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慕原终于忍不住打断：“我没那么老。”

苏灵抬起杏眼眼：“那你几岁了？”

柏慕原说道：“二十四。”

苏灵哈哈干笑了声说：“我像你这么大时孩子都上小学了，还用的着你拿话敷衍我？这是苏杭的月考成绩，你看着办吧。

”

说完就起身踩着高跟长靴气势昂昂的走了。

柏慕原坐在那有点哭笑不得，难怪苏杭王子病那么严重，有这样妈会温顺才奇怪呢。

他喝了口苦涩的咖啡，拿起桌上的纸看了看。

很不错，苏杭小朋友总分倒数第五名，还是在有两位缺考的情况之下。

这段时间柏慕原的公司的确非常非常忙碌，他本人也很久没到外面玩了，基本上是加完班回家倒头就睡。

自从那次与苏杭闹僵后两人便没怎么说过话，可柏慕原给他从饭店订送的饭每天都会被吃光，大帅哥也便没想那么多，觉

得小孩子心里不痛快过阵子也便好了，谁想到苏杭就这么能折腾，非把大人全都气晕才甘心。

因为被苏灵强行委托了重任，这日柏慕原把工作安排给下属后便早早的回了家。

说早时针也已经指向七点。

苏杭大概吃过饭了，整个院落只有他房间里的灯淡淡的亮着。

柏慕原犹豫片刻，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

小小苏正趴在桌子上对着本数独打发时间，抬眼看清来者，脸上不由闪过丝诧异。

一个月没关心而已，他就瘦了整圈，下巴尖尖的和女孩子似的。

柏慕原没话找话的问：“你干什么呢？”

苏杭扔下笔嘟囔：“没干什么。”

柏慕原看了看他的益智小游戏，不由蹙起秀眉：“怎么不写作业？”

苏杭不回答，但大眼睛里还是闪过丝与你无关的神色。

柏慕原索性直接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他的成绩单，放到写字台上问道：“解释解释吧，你是怎么有效地使自己从正数第五名

掉到了倒数第五名？”

苏杭立刻脸红的收起来哼唧：“学好难学坏还不容易吗？”

柏慕原无奈的推了下他的脑袋：“你也知道这不是好事啊。”

苏杭不想和他对质自己的失败，转而又趴在桌子上说：“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你管不着。”

十成十的柏慕原固有说辞，可惜没人家那气势。

柏慕原坐在床边轻声道：“这是你妈给我的，她被你气的哭了，你也该知道你妈妈对你抱有多么大的期望。”

闻言苏杭不禁停下动作，面露愧疚——他就是失落的没心情学习，但也没料到会考试考成这样。

柏慕原又道：“只因为我不肯和你恋爱，你就这么糟蹋你自己，你以为你变得更恶劣我就会动心吗，真是幼稚，你比现在

好十倍还差不多。”

苏杭回头看向他:“好十倍是什么概念…”

柏慕原打量了他几眼说：“考年级第一名。”

苏杭的成绩是不错，但也没有过如此辉煌的过去，他见大帅哥有希望理睬自己，立刻讨价还价道：“前三名好不好…”

柏慕原陪着小孩儿认真：“我就要第一名。”

苏杭扁扁嘴沉默片刻，大眼睛又亮起来问道：“我考第一了你就肯和我在一起吗？”

柏慕原淡淡的和他对视：“美得你。”

苏杭的气焰立刻消失。

柏慕原犹豫了会儿又说：“不过你不是要周末约会吗，这倒是可以。”

苏杭激动了：“真，真的吗？”

柏慕原无奈：“我为什么要特意回来和你开玩笑。”

苏杭脑子里不知想了什么东西，小脸粉扑扑的对着大帅哥傻笑。

有些受不了的站起身来，柏慕原刚要出去又低下头问：“谁让你带这个的？”

苏杭顺着他的目光捂住自己的耳朵，嘟囔：“没人让我带，好玩…”

柏慕原皱眉伸手：“摘下来，学生就是学生，少和非主流一样给我搞得不三不四，难看死了，你一个男孩子带耳钉干吗，

怎么不去穿裙子啊？”

苏杭被他数落的万分委屈，但还是不情不愿的照做了。

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海盗船落入人手还真痛苦。

柏慕原掂了掂两个银色的小东西随手装进西服兜里，拿着公文包说：“我回公司了，你赶快写作业，写好早点睡觉。”

说完就走出了房门。

苏杭坐在那还没从这突如起来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他愣了老半天才想起来翻出记事本，找到了期末考试的日期。

