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清浅 魇黄昏 上——狐弄
狐弄  发于:2011年03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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堆叠的奏折散落了一地。

“沈挽!注意你的身份!!别以为你现在位居影君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舒明献被沈挽气极了。他向来尊贵,几时被人这般挖苦对

待过,只是心中虽然急恼至极,嘴上却说不出什么更刻薄的话。

沈挽闻言不过冷笑一声,双手往身后一背,昂首正视居于高台之上的舒明献。“好啊,那我倒是想看看仁主大人能把我怎样了,最好您

免了我这影君的名位,也省的您看我这狐狸精不顺眼。”

又沈了声说道:“既然嫌弃狐狸精,又何必同意狐狸精做影君,真是吃饱了撑的。”

舒明献微怔,他似乎没想到沈挽的态度会这么强硬,略微思及自己之前的言论,忽然觉得有些窘迫。他训斥沈挽的初衷不过是恼火对方

刻意对他的漠视冷待,却不料两人针锋相对时皆触及了对方的痛处,结果变成了这种进退两难的地步。

沈挽见舒明献不说话了,瞪视对方的眼便垂了下来,长睫挡住了他渐渐回复成暗红色的双瞳。他知道若为了自己着想,他是不该用这么

强硬的语气与仁主对抗的,尤其想到此事若是传到了那极度看不上自己的前仁主耳中,自己必定是少不得一番责骂,甚至会连自己的师

尊也不得安宁吧。

思及此,他不禁苦笑了一声。“我知道了,我不会再与侍女们玩笑了。”言罢,也不等舒明献回答,便转身离开了。

舒明献没想到沈挽会突然说出服软的话,又是一怔。只是看着沈挽离去的身影,却忽然觉得那人略显纤瘦的孤寂身影竟有种说不出的傲

然。

4-2

沈挽不再与侍女们玩笑,甚至不经常在潇湘阁出现了。水一天郡是法界的都城,可以玩乐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沈挽很想得开,他根本

没有必要将自己圈在小小的潇湘阁,反正也没有什么规矩规定影君就必须天天的守在潇湘阁中。

舒明献一边看着来自边界的军情报告,一边听人向他禀报着沈挽每天的动向。

“影君大人今早在庆宏楼用的早点,之后去逛了沘源寺,又在沘源寺后的沘源湖旁坐了两个时辰。然后去了北边的燕集,买个一只翠花

钗和一串糖葫芦。将糖葫芦给了檀香阁楼下的小孩后,影君大人上楼要了一壶蒙顶银针,歇息了一个时辰后,又去了风月楼,一直到现

在。”

