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彩冰 第二部——幻象摩羯
幻象摩羯  发于:2011年04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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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淮眯着眼睛看着梁铮,眼神中不易察觉的有几分轻蔑。
梁铮自嘲的笑着:“你以为我惺惺作态,既要当婊子,又要立贞洁牌坊?不是……他没有把我逼到这一步,我也决不会这么做。我打过他,踹过他,甚至萧衍冰出事那天晚上,我用急刹车撞晕他,这些我统统都做过,但是唯一一件事我不会做,我不会背叛他。”
“那你现在又是干什么?”
梁铮看着安淮,突然又苦笑:“我只是为将来铺一条路……即使将来离开崇业,仍有一笔资金供我创业,这就是我今天会站在这里的原因。我是爱他,但是我终究还有一辈子要过。”
“你认为崇业最终会输给付氏?”安淮冷冷的问。
“不是。”梁铮正色道,“无关付氏与崇业的争斗。”
安淮轻轻的哼了一声。
梁铮并不争辩,转身朝自己的车子走去,走了两步,突然又转头问道:“如果我告诉你,那天送萧衍冰进医院前,我曾打开车门,差点把他推出去,你会怎么样?”
“你说什么!!!”安淮怒吼一声,冲过去一把卡住梁铮的脖子,“你的脑子到底在想些什么!这种低级的报复手法是一个男人会做的?”
梁铮被他卡的一阵猛咳,却仍然忍不住想笑:“哈……哈哈……你的反应……你的反应真有趣……当时……我把车门打开,手推在萧衍冰身上时,的确在想……也许这一推下去,会省去很多麻烦,但是只是想了想,我有法律学位,我知道推他下去自己也不会有好下场。”
安淮慢慢的松开了手指,盯着梁铮,一个字一个字道:“萧衍华是疯子,你也差不多……”
梁铮喘得辛苦,语气却并不狼狈:“你总算知道了。”
再也无话可说,安淮猛的转身进房,背后,梁铮仍高声叫:“淮少,听说你彬彬有礼,待客有道,今天见识了,不过如此!”
安淮狠狠的咬住牙,一时间,他只想说四个字:去你妈的!!!
径直回到书房,付良正举着一个景泰蓝花瓶,似乎在鉴赏,可是眼神已经飞了,瞧那模样,心思也一定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爸爸。”
“……啊?什么?”付良回过神来,直直的望着安淮。
“你在想什么?”
付良放下花瓶,招呼安淮在他身边坐下,沉默的看了他半晌,终于说:“安安,坐牢这件事,对我困扰并不大,到了我今时这个身份地位,即便坐牢,也受不了什么苦……我放心不下的是付氏……”
“我会打理好付氏。”
付良轻轻的摇了摇手:“安安,爸爸并不是不信你,但是在商场上混,你这种态度决不可取……你和衍冰的事,其实我早就察觉到一点,萧衍华这次双管齐下,你知道为了什么?”
“为什么?”
付良冷笑了一声:“他要分离我,分离衍冰,他要单独和你斗!”
安淮猛的一顿,顷刻间大悟。
付良接着道:“你的对手,阴险,狡猾,无所不用,萧衍华更像他奶奶,如果萧济文有这种个性,那么今天的香港建筑业,必定又是另一番天地。安安,你在付氏一年半,爸爸看着你上手几个大项目,你有经验,有能力,但是不得不说,你还差一样东西。”
安淮望着付良,沉声道:“野心?”
付良慢慢点了点头:“你还记得我说过,什么时候你有了我这种狠劲儿,我才能放心把付氏交给你,但是今天这种情况,已经不允许我们父子慢慢接手,安安,你记着,这个世界上,没有完全的十全十美,将来你做每一个决定,都要记着爸爸今天这句话——克敌制胜,克敌,才能制胜。”
付良这句话出口,安淮长时间沉默,他在思索,在回味,这一年来的一点一滴,都缓缓的从心头流过,付氏,扶孤计划,衍冰,萧衍华,雅然的死,衍冰的报复,自己的苦苦相逼,半年的平静,风波又起,记者,陈生的背叛,衍冰的受辱,到最后,他只把衍冰曾经做过的筛选出来,这一刻,思路亲所未有的清晰。
“爸爸……”安淮轻声说,“我明白了。”

接下来的日子,大概是安淮这一辈子最忙碌的。
付良要在最短的时间里把付氏的一切交手给安淮,对他来说,与以前专力于一个两个工程比较起来,两者无疑有着天壤之别,安淮从来没想过的一个人可以忙成这样,最晚时,他凌晨四点才离开办公室,回家冲个莲蓬浴,小睡几个钟头,又要爬起来返工。
诺大的一个付氏,岂是轻易就能上手的?
这个论断,在短短的一个星期里,得到最好的实证。
一个星期,几乎天天都是通宵,马不停蹄,纵然是铁打的身子,也未必熬得住,这天早晨父子两个面对面的坐着吃早餐,安淮一口还汤没喝到嘴里,突然眼前一片空白,汤匙“当”的一声掉在桌子上。
付良一惊,急问:“怎么了?”
