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藤,惊鸿仙子是西苗唯一的女巫,她的能力绝对超出你的想象。”阿得转过身来看着她,眼神深沉而充满威胁“你现
在所见的美貌,我在十余年前已经惊艳过,过了这么多年,她的容貌丝毫没有变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什么……她没有老吗?”
“我还没愚昧到,去迷恋一个足以做自己祖母的女人!”阿得扶起她的脸,居高临下地说道“收起你那无谓的嫉妒与愤怒
,回族寨去吧。”
“我……”
香藤还要说什么,这时火枭已提着斧从林中走了上来。阿得推开她,转身看着火枭:
“怎么了?”
“惊鸿仙子传回消息,中州新主乃是前回代天巡狩的钦差,阮氏宗族的世子,名唤无尘。另外,中州南部的饥荒开始蔓延
,已经有不少的饥民剧集成匪,抢劫官粮、准备与州府对抗。惊鸿仙子请示,是否介入此事,火烧浇油?”
“哼。”阿得轻笑道“让宠幸的面首做了一州之主,皇朝龙主的痴情,真是让人感动得想笑。将这个笑话在饥民中散播,
增添他们的不满与愤怒吧。放出风声去,凡是南下归顺西苗的灾民,皆可获得安家的钱粮,西苗保他们家人平安。”
“阿得,这又是为什么?中原与我们向来势不两立,何必好心替皇朝善后?”
“落魂口的关隘,坚不可摧。倘若能鼓动群被逼反叛的灾民先动手,由内自外破坏,不仅可以转移皇朝驻军的眼光;我们
可在暗处,伺机而动,省下不少的气力。”
“明白了。我马上让她动作。”
“不”阿得抬起手制止“让惊鸿仙子继续她原来的任务。”
“那这件事就由我去做吧,保管让那群饥民见识西苗的富庶。”
“不,现在不是大肆张扬的时候。这件事需要足够的智计去蛊惑人心”阿得沉吟片刻“我亲自去。”
“阿得”火枭上前一步“大战在即,你是族中战力,怎么能此时离开?”
“此事若成,西苗的开疆大计指日可待;此事有失,恐怕我们的这场战,还要再等一等。”
“可是……”
“没有可是。准备足够的银两,天黑之后,我要渡过落魂口。”阿得手一挥,转身走回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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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烈日炎炎的初夏城外,面朝北边的迎开十里步障。中州上至州牧、下至县令的所有大小官员,全都官袍齐整地列队
在长亭之外,静静等待。
北上南下的官道上,铁甲金戈的武士打着五彩幡旗,浩浩荡荡护持着侯爷的车驾走来。金色马车坠着琉璃风铃,一路震动
出悦耳的铃声,扬起在温暖的风里。
中州的夏日里没有了纷飞的柳絮,温暖而湿润的空气,让夏轻尘觉得十分舒适。他身着锦袍,坐在红色轻纱的车帐内,闭
眼轻晃着扇子。阮洵披着威风凛凛的战魂铠甲,骑着高头大马走在车驾前面。
“你准备一直这样坐着吗?”阮洵回头看了看纱帘之中的影子。
“是。”
“唉,做弟弟的在车内纳凉,做兄长的却在外面曝晒。”
“你可以进来一起坐嘛。”
“哎呀,我可不想被人误认作你的姘头。”
“那你继续晒着吧,我就在车里,不到地方不出去——安全第一。”
“哈哈……怕死怕成你这样,逃难逃得如此隆重,我算是开了眼了。”
“哼,有性命才有胆量,没了性命,再大的胆量也只能当下水扔了。”夏轻尘轻轻扇着凉风,举目看着纱帘外依稀的景物
,那些茂密的林木和草丛中,是否会有有暗伏的弓弩?
那日在宫中与红若一席话之后,他让阮洵进宫去试探容太后的口气,不出所料地探得容太后对他相当不满。当得知陈太尉
也曾出入禁宫之后,他直觉那些不满的朝臣会在暗地里对他不利,所以他先人一步,主动请命出巡中州。一来避开京中密
布的暗箭,二来也是对那些刚刚属于他的臣民负责——水灾过后的瘟疫与饥荒迟迟得不到解决,那些挣扎在死亡线上的庶
民,应也是忍受到极点了。再拖下去,只怕就要出现叛乱——领地出现叛乱,封侯要负全部的责任。倘若果真发生,只怕
还不等他镇压,陈太尉一党就已经抓住这个借口,往死里整他了。
所以他这回,让沈明玉先带着部分赈粮回来。自己后行,带着大批的粮草与作物种子,以及利用铸造间的职权弄来的一批
生铁,踌躇满志地来到这片属于他的土地上,准备重建秩序。
紧随在他身后的,是此行的督赈官——张之敏。
“嘿嘿嘿……幸亏我脑子转得快,不然这回的好差事,又要让萧允那个呆瓜抢了去。”张之敏做在密闭的马车里,得意地
对着坐在角落里的重居正演说着“你都没看见啊,姓萧的听说随行的护卫里没有自己的份儿,那个脸黑的——就跟烤熟的
狗皮膏药一样!”
