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江吟 第一部 风起云落+番外——南州
南州  发于:2011年03月27日

关灯
护眼

哪知江原仿佛能看到我思想,一脸冷冰冰道:“你以为我想看?想报复的话等你好了再说。”手却在我身上动摸西摸,有几次竟然碰

到我的……

我拼着命撑起半个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你……豆腐!”说完立刻跌回枕上,再也动不得半分。奶奶的,我想说的是你敢吃我

豆腐!

江原鼻子里嘲弄地哼了一声,又阴损地加上一句:“别自作多情了,你现在除了这脸,全身都被砍得跟松花鱼一样,看了也没感觉!

”我不断告诫自己都快死了,犯不着跟小人计较,还是忍不住翻了几个白眼。

凭潮无力道:“好殿下,别说了,再惹他生气就救不活了。”江原立刻闭了嘴。

药上到大半的时候,程雍的声音响起:“殿下,落烟回来了。”

江原马上揪过一条被子盖在我身上:“叫他进来回话。”我才知道连珠射穿那么多人咽喉的是落烟。

落烟进来扫了我一眼,回道:“殿下,太子的追兵已被扬尘引向西南方了,这里暂时不会有危险。”

江原冷着脸赞道:“很好,你们再去守着,不可放松了警惕。”

“是。”落烟迟疑了一下,问道,“凌公子伤得怎样?依属下之见,南越太子很可能会将建康周围大搜一遍,咱们还是尽早离开的好

。”

江原道:“你去吧,这个我自有安排。”

落烟离开后,凭潮手脚麻利地为我处理剩下的伤口,仿佛自言自语道:“南越太子好像一定要置他于死地才肯罢休,不知道凌公子怎

么就撞上了他们?”

江原沉声道:“上次擅闯太子书房的事大概被查清了,凌悦又是朝廷钦犯,能轻易放过么?也是我大意了,竟以为此案已经了结,查

不到别人头上去。”

“今日殿下收到蜀川旧主暴亡的消息立刻动身进了城,凌公子一直口口声声说为蜀川报仇,想必也十分关心旧主的消息,难道竟是在

川庆宫被南越太子发现了踪迹?”

“不,我看到城东燃起示警焰火才赶去的。”

凭潮皱眉看我一眼:“凌公子伤得如此重,殿下再来的晚些,属下恐怕连一成把握也没了。没想到南越太子这般狠辣,一刀杀了也比

这样痛快。”

江原默然良久,忽道:“并非如此,我看南越太子倒想痛快杀了他。我们赶到时,凌悦虽然明显支持不住,却仍未受制于人,几百人

被他杀了一半,剩下的人不敢轻易上前。他的伤倒不是被用了刑,应是搏斗所致。”

凭潮吃了一惊:“凌公子居然武功这么高?”

江原看着我沉思片刻,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这么看来,我还是很不了解他,是不是?”说罢替我掖了掖被子,走出门去。

听着他出门,我觉得心头大松了一口气,不过,怎么听了总觉得他最后那句话是对我说的?只是来不及多想,就陷入了沉沉的黑暗。

江原救我回来的那夜是我最清醒的一夜,接下来的几天,我都在昏迷中度过。有时会恢复一点意识,但每次又都在伴随而来的疼痛中

重新昏迷。有时也会感到有人碰我,或者在我耳边说话,可是根本不能理解那是什么意思。只有喂药的时候我特别清醒,知道咬紧了

牙关不让一滴喝进去,这时总有人用力撬开我的牙齿,用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强行把药推进我的喉咙。

十几天以后,我发现自己居然还活着,并且清醒到能分辨出进房来的是谁,这让我十分沮丧。

江原似乎没有离开的打算,每天在我房里出出进进,好像有很多事要忙。我从没费心思去想他怎么没有回北魏,也对周围的事置若罔

闻。恢复意识带来一样好处,那些汤药再也不能让我喝下了。

终于,江原在确定了我已经完全清醒后,冷森森责问我:“内伤刚有了一点起色,为什么不喝药?”

我闭着眼睛淡淡道:“什么都没了,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这句话让江原很久说不出话来,最后他颤声道:“我明白了,这些天我一直以为你因为伤重的缘故才喝不下药,原来你是故意找死!

我淡淡一笑:“是,你现在明白也不晚。”

江原寒声道:“这些天你在鬼门关徘徊,知不知道别人为了救回你费了多少心思!”

“所以我从没求你救我,也不想欠你的情,因为我还不起。”

“现在你已经欠了我的情!”

我苦笑一下:“唯有一死相报。”

江原看着我,目中燃着怒火:“好,好,你永远有本事让我说不出话来!”

我听着他重重摔门离开,心里反而高兴。我的心情,他怎么能理解呢?若被本国将士所救,或者还有机会东山再起,可是我被江原救

了,那意味着我永无翻身的希望,此后活着便如行尸走肉,再不能以越凌王之名护我南越山河。不是越凌王了,我又能是谁呢?

