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你扶!”香藤一把推开他“你来干什么!”
“你要去哪里?”阿岩淌着汗轻喘着,黝黑的脸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我要去金沙滩,我去让阿得娶我。”
“不可以。”
“为什么!你凭什么拦我!”
“你这样乱跑,阿爹会担心的。”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是公主,这族地之内谁敢把我怎么样!是阿爹担心,还是你存心不放我走!”
“香藤,阿长是为你好。”
“谁稀罕你这种阿长!”
“阿爹和长老已经确定了我们的婚事。再过些时日,你就是我的妻子了……”阿岩认真地说。
“住口!”香藤大喊道“谁要嫁给你这种窝囊废!”
“香藤,我是你的阿长。”
“哼,只有我们西苗有这种亲兄妹通婚的坏习惯。阿得说,中原将我们这种风俗,叫做乱伦。
就因为你是我的阿长,我才更加讨厌你。从小你就没出息,什么都比不上阿得。你知道中原人管我们这种亲兄妹的婚事叫
什么吗?”
阿岩叹了口气:“香藤,西苗有自己的做法。中原人道貌岸然,一个男人能娶几个妻子。”
“你是在暗指阿得也会跟他们一样吗?”香藤嗔道“你背后说他坏话也没有用。我明白告诉你,我只要嫁给阿得,而且他
一定会娶我。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哼!”
说完香藤猛地伸手一推,将阿岩推得掉下船去跌进水里,对摇船的船工喝道:
“开船。”
“香藤——”阿岩跌在水里,怔怔地看着她乘着小船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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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河流过了哭山狭窄峻峭的落魂口,河道就会豁然开朗。流经在西苗地界之内的这一段水路,被当地人称为云水。
云水蜿蜒绵长,盘曲地流经整个地界高低不平的绿地,最后注入西苗的尽头——娑婆山谷的深渊之中。
皇朝的驻军占据着落魂口以南大约两百里的疆界。过了划分将于的界口,就有一片平坦宽阔的金色沙滩。来往两族的黑市
商船,极小心在此地停靠,卸下赌命贩运的食粮与杂货,换取最精纯的白银。
所谓富贵险中求。这句话用来形容那些顶着通敌叛国的罪名、摸黑夜渡落魂口的商船来说,真是再贴切不过。也正是因为
这条商路的艰难与危险,让许多利益者望而却步。这一边境的集市,也异乎寻常的清冷。
张千帆坐在捆缆绳的墩子上,肥厚的嘴里嚼着盐渍的风干猪肉,飞扬跋扈地用破布擦着他那口明晃晃的金背大环刀。伸出
那又壮又短的腿,挡在上船的木板前面。
“张老板,你这是坐地起价。”火枭带着手下的十余名前来搬运的士兵,怒气冲冲地站在船边,看着张千帆无赖的模样。
“老子拼了性命过来。昨天晚上差点在落魂口撞个窟窿,多收它三百两压压惊又如何?”
“你以为我们好欺负吗?”火枭那锤子般的拳头紧紧地握着,。
“怎样?想动手啊?”张千帆不以为然地抠着牙“我是不怕打。就怕这艘船打起来一翻,满船的白盐沉到河里,你们是想
捞也捞不上了。”
“你……”
“唉唉,我看,队长你还是快回去拿银子吧。要是晚了下起雨来,这一船的盐袋子可是没遮没挡,到明天剩下多少我可不
敢保证啊。”
“回去。”火枭忍着气转身。
“队长……”身边的西苗士兵纷纷看着他“盐怎么办?”
“这船盐是惊鸿仙子买的,让她来善后。我们走。”
“是。”众人应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往沿河的丛林中走去……
金沙滩的尽头,是绵延茂密的丛林。自此向内,便是西苗地界驻军的地方。天然的地形、弥漫不散的致死瘴气,是西苗驻
军坚固不破的第一道防线。火枭和士兵们掏出墨色莲花瓣塞进鼻孔和口腔,缓缓步入丛林。
丛林之后,相对开阔的平原之上,西苗驻军的棕叶营寨放射状地扎在微潮的地面上。中军巨大的高帐内,阿得一脸不悦地
看着面前骚首弄姿的女人。
“哎呀呀,奴家回来了,也听不见将军说一声想念,真是好伤心好伤心啊……”惊鸿仙子贴身裹着黑色轻纱,透明的布料
下,曼妙的身体一览无遗。她假意捂着自己千娇百媚的脸,晃动腰上精致的银铃,柔弱无骨地靠上了阿得宽阔的肩膀。
但下一秒,她妖娆的眼神立刻变成了恐惧。因为,阿得的手,正死死掐住她的脖子,铁钳一般的力道几乎要让她窒息。
“未动干戈便损兵折将,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呃……呃……我们中了埋伏……”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阿得低喝一声,一把将她丢出几步远。惊鸿仙子委身在地上咳嗽了几声,又蛇一般地爬了起来,
脸上依旧是满不在乎地笑:
“别将责任推在我一人身上。要不是半路遇煞星,杀得我措手不及,我绝不让族人死在中原。”
“煞星?哼,你的占卜术也跟你的脑袋一起失灵了吗!”
