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哥哥——章惜水
章惜水  发于:2011年04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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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爱得到的太容易,就会让人怀疑。说到底陈别还只是个不到18岁的小孩子。小孩子的习惯是对得不到的东西很执着,然知道对得到的东西该怎样守护。尤其是爱。或者是具体点的爱情。
所以陈别在离开陈辞漫长的两周之后又回到了陈辞的身边。私自地。
尽管迫不及待,但他还是先约了陆希因见面。陆希因的正式出现——也就是以朋友的身份,是不合时宜的,恰恰发生在圣诞节,那个平安的第二天。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不堪回首却又难忘的平安,陈别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会和陆希因谈恋爱——姑且成那种没有任何心理感受的陪伴叫做恋爱——更不会记得什么时候开始这段恋爱了。
却偏偏因为平安发生了某件不该发生的事,圣诞节产生了某个不该差生的想法,陆希因以友的亲密身份进入了自己的生活,同时自己也进入了她的生活。这让陈别不太舒服,后来也多少有些愧疚。不过比起陈辞,比起对陈辞的伤害和爱,那些不舒服和愧疚就显得缥缈了。他忽然觉得陈辞对自己的疏远是从陆希因对自己的靠近开始,事实却是是这样,只是某个巧合造成的而已。巧合是陈辞的病重也是在那个时候,陈别并不知道。和巧合相似的另一个巧合,陈别以为陈辞近日的冷淡也是因为陆希因,他们一个专业又一个班,而自己和陆希因的关系还没有说清楚,有些不伦不类的混乱,陈辞会否因此觉得不高兴?他是希望陈辞因此而不高兴的。
所以该是和陆希因好好谈谈的时候了。诚恳的,也决然的。
庄园餐厅和冬天的时候没什没一样,或许只是季节变了,气氛也变了。陈别一直觉得陆希因是漂亮而聪明的孩,不同于陈辞的漂亮和聪明。这让陆希因善谈,而善谈的人又是善解人意的。所以在彼此简单的间寒暄之后,陈别只说了“对不起”,陆希因便明了,太过老套的对白,想要装糊涂都难。
她微笑着说,“我明白,没关系。”总是个清高的孩,知道怎么潇洒回避尴尬。可心里的悲伤是回避不了的,只能徒劳掩藏。令她执着的不顾一切的爱情,到此完结。
陆希因的目光,自咖啡杯抬起,落在陈别英俊的年轻的脸上。方才她还在这张脸上找到些稚气的可以算是愧疚的神情,可是现在,却只有某种近乎急迫的期待。连曾经的一点点玩世不恭,也不见了。她知道,那期待留给另外一个人的,一个自己从未取代过的人;然知道,那个人死的时候,这张脸又会是什么样子?她忽然想要告诉他陈辞病得有多重,活下来的希望有多渺茫,然后欣赏着他的痛苦,说,活该,你不爱我。
当陆希因以嘲讽式的笑将要开始这场同归于尽的报复时,她的表忽然出现了。
表高兴地向陆希因打了招呼,这种高兴程度是由坐在陆希因对面的那个男生的英俊程度而定的。尔后不仅是打招呼,她很自然而然地坐在了表的身边。
陈别本来是想先一步离开的,但是表的问话留住了他的脚步,表说:“你们专业和你们一届的是不是有个叫陈辞的?”
陈别奇怪陈辞是调的人,怎么会让这个一看就极为学的人给打听到。而陆希因在惊讶的一瞬间便立即明白,旋即失笑:“是啊,数学竞赛的第一名,你们大四的很没面子吧?”
表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道,“岂止是没面子,都要没前途了!一个电信学院的小孩仗着自己聪明点,居然跟数学系来申请出国交流,还是被金正彦推荐啊!统共那么几个名额,被他一大一的占去一个,真是不知怎么想的,这孩子太急功近利了吧,才大一而已……”
陈别的表情已经错愕了,错愕得做不出反应来。他还是不够成熟老练,总有些震惊形于。陆希因当然也惊讶,但不比陈别那般,“你确定确实是我们班的陈辞要出国?”
