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 上——映日孤烟
映日孤烟  发于:2011年04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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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冷笑道:"他那十个字‘勿近红衣青衫,绕道兰州',也不知红衣青衫是男是女,也不说为

何要绕道兰州,凭什么要听他的。着红衣青衫的人何其多,难道叫我防这街上大半的人么?况且

若不进兰州,只得走山野荒道,人也罢了,货物怎办?我只当他放屁。"
义叔见她动了气,心道是昨晚之事叫她懊恼,也不说什么,心想着等她气平了再说也罢了。
秦四娘毕竟是聪明人,见义叔不语,只得道:"我也知那小子现在十分能干,我这做姐姐的还得

仰仗着他。罢了,听他的便罢。"言语之中,颇有萧然之意。
义叔忍不住地倒:"其实,少爷他......"话未讲完,便见秦四娘已经离座而去,不由得长叹一声


一看沈浪与王怜花那一桌也已经无人,于是叫了小二问道:"方才坐在那里的两位公子要留几日

?"
小二道:"昨日他们付了两日房钱,方才还问小的市集在何处,说是一匹马在来路上死了,要再

区买一匹。约莫最早也是明天动身吧。"
义叔听了此话,便有些放心。又装作若无其事到后头看了一下,那二人的马也还在,心道此时不

走,更待何时,连忙上楼叫四娘和伙计们启程。四娘方才既已服软,也不说什么,只是迅速收拾

了一番便出发了。义叔在心里便长出一口气。
其实方接到小少爷的纸条时也有些疑惑。穿红衣青衫的人何其多也,况且又不是不洗澡换衣服。

而且昨日这二人来投宿时衣衫满是风尘,也未曾注意,再从楼上下来时,却赫然是红衣青衫。
红衣青衫倒也不足怪,青衫穿得优雅潇洒也罢了,只是少有穿红衣穿得如此俊秀风流的男子。况

且又不是当新郎倌,平常穿红衣的男子实在不是太多。突然便明白了少爷的真意:相貌有易容术

可以改变,平日里的喜好却难以遮掩。况且出门在外的人,本就不会带许多衣裳。便是自己再去

裁缝铺买,也大多会下意识挑自己喜爱的色彩。更加赞叹少爷料事如神,连忙叫四娘避着他们。
只是没想到四娘却与小少爷赌气,硬是要前去搭话。
而在一个女子气愤时与她说道理,本就是最傻的一件事。
昨夜果然有事。
虽然四娘昨夜撞见那事,也仅仅使他心头的疑惑,由九分减到七分而已。既然少爷特地传信来,

自是绝不能惹的人物。
幸好一动身,便可将二人甩脱了。再走半日,便到了去兰州的官道与绕行的山道的分岔口。那二

人要去兰州,自是往官道上走,如此便再不会碰头。
义叔想到这里,便愉悦起来。
今日天气好,早上阳光不烈,也无甚风沙,心情好得想要哼歌儿。
殊不知王怜花却正在四娘赶的那辆车里偷笑。甚至可以由那车帘的缝隙,欣赏四娘曼妙的背影。
他们急急动身,自是没有仔细查车里的货,因为本就无货可查。
坐别人的车,果然比自己骑马要省力得多。
那些打着他们两人主意的,恐怕也绝想不到他们躲在这样的地方。
又可以监视这些人行动,探听鸣沙帮的消息,岂非一石三鸟?

