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应有恨 下————李忘风
李忘风  发于:2009年04月2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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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久没听到林傲叫自己飞哥了,很多年以前,他总是这麽爽朗甚至带著点孩子气的大声叫著自己,拍自己的肩头,然後看著自己的微笑,和自己一起笑。很多年以後,这一慕让他深深的怀念。


  “我特意去买了你最喜欢的火爆鳝丝,来,快趁热吃吧。”匆匆地去拿饭盒的时候,冷飞的泪忍不住流下来,听到林傲的原谅,他再也不能控制住自己压抑多年所受的内心煎熬,他真想大哭一场,真想抱一抱林傲。


  (八)

  冷飞打开保温饭盒拿出了还热气腾腾,香飘四溢的火爆鳝丝,还没走近病床边,林傲已是迫不及待地坐直了身子,张望起来。等到冷飞把盒子拿出来放到了床边,林傲的眼珠子更是象要掉进去了似的,紧紧盯著这红黄相间的美味佳肴。


  “饿坏了吧?”冷飞笑笑,拿出筷子,递了过去。

  因为左手被包扎了起来,林傲只好伸右手去接,一只戴了皮革手套的右手又如那日一样出现在冷飞的眼前,刺痛他的眼,他的心。

  “怎麽,不让我吃了?”看著冷飞突然一把握住自己这只唯一能动的手,林傲心里知道冷飞在为自己难受,但是他只是一笑,眉眼间不动声色。这伤,从那个痛苦的岁月起就留在自己身上,甚至是自己心中,但在这一瞬间,已是不那麽痛了。


  “可以脱下来看看吗?”冷飞问得很小声,却是故足勇气。他必须有勇气,去面对自己所犯下的错,曾经,他就是因为没有勇气去面对林傲,去面对妻子,所以才会造成之後更大的追悔。


  “有什麽好看的,伤口已经愈合好多年,只是模样怪吓人的,所以我才戴上手套,你别多心了,看,这不好好的?”林傲抽回手,安慰著有些僵硬的冷飞,他拿著筷子动了动手,示意自己的右手仍能使用,然後这才一笑,夹起一根鳝丝放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著记忆里的美味,大声赞好。


  人依旧是那个爽朗的人,笑依旧是份率真的笑,他好象还是二十年前那个样子,没变。冷飞明白林傲的心意,他也没再坚持,安静地坐到了一边,捻动著手指,毕竟,内疚难免。


  冷云中和DAISY已经出去买了些快餐回来,DAISY先跑了进去,看见父亲身边的另一个男人,有些不知所措地收住了匆忙的脚步,而站在门口的冷云中,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看见林傲脸上的微笑,就好象什麽阻挡住了他的思想和他的步子,他捏紧了手里的口袋,却不愿前进一步。还是直到林傲抬眼看他,他才拖拉著走了进去,见了冷飞,在林傲的面前,他冷冷地叫了声爸爸,然後放好手里的快餐口袋,站得远远的。


  “DAISY,过来,这是小中哥哥的爸爸,以後你就叫他冷叔叔。”林傲招呼著女儿,冲冷飞笑了笑,而冷飞则是满面喜爱地拉过了DAISY仔细端详著她细致的眉眼。


  “真漂亮,你老婆一定也很漂亮吧。”冷飞摸了摸DAISY光泽亮丽的黑发,转头对林傲微笑,他真是没想到林傲不仅没有死,而且还在美国结了婚,而他更没想到林傲竟然会原谅对他做过那麽多残忍事情的自己,所谓世事难料,或许就是指得这样的事吧。


  DAISY心事重重地往向了林傲,自从去年的一场车祸夺走了妻子的生命後,他几乎被这噩耗击垮,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星期才能起身,那之後懂事的DAISY不再在林傲面前提起自己的母亲,而之所以他们要来中国,也是想换个环境,有些事情上,这个看似刚强的父亲其实很脆弱。


  “恩,很漂亮。而且当年也是她救了我,不过,去年她就去世了。”

  冷云中听到林傲突然变得伤感的声音,从窗边有些惊愕地回过头。冷飞正不安地看著那张强颜欢笑的脸,不知该说些什麽。

  “还好,我还有DAISY,我的宝贝小公主。”
看著大家一脸的冷色,林傲笑了一声向DAISY招招手,DAISY走到他身边,轻轻一拉,坐进了林傲怀里。她贴著林傲的胸口,虽然稚气却美丽的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神情。


