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会让我走吗?"杨凯有些沮丧。
"只要你胖一圈,我保证医生会赶你走。"丁仲麒笑道:"我决定一天喂你五餐。"
杨凯睁大了眼。
"我又不是猪。"
"如果医生不让你走,我就绑架你。"丁仲麒柔声笑道。
杨凯看着他,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他轻轻地贴上他的嘴唇,细细地启口:
"我想跟你走,我不要再做后悔的事......"
☆☆☆
原来男人和男人之间真的可以有这样深刻的爱情。阿威和杨凯若来到房门口,阿威立刻决定拉着杨凯若离开。他一路上闭不吭声,被那个惟美的画面困住了,他讶于自己竟觉得感动。
"你怎么啦?"杨凯若狐疑的盯着他看。
阿威陷在壅塞的车阵中,他一脸苦恼的将下巴靠在方向盘上启口: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男人跟男人接吻。"
"没看过猪走路也吃过猪肉吧?电影小说漫画都有这样的题材啊。"杨凯若觉得他大惊小怪。
"可是没亲眼看过啊!"阿威以手托着下巴看着她。"你告诉我,当你知道凯是同性恋之后是什么心情?"
"当然是哭的半死。"杨凯若白他一眼。
阿威凑近她的脸,杨凯若在霎时嗅到了醋味。
"既然你早就知道了,为什么还是爱着他?"
杨凯若噘起嘴,一把推开了他,挑衅的回道:
"因为遇不到比他好的男人啊!"
"我不够好?"阿威皱眉了。
"你?爱钱、小器、粗鲁、没脑筋、脾气坏、嗓门大、直性子、惹人厌......"
杨凯若一连串的数落,阿威听不下去了,大叫了声:
"太过份了吧!你把我形容的跟废物一样。"阿威邪气的瞪她。"你爱上一个废物,证明你的水准也没多高嘛!"杨凯若瞪大了眼睛。
"我可从没说过我爱你。"
"对,我就是从没听你说过你爱我,所以让我提心吊胆,疑神疑鬼,你是不是还爱着凯?"阿威又贴近她的脸。
杨凯若一点也不心疼的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阿威捧着脑袋痛呼。杨凯若瞪着眼,红着脸回道:
"你以为我是见一个爱一个的女人吗?"
阿威装可怜的扁着嘴看着她。
杨凯若的脸依然烫红,状似委屈地续道:
"我的确很想改变凯,但现在我才知道这样给他多大的压力,不管我装的多么不在意,他还是敏感得接收的到。现在......凯真的是我的弟弟了,而且我真的很感动,仲麒是个完美的情人。"
阿威更靠近了她一些,差一点就要吻住她的唇。
"看来,我得早日让你成为我的人。"
倏地吻上了一片柔软的手心,阿威怔怔地望着她。杨凯若则是瞪着他,一手紧捂着他的嘴。
"你思想怎么这么下流?!"
阿威拉下她的手夸张地叫道:
"小姐,你都二十有八了,还装清纯啊?"
杨凯若握起拳头抵在他的下巴,红着脸低吼:
"这叫原则问题,下流胚子!"
阿威实在怕了她的暴力,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拳头离开他的下巴。他清了清喉咙,趁她双颊热度未退的刹那闪电似偷了她一吻。
杨凯若瞪大了眼看见他笑的贼。
"嗯!我尊重,也欣赏你的原则,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结婚好了。"
啊!他真是佩服自己的机智、浪漫,甜言蜜语化做一滩春水,非把她感动得抱着他亲吻不可!
但他错了!他忘了杨凯若可非同其他女子,她的思考逻辑一向诡异。
杨凯若怒气冲冲的尖叫:
"结婚?你居然为了想得到我的身体而要跟我结婚!"
天啊!阿威简直快翻白眼。此时车阵终于移动,阿威只得开着车,注视前方回道:
"你以为我会轻易把自己套牢吗?当然是因为爱你才要跟你结婚啊。"
没有看着她说的承诺,杨凯若半信半疑。
她忽然起身向前倾,挡住了他的视线,吓得阿威大叫:
"喂!你想同归于尽啊?"
"再说一次!"
阿威快要看不到前面的路了,车子又多,他嚷着再说一次!
"你想同归于尽啊?"
"不是这句!"杨凯若拍了一下他的猪脑袋,这才回到侧座。
恢复了视线的阿威赶紧将车身往旁一靠,暂停在路旁,别过脸看她。
"你知不知道,过度使用暴力是会短命的?!"
杨凯若脸上写着那又怎么样?她才不在乎呢!