“你就这么高兴。”
“那当然了!出来到处走走,怎么都比天天在那死气沉沉的后宫里强。再说,有机会跟侯爷单独在一起,又不用顾忌主上
,我才不会像萧允那样,只知道天天抱个剑傻站着,简直是委屈了轻尘。”
“那……那你想对侯爷做什么?”
“我啊……”张之敏看着他嘿嘿笑了起来“美人在前,当然是要好好疼爱了……”
说着一把朝重居正扑去。
“你做什么!”重居正向旁一滚闪了开来“我可不是侯爷。你若当真敢对侯爷这般无礼,我第一个不饶你!”
“咦?我就是欺负你不是真正的侯爷。”张之敏又来抓他,将他一把按在身下。
“你……你放手,让别人知道我在你这儿就糟了。”
“咿嘿嘿,那你别出声啊。你一出声,外面的侍卫肯定会上前来查看,到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侯爷在我车里了,嘿嘿…
…”
“你……”
“嘻嘻嘻……乖乖别出声,不然外面的人会听见哦……”
张之敏将手探到他身侧,慢慢向上摸了去,看着重居正涨红的脸坏坏地一笑,对着他的胳肢窝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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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官重居正,率中州诸官,恭迎侯爷入主初夏。”
“恭迎侯爷——”
十里长亭之外,重居正率州官俯身迎接。金顶马车缓缓停在长亭外的,夏轻尘在车上,手一盒象牙骨的折扇,缓缓睁开双
眼:
“重大人。”
“下官在。”
“撤去步障。”
“什么……”重居正站在原地愣了一下。
“侯爷?”阮洵不解地回头看去。
“中州遭灾,损失惨重,一切礼仪从简。”
“是,下官遵命。”重居正应了一声,即刻命人拆去步障。夏轻尘这才下令车马进城。
王侯出巡,挡驾当诛。城中的大路两旁,密密麻麻地跪满了迎接的百姓,无一人敢抬头喧哗。偌大的一座城,仿佛整个沉
默了,只听见随行卫队的脚步声和车角铃铛的碰撞。夏轻尘坐在车内,忽然萌生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立感,不同于过去被人
歧视的消沉,他紧张兴奋的情绪中,有一丝措手不及的慌张——难道这就是居高临下的感觉?举足轻重间要小心着脚下无
数的性命。
马车在侯府的大院前停下,随行的卫队拉开两行仪仗。车后先行下地的入画、抱琴两个丫头,赶紧上前升起马车的纱帘。
早已守在门前的奴仆及时地跑上来,趴在了车边的地上。玉珥碰撞,夏轻尘站起身子,踩着人背下了车。
“恭迎侯爷——”
府内府外一声震天的齐呼,侯府的上千名奴仆沿着门前宽阔的长廊,齐齐整整地跪了两行,躬身伏地只等夏轻尘缓缓经过
。
“恭迎侯爷回府。”提前动身,赶到中州布置宅邸的侍书、司棋两人跪迎在侯府门前,一如往常的笑脸让夏轻尘紧绷的内
心,感受到一丝温暖。
“众人辛苦了,进门吧。”夏轻尘垂着手,在众人的簇拥下,走过又长又宽的的迂回长廊。
昔日夏云侯的宅邸,如今成了夏轻尘的财产。对于二度前来的张之敏来说,世事就如未完的棋局,变幻莫测。
夏轻尘在正厅接受完州府与各县的掌刑官的拜贺之后,便准备动身前往下榻的悠然阁。这时,一位官员见缝插针地凑上前
来:
“侯爷,下官等置办了酒宴,特意为侯爷接风洗尘,请侯爷赏脸,移步牡丹台。”
“酒宴?”夏轻尘修长的指开合着手中的扇骨。
“是,还有歌舞与美姬……”那官员谄媚地一笑。
“你叫什么名字,任的什么官职?”夏轻尘不动声色地问道。
“下官晓郡郡守王尚德。”那官员受宠若惊地一鞠到底,身旁几位官员忙不迭凑上来献媚:
“下官晓郡郡丞洪善鑫。”
“下官云河都水丞李天良。”
“下官自侯爷动身离开京城,便打点内外,恭候侯爷大驾。”
“下官仰慕侯爷威名,今日得见,实乃三生之幸。”
“侯爷少年才俊,功绩远暨四海,今日下官有幸相见,着实惊为天人。”
“哈哈哈哈……”夏轻尘开怀大笑,握着扇子手一合“晓郡……好吧,既然几位如此盛情,本侯倒是却而不恭了。诸位大
人,咱们同去吧。”
“谢侯爷赏宴——”
沈明玉和几位州官见夏轻尘春风满面,只当他是被甜言蜜语给哄住了,想要劝,又碍于场面,只得附和着跟了去。
