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居,她实在放心不下。
可是,新的女主人出现了。她终于可以毫无牵挂地搬去和女儿同住。尽管这也是值得庆贺的一件事。
“里佳子夫人搬进来的时候,发现菜园那么多菜,下厨时就不怕没材料了。”
纪代有点得意地说。菜园可是她的骄傲。
虽然廉认为要那个里佳子小姐去照顾菜园,似乎不大可能,也不过他什么都没说。
或许对即将离开的纪代而言,那块精心照料的菜园子,是她送给新女主人的最佳礼物吧!
也罢,廉忖道。一两个菜园,对自已而言还绰绰有余。反正只要多花点功夫,让纪代来家里拜访时,能够端出一两盘蔬菜
料理招待就行了。更何况,在夏日中用水管洒冷水的感觉,一定会很舒服。
突然浮现的画面让廉的心不住狂跳。
以夏天绿荫为背景,拿着水管的自己。四溅的水花经过太阳反射,散发出银色的光芒,有位纯真笑着的少年,就沐浴在那
之下……。
少年的身材矫小、纤细,戴着一副黑框大眼镜。
“……樱庭。”
廉的脸略微泛红。
有可能成为弟弟的人是‘织花’,而非樱庭。为什么他会想起毫无关系的少年的脸呢?
廉正在用餐的手停了下来。
听到父亲再婚的消息时,廉并不是很惊讶。知道对方就是频频出入家中的里佳子小姐,他甚至有点高兴。因为廉很喜欢聪
明美丽.总是精力十足的她。
里佳子小姐有一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儿子。
该不会、该不会,自己就要有个弟弟了吧?比起父亲的再婚,那边的问题好像还更重要。独生子的廉,从小便憧憬有个弟
弟。
如果有弟弟的话,便可以和他做这做那,廉在脑中描绘的家人相聚图,那一夜在饭店餐厅见到‘织花’的时候,全跌了个
粉碎。
连领带也没结,敞着胸口的他,脸上竟还带着诱惑般的恼人视线。廉很失望,对方和他想像中的弟弟一点也不像。尽管期
望落空的廉对织花感到失望,以及些微的愤怒,却也被他深深吸引住了。
比织花还要美丽可爱的男孩,廉不知认识多少。当然连他们的身体也是。交游广阔的他从未主动示爱,既然如此为何会无
法抗拒织花的诱惑呢……
——啪沙。
廉恨恨地从沙拉山中叉起一口。
他想起最后一次出现在织花公寓的那一夜,自已因怒气而狂乱的行为,以及织花激烈的反应。只不过是轻碰了他一下,没
想到竟引来那么夸张的抵抗。
廉原本不打算出手的。可是,那晚的织花实在太过狂傲,让廉感到气愤不平,而那模样,又是何等可爱,廉终于败给了理
性。才一回神,便发现自己将织花搂在怀中,夺去他的唇。接着……。
因为讨厌而哭泣的织花。直接碰触到的肌肤犹在微微颤动着。
“……教人猜不透。”
“是?您在说什么,少爷?”
大概是听到廉皱眉时的呢喃吧,纪代从厨房的流理台探出头来。
“不,没什么。我在自言自语罢了。”
说罢,廉喀嚓咬断叉子前方的生菜。
明明是他主动诱惑的,却又做出那样的反应,好像错的人都是廉。那时候的织花,好像……。
好像真的很害怕。
(该不会……)
廉在脑中极力思索。
——织花其实是第一次。
“真蠢……”
然而,他马上又因自己的异想天开,露出自嘲般的笑容。
到处招峰引蝶的织花。无法违逆织花的自己。
(……如果织花像樱庭一样.是个老实的孩子,我也不用这么辛苦了。)
廉叹了一口气。或许先前出现在脑海中的画面,根本是自已一厢情愿的想法。
昨天放学后,和知华在学生会办公室渡过的时光,非常地安稳,让人感到心头一阵温暖。只是帮他泡杯咖啡,没想到他会
那么的感动。
廉感到很后悔,自己竟被无聊的自尊心给左右,害两人经常陷入尴尬的境地。廉并不是讨厌知华,搞不好还相反。可是,
自已到底带给知华多大伤害?
知华哭着诉说‘我还以为你很讨厌我。我觉得很高兴’的模样,始终无法从脑海中抹去。
早知道能看到那么可爱的笑脸.当初真应该对他温柔一点的。
……逃掉的鱼儿总是比较大尾。
廉又想起前几天见到知华和宫武之间亲密的样子。尽管怀疑知华是被骗了,然而他的担心大概都是多余的吧?
宫武是认真的。不知为何,廉就是有这种感觉。
“少爷,您怎么了?”
担心的声音让廉陡然返回现实。想得太入神了,一时竟忘了吃饭。
“啊啊,抱歉。东西很好吃喔!”
