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钱眼(出书版)+番外 BY 瑞者
  发于:2011年03月2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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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一天时间,童谦和伺书找遍扬州的青楼酒馆书肆,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连干步铎那里,他们也去找了,可是都说佟骞没有去过,他们这才猛然觉醒,佟骞出事了。

童谦没忍住,当天夜里就又跑回严府,又哭又闹,揪着严洛水非要他把佟骞还回来,哭得凄惨的样子,把童谣吓了一跳,这才知道,原来弟弟哭起来,比她的水漫扬州要惊天动地多了。

整个严府都被童谦吵醒了,一阵鸡飞狗跳后,他才安静下来。不安静也不行,手脚被几个五大三粗的下人按住,嘴巴被童谣用手巾塞住,支支吾吾,哭得红通通的眼睛瞪得比平时还要圆。

「伺书,究竟怎么回事?」童谣这才向追在童谦后面来的伺书问道。

「我家公子失踪了,他根本就没回家。」伺书同样是一脸焦急,但明显比童谦要镇静许多。

「什么?」

严洛水吃惊了,想了想,挥手招来几个下人,一问,才知道谁也没看见过佟骞离开严府。这下子童谦得了理,支支吾吾声更大了,身体挣来扭去,一脚踢在一个下人身上,那下人手一松,他又一拳打中另一个按住他的下人,从桎梏中挣脱出来,正要向严洛水扑去,被伺书一巴掌打在头上,斥道:「别闹了,让严公子想想办法。」

童谦这才安静下来,睁着红通通水气弥漫的一双眼睛望着严洛水。

「既然没有离开府中,我马上让全府下人找。」严洛水被他看得心头一软,当场下了命令。于是,严府闹腾了整整一夜,到天亮,也没有找到佟骞的下落。

他们自然是找不到,严淮水平时为了寻欢作乐方便出入,在后园开了一道小门,非常隐蔽,他从这道小门把佟骞带到了他平日里寻欢作乐的一处山庄里,无论严洛水让人怎么找,连佟骞的一根毛也别想找出来。

最后童谦和伺书只能无可奈何的回到家里,虽然严洛水信誓旦旦表明一定会把佟骞找回来,但这样的空口白话,又怎么能安慰他们两个焦急忧虑的心情。就在童谦坐立不安瞅着柳枝上嘴里念念有词的时候,有人送来一封信。

「要见佟骞,到西码头边的小树林来。」

童谦「啊」了一声,丢下信就跑了。伺书随后捡起信,看了一眼,也急匆匆跟着童谦出了门,可是她一个女子,跑得哪里有童谦快,不一会儿就不见了童谦的踪影。她心里一急,反倒不追童谦,而是直往漕帮去了。

西码头其实是已经被废弃很久的一处漕运码头,旁边的小树林更是很少有人去,童谦也是一时冲动,才一个人跑了过来,可是等跑进小树林后,他才感到害怕起来。

天上没有太阳,厚厚的一层乌云压得仿佛天都要塌了一样,小树林里杂草丛生,大半的树木都呈现出枯死的状态,看上去阴森森的,尤其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从草丛里窜出一条蛇来。

童谦怕蛇,小时候他跟姊姊乞讨来到扬州,混迹在市井之中,被人用蛇吓过,连做了好几天恶梦,从此见到滑滑的软软的冰冰的东西就害怕。站在树林外踌躇了半天,他还是折了一根粗粗的树枝,扫着草丛一点一点探进了小树林里。

随着深入,杂草被他小心翼翼地扫开,树林中间,出现了一小块空地,空地中间,整整齐齐堆着一块块银砖,虽然没有太阳,可是银砖上闪耀的金属光泽,顿时迷了童谦的眼,他张开了嘴,望着这么多的银子,几乎要流下口水来。

「不是做梦吧……」

他忍不住又手把眼睛揉了又揉,不是做梦,也不是看花眼,摆在面前的,是真正的银子,他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哇哇哇,童谦欢呼着扑了上去,银堆被他的身体一压,倒塌了,他在银堆上打了个滚,顾不得身体被银子磕得生疼,两只手捧起一块银砖,用力一咬,银砖上出现一排弯弯的牙印,喜得他眉开眼笑,把地上的银砖纷纷塞进怀里。