只可惜,不仅义叔的如意算盘出了岔子,王怜花难得想要息事宁人的小小愿望也未能实现。
车行了不到半日,便遇上了故人。
王怜花在车内,突然觉得车子一停。只听得义叔道:"这位兄弟有何指教?"
那人道:"我等师徒正欲前去兰州,不想路上遇到对头,人虽无事,却毁了车马,想请老丈捎我

们一程。"这声音听来十分耳熟,一想之下,竟是石靖远。
王怜花心中一紧,心想此时遇到这群人,恐怕是祸事。莫说他们不好对付,其中还有个阴毒的人

,也不知是谁,若是又遭暗算,恐怕真是难以脱身。
四娘娇笑道:"你们六个这么大的人,我这车上可是坐不下。还有四口棺材,别说无处放,我这

些货沾了这死人的晦气,如何还卖得出去?"
石靖远道:"在下也知道此事难为姑娘。只是这一路上荒无人烟,也不知何时才有他人来。我们

就教两个人搭姑娘的车去兰州,留下几个人在这里看着这些棺材,等人回来接。这样可好?"
义叔笑道:"可惜我们不去兰州,是要绕道而行的。各位不如先回秦州罢。"
石靖远恳求道:"我们既无马匹,便是回了秦州,也要半夜,进不得城。却又要在三月二十日前

将这些棺材运到兰州,实在是怕来不及。"
秦四娘大笑道:"只听说活人急,没听过棺材也急着赶路。死也死了,还急什么?"那些伙计们

听得也哄笑起来。
待他们笑完,另一声音冷然道:"在下是衡山派掌门明虚。我等有要事赶往兰州,确是一刻也等

不得。在下便是要硬抢车马也要去兰州的,休怪无礼,还请各位行个方便。"明虚道人生性狂狷

无忌,倒也是江湖中人所共知的。
四娘怒道:"如今世道,出家人也要劫车马,我倒看你怎么个抢法。"话语虽硬,却也看出面前

这道人不是好惹的货色。
义叔此时却打圆场道:"四娘,这位道爷看来也不是坏人,我们也当做一桩好事,便帮了他们罢

。"他自是听说过明虚的名头,心想硬拼虽未必输他,胜算也不是太大,况且绕行兰州本意不过

是保得平安,此时若惹了这情急的道人,说不准什么事情。送他们到离兰州较近之处,不进城便

折回也罢了。
四娘冷笑道:"以势压人,我们这些规矩的生意人又有什么办法。"她这样的风险买卖做了多年

,也十分懂得形势比人强的道理,言语虽不服软,心中想的其实也和义叔一般。
义叔道:"如此便请道爷们上老儿的车罢。"
帘缝中看去,明虚对剩下四个弟子交代了一番,便与石靖远往义叔的车子过去了。

沈浪就在义叔的车内。
王怜花手心有些出汗。
此刻可真不是动手的好时机。
可是偏偏已经避无可避。

(十九)
没有。
预料中的场面并没有发生。
那两人上了车,然后车马就动身了。
唯余轱轱辘辘的车轮声。
王怜花一双手,因为用力握紧而变得苍白,终于又放松,落下。
沈浪不在车里,那在哪里?
他已经看来不及多想,因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只待一转过弯口,便从车中纵身而出,轻飘飘地落在行道旁的山崖上。姿势优美如绯色的蝶。
马车在视野中远去。
终于吐出一口气,一转身,猛然就看到了一张微笑的英俊面孔。
"沈浪!"由于吃惊过度,王怜花差一点尖叫起来。
"当然是我。"沈浪很可恶地笑着说,"要不是我,恐怕你已经死了十次。"
王怜花冷笑道:"若不是你,还真的很少有人能让我死一次。"
沈浪看他这有些恼怒的模样,终于收敛笑容,很正经地说道:"我刚才躲在车底下躲了一会儿。

"
王怜花突然觉得他现在的样子比刚才还要可恶。
也不理他,足尖一点,便飞掠而去。
沈浪叫道:"你去哪里?"
远远地传来一声冷笑:"你要去的那里。"
沈浪低下头摸摸鼻子,情不自禁地又微笑起来。

四个人在太阳底下守着三副棺材,蹲在马的尸体和车的残骸旁边,实在是很凄惨的一件事。
年纪最小的小伍已经开始抱怨:"三师兄,我们等在这里守着,没吃没喝的,还对着几只死马,

