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朋友里有人已经有性经验了。就像发春期的猴子一样,在女孩子的面前立刻变成一只馋涎欲滴的恶狼。
不去管它,那个时候自然就会来临吧。目前的圯也对异性兴趣缺缺,有时还觉得烦闷。但是他相信有一天,自己一定会遇到一个心仪的女孩子而坠入情网,谈一场普通的恋爱。
——然而,到目前为止一点预兆也没有。
他没有遇过比澄更美的人,也从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对澄以外的人说想厮守一生的诺言。
然而——
带着空虚和不安的心情,圯也茫然地看着熙来攘往的人潮发呆。眼角余光却不经意的瞟到在马路对面站着那个刚才在公园跟自己搭讪的男人。圯也不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把眼光从男人身上移开,圯也想要加入正在请女孩子们吃可丽饼的同伴们的话题,结果他连摆出一个僵硬的笑都觉得困难。
装作没有看到男人的圯也,开口说着自己一向不会说的话来讨女孩子欢心;疯言疯语重复多了,女孩子带着奇怪的眼光一同注视着圯也,脸上明显地写着看到“猴子”两个字,只差没有说出口而已。
你的眼神充满了无助。
刚才那男人所说的话再次浮现在圯也的脑海。
而脚步就像失去了发条的娃娃一样僵硬。
一想到从今以后,必须承受澄每一次把女朋友带回家所带来的冲击,而自己为了缓和这个冲击则必须毫无目的地在街上徘徊,圯也就觉得自己今后的人生,剩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绝望而已。
“……我想我能安慰你。”
越过眼前不知道叨絮些什么的女孩子的肩头,圯也远远看到男人脸上带着温柔的苦笑。
他知道男人看得出来自己的勉强,他正同情着自己。
——是啊!我了解……
其实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自己是个一生都不会对女孩子动心的男人,但是我如果承认了这一点,对我自己有什么好处呢?澄只会把我当作病菌对待,而我还要永远喜欢他,难道要我一辈子背负着这种空虚的感情吗?
受苦的只有我啊!受苦的只有我啊!受苦的只有我啊……
“我要回去。”
挥别和女孩子走在一起的伙伴,圯也为了投入男人宽阔的胸膛而踏出了一步。
没有人在背后推他。
这条歧路没有人强迫他,也不是环境造成的,是圯也自己决定,自己心甘情愿选择的道路。
只有这点,他可以骄傲地挺着胸膛大声说。
“你确定?”
走到半路上,男人停下脚步侧着头俯视着圯也。
直到男人站到他面前圯也才发现,他竟然这么的高,没来由地就产生一股恐惧感。
“怕的话为什么还会跟来?”
圯也沉默地摇摇头,随着摆荡的动作使他肩上的背包斜到一边,圯也感觉到背包里行动电话的触感才稍微安下心来。
“你真有勇气,跟我来吧。”
男人伸出手,紧握住一脸不知所云的圯也的手,把他拉近身边。
“我姓大鹿,叫大鹿拓臣……”
“圯也…。”
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回答,圯也迷惘的吞吞吐吐。
“刘田……圯也……”
“刘田圯也?怎么写啊?啊啊……没关系,待会儿再告诉我好了。你不是有点怕我吗?为什么要跟我来?”
大鹿走路很快,圯也一边听着问题一边几乎是用小跑步跟着。
“我想把你带到我家。虽然不至于把你杀了或是折磨你,但是也差不了多少。但是你还是跟着我来,难道你不怕吗?你看你的手心都汗湿了。哦……没关系,我没有洁癖,如果你的汗让我不舒服的话,我就不会牵着你的手了。别害羞嘛,你好可爱。你的皮肤这么白,一定是不容易晒黑的体质吧?……我?我是因为职业的关系所以不常出门,反正外面也没什么好玩的,到了晚上再出去搭讪就好了。对,我就是喜欢像你这种男孩子,我喜欢迷失在夜晚的街道,带着无助的表情,哪里也不想去却又无路可去的孩子们。”
握住大鹿的手,圯也边听着爱说话的他柔和的语气,同时快步跟在他身走着。
从下方仰视大鹿秀丽的额线,凝视他在街灯下映照出银边镜片的透明光芒,圯也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他了。
“被你杀了也无所谓。”
“我不会杀你的。”
“但是你想杀我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一点也无所谓。死并没有什么不好啊,而且现在的我跟死了也没什么两样。”
“要是现在死的话损失可就大罗。”
走向涩谷方向的停车处的途中,在小巷子里大鹿突然停下脚步。
“你怎么知道?”
圯也喘息地想要甩开大鹿的手,他不想被一个才刚刚有好感的男人说教。
“我当然知道,你可以不懂得接吻吗了?”听到大鹿认真的口气,圯也打从鼻腔里笑出来。
“我不懂?我小学五年级就接过吻了。跟一个男生。”
圯也挑战似的说道。然而大鹿并没有吃惊。
“那又不是跟我。”
这次的语气中充满温柔,大鹿苦笑着拉了圯也的手一下。没想到大鹿的手劲竟是如此之强,圯也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整个人被拉入他怀中,一只手已经抚上他吃惊的脸颊。
连一点犹豫的时间也没有的圯也,睁大的眼睛里映满了接吻的情节。
他屏住呼吸听到风的声音。眼前朦胧的情景一一进入脑中。
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和澄以外的人接吻,而且没有一丝预感会在今天发生。
如果早知道会这样,自己是不是就不出门了?