「我的……这块是我的,那块也是我的……全都是我的,哈哈哈,我发财了……」

「喂,你高兴还早了点,这些银子还不是你的。」

旁边传来一个声音,把沉浸在喜悦中的童谦吓了好大一跳,爬起来一看,脱口就道:「死娘娘腔,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人正是严淮水,看到童谦见钱眼开的丑样,他分外鄙视,哼了一声道:「钱鬼,是我让你来的。」

童谦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终于想起佟骞,顿时露出张牙舞爪的模样,从地上捡起刚才扔掉的那根粗大树枝,舞得虎虎生风,道:「死娘娘腔,第一次看到你就知道你对佟笨蛋不怀好意,你把他弄哪里去了,把他还给我,不然老子揍你得满地找牙。」

「粗鲁,下人就是下人。」

严淮水轻蔑地挥挥手,两个壮汉拎着被捆得像粽子一样的佟骞从一棵树后走出来。

「佟笨蛋,你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丑死了。」童谦看到佟骞狼狈的样子,哈哈笑起来,笑到一半,被佟骞含怒地瞪了一眼,他摸摸鼻子,不笑了,猛然间发现佟骞额头上露出血渍,才紧张起来,大叫道,「佟笨蛋,你受伤了,死娘娘腔,你敢打他,你竟然敢打他,连老子都舍不得打,你居然敢打,看棒!」

气到极点的结果,是不用大脑地挥舞着树枝冲上去,要打严淮水,虽然有点力气,可是毕竟人小,被严淮水带来的两个壮汉一个抓住了树枝,一个给他一巴掌打出了老远,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还没有爬起来,就又被抓住摔了出去。

「小钱鬼!」佟骞心疼了,虽然刚才看到小钱鬼财迷的样子,让他心里七上八下,心里难受极了,可是一看到童谦被打,他就忍不住了,对严淮水道,「让你的人不要动手,你不是说要跟我赌吗?小钱鬼要是出了什么事,我就是赌输了,也不会答应你的条件。」

严淮水笑了笑,弯下腰摸了摸佟骞的脸,道:「你这副担心的样子,真是让人心动,不过你再担心他,又如何,他爱的是财,不是你。我就不一样,钱,我有的是,子然,一会儿你就会明白,我才是真正爱你的人。」

说着,他直起身,对那两个壮汉道:「阿大,阿二,住手。」

这时候童谦已经被摔得七晕八素,还不忘用两只手护着胸前,防止装在怀里的银砖掉出来。好一会儿,他终于哼哼唧唧从地上坐起来,呼呼直喘气,怒瞪着向自己走来的严淮水。

「死娘娘腔,放开佟笨蛋,我……我分你一块银砖。」

严淮水笑了起来,道:「这银砖本来就是我放在这里的,你不问而取就是偷。」

「啊?」童谦愣住了,两只手死死捂在胸前,不想放可是又不愿意偷,一时间左右为难,不知道如何是奸。

「这些银砖足足有一万两,你想不想要啊?」

「想要。」童谦想也不想脱口就道。

「那好。」严淮水非常满意事态向着自己希望的方向发展,「银子和佟骞,你任选其一,你要是选了银子,佟骞就是我的,你要是选佟骞,银子你就给我都留下。」

「一、一万两!」童谦张口结舌,两只眼睛在佟骞和银堆中间来回扫,当然停留在银堆上时间更长一点,让密切注意他的举动的佟骞黯然神伤。

小钱鬼一定会选银子,那天他用一百两都没有骗到小钱鬼说一句爱他,一万两,别说是他,就是把自己卖了,小钱鬼也不会眨一下眼吧。佟骞想到这里,心中一酸,一会儿想到自己以前放荡不羁,游戏于青楼楚馆之间,把万贯家财都散尽,哪曾想到有一天,会喜欢上一个小钱鬼,此时此刻,他竟拿不出更多的钱财来留住小钱鬼的心。

叮叮咚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银砖碰撞发出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严淮水得意的笑声。

