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上——映日孤烟
映日孤烟  发于:2011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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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了一下。
说时迟那时快,穴道竟已被董少英制住,沈浪阻之已是不及。
王怜花失声道:"你,你......"
董少英一改平日那草莽模样,目中精光四射,整个人好似上了弦的箭。只见他微微一笑道:"聪

明若王公子,难道不知道有句话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么?"
沈浪叹道:"着实是沈某看走了眼,竟一直未曾留意董兄。"
董少英笑道:"看似粗枝大叶,胸无城府之人,总是叫人不防备的。王公子,请你把那藏宝图交

出来罢。"
王怜花道:"在我胸前所挂的那小银筒里。" 董少英伸进他怀里,摸了个半指大小的小银筒出来

,打开一看,果然是折成一小卷的一张图形。将那地图放好,便笑道:"在下也不想危害二位,

只是想要这东西罢了。"说着便拉了王怜花到门口,着力将他往沈浪身上一推,整个人便如飞鸟

般掠身而起,眨眼便看不见了。

沈浪见他走远,便朝怀里的王怜花苦笑道:"你还要在我身上挂到什么时候?"
王怜花嘻嘻一笑,没事人似的站直身子,穴道竟然完全没有受制:"我王怜花,果然是瞒得过谁

也瞒不过沈浪啊。"
沈浪道:"你对他早有防备,方才又故意让他得手,总是又有什么算计。"
王怜花笑道:"现在全武林都对这藏宝图虎视眈眈,你我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监视之内。现在有

人要代替我们做武林公敌,这还不好么?"
沈浪道:"好得很。我们且先脱身。"心道王怜花也不知还在打什么鬼主意,也不理他,直走入

里屋去查探,只见那冒充郎中的中年人果然已昏迷在地,便上前剥了那人衣服与自己身上的换了

。王怜花跟着抱那少女进来,看沈浪已经换好衣服,皱着眉道:"沈浪,我要穿你那身衣服,你

扮女装可好?"
沈浪哭笑不得:"我怕是穿不下这女装。"突然便想起当年王怜花被朱七七硬是扮成女人,还许

配给胜泫一事,不由一笑。
王怜花知他在想什么,气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却只得换上那女装,虽是有些小,他倒也勉强可穿

,沈浪的确是穿不下。再从怀里拿了那易容盒子来,不过半刻钟,便变了一个二八少女的模样出

来。
王怜花也不多言,没什么好气地给沈浪化起妆来。此时他已完全是一美貌少女的面容,秋水为神

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外加比那少女,还多了些清雅的韵致,看得沈浪有些呆了,不由自主