  “你没事就好。”冷飞喃喃地说著,既为林傲感到悲伤又为他感到欣慰。林傲看著他,嘴角微扬著笑:“你也是。”

  站在旁边的冷云中一直观察著冷飞和林傲的神色,当他看见两人的目光间温暖如昔时,不可忍受的妒忌和痛苦让他的手纂紧在一起。他憎恨这麽多年来因为软弱而使母亲丧命林傲远走的冷飞,而现在他竟更憎恨那个轻易就原谅了冷飞的林傲,那麽这麽多年来,他对冷飞的憎恨,对林傲的爱又算些什麽?之前林傲对自己冷酷的话语还响在耳边,而他更清楚的知道了,自己在眼里,永远只是冷飞的附属品。


  冷云中站得离他们那麽远,他看见他们颔首微笑,却无法进入那个不属於自己的世界。所以,他决心要毁了这个不属於自己的世界,那麽就会有属於他的世界了。

  由於林傲坚持不肯住院,院方替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後,已是晚上快十点。一听说林傲还住在酒店,冷飞死活不让他回去,说什麽他现在身体不好需要人照顾,让他去自己家里住,他也安心些。


  林傲第一次拗不过冷飞,他坐在冷飞的车上,不时地看著窗外,想起了过往。而DIASY也不介意去这位冷叔叔家长住,因为她的心早就在另一个人的身上。只有,冷云中一直保持著沈默,偶尔答答DAISY的问话,他冷眼看著坐在前排的林傲,把怒气压进心底。


  (九)

  冷飞的车走的已经不再是林傲记忆中的那条路,他所看见的也不再是那所记忆中的大宅,以前冷飞的家是住在城郊,那里周围一里的范围内几乎就只有他家那一所高大的别墅。而现在,他们进入了市中心的一处豪华住宅小区,小巧的欧式别墅林立。一条葱郁的小路延绵进了小区深处,晕黄的路灯温馨的光下出现了一幢外墙刷成橘子黄和月牙白两色的别墅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冷飞停了车,扶出林傲,站在自己已经不算新的新家门前,他第一次感到家的含义是这麽真切。家就是让你在饱经风雨和沧桑後,仍能有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他和林傲都经历了太多,而这一刻,他们总算回“家”了。


  “挺不错的房子嘛。”林傲拄著手杖喃喃地说著,他左手的绷带已经拆了,因为对右手并不能很好使用的他来说,缺一只手实在是太麻烦了,好在出院前,他吃了些止痛药,现在左肩不使劲倒也不那麽疼痛了。


  “这是我旗下地产公司的产业,要是你喜欢,我可以为你也准备一幢,你会在这里长住吧?”冷飞一边转动著钥匙,一边笑著别过头去看林傲,他现在只希望让林傲留在自己身边,那麽自己也能为他做些什麽,弥补自己的过错。


  “或许吧。”林傲说话的时候,低著头想了会,还是没法确定自己以後的生活到底会怎样。虽然在美国住了十多年,也早拿到了绿卡,可是他却固执地不肯加入美国国籍,他总觉得自己最後还是会回来,所以,他终究还是回来了。


  冷飞的家布置得很古典也很朴素,透露出一种简约的美,DAISY跟在林傲身後,看著挂在墙上的中国水墨画啧啧称奇,她总以为这些画是神秘而了不起,只会出现在电视上的,而没想到冷飞家也挂了这麽多。最引人注目的或许要算大厅侧的佛龛,这样的古式装饰品已经很少会在人们的家里见了,而龛前的香炉里还燃著青烟,DAISY见了,嘴里发出一声惊喜的声音,急忙跑了过去,可身後的冷云中却不觉脸色一沈。


  “哥哥,照片上的人是谁?她已经去世了吗?”DAISY指著佛龛内的一副照片问了起来,黄杨木做边框的相框里端放著一个女人的相片,相片上的微笑,美丽而温婉。而DAISY也知道照片被这样放置的人,一般都是去世了的人,就象她的母亲一样,可她仍忍不住要问问这人是谁,因为那漂亮的眼睛和冷云中看起来特别象。