廉对纪代露出笑脸,将盐渍芦笋送入口中。
……不知为何,思绪总绕着知华打转。
绝对不是因为对织花失去兴趣。别说是失去兴趣,对他的想念甚至逐日加剧,几乎到了无法忍受的地步。
廉想见他。想用双手抱紧他。接者,吻他,甚至是更进一步的……。
廉是爱织花的。他好想填满织花寂寞的心。然而,野兽般的欲望却彻底击溃仅有的一丝理性。
看见他的话,又会在欲望的驱使下,强行抱了他。织花的身体或许会被残酷地撕裂。这不是见一面便能解决的问题。
为什么对于自己的嫌恶感,还有得不到织花的焦躁感,会让廉想起知华呢?或许是因为那城实、清纯的形象,让廉不安定
的心能够暂时得到一些平静吧!
抱着自己也理不清的复杂情感,廉结束了那一天早餐。
3
抬头仰望熟悉的公寓,廉轻叹了一口气。这好像是为初恋所苦的女孩子会做出来的行径。
学校停课的第二天。终于抵达忍耐界线的廉,下意识地来到织花的公寓。然后他才惊觉,今天是礼拜五。
和学校停课的吴羽学生不一样,普通人还是要照常上课。现在是大白天,织花应该不会在家才对。不过,就这样空手而返
,似乎有点空虚。
廉为自已的行动感到脸红,朝着公寓前进。
就算没人在家,至少按个电铃再回去吧!会这样想自己根本和少女的纯爱没什么两样。
廉望着七楼最边边,贴着‘榆崎’名牌的电铃,在苦笑中按下它。他为自己如此可爱的行径感到不好意思。
虽然明知没有人会回答,听着电铃微弱的声音,廉将背靠在门上。总觉得有点幸福。
廉嘴角残留着笑意,往前走了一两步。突然间背后传来说话声。
“喂,请问是哪一位?”
从对讲机流泄出来的,是不应在场的织花的声音。
廉的笑容迅速消失。表情霎时变得十分凶恶。
他折了回去,向对讲机报出自己的姓名。
知华压根儿没发现自己在家是件很不自然的事情。
不过,只不过,对讲机那头传出廉的声音,让他的胸口高涨,觉得开心、悔恨,又生气,许多情感纠绪在一起。
会生气纯粹是针对为廉出现而感到高兴的自己。
昨天他才刚诅咒立誓,逼自己绝对、一定要对廉死心。
知华自暴自弃地煮了一升米,原以为全部的想念都随着厕所的一场呕吐烟消云散了。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感到飘飘欲仙
呢?
知华游泳般地飘往玄关,临到开门前才猛然意识过来。眼镜还挂在脸上。
他赶紧折回房间,将眼镜放在桌上,接着再走到玄关。
视力归零的他,屋内每样东西都像是武器一般,不过现在也顾不了这么多了。不快一点的话,知华真的很害怕廉会就此离
去。
尽管一路上跌跌撞撞,摸到玄关的门锁后,知华旋即急躁地打开它。
随着喀锵一声,大门从外面被顶了开来。是廉撞的。
像尊钟馗挺立在玄关的廉,脸上正写着‘我非常生气!’,凭知华的肉眼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隐约看到黑色的剪影。当然
,他不会发现廉此刻的心情。
“织花,为什么没去学校!”
关上门后,廉突然破口大骂。知华猛然震了一下。一时半刻间,他还无法反应过来,接着知华马上发现,今天是平常日子
,而非假日。
脸上露出‘糟了’表情的知华,更加煽动了廉的怒气。
他一把揪住知华的手腕。
“好、……好痛。”
手腕上的痛楚让眼泪渗了出来。
“老实回答我。你有好好到学校上课吗?”
“放开我啦!很痛耶!”
现在哪有心思去回答问题吗!除了被紧紧抓住的手腕痛得要命以外,不容分说的态度也很让人火大,更重要的是,始终找
不到好借口的窘境让知华陷入前所未有的大恐慌。
“就是因为你成天夜游,所以生活才会此堕落!难道你就无法忍耐吗? ”
“呜呜!”
为了逼知华说出实话,廉再度加重手碗的力道。
“呜啊……啊呜!”
大叫过后,知华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乍见他的眼泪,廉才赶紧放手。
知华一屁股跌坐在地板上,一边抚摸变形的手腕,一边冲着廉大骂:
“你在做什么啦?大笨蛋!”
可是,带着哭意的声音一点魄力都没有。
“织花不可以是坏孩子。明白吗?”
这回廉以猫咪般的声调逐步逼近。知华吓得用屁股倒退了好几步。
“才……才不是。我没有跷课。”
“喔,那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啊……、那个、感冒……、我感冒了啦!”
注视着陷入沉默的廉,真不晓得是否会露出马脚,知华担心得冷汗直流。
“你……感冒了?”