也不是个办法啊。"他是明虚道人三年前的所收的末徒,年纪不过十五六,原本是个流浪孤儿,

至今也改不了油嘴滑舌的性子。
明虚的三徒空明是唯一已入道门的,虽然排行第三,年纪却最大,已三十有五,平日为人也爱装

大,听小伍这么一说,便摆起架子教训道:"师父便是叫我们等上三天,也得等着。况且是守着

你师叔师兄遗体这样的大事,哪容得你这样无礼说话。"
小伍见空明如此说,便不敢再抱怨,只一双眼骨碌碌地转。其余两弟子一个排行第六,名叫徐行

之,另一个则是九徒于远亭,都是少年人,也忍不住说道:"三师兄,话虽如此,可是算算这里

到兰州的路程,今日师父与师兄是不会回转了。再过一个时辰太阳便要下山,我们也该做些打算

才好,就待在这路边,也不是办法。"
小伍一听两个师兄这么说,便来了劲,叫道:"就是就是,说不准附近有什么农家,我们也好借

宿一晚。"
空明骂道:"没脑子的小子,我们守着这些棺材,有人家也不会让我们进。"此话一出,猛然发

现自己也失言了,连忙端正脸孔道:"我们再等些时候去找些吃食,熬它一夜,也就罢了。"
四人又等了约莫半个时辰,小伍又叫道:"我肚子刚才叫的一声好响,你们有没有听见?"
于远亭不耐烦道:"又不止你一个人饿。"
空明自己也觉得腹中饥饿,因当日早早动身,也没有带些干粮,中午已经饿了一顿,到了此时,

真有些熬不住。便道:"那我们便剩下两个人留守,两个人去找吃的罢。"
小伍立刻欢呼道:"我去找吃的!"他自小便是孤儿,自是懂得许多野外捕食之法。只见他舔舔

嘴唇道:"三师兄你可有带火折子,我若捉到些野物,便在山上找些柴火烤了带下来给你们吃。

"
众师兄见他那口水也要滴到地上来的模样,个个心中想:若是叫小伍去弄吃的,十有八九是会先

在那里自己吃够了再回,哪管他们在这里饿得眼花。空明咳一声道:"小伍。你和远亭留守,我

和行之去。"
小伍一听这话,嘴唇撅得半天高,话也说不出,于远亭虽然也有些不满,终究年纪大些,也不表

露,只道:"三师兄,六师兄,早去早回。"
空明与徐行之起身离去。于远亭见他们走开,便恨恨地道:"他们连捉兔子都未必会,就是摆师

兄架子,不肯叫我们先吃到口。"话一说完,想着小伍定会应和,却没有人理。一转头看到小伍

已跑开,不由怒道:"小子,你也想开溜,叫我一个人在这里饿着么?"说着便追上前去抓了他

臂膀。
小伍讪笑道:"九师兄,我只是要去解手。"便要从于远亭手中挣脱。于远亭却想这小鬼定然要

溜,便抓住不肯放。正拉扯间,从小伍怀里掉出一物来。于远亭一看便叫起来:"你这小子,藏

着这东西瞒着师兄们!"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不过是一个油纸包着的馍。小伍急匆匆跑开,肯定是要去偷吃的


小伍苦着脸道:"你们早上剩的东西,我打包了路上吃也不行啊?"
于远亭叫道:"行!就是有你师兄在便要先孝敬师兄。"眼明手快地便将那馍拾起,赶忙咬上一

口,嘿嘿笑道:"你现在也不用去解手了,就乖乖守着吧。"
小伍只嚷嚷:"饿死了饿死了!"
于远亭是少年心性,还故意一口口慢慢咬,笑道:"你师兄我都不饿,你饿什么。"突然脸色一