地道:"真是美人。"
一说出此话,便觉得面上那妆笔狠狠往他面上一戳,不由吃痛叫了一声。王怜花怒道:"你说什

么?"
沈浪自知失言,陪笑道:"我说你易容本事高超。"王怜花这才不言语,继续在他面上下笔,不

多时便道:"好了,我们且走罢。"
两人出了那药铺,骑上马便往出村的路急驰而去。路上见了些仿佛是飞鹰盟眼线的人物欲追上前

来问究竟,于是大叫道:"沈浪和王怜花中了毒在我铺子里,你们且去看着!另有一个人带着地

图跑了,我去追!"
听得此话,那些人便纷纷往那药铺去了,有三两个跟上来,毕竟是没有马快,渐渐地被甩在后头


两人竟然一路通行无阻,直出了乌河镇。

(八)
破局而出,分毫不损,是很叫人得意的一件事。
王怜花策马飞驰,纵声大笑,也顾不得衣襟零乱,发丝飞扬。明明是娇柔的女孩容貌,那笑却分

明是肆意狂傲的男儿形状。沈浪看得不由也微笑起来,却不知自己那般笑意,配上假扮郎中的杀

手面孔,看在王怜花眼中也是诡异地紧。
两人都觉得有趣,不时的便朝对方看去,眼神交会时,心中便有种春风拂过般的感受,使得那周

围的绿意,看在眼中,都活跃欢快了起来。
明知在一起笑过,欢乐过之后,仍是要互相算计,暗自提防,却也挡不住这一刻心意相通的欣喜


这人生本就太寂寞,纵情何须问缘由。

长安至兰州这一段路,越走越是山野荒凉,人烟稀少。当年虽也走过这段路,那时却是前往兴龙

山计诱快活王,扮作风雅之士,自是美人香车。而如今两人仓皇出了乌河镇,只身匹马,饥肠辘

辘,十分疲累。但在这荒郊野外,别说什么客栈旅馆,便是村舍农家也未看见。
沈浪少年时候,只身闯荡江湖,风餐露宿也是常有的事,也不觉得怎么。王怜花却是自小就是当

少爷的,不管到了哪里,有得一叠银票,便可以十分舒服。如现今这有银票却也没有地方去花的

情境,倒真是没怎么遇到过,又想到今夜也许竟要露宿野外,不由一付郁郁之状,沈浪看他这模

样,越发觉得有趣,便故意问道:"王公子,天色已暗,是否找个地方先休息一晚,明日起早赶

路?"
王怜花正烦恼此事,一听他如此说,便皱起眉来道:"这四处不见人烟,连个山神土地庙什么也

无,如何歇息?"
沈浪笑道:"看来今夜,难免是要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了。"
王怜花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却也不说什么,只点点头。沈浪见了他这模样,便不去逗他,只道:

"且再走些路看罢。"
又继续行进了半个多时辰,过了一道山口,竟见到几处村舍。沈浪道:"想是乡野樵夫的住所罢

,我们今晚便在此处借宿如何?"
王怜花脸色终于和缓,点点头道:"也好。"两人跳下马来,去敲了其中一所的门,一面目慈祥

的老妇人来开门,沈浪便施礼道:"大娘,我们是要前往兰州的旅人,可否在贵处借宿一宿?"
那老妇人看他们一眼,见他们都是乡人打扮,便笑道:"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坏人,今日我孩儿去

镇上卖些柴火,也不会回来,你们若是不嫌弃,便睡他的房间。"
两人谢过那老妇人,随她进了内屋。王怜花此时是女子模样,便也学了女声道:"大娘如何称呼

?"
老妇人道:"我姓李,叫我李大娘就好。"
王怜花娇滴滴地道:"李大娘,我家相公也是姓李。今夜相逢,竟是找到本家了。"说着便朝沈

浪看一眼,暗讽沈浪的假名,沈浪只是苦笑。
李大娘听了却十分高兴,见王怜花姿容秀美,言语喜人,沈浪却是郎中打扮,也不甚年轻,心道

自己儿子还没娶上亲,这里却有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便不太搭理沈浪,直挽了王怜花道:"你

们奔波了一日,也饿了罢,我去做些东西给你们吃。"
两人连忙称谢。不多时李大娘便端了两大碗热腾腾面条上来,笑道:"也没什么好吃的,只管饱

就是了。"自己便在旁边就着油灯要纳鞋底儿,线却半天穿不进针眼儿,只得对王怜花道:"姑

娘,帮我穿下针眼可好?"
王怜花帮她穿好,李大娘便叹道:"这岁数大了,眼力也越来越不行了。亮儿每日上山砍柴,鞋

底磨得可快,我这才做一双便磨坏了。"又看了王怜花笑道,"姑娘的手必定也很巧吧?"
沈浪心中暗笑,却见王怜花作娇羞模样,差点没有把嘴里的面条都喷到他脸上。那李大娘对王怜

花既是十分喜欢,又拉着他说了许多话,讲的也不过是丈夫早亡,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所幸孩