"而且谋杀亲夫的罪名可不轻哪!"阿威提醒她,否则他迟早有一天会惨遭她毒手。
没想到杨凯若仰头大笑,气得他快头顶冒烟。
"你给我认真一点好不好?!"阿威吼道。
杨凯若学他贴近他的脸,不但大眼睛秋波荡漾,还使坏地对他挑了挑眉回道:
"你放心,我要是谋杀亲夫,我也会跟着殉情的。"
看不出这个没气质的男人婆也有这么淘气的时候呢!阿威可不示弱,他倏地封住了她的口,惩罚似的咬住她的唇。他们之间,一定有着前世今生的纠缠,才会这么互不相让,才会如此火爆激情。
他们心中同样感激着一个人,杨凯。为爱而伤、为情而苦的杨凯,牺牲了自己,却让他们明白了爱的道理。他们都曾懵懂迷乱地爱了一回,终于在对方眼中找到了永远,而杨凯,他们由衷的希望他的眼睛也看得见未来。他们的幸福,是因杨凯而来的。
☆☆☆
丁仲麒在走廊上遇见独自前来的阿威。回到这里这么多天,他们首次面对面,爱着杨凯的他、杨凯爱的他,深深凝视着。阿威突然很想跟这样的男人有一次深刻的谈话。
他们来到后庭院,阿威点了一根烟,也送了一根给他。丁仲麒接过了,轻轻笑道:
"我们抽同一个牌子。"
这话似乎在暗喻着什么,阿威很清楚。他找了一座石墩坐了下来,开门见山地说:
"我承认,我之前很排斥同性恋。"
"之前?"
"是啊,直到认识凯和凯若,他们两个根本颠倒了性别。"阿威快人快语。
"同性恋、异性恋......都只是爱情的信徒而已。"丁仲麒的声音很柔软,听了让人觉得舒服。
"我承认我的信仰不好。"
阿威吸了一口烟,把丁仲麒逗笑了。
"单纯的相信爱情,这样很好。"
阿威睨着他。
"女人那么可爱,为什么你不爱?"
"爱啊!"丁仲麒笑道。他抽烟的模样很优雅,像个贵族。"只是爱不一样。"
这就是阿威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爱就爱了,有什么不一样?
"就像凯那么好的人,却生了这样的病。"丁仲麒的语气藏不住心疼。
阿威皱起眉来。
"我也觉得奇怪,在台湾十个有七个单亲家庭,有人无所谓,有人受不了。"
丁仲麒叹道:
"每个人承受压力的能力不同,有人觉得生离死别没什么,有人只是看见了落叶就会崩溃。"丁仲麒的目光投向前方素雅的白色建筑,续道:"住在这里的每一个人,有比凯还年轻、比凯还不幸的,也有比凯富有的,比凯幸福的,但这之间的差距难以衡量。如同亿万富翁会觉得自己贫穷,乞丐却觉得自己富有,只看你如何看待。"
跟他说话,真的有点吃力。阿威很努力地消化他的话,得到一个结论:
"其实每个人都是疯子。"
丁仲麒笑了,才要开口,阿威抢过他的话:
"但疯的定义和程度不同。"
丁仲麒看着他笑,他想阿威明白他的意思了。
"奇哉怪哉!世上无奇不有。"阿威摇摇头,又吸了一口烟。
"我要带他回美国。"丁仲麒的语气很深情。"带他到一个没有歧视的地方,让他真正的活。"
"有这样的地方吗!"阿威十分怀疑。
"有爱的地方就有。在心,不在环境。"丁仲麒笑道。
坦白说,阿威十分感动,他看着丁仲麒的眼光充满男人的激赏。杨凯的生命,只有丁仲麒有能力让他死而复生。"我一无是处,根本不配让凯爱上我。"阿威说出这句话时,其实真的没有自尊的。
"怎会。"丁仲麒笑道:"你有我没有的,所以凯爱上你。"
"哪不会。"阿威的单向思考又出现了。"我没你帅,没你有钱,没你体贴。凯若骂的对,我是个冷血动物,是我的刻薄害得凯被送进疯人院。"
"我反而高兴他这时候被送进来。"
没想到丁仲麒这么回答,阿威差点从石墩上摔下来。
"如果等到他被伤的透彻,他的心全碎了,面具拆不下来了......他完全的疯了,那就没希望了......"
丁仲麒的话飘荡在风中,是初秋的午后了,开始落叶了,柔柔地吹走一地落寞的沧桑。西边迷蒙的夕阳却依然璀璨耀眼,日落会再升,他们仍有希望......
☆☆☆
阿威一打开门就仰头大笑三声,从设计图里抬起头来的林蓁白他一眼,在杨凯的办公桌前整理东西的杨凯若也丢给他一个杀人的目光,两人异口同声的喊出:
"你疯啦?!"
阿威简直是跳进门的,快乐的叫道:
"股市大涨,一路长红,天助我也!"他跳到林蓁面前,屁股抵着她的桌沿笑道:"小妹,老哥没骗你,明年初绝对让你去欧洲玩。"
"哼!我才不信。"林蓁不领情。
阿威跳到杨凯若身旁,一手揽住她的肩。
"你不去,那我跟凯若去蜜月旅行好了。"
林蓁回过头叫道:
"那怎么行,我也要跟!"