“这一回真是怪事,我确实占不出煞星……”
“够了!”阿得不耐地一挥手“他是谁?”
“阮无尘。汴州阮氏的世子,却因为在我们展开追杀之时救了龙主的性命,一步登天,如今已是皇朝最大的红人。呵呵…
…”惊鸿仙子掩着嘴笑了两声“也是龙主和九王爷捧在掌上的明珠。哈哈哈……”
“汴州阮氏?”阿得皱起了眉头“年及弱冠的世子?”
“对啊——”惊鸿仙子再度靠了上来,蹭着他的胳膊柔声赞道“你的消息,真是灵通啊……”
“我并无消息。只是我清楚地知道,汴州世子已经死了,死在我的摧心掌下。”
“嗯?”
“当时龙主离宫,我们依照画像,一路向雍津的方向寻找刺杀。我曾经在汴河的驿馆外看见一个人,样貌气质皆高于常人
,脸上特征也与画中吻合,于是我便趁夜进入驿馆的房间,杀了他。无声无息的一掌,让他死得不露痕迹。”
“啧啧啧,真是冷酷又狠毒的男人。好端端一个孩子,就这样被你杀了,哈……”惊鸿仙子兴味盎然地说道“那你如何知
道自己杀错了人。”
“在他的随身物品里,我发现了国举科考的诏令。”
“原来是这样。那现在出仕的这位阮世子又是谁呢?”
“将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
“哎呀,你真凶。说就说嘛,我见过这个假冒的阮无尘两次,那个容貌啊,真是俊美又纤弱,白皙水嫩得,让人忍不住想
要疼爱他。”
“遥惊鸿,不要挑战我的耐心。”阿得威胁地说道。
“哟哟,别生气,这都是奴家的真心话。听说他拜师投在了剑师门下,国举头甲出仕,刚一出仕就委任为钦差,巡狩中州
。明察暗访,就撞破了夏云侯谎报灾情、偷卖军粮的事实。结果呀,朱颜一怒动干戈,侯爷就这样身首异处了,呜呜……
”惊鸿仙子假哭了起来。
“夏云侯死了!”
“怎么?讶异吗?”惊鸿仙子用脸在他胳膊上蹭着“我也真奇怪,他是怎么发现我制作肉人参的事情……”
“我早就叫你别做这桩无谓的买卖。”
“无谓?一盒死孩子换一百担军粮,没有我的在中原奔走,你的征战大计能这么快准备好吗?再说,我选的种,都是先天
健全的男胎,皇朝将来的战力,也是为你做长远计议啊。”
“惊鸿,这是我的大计,也是你的,是西苗全族的大计。我会带领西苗的军队,开拓世上最广阔的疆界,成为最强的部族
。”阿得推开惊鸿仙子朝屋外走去“夏云侯之死,对我们是一种损失。中州无主,势必引起各路诸侯的纷争,这却是我们
难得的机会。我不想再见到失败,所以你最好别再让我见识你的无能。”
“哈哈,说吧,要我怎样做?”
“去查查那个冒名顶替的阮世子。倘若这个阮无尘不是九王爷的有意安排——杀之。”
“属下遵命——”
惊鸿仙子轻吟一声,千娇百媚地拜倒在地。
第八十六章
金沙滩外的西苗驻军营地,火枭那七尺高的壮硕身子,一身大汗地冲进中军大营:
“阿得,不好了。”
“何事?”
“船帮的盐船坐地起价,盐价一番数倍。我争不过那姓张的奸商,正想回来找仙子。结果在营寨外面遇到了阿岩。他一听
就起了火,带着人过去,这会儿已经跟船帮打起来了。”
“哎呀,你怎么不拦住他。”惊鸿仙子晃着身子说道。
“阿岩这个蠢货。”阿得站了起来“带上几个步兵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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驻军营寨后方出口之外,守卫士兵拦住意欲入内的香藤。
“让开!”
“公主,营地不准女人进入,请离开吧。”
“大胆!我是西苗的公主,你们将军的妻子,让我进去。”
“将军有令,族内女人不能进入。”
“你们——”香藤正要发作,忽地看见远处大帐里阿得走了出来,带着一行人从前方寨门出了营地。她张口欲呼,倏地看
见队伍中惊鸿仙子扭扭捏捏地挨在阿得身边,心里顿时腾起怒火:
“那不是惊鸿仙子吗?她怎么会在大帐里?”