安淮怔了几秒,突然失笑道:“刚才的感觉,好像睁着眼睛就睡着了。”
一句玩笑话,却说的付良一阵哑然,怔了片刻,他突然放下手里的汤匙,对安淮道:“今天不要去公司了,放你一天假,在家里好好睡一觉,明天早晨,精神抖擞的去!”
安淮抬头看看爸爸,似乎想说什么,但是一转念间,又咽回肚子里,只点了点头:“好。”

吃过早餐,付良就去了公司。
安淮上楼换了身便装,却没睡觉,直接去车库拿了车,他跟着也出门了。
一路开到港署医院,下车,上楼,直接朝衍冰的病房走过去。
走到门口时,安淮停住了,他站在那里,沉吟着,沉吟了很久,终于挤出一个笑容,但是笑得很难看。
手握在门把手上,安淮在心里默念:一、二、三……三字一念出口,他猛的推开了房门——
“衍冰……”
话没有说下去,安淮就愣住了——
病房里,窗帘大大的开着,清晨薄薄的阳光斜斜的照进来,病房里整齐、安静、祥和,但是,空无一人。
安淮出神的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那张空空的病床,一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有个护士从身后经过,看到他愣在那里,好心道:“是崔属长的朋友吗?他的公子前天已经出院了。”
安淮听到了,却连头也没有回。
护士奇怪的皱了皱眉头,轻声嘀咕了一句什么,转身走了,清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每一步落地,似乎都在敲击安淮的神经,他似乎终于有了些反应,慢慢的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拨了一个出去。
“嘟……嘟……嘟……咯喳!”
“喂,你找哪位?”电话那一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声音。
“是不是崔属长府上?”安淮低声问。
“是——不过先生不在家,我是他的佣人,你找他什么事?等他回来,我帮你告诉他。”
“我不找他,我要找萧衍冰。”
“哦,你说少爷?他也不在——你是少爷的朋友吗?今天早晨,我听到少爷对崔先生说,要回什么地方取东西的话……”
安淮猛地浑身一震,下一刻,他蓦的转身大步朝外跑去,一边跑,一边不顾一切的大声喊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走了多久了?!”
“……大概一个小时了吧。”
电话猛地挂断了。
安淮冲出大门,一路飞车到美景湾,下车时根本无暇上锁,甚至连车门都没关,就冲进房子里。
大门只是虚掩着,卧室的门也开着,屋里有细微的声音传出来,那声音像跟羽毛一样,轻轻的搔着安淮脆弱的神经。
他一步一步的朝卧室走过去。
视线,随着脚步一路顷转,初时只能看到正对卧室门口的窗子,然后,书桌、书柜、床……最后终于转死角里的衣橱前,那里果然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件米色的T恤,那衣服有点肥了,穿在身上有些松垮,让他的整个人看起来,带上了几分可怜兮兮的味道。头发长了,半掩住细细的脖子和尖尖的下巴,然而变化最大的是那双眼睛,由于整个人都清瘦了一圈,眼睛就愈加显得大了,眼神也变了,原来的倔强和犀利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疼的飘忽和不安。
一只迷途的小兔子。
不知为什么,安淮脑海里突然闪过这个念头,随之而来的,是心底一波又一波的五味杂陈。
“衍冰……”他轻轻的叫了一声,力道之轻,几乎听不到声音,生怕会惊吓到这只飘忽无依的兔子。
衍冰手上的动作猛的停住了,他飞快的侧头看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彷徨,接着,就猛地垂下了头,手忙脚乱的把手里的东西都塞进包里,慌乱的拉上拉锁。
安淮的心止不住开始颤抖,他看着衍冰收拾好东西,就垂着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胆怯的小东西,什么时候他开始这么怕自己了?
“可以不走吗?”安淮轻声问。
衍冰不出声。
一阵静谧,几乎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太沉默了,太安静了,这沉默就像虫子一样,一点一滴的啃蚀安淮的心——
“对不起……”安淮低声说,“付氏出了一点事,这几天没到医院去,也不知道你已经出了院。”
衍冰依旧不出声。
他与安淮之间,似乎已经变得很陌生。
安淮一阵苦笑:“我知道到了今时这个地步,让你继续留在这间房子里,是不大现实的……况且我做过的,不能当没做过,我错过的,也不能当没有错……但是衍冰,能不能……给我一个从新开始的机会?”
衍冰终于有了些反应,他轻手轻脚的提起提包,然后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你……还有……”他小小声、胆怯的说,“我不喜欢男人……”
安淮的心猛地一阵抽搐,彻骨的疼。
衍冰站在原地,深吸了好几口气,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他提着提包,垂着头,慢慢蹭到卧室门口,绕过安淮想出门。
“等等!”