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小小苏拿着红笔在一月十七日那天勾出颗心。

而后便臭美臭美的投向荒废已久的课本了。

而后的这段时间苏杭果然变得非常认真，甚至于比从前更加勤奋，上课听讲下课做习题，让深感担忧的老师们都大为满意

。

不过若是被知道原委，恐怕另外一场担忧又会随之而来。

事实上，小小苏并没有惧怕过学习这件事情，他与绝大多数聪明的男生一样，在数学与逻辑方面都显得游刃有余，可“成

为好的”和“成为最好的”之间还是有很大差距的。

所以好不容易轰轰烈烈坚持到了期末考那天，苏杭很自然地犯紧张了。

因为睡不着他五点就爬起来，在厨房边切吐司边背课文，不幸手指挂了彩。

坐到桌前吃早饭时，又把牛奶撒了满身。

柏慕原坐在对面看了看他惨白的脸，什么话都没有说。

紧张说明在乎。

人有在乎的事情总比绝望好。

心里惶惶不安的考了两天后，学校就开始放寒假。

倒是生平第一次苏杭没有因此而亢奋不已，反倒是闷在屋子里整日等成绩。

骚扰老师，骚扰半张，基本就差扳着小手指在墙角算了。

苏灵手头的工作完成之后抽空去学校开了次家长会，据班主任说小小苏表现发生了重大转变，很高兴是肯定的。

从前还没有把儿子的事情教给别人过。

苏灵不得不承认，柏慕原再显得碍眼还是对苏杭的意义不同。

喜欢这种东西，发生了就很难改变。

苏灵并非老古董因为性向问题就要和苏杭决裂。

可情妇，第三者，贱女人这些称呼已经跟随了自己半辈子。

所以她半点不想别人再指着小杭说同性恋，死Gay，变态。

做一个普通人到底有多幸福，其实普通人是根本体会不到的。

在寒冷的周末下午，苏灵犹豫很久还是把儿子叫了出来，约在商场顶楼的餐厅见面，点了小小苏最爱吃的盐焗虾和螃蟹。

苏杭准时准点的出现，个头像是长高了些，却因为疲劳而瘦了很多。

好在情绪不错，坐下来就笑逐颜开的。

美丽与英俊同在的俊脸让许多人都投来打量的目光。

苏灵对此忧心忡忡：他喜欢小女生还好，可GAY圈里都是大男人，小杭这么招惹是非的模样，命运很难太幸福。

苏杭不知老妈复杂的心情，乐颠颠的喝了半杯奶茶才抬头说道：“美女，今天怎么有空理睬我？”

苏灵深深地看了儿子一眼，很直接的问道：“你和柏慕原上床了没有？”

苏杭的脸顷刻就红起来，结巴着说：“没，没有啊。”

苏灵沉默片刻又问：“你…有多喜欢他，除了他谁都不可以吗？”

小小苏摇头：“我不知道。”

苏灵端正的坐在那里，陶瓷似的白净脸庞被某种说不出来的情绪笼罩着，她慢慢的给儿子剥了蟹放进他的盘子，终于轻声

说：“小杭，跟妈妈回家吧。”

被这句期待已久的话惊到了，苏杭显然没忘却当时说不接受就不会去的气话，因为目瞪口呆的看着母亲没有言语。

苏灵淡淡的微笑：“人生无论选择如何，都是要自己做决定。”

小小苏眨了眨大眼睛。

苏灵补充说：“但是你要答应我，不管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做到自我保护。”

苏杭终于意识到母亲是认真的态度，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苏灵很疼爱的摸了下儿子的短发：“快吃吧，今晚收拾好东西，明天妈妈去接你。”

无家可归的日子结束真是件喜事。

苏杭快乐了一路，直到进到柏慕原的小院里，才担忧要怎么跟他说。

而且再也不能每天都看到他，回归的喜悦也便大打折扣。

因为柏慕原的阶段工作进到尾声，他总是早出晚归的连顿饭都不能好好的吃完。

这日也不例外。

苏杭对面笔记本打游戏打到快半夜，才听到铁门沉重的开门声。

他赶紧穿着睡衣就跑了出去，脱鞋露着脚丫，凉凉的。

柏慕原疲惫的微笑了下：“怎么还没睡，别在这儿待着，小心受寒生病。”

苏杭满不在乎的跟着柏慕原进屋，像条忠实的狗狗，默不作声的看着他脱下风衣。

柏慕原察觉到异样，侧头问：“有什么事情吗？”

苏杭犹豫片刻才轻声道：“明天我回家了，妈妈要我回去。”

原本要摘下领带的修长手指不由僵住，柏慕原走了会儿神才微笑道：“恩，你们不吵架了？”

苏杭鼓起嘴巴：“你都不挽留我一下。”

柏慕原回身很理所当然的说道：“照顾你那么麻烦，挽留了做什么？”

苏杭的情绪太容易被他感染，黑亮的眼睛顿时就变得黯然。

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小小苏的脸，柏慕原很正经的说：“别像小学生似的了，你成天待在外面，你妈妈多难过，她只有你。

”

苏杭低下头问：“那你有谁呢？”

柏慕原微笑：“我有我自己。”

猜想就是这个答案，苏杭很没趣的想回屋，又转身问道：“那你答应我的事还算数吗？”

柏慕原疑惑：“什么事儿？”

生怕他忘掉，苏杭急着解释：“约会的事啊。”

其实当初也就随口敷衍，柏慕原诧异于这小男生把那看的那么重要，只得微笑：“算数，但你考到第一名了吗？”

苏杭嘟囔：“成绩下礼拜五才出来呢。”

说完又改变主意颠颠的扑到他的大床上说：“我要和你睡，明天我就离开，你想找我还找不到了呢。”