儿十分懂事,体恤母亲,只可惜现今也没有娶上媳妇之类的话。王怜花却是一反常态,听李大娘

说什么便点头。
沈浪心中暗暗纳罕,直至和李大娘道过晚安回房,方才笑着对王怜花道:"倒还真不知你是这么

敬老的人。"
王怜花也不答他,只管脱靴上炕,将那棉被一卷将自己整个裹牢。那炕本来就狭窄,棉被也只有

一床,被他理直气壮全占了去。沈浪又好气又好笑,推推他道:"分些地方和棉被给我。"他也

不理。沈浪无法,只得苦笑道:"王大公子,行行好,在下也要睡觉,明日也要赶路。"
王怜花十分不情愿地往里头挪了一挪,让出些被铺来。沈浪也不甚在意,在他旁边一躺,胡乱盖

了被角,也就睡了。

睡到夜半,觉得胸闷,突然醒来,一时不觉身在何方,只觉胸前滚烫。一看才知王怜花竟睡地挤

过来,脸都埋在他怀里,被子却踢在一边。不由心中大叹此人睡相真是不敢恭维。真打算将他推

开,却听到细微啜泣之声,却是自己怀中发出的。
沈浪这辈子,见过女人哭也见过男人哭,只不过对他哭的女人多是撒娇,对他哭的男人多是求饶

。但是他不敢相信--王怜花也会哭!而且还在他的胸口哭!
第一反应是此人又在耍什么花样,便轻声叫:"王怜花?你做什么?"王怜花却不答他,只是发

出轻泣之声,一张面孔虽是易容成女子模样,那痛苦之状,却是遮掩不住。双眼紧闭,想是被梦

魇所扰。
沈浪便推了推他,叫道:"王怜花,醒醒!"
王怜花却突然叫了一声,吓了他一跳。
那声音低沉而痛苦,听得人心都揪紧。
叫的分明是"母亲"。
随后便是一阵孩子似的啜泣声。
若不是亲耳听见,沈浪想也不敢想这个残酷而美丽的魔鬼竟然也有如孩子般无助地叫着母亲的时

候。
恶魔之所以成为恶魔,也许只是因为他生长于地狱。
不由叹了一口气,也由他蜷缩在他怀中,埋首在他的胸前,仿佛怀抱一个迷途的孩子一般温柔。
半晌,王怜花动了一动,突然将他推开,倏地坐起。
王怜花伸手在脸上一抹,见手上一片湿润,不由一惊,便朝沈浪看过去。沈浪心道以王怜花的个

性,必是不愿让人知晓自己方才那模样,于是装睡。王怜花见他似是睡沉了,才放下心来再躺下


两人都是有些心事,又要装睡,一时房间内寂静地可怕。
正是这寂静,使得那似有若无的行路之声越发明显。
来的约有四五人,俱是轻功不俗,似已到了不远处,却仅有些细微声响。
两人同时弹跳而起,对视一眼,俱是收敛气息,蓄势待发。

敲门声骤然响起,似一把刀,劈开了这安静的夜晚。

(九)
只听得外面李大娘问道:"各位大爷有事么?"声音也有些颤抖,似是见了来者害怕之故。
一粗豪声音道:"大娘,可有个中年男子和一个年轻女子来过?"
李大娘回道:"没,没有......"
那声音狠狠地道:"没人,外面的两匹马哪来的?"
另有一略为苍老的声音道:"这里也不过这么几间房子,搜一搜便罢了,何需问这老妇!" 话音

未落,便有拔刀出鞘声,及李大娘的惊叫声,沈浪再也无暇多想,一脚踢开门,人便往那挟持着

老妇的持刀男子扑了过去。
那男子似是愣住,竟动也不动。
沈浪心觉有异,却已收之不及。一张网从房顶落下,将他罩了个严严实实。厅中的饭桌上一盏油

灯细微的灯光照着来人,共有五人,一是挟制李大娘的粗豪男子,刚说话的苍老声音便是中午在

乌河镇向他问路的老人。还有一对中年男女,都是十分平凡的相貌。
凡是一流的杀手,总是长着叫人过目即忘的面孔。如此才能混迹人群之中,无声无息地下手。
甚至连他们杀人的招式,也是平平无奇的。
但他们的伎俩却总是很有用。
有用到不费吹灰之力便将沈浪擒在网中。
老者笑道:"传说中的沈浪,也不过如此。略施小计,便也手到擒来。"
那中年女子笑道:"沈浪是大侠,自然是不愿看到无辜老人受牵连的。那王怜花便精乖多了,只

