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正传 第四章 战争之王 下——桔子树
桔子树  发于:2011年04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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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成功得一塌糊涂。

然而,不是所有的成功都让人舒服。

有时候晚上独自回去,流光的大路,一路霓虹相伴,可是直到站在楼底下仰头看到夏明朗为他留下的那盏灯,心里才会有种说

不出来的暖。只有抱紧他,把脸埋在他宽阔的后背上,嗅着他身上干燥的烟草味儿,才会觉得踏实舒畅。

这才刚开始……陆臻自嘲地笑:你就觉得不适应了,这怎么才好。麒麟果然是个太舒服的地方,呆久了,会把人宠坏。

陆臻发现酱仔试探着向他看过来,他是‘祁连山’号上的水鬼领队,接下来的日子将会和他们呆在一条船上。陆臻自从演习之

后就没有再见过他,陡然照面了不打个招呼不好意思,勉强扯出一个笑。不远处的黑影子似乎犹豫了一下,提着头盔走过来,

半跪到他面前看着他:“你没事儿吧?”

“没事儿啊!”陆臻一愣,笑了:“就是有点儿累。”

“哦。”酱仔应了一声,坐到陆臻身边去。

陆臻这才发现这小子有点不太对,刻骨悲凉的感觉,好像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住了他,让他疲惫到连眼神都迟钝的地步。陆臻

与酱仔交流不多,可是印象中的那个黑小子决不是现在这样的。那是个笑容很憨,脾气很好,很温和的中尉,他甚至有时候会

被自己的兵欺负,可也总是笑笑就过去。

“怎么了?”陆臻试着按住他的肩。

酱仔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犹豫,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很轻的叹了一口气说:“我有一个朋友,前两天自杀了。”

“为什么?”陆臻愣住,下意识地脱口而出。

“他本来就有点抑郁症,又被家里孤零零一个人扔在国外,一时想不开就……”

“有这种病的小孩怎么能往国外送呢!!”陆臻气愤难当,猛然发现酱仔正盯着他,非常用力的样子,好像急切,又似乎惶恐

不安的……有太多的情绪堆积在眼底,让人看着都会觉得有点心疼。

“是故意送出去的,怕他留在国内,丢家里的人。”酱仔说完深深地低下了头。

“丢什么人啊……这这他们怎么想的,自己儿……子。”陆臻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慢慢放缓了激愤的语速,心里有种模糊地

预感,仿佛真相就已经在眼前了,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纸。

“我朋友的性向不正常,他喜欢男人。”

酱仔没有抬头,而陆臻也没有转头去看他,这是一种心照不宣地默契,好像‘哗’的一声,一道透明的墙轰然倒下,某些不正

常不合理的地方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比如说,如此私人的烦恼为什么要告诉并不相熟的他。

“你朋友不能算性向不正常。”陆臻听到自己无比冷静地说:“他只是有些小众。”

“你说他爸妈现在会不会很开心?他终于死了,不会再惹事,不会再给家里丢人了。”

“不会的。”陆臻斩钉截铁地说:“他们会后悔,会很难过。”

“你怎么知道?我觉得他们就是很开心,轻松了……”

“不会的!”陆臻提声重复,他伸长手臂揽住酱仔的肩膀:“父母都是爱我们的。”

酱仔刹时间停住了他语无伦次地反驳,过了好一会儿,他抬起头来轻声说:“希望吧。”然后迅速的走掉,快到陆臻甚至都来

不及看清他的脸上是不是有泪光。

人是走了,可余震留下了,就这么没来由冒出来的三言两语在陆臻心里掀起了轩然大波。那似乎是柔软的感怀的,又似乎是惶

惑而忧虑的。

他能够从酱仔的背影中看出那种孤独与苍凉,那是他与他共同的。无论怎样繁华的人生,如何强悍的灵魂都无法掩饰的那种潜

行于主流之下的另类的诉求。那是在暗夜中深藏于心的渴望,却在日复一日孤单地观望中被侵蚀成空洞,渴望理解,渴望抚慰

,难以平静。

在最初的瞬间,陆臻觉得欣喜,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同类的感觉,可是转瞬间那种欣喜变成了不安……他怎么看出来的?为什么