本来满心希望他一气之下不再管我,可是第二天江原又来逼我喝药,他冷冷道:“你想死,我偏不让你如愿。”

三天之后,我被带到一艘很大的船上,凭潮他们说,殿下要回洛阳了,但是回洛阳必须走水路的么?江原在我身后冷冷道:“陆上颠

簸厉害,大船稳些。”

起锚的那一刻,我执意要留在外面。抱膝坐在甲板上,我回头看被甩在后面的层层山峦,那里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只可惜我再也回不

去了。

曾经那样叱诧风云,意气勃发,到今天我不得不承认,我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强大,更没有独自扭转乾坤的力量。曾以为自己足够坚

强,可是我到头来我发现自己无力承担。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平凡人而已,梦醒了,便该面对现实。想到这里,嘴角忍不住上扬,

从十五岁起到现在,整整十年了,我的心血全部抛洒在战场,一生有几个十年?就算再也做不成镇守边关的的大将,难道却要做一个

无国无家的流浪者么?

天地之大,我赵彦的方向在哪?

江原一脸怒意走过来:“看够了么?”

我笑道:“够了。”

“那就进去。”

他现在能轻而易举地将我抱回船舱,倒从来没再说我重,我转头向他笑了一笑。

记得他说不让我死,可是他能阻止我的心死么?

大船很快,一日之间就行到了长江口。子夜的时候,我敞开窗户看天上的繁星,又看了看底下的滚滚波涛,悄悄来到甲板上。海风鼓

起衣袖,脚下湍流不停,江水与迎面的海浪激起无数波涛,我向船上看了最后一眼,伸开双臂奔向浩瀚的大海。

番外:王子复仇记

江南仲夏,秦淮河边迷雾满天,雨声淅沥,绿檐飞拱,流水石桥。

河中不时有船舫穿雨而行,青石街上人烟渐少,偶有几个行人手持竹油纸伞,缓缓漫步垂柳之下。

小巷深处,一个小小身影踩着积水的石路急急奔来,那孩子看去最多只有十岁,穿着锦缎衣服,小小的衣摆被泥水溅得星星点点,头

发因为奔跑而有些零乱,两个小圆髻散成了小辫,他却全然不肯放慢速度,只顾向石桥边的一个台子跑去。

跑到台子跟前,那孩子不及休息,费力地爬上台阶。

站上石台,孩子终于吁了一口气,伸出绣着精致花纹的衣袖在脸上擦了擦,露出一张清秀白嫩的小脸。抬起脸来,是一双秋水般明亮

的细长眸子,他向四周望了望,俊秀的眉毛微微皱起。

过了一会,他又向来路张望了一下,像大人一般颇为优雅地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小衣服,露出些失望神情来。锦衣小孩垂下眼,自言自

语般道:“宋大哥来过了么?”

这时,从石柱后走出来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用淡淡的声音道:“殿下,宋然已在这里等了半天了。”

那锦衣小孩听到声音,立刻满脸惊喜地转过身来,叫道:“宋大哥!我还以为你走了。”说着跑过来,极其亲昵地拉住那少年的手。

名叫宋然的少年却只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抽出了手。

锦衣小孩立刻明白过来,急切地又拉住他道:“对不起,宋大哥,我尽力了……”

宋然淡淡道:“殿下不用解释,臣知道你喜欢刘敏,去她的婚礼自然是大事,又何必在乎与臣的约定?”

锦衣小孩见他误会,急忙道:“咱们约好在得月台见面,我一直记着的,又怎会忘?只怪我早没有告诉你——”

宋然道:“没能抢到刘小姐,殿下一定难受,还能记得臣在这里痴等,已经是天大的恩典了。臣既然等到了殿下,也该回去了。”

锦衣小孩越发着急:“不是这样的!我是为了——”

那叫宋然的少年却早已甩开他的手,疾步跑下得月台,修长的身影越过文德桥,很快隐没在雨中。

那锦衣小孩还伸着手,追了几步,知道追不上,又退回来,只望着文德桥方向发呆。

雨不知何时下得大了,将那小孩的华贵衣服淋得半湿,他却全然不知道躲避,就这么一直站着,眼眶红得像哭了很久,却倔强地没有

流眼泪。

水上画舫亮起了琉璃灯盏,如繁星坠地,影影绰绰,雨如银丝,流光泻玉般与天地相接。锦衣小孩固执地抱膝坐在石台上,半眯着眼

睛,似睡非睡,他的头发已经全部散开,湿湿软软贴在小小脸颊之上。

“你坐在这里不怕雨淋?”一个清亮的童音从一旁传来。

锦衣小孩细亮的眼睛猛地睁开,抬头,迎面对上一双乌黑晶亮的眸子,只见一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黑衣小孩在向他眨眼。那小孩明明

只有十二三岁,却只在头顶扎了一只发髻,身上衣服也完全按照成年样式剪裁,显出一种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锦衣小孩立刻站起身,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

黑衣小孩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向他身后抬抬下巴:“我和父亲就住在那边的客栈里,父亲有事,我一个人出来逛逛,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说的很多,却根本没有回答锦衣小孩的问题。

锦衣小孩也不傻,随口道:“我也是出来逛逛。”

黑衣小孩打量了他一下,笑了:“你这样哪像出来玩,分明是给人欺负了。”

锦衣小孩全身立刻像被一根弦拉紧了,冷着脸道:“没有!谁敢欺负我?”