“风月楼?那是什么地方?”舒明献从奏折堆里抬起了头,问道。

报告的人支支吾吾的似乎很不好说,舒明献便明白了,他虽然从小便被养在坤天宫,极尽尊贵,也不是没听过那艳楼销金之事。想来这

下面的人都认为影君入那销金之地,对他这仁主是极为不尊不敬的行为,便不好开口,也是怕惹祸上身。

吩咐人继续跟着沈挽,舒明献再次埋头于繁杂的事务中,只是觉得这心里又有些莫名的无奈。

沈挽在风月楼里听了一会儿曲子,便觉得有些无聊了。在惑界就听说过法界有这么一种挥金无度的销魂地,于是好奇的来了,却又有些

失望。楼里的女子们确实风情万种,只是那种以钱财为基础的风情,实在引不起他半点兴致。被身旁的姑娘们劝着喝了几杯酒,沈挽算

计着那跟踪他的人也快回来了,便付了所谓的酒资起身离开了。

离开风月楼,沈挽漫无目的的走着,顺便买了包五香花生来磨牙。天色已经见晚,水一天郡的夜风柔和清凉,抚着各商家悬挂在店外的

灯笼,摇摇摆摆的,倒也十分的可爱。沈挽不想回潇湘阁便又回了庆宏楼,开了间上房并要了一小坛子沈香酒。

沈挽推开临街的窗户,坐在二楼的阳台上抱着那一小坛子沈香酒慢慢的喝着,凝神望着那窗外的点点灯火,渐渐的眼中的繁华夜景化成

崆鸣山夜间的点点星光,一切喧闹的声音都听不见了,耳旁似乎只有那宁静山中的虫鸣声。

忽然一阵怪异的声音自头顶的屋檐上响起,沈挽心中惊疑之时,又感到一种混杂着人气的妖气扑面而来。于是,他的身形忙向屋内一闪

,便见到一袭黑影从屋檐上翻将下来,落进了屋子里。

沈挽后退一步,还没等看清那人的样子,便见那人迅速转身将窗户关好。下一刻,那人手中已多了一柄锋利的短刃,并直接向沈挽袭来

。这人动作极快,从翻身入屋到关窗到翻刃袭向沈挽,几乎是在呼吸之间一气呵成。

可惜沈挽毕竟是修炼了五百年的妖身,见那人袭来便身子一转闪到了那人的身后,不料那人的另一只手也握着一柄短刃,在沈挽转到他

身后之时,竟斜斜的刺了出来袭向沈挽的腰腹。

身手不错。沈挽在心中暗暗叹道。手指加了三分力道,按压在那人握刀的手背上,并顺势向旁边一送,身子再次躲开。收回手指的时候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指上竟然沾染了鲜红的血液,于是又打量了对方一眼。

那人一身黑衣,黑布罩面,只留着一双眼睛露在外面,那眼睛的颜色浅棕带金,犹如上好的琥珀所制,只是眼中难以掩饰的阴狠之色让

人看的有些心寒。

见那人又要动手,沈挽轻轻的摇了摇头。“你这半妖之身并不是我的对手,更何况你又有伤在身,还是省省力气吧。”

那人闻言,向后退了一步,眼中的阴狠之色更重了。“没想到你们这些魔竟然追到这水一天郡,便是我今天逃不掉也不会被你抓住!”

说着,反手一刀便向自己的脖子划了下去。

这都是哪跟哪啊。沈挽无奈的想着,手却极快的夺下了那人的武器,并一手扯住了那人的衣服。“你眼睛有毛病啊,你才是魔呢。”

那人没想到他会有这般动作,又听他的话,眼中不禁也闪过了一丝困惑。看着沈挽那艳红的长发以及深红色的眼眸,他还是心有疑虑的

问了一句。“你不是魔?”

“你好歹也是半妖之身,我是不是魔你自己感觉一下不就知道了。”拜托不要以貌取人好不好……沈挽深觉这法界人以貌取人的坏毛病

真是要不得啊。

沈挽是妖,只会有妖气,不会有魔气。那人虽知道他不是魔,却又不禁怀疑他这惑界的妖来这水一天郡的目的,敌对之势虽然略减却依

然没有放松。沈挽见那人戒备他的模样好似一只炸了毛的乌鸦,心里觉得十分有趣,便忍不住问道:“你在躲着魔?”

那人不语,眼神依旧戒备,但身形却有些摇晃,再看那人似无意般护在身前的手上早已染满了鲜血。沈挽心中好奇这个人的身份,想着

要不要先擒下这个人,但是看那人眼中的坚决,又怕那人再次做出自绝的行为,于是略带询问的说:“你受伤了,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不用。”那人断然拒绝,不过气息却有些凌乱。很明显的,他身上的伤并不轻。

“既然如此,请慢走,不送。”沈挽见对方毫不领情,便也懒得搭理了。懒懒的打了个哈欠,沈挽往床上一滚,也不管这屋子里还有个

人在。

那人见沈挽兀自的去睡觉,并不像是有什么阴谋,便微微的松了口气。这一放松警惕,便觉得身上的伤势越发沉重了起来。勉强撑住摇

晃的身子,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停留,身上还有来自诡界的密信,他必须尽快送到大人那里。