佟骞闭上了眼睛,他知道,小钱鬼终于做出了选择,银子和他,根本就无法相比,在小钱鬼的眼里,他姐排第一,银子排二,至于他,连第三能不能排到都未可知。

「我选佟骞。」

童谦的声音忽然高高地插进来,银砖纷纷落地,严淮水的笑声嘎然而止,而佟骞则惊喜交加地望着童谦。

「为什么?」严淮水突然大声地喊叫起来,「你看清楚,这是一万两白银,看清楚,这是官银,成色十足,你就是坑蒙拐骗一辈子,也赚不来这么多的钱。」

「我选佟骞。」

童谦恋恋不舍地望了扔到地上的银砖一眼,语气却斩钉截铁。

「你这个贱人,你不可以选佟骞,佟骞是我的,谁也不可以从我手上把他夺走,阿大阿二,抓住他。」严淮水神色一狞,眼神变得凶狠起来。

佟骞把他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想起自己几乎被勒死的经历,脸色顿时大变,冲童谦喊道:「小钱鬼,快跑,快逃啊……」

童谦被佟骞高得几乎变了调的声音吓了一跳,爬起来想跑,却已经迟了,衣领被阿大一手揪住,拎了起来,无论他怎么拳打脚踢,打在阿大硬梆梆的身上,疼的反而是自己。

严淮水捡起童谦带来的那根粗树枝,对他阴狠一笑,道:「阿二,给我往死里打。」

阿二接过树枝,高高地举起,然后用力挥下,树枝带起的劲风向童谦扑面而来,吓得他紧紧闭上了眼,嘴里却大声道:「死娘娘腔,你不讲信用,下了地狱会被烫嘴拔舌头……」

话没说完,一声惨叫便响起。

「小钱鬼!」

佟骞急得几乎晕过去,拚命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身上的绳索,这一声惨叫听得他心都快碎了,可是听到一半,发觉不对,凝目一瞧,发出惨吋的根本不是小钱鬼,而是阿二,他的手背被一颗石子打得血肉模糊,正抱着手惨叫不已。

「啧啧,怎么搞成这样?」

随着声音出现的是干步铎,一脸的轻松,仿佛闲庭信步一样走过来。

「啊,干兄,你来得正是时候。」佟骞大喜过望,干步铎身为漕帮帮主,一身武功自然不用说,有救了。

「干帮主,你敢管我的事。」严淮水高高地昂起了头,严府世代总管盐运衙门,整个漕帮都是靠盐运吃饭。

干步铎笑了笑,道:「二公子的事,我自是不敢管,不过……大公子片刻便到,看到二公子在这里,想必二公子之后的处境也就不妙了吧。」

严淮水神色一变,咬牙切齿地看着干步铎,好一会儿才恨声道:「算你狠,大哥来了,你们最好别乱说,否则……哼,阿大阿二我们走。」

严淮水前脚一走,严洛水后脚就带着童谣、伺书和伺墨赶到了,童谣一看到童谦脸上几道擦伤,顿时泪水泛滥,让在场诸人见识到了水漫扬州的壮观景象之后,一个个心悸不已。

严洛水虽然没有当场逮到严淮水,但童谦哪里是守得住口的人,而且地上银砖都有盐运衙门的烙印,严洛水的脸立时就黑了下来,匆匆说了几句安慰话,就赶回家去,自然是要好好管教自己的弟弟。

这次能够安全,都亏了干步铎来得及时,众人回到佟府,由伺书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伺墨又买来两坛女儿红,直喝到半夜,干步铎才告辞离去。

佟骞和童谦都是伤号,被伺书禁了酒,到了半夜,大家都散去,两个人捂在一个被窝里,童谦直打呵欠,可是佟骞却兴奋地睡不着。

「小钱鬼,那个时候你为什么选我?」

「呼呼……」回答他的是童谦的呼噜声。

佟骞心里像猫爪挠了一样,翻来滚去,干脆把童谦摇醒,又问了一遍:「小钱鬼,那个时候你为什么选我?」

童谦才刚睡着,被摇醒后分外不爽,一掌拍得佟骞半天喘不过气,道:「银子又不能生钱,早晚会花光,你能写会画能生钱,一天就算挣十两,三年就能挣一万两了,傻子才不选你。」