黑衣小孩又笑了一下,似乎觉得锦衣小孩很有趣:“瞧你眼睛都红了,长得这么好看,哭花了脸可不好。”说着从袖里拿出一条手帕

递给他,“给,擦擦吧。”

锦衣小孩不接手帕,反驳道:“我没哭!”

黑衣小孩向他走近一点,伸手向两边拂了拂他的头发,看到他香粉儿似的脸蛋,忍不住顺手摸了摸,笑道:“小丫头还真倔强,你家

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锦衣小孩彻底被激怒,在脸上擦了一把,握紧拳头道:“我不是小丫头!”顺手向前一挥,向黑衣小孩胸前打去。

黑衣小孩侧身一躲,却顺势将他双手捉住,锦衣小孩自然挣不开,涨红了脸道:“你放开!否则我会杀了你!”

黑衣小孩偏不肯放,捉的越发紧了,嘴里戏道:“呦呦,好凶!还会武功呢。”看锦衣小孩仰着白嫩的小脸,细长的眼睛怒冲冲瞪着

他,反而觉得十分可爱,竟然着了魔似的低下头,在他水润的唇瓣上香香地亲了一口。

锦衣小孩蓦地瞪圆了眼睛,显然气急,颤着嘴唇道:“你,你竟敢……”

黑衣小孩放开他,满意地舔了舔嘴唇,坏笑道:“你可别恼——就是恼你也打不过我。”

锦衣小孩听了,握紧拳头没有动,眼中渐渐镇定,露出些庄严神色,望了他一眼道:“你到底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

黑衣小孩咧嘴一笑:“就是那边的隆祥客栈,我还会在这里住几天,你要想知道我名字,明儿咱们还在这里会面吧。”

锦衣小孩低下头:“嗯……”眼角一扫,却看见有几个穿着禁军服饰的人在对岸,慌忙又抬起头道,“那你明天一定过来。”说罢向

相反的方向跑去。

黑衣小孩一把将他拉回来,眨巴着眼睛道:“说好了,我在这等你。”锦衣小孩哪顾得回答,急急点头,甩开他的手,转身跑下石台

黑衣小孩看着他远去,一双黑色的眸子晶亮,笑得十分开心。那孩子抬头看看蒙蒙的细雨,从容拂了拂衣服,向隆祥客栈旁边的一座

小小楼房走去,那门楼上大书几个字——“昌顺”客栈。

隆祥客栈的掌柜做梦也想不通自己到底招惹了哪路神仙,即使曲意逢迎的本事早已炉火纯青,见到这么多的官兵闯进自己的店铺,还

是心惊得两腿发软。过不多时,从门外直走进一个十岁左右的孩子,这孩子衣饰华丽,容貌十分清秀,却带着一脸气急败坏的神色,

他在大厅中央一站,冷冷扫视了一下,挥手道:“给我搜!”声音虽然稚嫩,却自然带着一股凛然气势。

那些兵士都露出痛苦为难的神色,一起望着孩子身后那位将领打扮的中年人,那中年人无奈地叹口气,走到孩子身边微微弯下腰道:

“殿下,不知道人家姓名怎么搜啊?”

那孩子细长的眼睛一闪,冷冷道:“看到十几岁模样的都给我搜出来!”

中年将领委婉劝道:“殿下,咱们虽然有理,可也不能不问罪名,见到谁就抓啊。”

孩子眯起眼睛:“以下犯上,冒犯皇子!这罪名还不够大?”

中年将领听了,料想小孩子家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定是殿下跟人玩耍玩输了,气不过。故意面露难色道:“可是殿下连人家是怎样欺

负了你都说不清楚,空口无凭,这也难定罪呀。”

那孩子气得涨红了脸,厉声道:“你到底听不听我的话?”

中年将领无奈一挥手,官兵们鱼贯进入客栈后院。那孩子找了把椅子坐在上面,轻轻扣着椅背。他那日回去之后没能逃过一场训斥,

又因为生病禁足宫中,多少天来忍气吞声,总想着一雪前耻,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出宫,立刻前来抓人。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果然抓来了不少孩童,那孩子挨个审视,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低声自语道:“难道走了?”

他仍不甘心,随即吩咐:“你们到附近的几家客栈搜搜,一起带过来见我!”

官兵们正要出门,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在门外道:“都站住。”

那小孩霍地从椅中站起,只见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将军走了进来,走到小孩面前拱拱手:“见过二殿下。”

那小孩皱眉道:“宋将军你不是去接人了么,怎么来了这里?”

宋师承微微一笑:“臣已经接来了,他正等着见殿下呢。”

那小孩脸色越发难看:“就是那姓宗的么?”

宋师承忙道:“殿下可不能乱说,这位宗道人连皇后娘娘都对他十分敬仰,殿下马上要拜他为师的。”

那小孩道:“那好吧,我办完这件事就回去。”

宋师承问道:“殿下不是已经搜过了么?”

文库首页小说排行我的书签回顶部↑

文库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