圯也在心里自问,同时也在心里摇了摇头。
男人发出濡湿的声音命令圯也把嘴唇打开,圯也在他的指令下轻轻张开嘴唇。
从半开的唇瓣之间窜进了一个柔软又湿热的生物。圯也想闭上眼睛却又无法做到,只能任凭这不知名的感触在全身烧起一阵恶寒。
大鹿的手松开了圯也颤抖的手指,从背后拥住他用力地抚摸他的背脊。从腰到腹侧、手腕、大腿,大鹿的手拥住全身发抖的圯也,不停地爱抚。
从鼻腔发出呜咽的哭声,圯也伸手环住了大鹿的肩口。因为不这么做的话他怕自己会支持不住哭倒在地上。捧住他脸颊的手指沿着耳际滑到下颚优美的线条。他的手指微一用力,圯也的喉头就自然而然的打开。
他清楚听到自己吞下唾液的声音。吞下大鹿唾液的事实和残留在几乎麻痹的舌上而不属于自己唾液的味道,都在刺激着圯也未成熟的欲望。
“……大……鹿先……生……大鹿先……生……”
圯也心生畏惧想要离开,彼此的唾液沾湿了他的唇。在昏暗的灯光下形成廉价的光影。
无视于茫然啜泣的圯也,大鹿再度温柔地堵住了他的嘴唇。他的舌灵活地舔着圯也的齿根和舌的内侧,当他的手捧住脸颊时,圯也终于哭了出来。
大鹿松开后,给了他轻轻一啄之后,这么说:“我想我能安慰像这样的你。”
被解放的嘴唇令圯也感到不安和饥渴,在无法找到焦点的视线中,透过大鹿温柔的眼神,圯也看到了悬挂在天空中泛着银光的月牙儿。
银色的光辉包围住两人。
在夜的氛围中,圯也不想认为彼此相扶持的肉体是一种不洁的东西。
特别是大鹿,他是如此的美,在微风摇曳下舞动的前发,闪耀着银色光芒。隐藏在因为接吻而有点歪斜的镜片之下的双眸,更散发出神秘而野性的光辉。
圯也为自己在除了澄以外的人身上找到美而感动。自然地露出微笑,连带大鹿也笑了。
“走吧。”
“嗯。”
这一次是圯也自己抓住了大鹿伸过来的手而紧紧抱主了他的臂膀。他不禁自虐的想,要是澄看到现在的自己,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他会骂自己是跟着变态走的变态吗?不,澄一定会用更低俗的话来咒骂自己。他就是那种对别人嘲讽和轻蔑从不客气的人。
“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吗?你的表情告诉我你有。而且,你就像一个自愿成为祭品的殉教者一样,虽然崇高,但是显然的你没有得到报偿。”
就像回答对方你怎么知道一样,圯也皱着眉头仰望大鹿。
“……我不是喜欢他。在他面前我只感到屈辱和卑微,我应该是恨他才对。”
“初恋总是令人痛苦。”
初恋这两个字,涨满了圯也的心。因为这两个字就是自己对澄的情感最好的写照。
如果即使受伤也不愿把回忆舍去,或是没看到他的脸就觉得一天没有结束而焦躁,还是因恨意而觉得难以自处,这一切一切的原因都可以用一个恋字来收拾的话,虽然圯也不愿承认但可以了解。
圯也无言地深呼吸一口,坐进大鹿开过来的车子里。
或许可以安慰这个已看穿澄这个名字带来多少痛苦的自己——
第四章
要完全了解话中的意义,好像要花上无穷尽的时间。
用吸管还嫌不够,干脆把整个杯盖打开用可乐把话给吞进去。
“你有没有在听啊?”
冢本澄用像母亲一般老气横秋的口气说道。
这个男人徒有一张俊脸,至于性格呢?就像传说中的一样,一点内容也没有。将来他的下任女朋友一定也会立刻发现这个事实吧!
才跟他交往不到三天就被他老头般罗嗦的性格搞得烦死了。
跟这个男人交往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向别人炫耀他迷人的外表而已。
“我知道了啦。”
口气一变得不耐烦,他的表情就有点畏怯起来。你到底是不是男人?