手刚搭在门上,便觉得又一股不明显的魔气自门外传来,他心中一惊,连忙后退了几步。虽然知道那些魔不会轻易放弃,但是他也没想

到对方竟然会追的这么紧。那魔气并不强,很显然那追杀他的魔还没有靠近这个房间,自己此时若是出去,恐怕是凶多吉少。想着,他

不禁又后退了一步,他不怕死,但是身上的这封信绝对不能丢。

眼角一瞥身侧床铺上的沈挽,却不料那红发红眸的妖正淡笑着望着他,遂心中一惊。然后,他又见沈挽用手轻轻的拍了拍里侧的床铺,

心中一动,接着人便翻进了床铺中,并感觉到视觉瞬间黑暗了下来。

5-1

沈挽用缎被将那人盖住,主要的目的是为了掩饰那人身上的血腥气,至于那人身上的妖气么,只要被更强烈的妖气压住就不会被发现吧

,虽然这样做可能会引起门外那些魔的注意。缓缓的催动自身的妖气,屋内的空气渐渐的变得凝重起来。沈挽闭着眼睛感受门外魔气的

动向,感觉有一股强烈的魔气正向自己这边靠近,但是只到了房门前,那魔气的主人便停住了。

“这种强度的魔气,莫非是诡界将军?”沈挽低声自语着,心里有些没底,若来的真是诡界的将军,恐怕能力不会在他之下。虽然他与

陆峥相交百年,那人却极少在他的面前释放过自身的魔气,所以沈挽也只是猜测来者会不会是诡界的将军。不过,法界若是连诡界的将

军到了自己眼皮底下都不自知的话,也太白痴一点了吧。思及法界人的种种不是,沈挽深觉这种白痴也是有可能的。

那魔气的主人在门外踌躇了一会,便转身离开了。

待魔气完全消失了,沈挽轻轻的松了口气。看来有必要提醒那仁主大人多多注意水一天郡的防务了,不过想到那人那眼神还有那说话的

语气,沈挽又不禁怒从心起,心想:就让这该死的法界倒霉去吧。

“喂,你还好吧?”沈挽伸手轻轻推了推躺在身边的人,没有动静,心下不由得一惊。

扯开缎被才发现那人已经昏厥了过去,身下的锦褥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沈挽知道那人身上有伤,却没想到竟然伤的这么重,连忙小心的

翻转对方的身子,将衣服解开查看身上的伤势。仔细看来,那人身上只在左肩上有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而他之所以昏迷不醒也是因

为这个伤口导致失血过多造成的。

沈挽见那伤口上隐隐有着一层黑气,便知道是被魔所伤,暗暗念动咒法以自身的妖力驱除那伤口上的魔气,随后又用剩下的沈香酒擦干

净了伤口上的血迹,并扯了干净的白布给那人裹了伤口。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惑界妖族修行用的药物,便也找出来塞给那人吃了。

撤去染血的被褥,沈挽坐在那人的身边,叹了口气。“我可不是大夫,死了可别怪我啊。”

刚才解开那人的衣服时,也顺便除去了那人脸上罩的黑巾。沈挽看着那人因失血而惨白的面孔,心中忍不住又叹了一句:混血的孩子果

然长得好看啊。

伸手将那人散落的银发拢好,沈挽扯了另一条被子盖在那人的身上,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人的怀里似乎裹着一封信。随手将信抽了出来

