,什么高深的武功都只传授于他,弄得其他兄弟很是嫉妒,可大家心里也明白
,只有让阿玥武功了得,才能保得住他的性命……”
有些不耐烦,我回头冲他大声道:“你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以为我会同情他么?还是你觉得我应该原谅一个背叛自己的骗子?!”
这种事,我想我一辈子都做不来。
意识到自己失态,我立即收回表情,倒是温霄面色平缓地接过话:“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意,见你如此愤怒,我也放心了,你越愤怒,
就说明你越在乎。”
在我又即将怒火冲冠之时,温霄定神对我说:“阿玥的确背叛了你,可他没有骗你。自你们从凤京过来的路上,我们其实也有接到太后
的消息,说是皇上想故技重施,望温家堡能对将军施以援手。但是,父亲犹豫再三,不但没有答应,反而派人叫一直跟在你身后的阿玥
回来,但是阿玥不愿意。”温霄举止仿若温重华,可是却透出一股子令人信服的气质,叫人无法不相信,他再次缓身向我行礼道:“阿
玥杀了那些人之后,自己也是身受重伤,后来被人发现昏倒在洛水附近,送回家来,半月时间,由于不能医药,所以至今伤口仍未合愈
……”
昏倒在……洛水附近?
那天被我狠狠揍了一拳的温玥,实际上已经身受重伤?怪不得见他一步步跟着我与萧艾到洛水之后,却突然消失了踪迹……
原来,被我忽略掉的难受表情,不是装出来的?
同情他?
我开始不断骂自己。
脑子里很乱,我根本找不到任何东西来想,只得呆站在原地。届时,温霄拍拍我的肩膀,说:“阿玥很想见你,今日得知你到来,他几
次闯出房间,却都被制止了。我知道他想见你,所以才会这么坦言相告,如果你想见他,就跟我走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在我回神时候,已经站在温玥的房间前。
里面一片漆黑。
温霄送我到门口便自行离开,而我费了好大力气才缓身靠近他的房门。
伸手就可以推门,但是我不敢。
犹豫半天,最后硬生生地抽回自己即将要碰触到他房门的手指,垂落在脚边。我发狠地望着这扇门,攒紧拳头,手指冰凉。
受伤又怎么样。
温玥,你受了伤又怎么样?
伤口总有一天会好,就好像人们总有一天会忘记自己的承诺。自你背叛我的那一刻起,我和你注定形同陌路。
见面又如何?
不见面又如何?
等着你来骗我么?
莫名心痛。
我打不开这扇门。
咬牙盯着门上的窗框,用力转身,想要踏步离去。不料,房门突然打开,里面的人箭步飞出,毫不犹豫的用力收紧从身后揽着我的双手
。
僵持许久,我们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放手。”我冷声命令。
身后的人反倒收紧双臂,完全桎梏我的行动,他将头埋在我的颈间,轻声说:“不要走。”
“不要走?”我好笑地使劲一根根扒开他的手指,“你以为你是谁?居然命令起了我!”
那人依旧不死心,根本无视我会掰断他手指的动作,依旧紧贴着我,虽然看不到他的现在的表情,但我知道一定很愚蠢。
“不要走。”他再次请求。
越是这样乞求的口气,越让我气急,我猛地用手肘狠击他的肋骨,一点儿都不手下留情。注意到,在碰到他胸口位置的时候,他身体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