是他一个人,怕也敌不过我们四人。"她估计讲得十分大声,便是要让王怜花听得清清楚楚。
房内却是寂静一片,无人应声。
粗豪汉子叫道:"王怜花,你若是不出来,我便杀了沈浪!"
沈浪摇头苦笑道:"你们何苦拿我来威胁他?我若死了,正少一个人与他分享这藏宝图,他欢喜

还来不及,怎会救我?"说的正是江湖人士心中之揣测,那老者听了,目光往他面上一闪,却也

不说什么。转头对那粗豪汉子道:"吴老七,你且进去查探一下。"
吴老六大叫道:"叶二,你明知王怜花是出了名的手段狡猾,还是天云五花绵的传人。你不敢进

去也罢了,反倒叫我做先锋。"一脸的抗拒之意。
老者咳了一咳,看向那对中年男女,他们却也别开头去。
正因为是一流的杀手,他们比普通的江湖人更加爱惜生命。因为他们懂得:若是赌自己的命去杀

人,先死的便可能是自己。
只有当猎物从隐蔽处出来,方才有一击即中的把握。而现在那最后的猎物,却躲在暗处,窥视着

猎人,这感觉实在叫人不舒服。
更何况,那是被称为武林中最狡诈,也最难缠的魔头。
原本是他们瓮中捉鳖,此时却成了王怜花守株待兔。
那无声地半开着的两扇破门的房间,此时看起来竟似阎罗殿一般骇人。
沈浪却突然笑了起来。
很坦荡的笑。
笑得那几个人都有些心虚。
那中年男子问道:"你败在我们手里,还有什么可笑?"
沈浪笑声骤停,正色道:"笑你们千方百计得手了,却不敢下手。"话音刚落,只听得房内窗户

吱呀一声,有一个黑影箭一般地射了出去,直越过了外院的大门,刹那之间便不见了。
那中年女子一声大叫:"果然跑了,我们追!"
老者却叫道:"慢!谁知这是不是调虎离山之计!"
沈浪笑道:"自然是了,若要跑,早就跑了,还等到这时。王怜花究竟还是有几分仗义么。"犹

自哈哈大笑。
中年女子听得皱眉道:"我道沈浪是怎样的人物,竟是如此草包。我若是王怜花,绝不救他来连

累自己。"
老者此时也心下不定,偏偏这局势,分明是擒王怜花的大好时机,若他真的逃了,下次再难有这

样的机会。只得咬牙道:"朱四,吴七,你们跟我追去看看,五娘你留下看着他们。"说着人便

一掠而去,朱四和吴七也纵身跟了出去。

一时厅内安静下来,只听得李大娘的哽咽声,想是怕到极点,想哭却又不敢哭,在此时听来分外

怕人。
五娘显然还是有些忌惮,只拿眼瞧了那黑洞洞的门口,生怕王怜花还从那里出来。
突然一阵风过,吹灭了那案上的油灯。
然后便是人体滑落的声音。
当厅堂里的灯光再亮起来的时候,王怜花已然笑吟吟地站在灯旁,拿手挡了那火苗,道:"今夜

好大的风。"
沈浪苦笑道:"所幸我中气还足。"一边费劲地将那网挣开。
五娘已经仰面倒在地上,动也不动。
李大娘只定定地看了他们,话也说不出。
王怜花道:"大娘,你此处也呆不得了,赶紧走罢,省得落入那些强盗之手。"
李大娘想要走过去,腿却软了,一屁股跌在地上。王怜花也不说话,只伸手抱起她,往门外去,

直将她往马上一放,道:"大娘,你且去镇上找你儿子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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