“可不就是啊,整个数学系的研究生和准研究生谁不知道这号人物啊!”表说的有些咬牙切齿。
陈别忽然站起身了,什么也没说地走出了餐厅。他的表情在表看来,相当失礼。
愤怒和妥协
陈别确实不够成熟和老练,总有些愤怒也要形于。陆希因从没见过那样冰冷的压抑着愤怒的陈别,她当然知道这愤怒源自何又将发泄给谁,没什么理由要阻止,已经不关她的事了。
可是陈辞要出国,这种方式的离开和死亡比起来简直像是被判。陈别不单会愤怒,也会恨。恨他?那不是更好。只要他在出国之前没有被陈别“恨死”。
立即地,陆希因扔下不明所以的表追了出去,可是因为耽误了些时候,不见了陈别的身影。她便先去了陈辞的宿舍,陈辞不在,自然是问陈别有没有来过。室友说刚刚来找陈辞了,不过陈辞应该是回家了。
陆希因又跑出宿舍,有些失态地撞到了张铁男,被拦住问怎么了,她并没有自信能独自说服陈别别生气,更不能阻止陈别作生气的事,见到张铁男竟有种谢天谢地地庆幸,拉了他,拦了出租车。
当然是去陈别的家。她只去过一次,还是三个月以前。虽然当时十分用心地记了路,但事隔太久,她也不是本地人,不过好在张铁男也去过一回,两个人一起给司机指路。中间陆希因告诉张铁男陈辞要出国,详略得当地描述一些细节和大概,暗示陈别恐怕要动粗,陈辞又怎么抵得住。
她的表情很生动地展示着惊慌,不是表演做作,她确实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担心过陈辞的身体支撑不住。
陈别回到家直接进了陈辞的房间,陈辞正伏在写字台上演算着什么,桌面凌乱,充满了书和草纸。
陈别看着陈辞,喘着粗气,他终于知道为何陈辞待他总是冷冷淡淡,比起自己,陈辞竟然更执著于那些数子和符号。他真的是太愤怒了,以至于没有发现陈辞凹陷的眼眶,灰白的脸,还有凌乱书堆里的药片包装,和残留着咖啡渣的杯子。
陈辞只是看着自己,或许有那么点惊讶但是没有惊喜。他冷冷的开口,似是做最后的确认:“你要出国去?”
那声音,果然是陈别。其实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便能认出是陈别。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就回来了,也不明白他怎么知道自己在申请出国的事。不过有一点是清楚的,就是陈别为何而愤怒。早婴料,总要面对和承受。
“嗯,去国。这次是学术交流,好的话会被对方留下来念完本科。”他要说的,比陈别想的彻底一点,不能留什么余地,得让两个人一起死心。
“那我怎么办。”这个显然不是在询问,而是在指责。陈辞知道,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留下陈别一个人,也更加不想自己一个人。可是能说什么呢,终究像逃避一样垂下眼帘,沉默。
陈别走到写字台前,拿起上面的纸,那是陈辞两个礼拜的成果。陈别一张一张地撕得粉碎。
陈辞不得不抬手阻止,可是在下一瞬间被陈别钳制住手腕,猛力一甩,落到墙角。好在他有准备地抬了左手,如果右手扭到,对几天以后的报告会很不方便。但是还是疼,撞到墙的后背也疼。心脏也疼。
“心疼了?就为了这些东西你心疼了?”陈别撕碎了纸向陈辞扔过去,但是那些纸片太轻了,轻得不足以发泄。接着便是本子,书,还有藏在那些书本里的杯,他触手可及的统统向陈辞札去,书本砸在上发出闷响,被子落在墙上破碎四溅,有红的血,像陈别的眼睛一样红。
陈别真的不是成熟的人,尤其是面对陈辞的时候,他总有被纵容的不计后果的任,也不懂得压抑和隐忍。“就为了这些东西,你就为了这些东西!你和那个人有什么区别!”他的语气里,不单是恨,而且是娃。
陈辞沉默,连惊讶和无措都没有,早婴料会有这么一天。也习惯了挨打的时候沉默。只有一次挣扎,后果惨重。这次也差不多,因为太疼了,也因为陈别太可怕了。是自己活该的吧,一点怨恨也没有。
在年轻气盛的情人之间有一场恒古不变戏码,殴打然后强 暴。当陈别手边没有什么可砸的时候,即上前撕扯陈辞的衣服。衣服不像纸那么容易撕烂,但是陈辞不挣扎不躲闪,其实也很顺利。顺利得让谁都绝望。
陈辞是想挣扎的,他不知道如果被陈别强 暴之后会否还能活到明天。可是真的太疼了,被压倒在满地的书里全身都疼,疼却动不了,只剩下颤抖。
张铁男就在这一刻冲进房间的。这个房间很狼狈,被压在陈别身下的陈辞几近更加狼狈,他身上有红红青青的痕迹,以及被玻璃碎片划破的伤口。既暴力有情,如果换个时间地点和人物,太容易引起男人的。
张铁内错愕了一秒之后即冲上去把陈别摔到一边,陈别也惊讶张铁男的突然出现,狼狈起身,但是尚未清醒,愤恨地盯着他,胸口起伏。在两个人短暂的对峙的时候,陈辞本能地蜷缩起来,几乎缩成一团,直到陆希因也出现,用人独有的嗓音发出了尖叫,瞬间身体僵硬。
陈辞真的不知道,与这种的难堪相比,是不是死了会更好一些?