看着夏轻尘正红的长袍消失在长廊的转角出,一直隐藏在家奴队伍末端的一名小厮,趁着众人往后院移动的空当,神不知
鬼不觉地抽身离去。
而这时,一个身材娇小的女人如同黄鹂鸟一般栖在后院茂密的月桂树上,看着游廊上那一抹缓缓移动的红,捂着嘴妖媚入
骨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小侯爷,奴家真是期待与你共度云雨呀——哈哈哈——”
第九十章
牡丹台,中州境内最美丽的花园。夏云侯收敛钱财,耗费心血与人力修建的这座花园,富丽繁华甚至超过了宫中的景色。
花前月下成追忆,梦回化作双蝶飞。当故者逝去,夏云侯与夏轻尘之间那莫名的恨意,也随同前尘往事一起,尘埋在了不
可知的过去,淹没在欢声笑语、莺歌燕舞中了。
玳簪方映座,彩服亦承颜。
乐奏寒波上,杯香绿芰间。
豪华丰盛的酒宴,大小官员皆在自己的席位上等候小憩更衣的夏轻尘到来。沈明玉坐在东向的上位,目光游离地在各通道
和花下小径。
“沈大人”监御史程铿在下座一脸愤懑地看着眼前花枝招展的舞姬“新主年少,王大人施此媚上惑主之策,大人当及时劝
诫,勿使侯爷听信谗言啊。”
“本府当然知道,但新主并非贪图享乐之人,应不会受酒色蛊惑。况且今日乃是接风洗尘,此时上前劝诫,未免有失敬意
。”
“唉……我就是看不惯王尚德那副媚上邀宠的嘴脸。”
“稍安勿躁,我们要见侯爷,今后还有很多机会。”沈明玉沉住气劝道。程铿只得暂时忍下,举起面前酒杯刚要喝,忽又
见对面晓郡的几名官员围着阮洵巴结起来,当下气不打一处来,手里的酒杯又重重放回了案上。
众人等待不多时,夏轻尘终于再度露面,这一回换了素色的便衣,衣料也是较为凉爽的绢纱。与在场官员交换礼节之后,
便摆着扇子吩咐宴会开始了。
举杯数次,夏轻尘便有些不支,斜斜倚在身旁的扶手上,眯眼看着歌舞。他原本就俊秀脱俗,如今这一醉,白皙的颊上晕
开一片粉红,眼光流转间竟有一丝不胜凉风的纤弱,其中媚态不输女子的动人心魄。
沈明玉看着那张似曾相识的脸,心中猛地一跳,赶忙心虚地别开脸去,就见对面晓郡郡守王尚德屁精似的跑了上来,一副
感天动地的“肺腑之言”,将夏轻尘从头赞美到脚,又从脚赞美到头,末了还不忘即兴赋诗一首:
“牡丹台上出芙蓉,一片白光酒宴开。莲香堪比清风徐,一阵清风仙气来。”
诗一出,在座众人纷纷捂起了嘴。
“咳……嘻嘻”张之敏掩着嘴对身边的阮洵说“这诗写得比我还烂……”
夏轻尘捏着扇子愣了愣,随后忍俊不禁地笑了出来,下座众人方才笑出声来。王尚德倒也不羞不窘,厚着脸皮鞠上一躬:
“学生才疏学浅,请侯爷点评。”
“真是狗屁不通!”程铿声音不大地在座下斥了一声,声音足以让上座听见。
夏轻尘看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示意王尚德回自己的位置。王尚德见夏轻尘没有因为程铿的话坏了心情,想是自己刚才那
番献丑讨了他的开心,便洋洋得意地回了座位,跟身周几个人炫耀起来。
这时园中台上歌者退下。一旁的乐班开始鼓起琴瑟,行云流水的弦筝声中,见众舞姬水袖相结,簇成一圈登上台来。广袖
舒展,如彩云飞舞。声声鼓点之中,那群舞姬轻快地向外一转,簇拥的中心赫然站起一名娇媚的舞娘来。
在场众人轻呼一声,个个两眼发直地看着那名舞娘。只见她头戴花冠,面点桃花,精致绝美的脸蛋上,艳惊四座的秋波。
她合着乐声,风中杨柳一般地舞。曼妙有致的身躯,在透明的衣料下清晰可见。
“这,这……”沈明玉瞪直了眼,震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简直有伤风化,有伤风化……”程铿用手敲着桌面,直把案上杯盏敲得颤抖不已。
在座州官交头接耳,指指点点,议论不止。只有王尚德、洪善鑫、李天良数人兴奋不已,他们色迷迷地看着台上的舞娘,
又万分得意地看着座上夏轻尘。后者——已完全目不转睛了。
乐声变化,舞娘身姿随转。洁白的腿露在飞扬的裙摆下,纤细的蜂腰摆动出柔媚的曲线,仿佛招摇在风中的花妖,魅惑地
散发这雌性气息。如同灵蛇般的弯折抖动,大胆地向夏轻尘发出邀请。
“哈……哈哈哈哈……美女……”张之敏目不转睛地顶着那舞娘浑圆的胸部,举到一半的酒杯停在半空。
“张大人……张大人……”沈明玉在一旁低声唤他“注意仪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