  “是我妈妈,我五岁的时候她就去世了。”冷云中带著黯然的声音,让DAISY为他感到不安,她有些忧伤地望向林傲,却发现林傲正茫然地朝这边走来。冷云中转过头,看著林傲的眼中,冰凉。


  林傲看到了冷云中看自己时的眼神,他不知该说些什麽,他并不想让女儿知道自己那段深藏的往事,所以他只能愧疚地低下头,慢慢走到佛龛边。正当林傲想拿起一柱香点燃时,冷云中伸手挡住了他,林傲尴尬地抬头,看见那双眼睛象极了燕流云的眼睛,那是双温柔时可以动人心魄的眼,而此刻痛苦的往事却让它流露出一股怀著愤恨的犀利。冷云中知道,他已经开始恨林傲了,如果林傲真的死了,再没出现在他面前,或许他只会恨冷飞一个人还会继续对林傲的思慕,可是现在,他活著,而且是那麽地无视自己对他的感情,所以,他和冷飞没什麽区别,他们两都是害死母亲的凶手,都是让自己痛苦的罪人。


  “小中!”冷飞看见冷云中的举动,怒目著喝斥了一声,亲自过来把香递给林傲,而只有DAISY不明白他们之间发生了什麽。冷云中松开了手,可是仍冷冷地盯著林傲,默不作声。


  林傲没去接香,对冷飞抱以歉意地一笑之後,他退了两步,放开了手杖,先是左膝著地,再用左手撑在地上,之前的肩伤一下又被牵动了,痛得他喘了好几口才稳住身子,冷飞和DAISY心痛地急忙弯腰要去扶他,却被林傲摆著手推开了,而冷云中则在一旁看得脸色发白,他知道自己之前扭住林傲的手时对方曾痛得多麽厉害,现在他用受伤的手去支持身体的重量,那肯定是一种刻骨的痛楚。不能很好弯曲的右腿在林傲狠心地一使劲下跪到坚硬的地板上,一瞬间他几乎痛得叫出声来。现在林傲总算能双膝跪地了,可是肩痛和膝盖处的剧痛让他每多跪一秒就象是在受酷刑的煎熬。他喘著气抬头看了眼冷云中,象是在笑,又象是在叹息。冷云中抿住唇,不说话,似乎林傲所做的一切在他眼中只是一种虚伪。


  “嫂子,对不起。”说著话,林傲恭敬地对著燕流云的遗像三叩首。每一下磕在地板上都发出沈闷的声音,就象是深深的懊悔经年之後的回响。冷飞肃然而立,迷惘的眼里已经看不清当年的是是非非。


  屋子里一下变得很安静,林傲仍跪在地上,他正仰头看向冷云中,那张年轻的脸上是已经按奈不住的痛苦神情,他的痛苦不仅来自母亲充满了悲叹的死,也来自这个害死母亲的人,以及他对他既爱又恨的复杂心情。


  “爸爸,你没事吧?!”DAISY走到林傲身边,扶住他。

  “没事。”他回过头拍了拍DAISY的手,拿起旁边的手杖,试图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但是肩伤和受伤的膝盖让他完全没有力气,这使林傲不得不又看向仍陷入往事中的冷飞,无奈地投以一笑,“麻烦帮我一把。”


  冷飞笑著点点头,忍下心酸扶起了林傲两人并肩站在佛龛前,他看著妻子笑颜依旧,不知她是不是肯原谅自己和林傲。

  夜已深,等到DAISY依依不舍地向林傲说了晚安在冷云中的带领下去了二楼的客房时,冷飞笑著开起了林傲的玩笑,“你女儿看起来简直把你当男朋友。”

  “一把年纪了,就别拿我开这种玩笑了。”差点把喝在嘴里的茶喷出来,林傲放下杯子笑得沧桑。

  “爸爸,DAISY安置好了。”冷云中从楼上走下来,看见林傲和冷飞的说笑,面无喜色。

  冷飞应了一声,这才想起,自己家只准备了一个客房,安置了林傲的女儿,又该让他睡那里呢?