"你跟去干嘛?当飞利浦啊,"阿威回她一句。
"不管!"林蓁大叫。
阿威笑嘻嘻的说:
"我计划退出大陆那边工作室的股,把这里的事业搞大一点;业务的工作也辞掉,专心接室内设计的工作。那些建筑业的肥羊跑不掉,将来我要包下整个工程,一个月只要接个两间房子,我们就不愁吃穿了。"他得意地拍拍杨凯若的肩继续他伟大的幻想。"你呢!把那边的工作辞了,房租退了,这里的老板娘让你当,我的床让你睡。"
"你打算多少钱请我?"杨凯若斜睨着他。
阿威可怜兮兮的说:
"亲爱的老婆,我的人提供你当沙包,风吹雨淋,日晒雷打的在外面跑生意,你只要舒舒服服的坐在这里画图吹冷气,你还要我付你薪水?!"
亲爱的老婆?!这种话他敢说她还不敢听呢!杨凯若笑里藏刀的说!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打什么鬼主意吗?向钱看齐的大老板,我一个月少说要寄两万块回家养老,你要让我当不孝女啊!"
"两万块而已、帐号给我,我一口气汇两年份下去。"
要是之前的阿威说出这种话,那可真像要剥他的皮一样痛苦。林蓁不禁要高唱爱情真伟大。她甜甜地笑道:
"哥啊,我改变主意了,欧洲你们去蜜月吧,我要去美国!"
"你到哪都要当电灯泡,去美国干嘛?打扰凯和仲麒安宁。"
"人家才不像你那么小器呢,仲麒哥肯定每天请我吃好穿好的,才不像你,天天排骨便当。"
"哪有,今天是鸡腿便当。"阿威抗议。
"哼!不跟你说了,我要去看凯。"林蓁离开座位。
"一起去吧!"杨凯若挥开阿威的手。
阿威感叹男人难做,他真是天生命苦,将来肯定被这一大一小两只母老虎吃的死死的。
三人一路吵吵闹闹的来到疗养院,赫然发现病房是空的,杨凯和丁仲麒都不见了,室内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阿威慌张的大叫:
"仲麒该不会不说一声就把凯带走了吧?"
"凯他们的东西还在啊!"杨凯若看见桌上整齐的电脑和书。
那么他们又到哪里去了?
☆☆☆
其实他们也没去多远。丁仲麒开车载杨凯来到基隆北海岸,驶进和平岛,夜里浪声澎湃,岸石耸伟。
丁仲麒牵着他的手,跨过石岩,攀上巨石,找到一处视野辽阔的石块,两人倚坐了下来。
漆深的夜不见天海之隔,他们只能以远处点点的渔船灯火来判别海天一线。丁仲麒拉开风衣将杨凯暖暖地包围在自己怀里。
空气中是海独特的咸味,嗅着这自由的空气,杨凯感到前所未有的呼吸顺畅。
"好像有一首歌是这样唱的:
If I was Blessed wish just one wish.To take me through my lonely life.I'd wish to go back to the day that I met you。"
杨凯细细地笑了起来。丁仲麒也柔声一笑。
"我歌唱的不好。"
"不,很好听......如果我只能选择一个愿望......我也会选择和你相遇那一天......"杨凯的柔声细语随着海风飘送入他耳里。丁仲麒拥着他,心中有万缕柔情,似海荡漾。
杨凯仰起头,眼中有星辰似的天真。
"仲麒......你为什么爱我?"
"如同我第一眼见到你说的第一句话。"他柔声笑道。
"我一眼就知道你是......"杨凯喃喃地回忆,却不明白。
"我一眼就知道你和我是同一种人,一眼就知道你是我要找的人,一眼就知道......我爱你。"他低下头,重重地吻他的唇。
睁开眼,杨凯的眼神依然困惑。
"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爱我......"
"你明白的。"丁仲麒抚着他的脸。"只是你不敢接受。"
他说的一点都没错,所以他才会患了忧郁症。杨凯仿若叹息地启口:
"其实......我比谁都幸福,那么多的爱宠着我,我却害怕得不知所措,如果我勇敢一点,根本不会发生这些问题......"
"想通了就好。"丁仲麒宠爱地拍拍他的头。
"让我说,我不想找任何代替品。牙医对我像父亲疼小孩一样,阿威把我当兄弟,我发现那是多么幼稚的爱情。念书的时候,我没有任何朋友,我只觉得自己是异类,不敢跟人接触。我暗恋老师、功课好的同学,所以我努力用功;上了大学,我决定改变,每个人都喜欢我,我也发现接触人群是一件快乐的事,于是......白天和夜晚就有两个我,我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我。"
杨凯靠在他胸前,聆听他强劲的心跳,他毫不自觉,其实他早已爱上这股温暖的节奏。
"在我还分不清自己是否爱上你之前,你怎会这样爱我呢?"
"我无法给你解释,这并没有理由。"丁仲麒望着漆黑的海,他知道夜是深的,但海水依然是清澈的,像他爱着澄净的杨凯一般。
"就是理由......"杨凯豁然开朗似的。"每一件事、每一个人我都会为他找理由,这本书为什么这么写?这首歌为什么这么唱?那个人为什么这么说?我为什么是同性恋?我有好多好多理由,一个我这么问的时候,另一个我就说了很多理由,然后就把我困得死死的。"
"琨在你不需要任何理由,也没有另一个你,你只要当你自己。"
杨凯仰起头,夜幕像突然发光,原来是风吹散了云层,露出一夜璀璨星光,他笑的自然又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