柏慕原半笑不笑的看了看他，也没有阻止，扭头就走进浴室里了。

次日苏灵来的格外的早，本来就不宽敞的巷道被她和柏慕原的车子阻塞的水泄不通。

苏杭毕竟还没有完全长大，能够回到熟悉的环境里让他兴奋不已，跟小蚂蚁搬家似的一趟一趟的把自己的东西堆进后备箱

。

也不知道怎么搞的，来时明明是个小书包，走时却大箱小箱多的吓人。

两个大人却没什么话，苏灵只是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柏慕原帮苏杭把大件的箱子抬进去后，便嘱咐道：“以后不许混日子

了，听话。”

苏杭点点脑袋，很舍不得的把大门钥匙拿了出来。

柏慕原微笑：“你拿着吧。”

闻言小小苏生怕他反悔，立刻又把钥匙放进了口袋。

苏灵还是有些不习惯，坐进驾驶座故意喊道：“小杭走啦。”

忍不住伸手拥抱了下大帅哥，苏杭才跑进车里。

美女立刻迫不及待的绝尘而去。

院落重新恢复安静。

柏慕原特意休了天假，此时此刻又不晓得该做什么。

他很无聊的打开冰箱打算找出几瓶啤酒，却发觉里面堆满了给苏杭买的水果和零食。

愣了愣，没拿任何东西便把冰箱关好。

走到嶙峋的桂树下躺倒在沙发上。

柏慕原望着无际的天空。

似乎这样路过的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也很明显。

最怕寂寞。

但是托苏杭的福，讨厌的寂寞还是不请自来了。

Chapter9

柏慕原这些年有很多不愿面对的往事，其中最令他心生疲惫的恐怕就是似有非有的家庭关系。

对于曾经共同生活了十八年的陌生人，究竟要采取什么样的态度，恐怕谁都难以回答。

之于柏慕原，长大后的他除了客气，便还是客气。

杨茵已经快要年过半百，神态看着再不如当初傲慢，但冷漠更多。

她端正的坐在校长室的沙发上，淡淡的说：“你爸爸希望你回家，公司的事情，你弟弟忙不过来。”

柏慕原不带笑意的弯着嘴角：“我有自己的事业。”

杨茵皱眉：“为何非要这么倔强，你所为之奋斗的一切都是唾手可得的利益。”

柏慕原面色很平静：“因为我想要我自己的东西，你们的施舍和控制，代价太昂贵，还是留给可以承受的人吧。”

闻言杨茵不禁气愤：“怎么能把父母的关照当做控制？”

宽敞的办公室里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柏慕原没心情再应付下去，起身优雅的微笑：“在我看来，父母比老板多出的东西只剩下亲情，可惜你们没有给我，也不

能给我。”

说完他就走出门去，显示出毫不犹豫的态度。

杨茵还僵直着背坐在原处。

她是个心思复杂的女人，但此刻表情却泛着种很空白的苍茫。

还有点到而止的受伤。

被无缘无故的叫来这个地方已经很烦了，柏慕原一从低气压周身逃出来，便打算赶快离开。

但他走到校门口时又想起了什么，犹豫片刻还是转身去了教学楼。

一月中旬对于忙了整个学期的老师们来说正是放假前夕，满办公室的A4纸与卷子漫天飞舞，热闹却在大帅哥出现那刻停了

下来。

柏慕原回国后到校长室去过几次，便已经声名远播。

年轻的老师都以见到比校长小儿子还帅的大公子为最佳八卦材料。

稍微年长些教过柏慕原的前辈更是对他如今的学历感到吃惊，

新闻主角忽然就站到眼前，不惊呆各位才怪。

柏慕原朝他们微微笑：“高二组的组长是哪位老师？”

有个英文美女最先反应过来，指着门外说：“董姐在影印室呢。”

柏慕原弯起眼眸：“谢谢。”

而后便离了开。

也没理身后哄然而起的讨论声。

长的帅就是这点好：即便你什么都不会，空有外壳也能获得青睐，一旦具备了些内涵，莫名其妙便成了极品。

“是董老师吗？”柏慕原敲了敲大敞的门问道。

正在电脑前弄Excel的中年女人抬起头，认清了来者便殷勤笑道：“慕原啊，有什么事？”

柏慕原走进说：“我想问问苏杭的期末成绩。”

董老师看向正在统计的屏幕，高兴道：“他考的不错，比月考有进步多了…恩，应该是第二名，剩下没统计的是普通班的

，成绩没有实验班好。”

大帅哥的长睫毛颤了颤，瞅着被调出来的结果没吭声。

说是第二名，也不过是语文比第一的女生少了两分。

董老师很好奇：“怎么问到苏杭了？”

柏慕原微笑：“他是我家的邻居，关系很好，是我妈来让我看的。”

而后笑容变得更意味深长：“我妈给他补过课，还是没有拿到第一名啊…过年老太太又该失望了。”

董老师愣了愣，没吭声。

柏慕原问：“能给我打印一份吗，我妈想提前看看。”

听到这个董老师立刻表态：“成绩还没进行最后核查，等到全弄好了，我去给校长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