陆希因的出现不只让陈辞僵硬,张铁内方才的错愕中忘记这个人和自己一起,陈别也没想到这种场面会被她撞见。在她毫不夸张的一声尖叫之后,房间里忽然安静下来,人也冷静下来。
张铁男扯了薄被裹起陈辞抱到上,动作快得让陈辞陷入晕眩,但是痛感散尽之前,意识偏偏那么清醒,是无休止的折磨,仿佛被贬到人间的仙人,忍耐长命百岁的苦难。
陈别抹了一把脸,脸上有些微的潮湿,不想被谁看见。他被张铁男拉出了陈辞的房间,经过陆希因身边的时候,冷冷地问,“你来干什么。”
陆希因还没答惊中回过神来,目光僵硬移动到陈别脸上,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张铁男又拽了陈别一把,“出去再说。”然后给陈辞的房间关上了门。
三个人在客厅里沉默良久,沉默的不是陈辞扔下陈别要出国的事,而是刚才发生的事。
陆希因的脑子还是有些空白。如果非要浮现什么影响的话就是刚才陈辞被陈别压在身下的画面,是定格的,无法运转。最后她牵扯起嘴角,勉强回复端庄,“我先走了。”她真的不知道她来干什么,难道就是为了看见刚才那一幕?
又是沉默,然后张铁男说:“陈辞他……真的要出国?”
许久,陈别面无表情了许久的脸上浮现了笑,那笑有些苦涩也有些嘲讽,“出去,还想着念完本科。”说完也起身,哐地摔门而去。
张铁男心里要比看起来混乱得多,没有头绪,不明前因后果。他又回到陈辞的房间,陈辞还是那个资深蜷缩在上,一动未曾动,面无表情,但是略微地发抖。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出国?”
“因为在他身边过得并不好。”
很久很久以后张铁男回忆这句话时,知道陈辞并没有说谎。陈辞从不说谎,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它表面上最直接的意思,只是不够委婉,太过直白就会伤害。伤害是一种自以为是的耻辱,没有人喜欢仔细研究自己的伤口,张铁男也不想代陈别窥探,他和陈别一样,以为明白了陈辞的意思,不爱,所以离开。
人总该再勇敢一点,被伤的最深的人,是看的最透的人,也是最懂得宽容的人。然后不得不原谅,本能的善良。
陈辞这样静静地蜷缩着,慢慢地发抖停止了,疼痛的感觉也由尖锐变得钝涩,像光洁圆润的石头,一下一下击打他的心脏,没有血也没有看得见的伤口,就是有规律的单调的疼。
陈辞再醒来时眼前黑暗一片,没有比这个更让他惊慌失措的了。他摸索头柜的台灯,但因为慌乱,台灯掉落在地,有碎了的声响。陈辞又下去摸索壁灯的开关,玻璃碎片扎破了脚上柔软的皮肤,感觉不到疼,就是害怕。
“啪”。灯亮了,有淡黄的温柔的光。陈辞沿着冰冷的墙壁滑落,还好,还看得见。他感到一些庆幸,也为这种庆幸的感觉悲伤。
天渐渐亮了陈辞也不想关灯。有些冷,才想起来穿上衣服。翻出药箱,给身上各处划破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看见血他会难受。然后收拾了破碎的东西,扔的到处都是的书也被重新放回到写字台。除了身上青紫的伤痕,一切看起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他又坐回到写字台前,被撕碎的东西,要重新来写。