知华像是要逼对方相信般,非常、非常用力地点头。
“……”
望着织花因肚子饿而大感虚弱的模样,廉似乎相信了他的鬼话。
脸上出现万分抱歉神情的他,不断抚摸着先前被自己抓过的部位。那里已经全变红了。
“痛不痛?”
知华不悦地鼓起腮帮子。刚才明明大叫过好几次的‘好痛!’,居然还问‘痛不痛?’,岂不是多此一举。
“好痛、好确、好~痛、痛死了!”
知华哼地背过脸,睫毛上还残留着泪痕。
“……对不起。”
觉得自己好像在欺负小孩子的廉,轻轻将唇贴近知华眼晴,然后安慰似地舔去他的泪水。
知华身体猛然一震。无法形容的感觉在背脊疾走者。
“你可以下床吗?”
廉拉起知华的手臂,搀扶他站起来。
“嗯。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正打算煮饭来吃。”
其实也不全然是谎言。
昨天暴饮暴食的结束,肚子整整痛了一整晚。一直到天快亮时才睡着。醒来之后,又觉得自己快饿死了。正准备煮饭的时
候,廉就跑来了。
“那个、方便的话、…要不要……一起吃?……吃饭……”
音量越变越小。仿佛刻意留住廉的邀约让知华觉得很丢脸。
然而,一想到廉就在距离自己这么近的地方,昨天的决心便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说不定,廉又会以‘诱惑’的罪名来责怪自己。可是那也没关系。
假如廉认定‘织花’是那样的人,自已也没必要加以否认。硬要强调‘织花,其实是个认真的好孩子’,对廉而言,马上
会变得兴致全失吧?
就算自己是继母的儿子,终究也只能算是外人……。
因为廉感兴趣的,是‘坏孩子织花’。那个挑逗男人,习惯夜游的织花,才能引起廉的情欲。
既然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帮自己辩解。
知华轻轻揪住廉的衬衫。
一只大手复上了他的。
“生病想撒娇吗?”
温柔的声音轻问。
知华略微摇头。可是不管怎么看,都像是肯定廉的问题。
“说谎。”
无依无靠的知华是如此的惹人伶爱,廉将他紧紧抱入怀中。
这和以往见到“织花’时的那种激烈情感不同,而是更为沉稳温柔的感觉。
“吃饱了。”
知华双手合十对着眼前的男子。
考虑到生病中的知华,结果这顿饭是由廉做的。而且,比偶然下厨的母亲煮的东西要好吃多了。
“你坐吧,我来收拾就可以了。”
“可是,让客人做这种事……”
“没关系。你别在意。我不该怀疑织花,都是我不对。算是我的赔罪吧!”
廉笑着站起来。接着,将餐具移往流理台。知华怀着难以置信的思绪,出神凝望着廉的侧脸。
廉好温柔……。
总觉得,好不可思议喔!
“那样子盯着我看,人家会害羞的。我做家事很奇怪吗?”
“不是,才没有。我只是……”
……只是有点高兴。
收拾过后,两人移往起居间的沙发。
“要不要休息一下。一直坐着没问题吗?”
“嗯。已经好很多了,明天大概可以上学了。”
为了让廉安心,知华撒了一个小谎,然而,话题却朝着意料外的方向进行。
“是吗,那太好了。对了,织花念的是哪一所高中?”
“……咦?”
知华从没想过,连这个也必须撒谎。
总不能承认自己是吴羽的学生吧!
“那个,乙羽……”
再三斟酌后,终于挤出一个校名。不过话一出口马上就后悔了。突然冒出吴羽的敌方校名,难保廉不会起疑。
知华偷望一眼。心跳得飞快。
“乙羽和我们学校都是升学名校。功课跟得上吧?”
“咦.哪里。没那回事。”
而对知华语无论次的回答,廉出现笑眯眯的神情。
“没想到,织花还挺聪明的呢!”
知华不知道廉现在是在生气还是高兴。
“那个,我帮你泡杯咖啡。”
总而言之,得先从这个危险话题逃开。知华从沙发上站起来。只足泡咖啡的话,没戴镜也能完成。
“没关系,我来就好了。织花乖乖坐着吧!”
比起身的知华还早一步,廉已经从橱柜中拿出咖啡罐。
“你喜欢什么样的味道?”
“唔,咖啡很浓牛奶很多,加一块方糖。”
知华下意识地回答。
“……没问题。”
过了一会儿。
“来,久等了。”
随着浓浓的咖啡香,咖啡杯也安隐地搁在客厅桌上。
“不好意思,马上就对你撒娇。”
廉对客气的知华露出诡异的笑容。
生病中的‘织花’比平时要可爱多了。而且同样的咖啡偏好也让他联想起‘总务部的学弟’。
“你是乙羽的学生,应该知道学生会会长宫武河南吧?”
“咦、……嗯嗯。”
知华挺起身子,不知道廉究竟想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