佟骞:「……」

以后,再也不跟银子争地位,免得被活活气死。在进入睡梦中前,侈骞在心里暗暗发誓。这一夜,他做了一个很美好的梦,梦里,自己全身上下都变成金镀的,闪闪发光,小钱鬼又叫又跳往他身上扑,在他身上又舔又亲,亲得他狼性大发,然后……这个那个……再然后……还是这个那个……再再然后……

嘿嘿嘿,他在梦里笑出了声,把童谦又一次吵醒,翻个身,咕囔一句「毛病」,把头往佟骞怀里又蹭了蹭,满足地吸了一口气,继续呼呼大睡。佟笨蛋,真是个大笨蛋,为什么要选这个笨蛋,因为他自己也是个笨蛋,不要银子要笨蛋的笨蛋。

笨蛋配笨蛋,王八对绿豆,没治了。

《全书完》

番外

又到了春暖花开时候,佟府后园池塘里的荷叶,青碧可爱,铺满了水面,长长的柳条,垂到了水面上,几只蜻蜓顺着柳枝,飞落到荷叶上。

一阵风吹过,柳絮如雪,飘飘洒洒,将附近的草地,染上了一层白。

这一年,童谦终于成年了,也就是可以束发戴冠、成家立业了。

同样的,自从过了年,佟骞就一直有些不安,开始一段时间整天拉着童谦到处游玩,后来童谦玩腻味了,他又把自己关在屋里写写画画,写完了,画完了,瞅了几眼,不满意又撕了,如此反复几回,终于惹来了童谦的注意。

最近几个月童谦一直往严府跑,因为童谣有了身孕,他要当舅舅了,天天跑去对着姊姊的肚子跟未来的小外甥说话,惹得严洛水醋意大发,也难免冷落了佟骞,所以当他发现佟骞已经撕掉了不下二十幅画、三十幅字的时候,这个年龄见长心性却不见任何变化的小钱鬼捶胸顿足嚎啕大叫。

「银子啊……这些都是我的银子……」

抱着一地的碎纸片,童谦悲痛欲绝,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恨恨地瞪着佟骞,水气在眼眶里迅速凝聚。

佟骞慌了手脚,这几年他几乎是把童谦宠上了天,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童谦性格上的不见成长,绝对跟他有莫大的关系,一见到童谦眼里含泪,佟骞就没辄了。

「这些字画……都坏了,所以才撕了……我再画好的……再画好的……」

这样的解释显然不能抚慰童谦受伤的心灵,眼泪汪汪地数着废纸片。

「一、二、三……十五、十六……李员外要的竹子图五两、宋先生要的对联三两、陈家小姐要的并蒂花开图十五两……」算了半天,他抬头含泪怒瞪佟骞,「你撕掉了四百二十七两三钱银子……佟笨蛋,败家子……我、我不要理你了……」

如同以往每一次闹别扭一样,童谦扭头跑出了书房,一路上碰到什么砸碎什么,当然,这些都是不值钱的破烂,佟骞特意找来让童谦出气时砸的,自从童谦知道当初他不小心砸碎的花瓶,是价值千金的古董后,抱着佟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差点没把佟骞心疼死。

按照往常,每次童谦砸东西,不出片刻,佟骞都会追出来好言好语地赔罪道歉,顺便再许下一大堆承诺,承诺的内容,无非是孔方兄打头阵,到目前为止,佟骞已经欠下童谦一大笔债务,保守估计,至少他要每天画一张画,连画十五年,才能还清债务。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债多人不愁,何况债主还是童谦。佟骞只要童谦能陪在身边,就很满足了。

但是这一次,童谦把看得到的,摆在廊下的破陶罐,院子里缺了角的花盆,喝空了的酒坛子,几乎全砸光了,也没见佟骞追出来哄他,反而愣住了,站在院子里直发呆。

隔了许久,见佟骞仍旧没有出来,童谦站不住了,不对劲啊。擦擦眼泪,他蹑手蹑脚地跑回书房外,趴在窗边偷偷往里瞧。

佟骞颓丧地坐在书案前,双手捂着脸,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童谦回想了一下最近一段时间,一向喜欢逗弄他的佟骞渐渐变得少言寡语,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过来。

难道……佟笨蛋有了新欢?

童谦咬牙切齿,拳头握得咯吱作响,虽然他最近是常常往姊姊那里跑,冷落了佟骞,可是这个混蛋也不能就这样变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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