?有人说GAY是有气场的,圈内人可以彼此识别,但陆臻知道那他妈根本就是扯蛋,气场要我乐意展示你才能摸得到。人们连性

冷淡和性虐狂都不能从外表判断出来,更何况是简单的性向之差。

陆臻几乎有些惊恐地想,为什么是我?我做错了什么,让人准确地试探过来,把握十足。然而同时,陆臻几乎是有些羞愧的,

他在想我怎么了?我可以相信所有人,却不能相信一个同类。千头万绪的想法,好的坏的正面反面,把陆臻搞得心事重重。

第12章

下午,夏明朗与‘祁连山’号的船长周剑平在甲板上开见面会,老周是那种非常典型的中国式老海军,脸板得像棺材板一样,

神情严肃,目光坚定。陆臻听他喊了几句口号,思维漂移又开始琢磨起酱仔的事儿。等到他再度回神,说话的人已经换了好几

拨儿。

‘祁连山’号虽然级别高,可这样的远洋航行也是第一次,与特种部队合作也是第一次。初次合作总是谨慎,周剑平特别派了

一位文书全权负责配合夏明朗的工作,首先领着去分配住舱。

夏明朗也发现陆臻今天走神走得厉害,下舱时缓了一下凑过去正想问,却发现陆臻抢先一步越过他下了舷梯,夏明朗一愣,有

些莫名其妙。结果还没等他回过味儿来,陆臻的下一个选择就结结实实地把他给镇了。

‘祁连山’号的住舱条件要比‘武汉’号好得多,基本都是六人间,床铺固定在三面墙上,各有两层,白天可以把床架收起来

,活动空间就会大很多。本来文书的建议是三位校官住一间,其他人按六人间住。夏明朗正想找理由说明为什么陈默应该跟他

的狙击手兄弟们住一起。陆臻却平静地开口说:“不用了,大家都是第一次远洋,条件艰难就别搞特殊化了,官兵都一个待遇

,直接按部门分散住比较好一点。”

此言一出,夏明朗的眼珠子都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徐知着下意识地看了看天,酱仔原本领着人往深处走,猛然站定了回过头

去,直愣愣地看着他。

陆臻躲开所有诧异的目光,把冯启泰还有另一位老信息员郝小顺拉过来挡在身前:“这是我们组的,刚好,狙击组再补充三个

过来,就是一间了。”

徐知着挠了挠脑袋站到陆臻身边去。

文书呵呵笑着说:“行行,没问题,这个你们自己安排。”他清点好人数,把钥匙交给夏明朗,领着水鬼们往走廊深处去。夏

明朗强压着火气分配好房间,拍了拍陆臻的后背,示意他跟自己走。

陆臻知道夏明朗得发飚,所以走到僻静处抢先开口:“姜清可能看出来我是GAY了。”

夏明朗把烟拿到手里正要抽,张大嘴愣了半天,他扯起嘴角笑着说:“需要我帮你灭口吗?”

陆臻忍不住也笑了,总是这样,天塌的大事放到夏明朗跟前好像也都只是一句玩笑话,可是再细想想又能怎么样呢?知道就知

道了呗,还能怎么样,总不能杀人灭口。

陆臻指了指夏明朗手上的烟:“收起来吧,甲板上不让抽烟,影响不好。”

“是啊。”夏明朗叹气,他把香烟在唇上闻了闻,又放了回去。

“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可能是我们最近太放肆了,自己不觉得,反正……现在这么多人挤在一个船上,避避嫌也是应该

的。”