他从阑是执著坚定的人,也不是意志坚强的人。或者恰恰相反,陈辞本没有什么意志。陈别要他做什么,他去做。等陈别不要他了,他便什么也不做,干干等着死就好了。这种顺其自然的境界很高,大概就像九一一前国的五角大楼那么高,不过被陈别的告白给毁灭了,崩溃坍塌粉碎。不管是爱还是被爱,都在他废墟一样的心里细细流淌出一渠留恋,挥发回荡,稀薄柔软,炕见摸不着,但整个心里无处不在。
有时候觉得留恋也是幻觉,不过好一点罢了。
可是陈别不是他的幻觉,陈别是他的世界。鲜活的,年轻的,富有生命力的。这个近乎完的世界不该因为他的存在或者存在过而扭曲变形,而被覆上或浅或重的阴影。陈别本该是干净而好的,就像四岁初见他时。
…………
结局
陈别习惯用抽烟来逃避思考,就像用逃避思考来逃避悲伤。他漫无目的地走,不知不觉走到了学校,某个转角处,他记得有个雨天在这里骑车撞了人。
是不是从那的失眠开始,萌生了疼惜和悔恨一般的爱。然后一边爱一边伤害,然后现在自己活该。
他转弯的时候遇见了强哥,还有他的几个朋友,他都认识。强哥见了他,笑着问怎么回来了。他也笑,说白回来了。抬眼望见墙角的王天立,战战兢兢的,眼里还有可笑的倔强。他就笑,说以后别管他了。
很净和强哥再玩到一起了,上一次和他联系还是为了给陈词求平安的事……人总是在不够恰当的时间地点场合记起不够恰当的事,然后在心里为它立碑刻篆,庄重纪念。不过陈别不想这样,这样显得自己很可笑可怜,他宁愿什么都不记得,烟和酒,灯光和音响,麻醉的彻底,睡着之后便再不醒来。就像很多失恋的男男一样。
学校找了陈辞谈话,高超用他惯常的管腔把陈别擅自离队的后果无限放大,但是陈辞面无表情,声音也没有起伏,说我不知道他去哪里。还说,抱歉,我很忙。
陈辞确实很忙。几乎日伏在桌上写写算算,他不见人,也没有人来见他。但是总有人惦记他,比如张铁男,陆希因,张扬,或者陈别。
陈别再见陈辞时,是在数学系楼富丽堂皇的报告厅上。张铁男给他发短信告诉他报告的时间地点,没有多说一句别的。陈别偏偏不由自主,过来了。
他只是呆在一个角落里,几日来的烟熏火燎让他看起来有些落魄,但是不影响他的英俊。来来往往的人会回头多看他一眼,也只是一眼,充满好奇和打量,然做奢侈的停留。他们都是开始衰老的年轻人,为各自前途设计奔波,有谁还在幻想一见钟情的爱情?
陈别觉得那富丽堂皇的背景和陈辞很不般配,但是没有鲜明的格格不入。陈辞就是那么清淡的人,他很容易融入一个世界,但又会轻易地为自己划定不可接近的界限。他漂亮但是不突兀,高贵但是不奢华,冷而不冰,淡而不乏,举手投足间让人觉得坦荡,可目光流转又是难以捉摸。
陈别第一次觉得,如果他此刻才认识陈辞,会义无反顾地。
这个现实的现实之处就在于,它没有如果。
陈辞的表现很成功,这证明于台下的掌声和金正彦等等几个老师的神情。陈辞被他们叫到身边,听他们的赞,却是一脸平静。
陈别并不打算走到陈辞的面前,无话可说。即使他什么也不懂,也可以从台下的反响中看出,没有人比陈辞更适合做数学了,或许也没有什么比数学更适合陈辞了。
他走出报告厅的时候撞见了张扬。四目相对的时候各自心情复微妙杂难以言喻。不过张扬天生迟钝,迟钝得有似大智若愚,他想起件看起阑太沾边的事,勉强笑说,“高老师最近找你找调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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