“我先把话说清楚,你在其他女生之间的风评已经很差了,以后请你不要到处乱说话,要跟人家讲我跟你睡过那是你的自由,不过,你要是死性不改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我不会乱说的。”
“是吗?那最好。”
她把装着碎冰的纸杯啪的一声放在桌上,然后站起身来。
冢本澄不晓得她接下来想做什么,心中虽然害怕,但是他还交叠着腿,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看也不敢看对方一眼。
他真的很帅,但是除了一个帅字之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
虽然明知有时候事实和传闻会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在冢本澄身上的差异却让人大吃一惊。
对她来说,和这个人交往只不过是浪费时间。
“我想你应该也知道我已经非常讨厌你了。”
把他当作傻瓜似地丢下一句台词,她头也不回地走出那家速食店。
“丑八怪。”
明知她听不见,澄犹自不甘地回骂了一句。
从刚开始交往的第一天,澄就知道一定不会长久。
她是个大刺刺而且对男人十分老练的人,还想在男人身上寻求父爱的女人。跟她做过爱是澄觉得最后悔的一件事,因为分手之后,自己不晓得又会在其他女生之间被说成什么样子。
虽然没有办法完美地分手,澄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但是撕破脸的时间总比想像中要来得短。
不是每个女人对分手都非常干脆。在要求交往的时候那么简单就点头,然而到了分手的时候,却拖拖拉拉的藕断丝连。
澄记得进国中后的第五任女朋友,在提出分手时非常爽快地就答应了。
不过,可能是因为分手的原因实在太过理所当然了吧!
在澄之前,她有过不少男朋友。
对澄来说,他还是第一次跟一个皮肤黝黑、头发干涩,而且喜欢擦粉红色口红的女孩子交往。关于这一点,澄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会选择她。
照澄以往的惯例,能作他女朋友的首要条件绝对要皮肤白皙,看起来冰清玉洁,而且还要有一头乌黑的秀发和水汪汪的双瞳。她们跟男人交往的前例几乎等于零。
所以对于那个轨道外的女朋友,澄有预感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选择这种类型了,因此,当澄没来由地提出要分手时,对方也就爽快的答应。
听说她的男性经验用五根手指都数不完,澄不敢相信自己怎么会鬼迷心窍选了她当女朋友。
看着她大口啃着汉堡的模样,和擦拭着沾在嘴边酱汁的小麦色手指,澄觉得自己真的已经无法再忍耐下去,巴不得立刻跟她分手。
只要是自己讨厌的对象,不管她做什么都无法以宽容的心对待,这是澄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到现在也没有改变。
澄的身高从进了国中之后就一直停留在一七o公分。虽然身高已经停止生长,但是那张脸却越发的迷人。尤其是笑起来露出单边虎牙的模样,让他持续受到女生的背睐。
进了内公立高中后,他在近邻间的风评也开始稳定下来。
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有人说过小时候再怎么突出,过了20岁之后也不过是个平凡人;然而澄不用等到举行成人礼,原来贴在他身上的那张神童标签,就已经被撕下来了,另外贴了一张“他只是一个满街都是的普通高中生而已”的新标签。
进了跟自己程度差不多的公立高中混了两年之后,澄也不得不打碎自己原先是个天才偶像的梦。
最近在和朋友聊天的时候,一句“我不用念书就可以名列前茅”经常脱口而出,但是已经换不来朋友钦羡的眼光。因为努力用功的人现在已经进了第一流的升学名校。而不用功的澄只能在普通高中和一群将来注定当凡人的家伙,一起混日子而已。
澄朝着刚才女朋友坐的位置的反方向翘起他的长腿,边漫不经心地想着今年夏天的计划,边饮冰咖啡。
虽然不少人因为联考而日夜苦读,但是这件事跟澄一点关系也没有。就跟高中一样,自己只要随便找个普通大学就行了。就算考不上也无所谓,当个一两年重考生对自己的将来一点影响也没有。反正自己将来肯定是进入父亲或是亲戚开的公司就业,什么都不必担心。
目前最重要的问题是暑假要找谁一起度过。
喜欢清纯小百合的澄,对女孩子是非常挑剔的,他可不想在街上随便搭讪一个不知来历的女孩共度假期。万一染上性病怎么办?而且要是找上那种比自己经验丰富的女孩子,免不了又要被拿来跟前任男友比较,澄绝对无法忍受和人相比而且而败阵的滋味。
衔着吸管的澄在半发呆的情况下干脆什么都不想了,“想”对他来说是太沉重的负担。
片刻没听到键盘的声音,不一会儿,大鹿打开薄薄的纸门走了出来。
“圯也你来啦?”
“嗯。”
翻着参考书写笔记的圯也把厚厚的书合上,放下撑在椅子上的单脚站起身来。
“你做了什么?”
“加了醋的茶碗蒸。”
“好啊,我要吃。”
用浴衣的袖口擦拭着眼镜,大鹿转身往厕所走去。
这间可以住得下一个家庭的房子非常宽广,玄关和电梯都是独立的。
大鹿在今年春天搬进了这个距离车站十到五分钟的新房子;把房子广告拿给大鹿看的是圯也,连来看房子的时候冒充大鹿的弟弟,帮他向仲介商讨价还价的也是圯也。
大鹿总是欣然接受圯也的意见,看完房子的隔天就跟对方签下契约。
“最近要考试吗?”
“是期末考。”
“啊啊……对了,暑假就快到了嘛。”
去年暑假两人一起去了纽约。大鹿是为了工作去取材,顺道把圯也一起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