一只手猛地拦在他身前。
衍冰惊跳了一下,猛地倒退了几步,惊恐的抬起头,瞪大眼睛望着安淮,眼神里流动着浓郁的不安。
安淮一时又心疼又自责,慌乱的解释道:“你不要怕……我只是……只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飞快的冲到床边,拉开床头柜的抽屉,取出件东西又冲回来——
“你忘了这个。”安淮殷殷的看着他,“你带着一个,我带着一个,好不好?”
衍冰悄悄抬起眼睑,扫了一眼安淮手里的东西,又飞快的垂下,嘴唇动了动,轻声道:“……不是我的,我不要……”
“……这……”安淮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话,“这是虫虫机啊,我在红堪附近的一家小店里买的,我们一人一个……”
衍冰似乎根本没听进耳朵里,毫无感情的小声重复道:“不是我的……”
“衍冰——”
衍冰执扭的摇头:“……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一句话激起安淮所有的冲动,“就算你真的没有了我们在维园重逢之后的记忆,那也还有安安啊!我们曾经一起养过一尾金鱼,你曾经给我打过电话,你哭着问我:安安,怎么办,我搞不定它,我搞不定……这些你怎么能忘掉?衍冰,你就把它当成是十六年前那只虫虫,你就把我当成十六年前的安安,这样好不好?好不好!”
衍冰被吓到了,他惊恐的后退了几步,慌乱摇着头:“不好……不是我的,不是……”
“是你的!衍冰,它是你的!”安淮一把抓住衍冰的胳膊,硬把虫虫机塞进他手里,“这对你来说,不过是拿与不拿的选择,但是对我来说,它却代表着是否还有希望,你明白吗?你懂吗?你知道我多么不想放开你吗?衍冰?衍冰!”
近乎歇斯底里的狂喊,让衍冰无所适从,他惊慌的向后躲着,想抽回自己的手,但是安淮紧紧箍住他,铁钳一般的禁锢着他,衍冰又惊又怕,慌乱的叫道:“我不要!我不要!你放开我!我要走!”
“有多难呢?拿一个虫虫机走有多难的!”
“我不拿我不拿!不是我的,不是不是!”
安淮终于失控了,两眼血红着,猛地把衍冰锁进怀里,狠狠的,吻上他的嘴唇……
“不……唔……不……放开……”衍冰拼命挣扎,挣着挣着,突然开始浑身发抖,紧接着,眼泪也倾巢而出。
这一切,安淮看不到,他啃噬着衍冰的嘴唇,吸取他嘴唇里甜美的味道,他吻他,自私的禁锢他,这一刻,他只想感受拥抱与亲吻的真实感,没有理智,不计后果。
剧烈的抵抗,不过唤更多的欲望,衍冰被侵犯着,无力的被侵犯着,最初他挣扎,但是渐渐的,这挣扎越来越无力,与之俱来的,是不可抑止的颤抖,他发抖,流泪,到最后,他不再反抗,他像枝头被狂风吹落的枯叶一般,无力左右自己的去向,只能被动的为狂风所控制,向左,向右,载沉载浮。
大大的睁着眼睛,却空洞无神,他在发抖,他在哭,无声的哭,几近绝望的哭。
安淮终于感觉到不对了,他猛地放开衍冰,立刻被他的模样震呆了,他下意识的松开了禁锢的手,几乎同时,衍冰跌坐在地上,他惊跳了一下,突然开始移动身体,腿似乎没力了,于是他用上了手,他哆哆嗦嗦的蹭到墙角,背紧紧的靠着墙壁,双手抱住腿,下巴抵在膝盖上,大大的瞪着两只漆黑却无神的眼睛,枯叶一般的颤抖着。
安淮惊呆了,他瞪大眼睛望着衍冰,然后又举起自己的双手看着,突然间一阵迷惘,刚才疯狂与怨怼,似乎一下子消失在意识里,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除了后悔,还是后悔。
他冲了过去,却换来衍冰更剧烈的瑟缩,他惊恐的摇着头,哀哀的恳求道:“我不要了,你放我走吧,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都不要……”
后悔与自责像千百条噬心虫一样,疯狂的啃噬着安淮的心,他伸出去,想碰,却再也没胆量碰,手伸在半空中,他就这样看着衍冰喃喃的恳求:“不要了……妈妈的东西也不要了……求求你……让我走……”
安淮的眼泪,终于抑止不住的倾巢而出。
这一刻,他突然学不会呼吸。
感情仍在,但时已惘然。
发生过的一切,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衍冰心里,已经竖起一道巨大的屏障,透明,却异常坚固。
看似一切都保持原状,但是其实——
一切都变了。
“小冰……”安淮轻轻的、试探的握住衍冰的手,后者不可抑止的瑟缩了一下,安淮的心抖了抖,他深深的望着衍冰,似乎想借由这一眼,把那个深爱的灵魂吸进身体里,和自己的灵魂交并,调和……他深深的看着他,深深深深的望着,终于,他轻声说,“我明白了……什么都明白了……小冰,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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