夏明朗用一种如狼似虎的眼神盯着陆臻的下三路看,夸张地掰着手指算日子,陆臻又好气,又想笑,到头来没忍住,在他屁股

上踹了一脚,夏明朗也没躲,拍拍屁股骂道:“妈的,残害领导。”

陆臻却因为这个超常的举动转头观察了一下四方。

夏明朗招了招手说:“你他妈过来!傻不拉叽的,就你现在这德行,明天全船都得觉着你有问题。”

陆臻苦下脸,其实道理谁都知道,可事到临头,却不是人人都有夏明朗这么厚的脸皮,如此精深的心理承受力。

夏明朗叹了口气:“得你先滚吧,这表情,就跟我要强奸你一样。”

陆臻垂头丧气地走了,内心哀嚎不已。

就这样,因为一个不自然的起点,让卷入其中的所有人都开始变得不自然。开船的第一周是近海适应期,各式各样的演练不断

,麒麟与水鬼们需要无缝配合,而姜清是水鬼们的头儿,陆臻想躲都躲不及,几乎成天泡在一起,时时刻刻与酱仔面对面。偏

偏那小子一见他就失措,欲言又止心慌不安的样子让人看着就心惊胆战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陆臻从期期艾艾到仰天长叹,得……日子还得过,关系还得处,对方靠不住,那就只能靠自己。真不明白那小子主动跑上门来

出柜,回头甩他这么一脸子,这他妈到底神马意思。刚好,那天‘祁连山’号上的一个直升机驾驶员过来沟通明天的配合演练

,陆臻倍儿夸张地看着他的名牌说:“哎呀,刚刚注意到,你叫张夜啊!”

他声音响,整个特种作战舱室里的人都抬起了头。

“是啊,怎么了?”张夜有些莫名其妙的。

“我以前小学一个同学叫金昌。”陆臻笑眯眯的。

张夜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笑嘻嘻地问道:“男的女的,给兄弟介绍一下。”

“男的。”陆臻镇定地说。

“哦,那没关系,咱没有金昌,咱有祁连山。”张夜装腔作势地打开手臂,却听到陆臻问道:“你知道张掖的反义词是什么吗

?”

“张夜的反义词?……李白?”

“不,”陆臻摇了摇头,一字一顿地说道:“是断臂!”

酱仔正在喝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夏明朗一路狐疑到此,终于听出味儿来了。

“怎么可能?”张夜嚷嚷起来。

“因为‘张中华之掖、断匈奴之臂’,张掖郡得名于此。”陆臻得意洋洋地。

张夜无言以对,嘴角抽搐了半天,陆臻拍他的肩膀笑道:“所以啊,兄弟,找个男人也不错的,别枉担了这虚名。”

可怜的小伙这才知道被耍了,抱拳讨饶,落荒而逃。

陆臻转过身,发现酱仔正出神地望着他,见他看过来,又把头低下去。陆臻翻了翻时间表说:“哎呀,刚好巡个岗,谁出个义

务役,陪我出去聊个天?”

在船上生活各式各样的值更多如牛毛,特种作战分队负责整个舰船的防务工作,前后甲板上上下下分片值勤。虽然谁都不相信

在近海能发生点儿什么,可是应该值的更还是要值,应该巡的岗还是得巡。陆臻这一句话说出去,陈默没抬头,夏明朗不吭气

,酱仔终于承受不了这种沉默的压力抬头看过来,陆臻勾勾手指说:“得勒,就你了,陪爷走一圈去。”

巡岗其实就是抽检船上的值更情况,前后上下看一圈,看有没有脱岗乱跑不到位的。陆臻一路查到后甲板,仿佛不经意的问道

:“你那个朋友现在怎么样了?”其实这话问了也白问,海上没有手机信号,卫星电话一周才能打一次,酱仔这会儿等于是与

世隔绝,啥消息都不会有。

果然,酱仔闷闷地说:“不知道,应该已经送回国了吧。”

陆臻一边走,东拉西扯的慢慢把话题深入进去,当年怎么出柜的怎么闹翻的怎么送出国的……等等等等。陆臻第一次发现那个

平素看起来有点木讷的黑小子心里藏了那么多话,好像竹筒倒豆子那样哗啦啦地倒出来,信息量很大,却并不繁琐,带军人式

的简洁,眉峰皱得很紧,有种悲凉的愤怒。

“他……”陆臻试探地,“有没有男朋友?”