,信没有封口,正面一排小字“纪韬大人亲启”。这个叫做纪韬的人沈挽是知道的,是法界仁主身边的重臣,于是又看了床上那人一眼

,并将信从新塞回那人的怀里。

摇了摇还剩下小半罐的沈香酒,沈挽又推开了窗户往窗台上一坐。此时,夜已深沉,天边孤月高悬,几丝薄如烟雾的浮云将月光遮的半

隐半现,柔和的如同拂面轻纱。沈挽喝着酒,微微迷上细长的眼,模糊的视线望着天边,心里想着宁静的崆鸣山。

寂寒烟眯眼望着坐在窗边喝酒的沈挽,从沈挽用酒为他清理伤口的时候,他便醒了过来,只是因伤所致才无法动弹。然后直到沈挽坐到

窗边喝酒,他才将眼睛睁开望着那救了他的,此刻却在对月独饮的陌生人。淡淡的月光笼罩下,那人散落在肩头上的艳丽红发被夜风轻

抚着,飘摆的极其柔美。寂寒烟看着他,觉得月光朦胧中的那人看起来到有些谪仙的闲逸,却又觉得十分的寂寞。

次日天不亮,沈挽便找了辆马车,将人放在车上后又告诉赶车人将人送去纪韬的府邸。本想就此走人,又怕再出意外,便偷偷的跟着马

车到了纪韬的府邸,并看着那人被接了进去,才放了心。

又想起自己似乎好久没回潇湘阁了,于是顺便买了些蜜糖菱角五味蜜饯之类的零食给侍女们做礼物,便打道回阁了。

寂寒烟的伤好的很快,不知是不是因为沈挽给他吃的那粒药的原因,他发觉自己属于妖的敏捷力和洞察力都比过去强了许多。密信已经

安全的送到了纪韬的手里,而且连那夜的遭遇他也没有隐瞒,只是在自己提到那红发的救命人时,纪韬似乎有些吃惊,随后又了然一笑

“寒烟啊,你遇上贵人了。”纪韬笑着拍了拍寂寒烟的肩头,随后略加思索,又说道:“等你伤势好了,我再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

法界的影君并不是一个清闲的差事,不但要参与政事为仁主出谋划策分忧解难,还要主掌一切有关祭祀祭奠,以及星相命相之类的事务

,毕竟影君这个职位的根本其实是法界仁主的守护神官。当然,既然“守护”这个词放在神官之前,也说明了这个职位专对于法界仁主

的独特性。不过对于沈挽这个异界的临时影君来说,他的例行公事也就是陪同仁主大人参加某些特别的盛大的活动,比如每月两次的大

朝,比如每月一次的大祭,还有就是接见各界的使臣之类。这较之真正意义上的影君有着很大的差别,不过既然是暂代,也就没什么所

谓了。

“仁主大人,您一直不让代影君接触政务是介意他暂代的身份,还是介意他惑界妖族的身份呢?”只有君臣两人时,纪韬这样试探着询

问舒明献。身为法界仁主最亲信的两人之一,纪韬有着为主分忧的职责。

“文功,你什么时候开始管我的私事了?”舒明献斜倚在盘龙软榻上,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张冷脸,语气中却没什么不悦的味道。

文功是纪韬的官名。如诡界冥王身边有四方魔将一般,法界仁主的身边也有着“文功武略”两名身份至高的心腹。从舒明献被前仁主定

为继承人开始,纪韬便以下代文功的身份一直跟随在舒明献的左右,并与舒明献一起接受前仁主的教导,所以舒明献的心思如何,纪韬

是了解的。

见舒明献并未不悦,纪韬淡笑应道:“仁主大人的私事属下是不敢过问的,只是这为主分忧的职责属下是不敢忘记的。”

舒明献对他这貌似温和实际无赖的笑容很是无奈,想了想自己与这人相交这些年,又有什么事瞒得住这心腹之人。不过关于那事毕竟只

是他的臆测,若真的说将出来,会不会显得自己疑心太重了?

“你觉得这代影君如何?”舒明献略微思索后,对纪韬问道。

5-2

“这个问题该仁主大人您自己回答,毕竟与代影君接触比较多的还是仁主大人您。”纪韬这话说的十分的巧妙。虽然听说影君与仁主之

间的关系非常的淡漠,但是至于两人之间真正的关系,还是需要当事人来说才比较可信吧。何况他并不确定这影君在仁主的眼中是何地

位,若轻下断言,惹了主子不喜,对自己也没有好处。

舒明献瞥了他一眼,心想这人也油滑了,遂说道:“说错了也不会治你的罪,何必在我这里玩这花样。”

纪韬见主子这么说了,便笑着接过去。“那属下就逾越了。说实话,属下对这位代影君的印象不错,性格直爽,待人随和。”说完,他

便看向舒明献,并发现舒明献立刻不悦的挑了挑眉。

“似乎所有人都对他印象不错……”舒明献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中的醋意十分明显。随后,语气一转。“你不觉得作为近玄的师弟,

他的个性太简单了点么。”近玄那人虽然看似温文,却是心思缜密擅长谋略的人。相较来说,沈挽的个性却直白的多了,丝毫不掩饰自

己的喜怒,就像一个孩子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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