  “小中,一会帮我去拿床被子出来,我今晚睡沙发。林傲,你睡我的房间吧。真不好意思,过两天我叫人再搬张床来。”

  还没等冷云中开口,林傲急忙说,“我睡沙发就是了。你可别找些事来做。”

  “爸爸,你的床不是双人床吗,干爹可以和你一起睡啊。再说家里那有那麽多被子!”冷云中说的实话,因为他家几乎没留宿过人,所以也没准备那麽多床人用品。


  完全没有想到冷云中会说出这种话的两个人面面相觑,林傲尴尬地咳了一声纂在手杖上,一分一毫地握紧。他不得不承认,当他听到冷云中那番话後,是暗自欣喜的。但是他同时又感到一种不安,因为白天冷云中那番疯狂的表白还留在他心里,他怎麽会这麽轻易地故意“撮合”自己和冷飞,还是说,他已经知道错了,不再为难自己了,或者说这就是他给自己和冷飞的为难?而林傲更不知道的是,这只是冷云中一个计谋,他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让林傲和冷飞付出可怕的代价。


  (十)

  随著水声嘎然而止,从主卧室的卫生间里,冷飞穿著一身蓝色长浴衣擦著还湿润的发走向了床边。林傲早就洗好了澡,或许是避免尴尬,他趁冷飞去洗澡的时候就脱好了衣服钻进了被窝里,他侧著身子在看一份杂志,听见冷飞的脚步声,还是忍不住要转头去看。冷飞年轻时略现瘦削的身形现在随著年纪的增长,已经更为结实健壮了。擦干头发,冷飞也怀著忐忑的心情钻进了被子里,已经被林傲的捂热的被窝里有一种久违的温暖。


  “睡了吧?”他的手放在台灯开关著,询问著还在看杂志的林傲。

  “睡吧。”林傲翻了个身,对冷飞笑了笑,闭上眼。

  灯熄灭,屋子在瞬间的漆黑过後,渐渐亮了起来,一轮皎皎圆月镶嵌在天鹅绒一般的蓝色幕布中,照进缕缕清辉。躺在床上,冷飞借著月光细地看著林傲的面部的轮廓,他的双唇微启,欲语还休。


  “看什麽看?还不睡?”林傲猛地睁开眼睛,把冷飞著实吓了一跳。一惊之後,他的眼神又滑落进哀伤,他望著近在咫尺的林傲,却想到两人的心曾因为一个误会而远在天涯,如今他们又一次隔得这麽近,是这麽近。


  “我当年那麽对你,而你如今一句算了就原谅我,真的很感谢你。”

  月色溶溶,风也如水柔情,面对冷飞的再一次道歉,林傲禁不住又是一笑,“不原谅你又能怎麽样,难道我还要带著恨被埋进土里吗?那样的话,我是在惩罚你,还是在惩罚我自己呢?夜都深了,快睡吧。”


  冷飞感激地微笑著,他一边闭上双眼,一边告诉林傲,“我真的好想你。”

  我真的好想你……波澜不惊的一句,竟让林傲心中压抑的激情转瞬澎湃成海。若以往他对冷飞的情感是起伏不定的浪,那麽这句话则好像飓风掀起了点滴的浪花,终化成汹涌的巨浪。虽然在美国的十多年,他从来不敢再去仔细想冷飞,但是那份深沈的想念却不曾因此停止。经年的等待,等待风起,等待曾遗失的爱情……


  一双唇的温度能有多暖,冷飞知道。他几乎被林傲吻得透不过气来,可是自己攀在林傲後背的手,却把对方抓得更紧搂得更近,他再也不能忍受失去林傲的痛苦了,所谓通彻心肺,他不想再尝一次。


  长吻过後,林傲放开了冷飞,他气喘吁吁地看著目光温柔的冷飞,又一次压了下去,一只手抽在冷飞的发际,而在冷飞身上游走的另一只手已经习惯性地滑到了对方的下体,抚摸著情欲在冷飞身上所燃起的高涨。两人的舌齿相互搅动著,贪婪地忘了呼吸。冷飞的手也从林傲背上放下来,他急切地需要一次性爱,一次让自己的心灵伤口也可以愈合的性爱。在他的双手几乎把林傲内裤快拉下来的时候,林傲却停止了亲吻,他拉住了冷飞的手,阻止了对方下一步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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