“仙子有将军的特许。”
“她……可恶,可恶……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香藤咬牙切齿地一跺脚,沿着营寨外围追了过去。
金沙滩上,张千帆带着船帮的水手,与阿岩打成一团。厮斗之中,拳脚无眼,货船摇摇摆摆之间,张千帆一下被撞在船舷
边的货堆上。捆盐的绳索一松,几个装满盐的麻袋眼看就往河里翻了下去。
此时就见一条人影,从树林里蹿出,一脚踩着船舷跃上半空,凌空几脚将要落水的盐袋踢上船去。身形一沉站在甲板上,
左右压了一下,硬是将船稳在了水中。
“够了,住手。”
“阿得……”阿岩收起手中的武器。
“阿岩,这事不该你管。”
“小子,想打坏生意是吗——”张千帆恶狠狠得说。
“哎哟哟,别生气,别生气……”惊鸿仙子娉娉袅袅地走上船来“各位壮士暂息雷霆啊……”
“仙……仙子……”张千帆见到衣着暴露,款款靠近的惊鸿仙子,顿时嘴张得老大,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阿得冷哼一声“阿岩,下船。”
“阿得,为何阻止我?难道你认为,我打不过那个矮胖子?”下了船来,阿岩在身后唤住他。
“战备的事,无需你插手。比起你来,惊鸿更懂得怎样和狡猾的中原人打交道。”
“连你也说我蠢吗?”
“阿岩,你是西苗强不可挡的勇士,但皇朝不是单凭武力便能撼动的对象。你是未来的族长,做许多事之前应该先动动脑
筋。例如要对付狡猾的狐狸,派出同样滑头的豺狼就可以了。”
阿得说着,回头看了看船上的惊鸿仙子。她与张千帆拉拉扯扯一阵之后,揽着透明的纱裙走了下来。纤手一摆,岸上的士
兵便走上船去开始卸货。
“谈妥了?”
“这是当然。”
“价钱呢?”
“和原来一样。”
“做得好。”
“哈,难得听见你的称赞”惊鸿仙子一下贴在他的身上“我累了,你要怎样奖励我。”
“让你去中原玩弄男人可好?”
“哎呀,将女人推向敌人的怀抱,真是薄情又冷漠的男人。”
“夏云候因罪而死,皇朝势必会封任一位新的州候。”阿得伸过手去,勾起她的下巴,将她精致的面孔捏在手里“按照龙
主的脾气,绝不可能让辈分过高的老臣担当。一位年轻出众的侯爷,你难道没有兴趣吗?”
“哎呀——”惊鸿仙子抬起手背掩自己嘴“比起俊美优雅的侯爷,我更喜欢硬朗粗犷的将军你呀,哈哈哈……”
“贱人!”
笑声未落,身旁忽来一声轻喝,惊鸿仙子错愕间被迎面而来的巴掌掴中脸颊,后退一步离开了阿得的胸膛。
“啊……”
“香藤,住手。”阿得用眼光制止了意欲上前的香藤。
“啊……真疼……”惊鸿仙子捂着自己被扇红的脸颊,双眼含泪,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来一般。
“贱人,你假哭什么!”
“香藤,你来这儿做什么,随我回去。”
阿岩走上前去,却被香藤狠狠剜了一眼。她转过身去,乖巧地要扑进阿得怀里,却被阿得冷冷的目光所震慑。
“在我的面前,动我的手下。”
“阿……阿得,这个贱人勾引你……你不会是喜欢她吧……”
“住口!”阿得背着手一握拳,身后忽来一股强悍气劲,震起身后半天沙土。
“阿得”阿岩挡在吓傻了的香藤面前“香藤性子急,没想那么多,她也不是冲着你来的。”
阿得松开手掌,伸手指着香藤:
“因为你是族长的女儿,才能可以免受惩罚,但我不会饶你第二次。”
说完,阿得一转身,带着部下往营地走去。香藤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半天,突然指着惊鸿仙子又哭又骂起来:
“他凶我,他竟然为了这个下等女人像我发脾气!”
“哼……”惊鸿仙子摸摸自己被掴的脸,跟在搬盐的队伍后面进了林子“愚蠢的女人,男人的眼中只有利益。你有这个时
间哭泣,不如多想想如何让自己成为对他有用的人。那样,他才会正眼瞧你呀,哈哈哈……”
“可恶,可恶,我要让人杀了你!”香藤张牙舞爪地扑过去,却被阿岩一把拦住:
“香藤,香藤啊,别去了,你去了只会更生气。”
“哼!”香藤用力推了阿岩一下“你就是这么没用,看着自己的妹妹被人欺负,还不帮我,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