变,"你在这馍里弄了什么古怪?"
小伍没好气道:"什么古怪,香喷喷的笋仔肉丝馅!"一转头却看见于远亭面色不对,也吓了一

跳:"九师兄,你怎么了?"
于远亭捂着肚子道:"我......肚子痛。"
小伍恍然大悟道:"师兄你吃坏肚子了?难道是这馍在我怀里捂了一天馊了?"
于远亭面色铁青,转身就跑。小伍还直追道:"九师兄,你去哪里?"于远亭哪里还说得出话,

被小伍追了好远,才憋出一句:"我要去解手,你不要跟着我!"
小伍却还是继续追着叫道:"师兄,不要到草丛里去解手,小心有蛇!"
待于远亭能应出个"好"字,已是再也忍不住,直往山里头窜去,好容易寻了隐蔽之处,立刻蹲

下,只余哼哼哈哈之声。
小伍喃喃道:"那我先回去看着了。"说着便转身往回走,还叫道:"师兄,你快些回来啊!"
哪里还有人理他。
小伍却突然拔足飞奔。
轻功居然还不赖。
不赖到足以叫明空之流汗颜的地步。
只见他飞快地跑回远处,然后左右四顾一番,然后走到其中一具棺材旁边。
然后小心翼翼地推开棺盖。
从棺中躺着的那人身上拿出了一张纸,正要放入怀中,突然觉得不对,连忙抬起头来。

眼前已经多了两个人。
一个青衫,一个红衣。青衫的潇洒,红衣的风流。
明明是一样出众的人物,小伍却只呆呆地看着其中一个。
竟然还失声叫道:"你是......桃花?"
只见他手上拿的那张纸,赫然是一张银票。
印鉴处,有一朵红墨蹭开的桃花。

(二十)
王怜花微笑道:"我不叫这个名字。" 他虽以桃花为记号,却从来也没有以桃花自称过。
男人以花自比,总是很矫情的一件事。
小伍却自顾自地道:"我一直以为桃花是个漂亮的女人,可是我看到你,就知道你一定就是桃花

。"说着又是摇头感叹着对棺材中的人道:"大师兄,我终于看到桃花长什么样子,可惜你却看

不到了。"他生得一脸稚气,此时却作十分悲怆的大人神气,本该叫人忍俊不禁,但那言语情感

真挚,听了竟是笑不出来。
王怜花客客气气地问道:"小兄弟,请问哪一具棺材是明玄师父的?"
小伍皱眉指了指其中一具道:"你为什么要看明玄的不看我大师兄的?"这话没头没脑,问的人

却十分理直气壮,大有不罢休之势。
王怜花却微微一笑,也不言语,只过去推开了棺盖。低下头查看了片刻,突然道:"明玄果然也

中针了。"
只见他手中果然多了三枚细针,针尖泛蓝,果然与那日在他自己伤口取出的并无二致。
王怜花又问小伍道:"你有没有带穿云针?给我三支。"他向小伍要衡山派的独门暗器穿云针,

就如同叫身边的人递手帕一样自然。
小伍居然话也不说就给了他。
王怜花又在死人身上弄了一阵,方才推上棺盖。
沈浪已猜出他想做什么,也只能默默不语。
他也很明白:有时候,鸡鸣狗盗之事的确比光明正大的行为更能直截了当地发挥作用。
只是不知这已经死去的孔琴,桃花印记的银票,被称作桃花的王怜花,这三者之间究竟有什么样

的联系?
王怜花又要过来查看孔琴的尸体,此时小伍却往棺盖上一扑,道:"你不能看。"
王怜花笑道:"你方才怪我不先看他,此时为何又不让我看?叫我如何判定他是否中毒而死?"
小伍转了转眼珠道:"他现在样子不太好看,如果你看了他或许会伤心的。"他说得煞有其事,

仿佛死去多日的孔琴仍然有知有觉,还会怕自己的死相难看影响形象似的。
王怜花闻言,也无甚反映,只管自己去查看另一具棺材。小伍却忍不住了,叫道:"你不问我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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