酱仔飞快地看了他一眼,低头说道:“有过,后来分了。可能是压力太大吧,在一起会吵,分了反而好。”

那就是了。陆臻在心里叹息,大约这就是真相了。陆臻一直以为酱仔会问点什么,可是到头来他一句都没问,甚至细想起来,

他也没有一个字牵涉到他自己。

不承认不否认,不问不说……似乎在生活中所有的同志都不约而同地遵循着这样的原则,仿佛心照不宣的默契。陆臻终于确定

这只是一次意外,某个不堪重负的男人一次走投无路地倾述,而他却如临大敌,紧张得把自己和夏明朗的生活节奏都打乱。

是否必要?

做贼心虚?不大气、不理智、不聪明?

不……这只是他们天生的弱势,有如原罪。

陆臻不无自嘲地看向远方,天大地大,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偏生没有你光明正大的容身之所,又能怎么办?不过是承受而已

第13章

为期一周的磨合期过去的无惊无险,‘祁连山’号与‘武汉’号调头南下,经马六甲海峡,穿越印度洋直奔亚丁湾而去。护航

毕竟是全新科目,如何与直升机配合,如何与舰载武器配合,怎样模拟上舰护航……等这一系列的科目都得在路上这十几天里

磨合完毕,战士们刚上船也新鲜得很,每天都有事儿干,倒也不觉得无聊。

‘祁连山’号是超规格舰,在海军舰队中的地位仅次于目前还在纸面上的航母。所以无论是舰长还是政委都配得是悍将,业务

出众,思想过硬。

周剑平是上世纪风格的老海军,资历精深,据说新中国海军的登陆舰体系从最旧最破的到最新最潮的,就没有他老人家没呆过

的。这次出海时直接担任舰队总指挥,用张夜的话来说,那就是典型的军阀,见红旗就扛,见第一就争,面狠心黑,争强好胜

,徇私护短。而政委马汉,天生起了个得上船的名字,遇到大事儿就兴奋,文书捧着厚厚的一刀文件说这全是政委做的护航途

中的政工预案。夏明朗听得后背寒毛倒立,TNND,抢劫有预案,触礁了得有预案,政工都他妈的有预案??

于是,才一个多礼拜,夏明朗就尝到了苦头。周剑平要求严格就不说什么了,大船保养得一丝不苟,老头子平素没有什么别的

爱好,就好四下转悠,从最底层的电机房转到最高处的了望台。船长室里一张巨大的白板,那是各部门的评比表,天天查月月

检,条分缕析的,连内务都有人考勤。陆臻敢怒不敢言,每天被迫把自己的稿纸收拾得整整齐齐。

但训练生活再严格那毕竟是身体上的小小操劳,到周末马汉大人一上场,那才真正知道什么叫心灵折磨。每周两次,雷打不动

的政治学习,不光马汉政委亲自讲,各部门长也都要上台讲。夏明朗就想不通了,为什么小到副班长,大到参谋长,做报告时

永远都那么几句话,前年的讲稿翻翻新后年还能用。上面激情澎湃,下面睡意沉沉,难道说上台的诸位都失忆了,不知道自己

当年坐在台下时,是个神马心情。

夏明朗还在腹诽,马汉政委一阵亲切而热烈的掌声把他迎上了台。夏明朗头晕目眩面如死灰,他看看头顶朗朗白日,看看脚下

黑央的人头,虽然大家都卷着短袖,清爽的海洋迷彩看着好像很清爽,但是那脑门子的汗在无声地述说着:放过我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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