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雕冥不说话,只是用眼光指了指酒壶,又指了指自己空了的杯子。
“生着病还能喝酒吗?”应无梅气恼地接过杯子,为他倒上一杯。
“无涯说已经没有问题了。”为了医治病情已经半月有余没有沾唇半点酒水,对于嗜酒成命的自己,这已经是忍耐的最
大限度了。
“是吗?”冷冷的一句没有什么明显的意思,应无梅搁下酒壶开始吃饭。
“不知道,此刻禁苑中怎么样了。”轻啜一口清酒,漆雕冥顺着半掩的窗户看着不远处禁苑的方向。
“升灵祭自古以来既是如此,相信那些细节当家主应该比我清楚。”应无梅连头也没抬,夹了一块精炒的豆腐吃的很香
。
漆雕冥单手托腮盯着他面前干干静静的桌面,给他加了一块鱼肉:“又不是庙中的和尚,吃点肉还不到犯忌的地步。”
应无梅看看碗里看起来鲜嫩可口的鱼肉,再看看对面男人强硬霸道的继续往自己碗中加了几块肉菜的行为,心中疑云越
积越重......
17
§ § § § §
应无梅错愕地站在自己房间大敞着门的门口,看着这个从食盒中拿出一盘盘菜肴的男人,眉头深蹙。
“当家主此时前来,有事吗?”敲开房门一声不吭地就只是摆上一桌丰盛菜肴,这个男人想做什么?来他的房间开宴吗
?
“你还没吃饭晚吧。”将空了的食盒搁在在一旁地上,漆雕冥坐下,对着门口还冲着自己冷鼻子冷脸的男人道。
“是又怎么样?”应无梅愤愤然地用力‘关’上房门。
他的房门正对着院子,这个男人竟然毫无顾忌的就大刺刺地坐在那里,他不怕招惹非议,他还担心惹上麻烦呢。
“看就知道了。”漆雕冥斜了眼一旁小几上的两本书,“所以我来和你一起吃饭,也免让人说我漆雕府怠慢了客人,招
人话柄。”他给两个杯子倒满酒,一杯伸递给还站在不远处的应无梅,深邃地目光紧盯着他板起的面孔,一寸一寸游
移......
“谢了。”被盯得实在不自在,应无梅挪动脚走到桌边,却只是睨了眼满桌子的华丽美食:“不过,我灵族人那本就是
山野莽汉,食不得华食,穿不得锦缎,这样的盛情款待,我无福消受。”说完,便转身走回小几旁的躺椅坐下继续看书
。
“也好。”漆雕冥收回手将那杯中酒一饮而尽置于一旁,也没有反驳他的话,甚至还认同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自顾自的
开始喝酒吃菜。
“你......”应无梅狠狠的撂下书,一怒而起,“难道当家主还缺吃饭的地方吗?非要来我这片瓦之地骚扰,还或者是
说,连着最后的几天当家主都不希望我存在,急不可待的要驱无梅离开。”
“我只是想吃饭,难道也不可以吗?”漆雕冥加了一筷子西湖醋鱼放入口中。
“那为什么不在你的房间吃饭?那里不是有灵落梅吗?相信应该比在我这里吃的要舒心吧。”应无梅觉得自己的忍耐已
经到了极限,实在无法理解眼前这个平日跟自己可以说是素来相谈不多的人今天怎么会这么反常?
“怎知他就是落梅?”漆雕冥凝眸深看,脑中臆测着自己的怀疑到底有几分的把握。
“呃......”愕然无语,第二次被问到这个问题,不由得应无梅不疑惑,“难道当家主认为他不是灵落梅吗?那张
脸......世上是绝无仅有的!!”言到此时眼底一瞬间的失神,虽转瞬即逝却仍被有心之人尽收眼底。
“是呀,落梅有着一张绝世的容颜。”漆雕冥凄然一笑,“但以落梅的性格,一张容颜的得失根本无足轻重。”他眼中
别有深意,锐利目光捕捉到对方须臾间逃避般的移开目光。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应无梅深蹙眉,问得小心翼翼。
“能有什么意思呢?对了,应长老是不是真的打算不和我一起吃呢?”不想逼得太紧,他将话锋一转,举起杯子邀请,
“过了这个时间菊苑小厨房是很少再会开灶的了。”他好意地提醒。
疑惑的目光打量着眼前一派从容自若的男人,半晌,蹙眉轻缓,他看着满桌的菜肴,蓦然冷冷一笑,坐了下来。看着对
面的男人拿起旁边的杯子为他倒了杯酒,他拿起筷子自顾吃起来。
须臾,却仍看到对面的男人举着酒杯看着自己。
“又怎么样?”
漆雕冥不说话,只是用眼光指了指酒壶,又指了指自己空了的杯子。
“生着病还能喝酒吗?”应无梅接过杯子,为他倒上一杯。
“无涯说已经没有问题了。”为了医治病情已经半月有余没有沾唇半点酒水,对于嗜酒成命的自己,这已经是忍耐的最
大限度了。
“是吗?”冷冷的一句没有什么明显的意思,应无梅搁下酒壶开始吃饭。
“不知道,此刻禁苑中怎么样了。”轻啜一口清酒,漆雕冥顺着半掩的窗户看着不远处禁苑的方向。
“升灵祭自古以来既是如此,相信那些细节当家主应该比我清楚。”应无梅连头也没抬,夹了一块精炒的豆腐吃的很香
。
漆雕冥单手托腮盯着他面前干干静静的桌面,给他加了一块鱼肉:“又不是庙中的和尚,吃点肉还不到犯忌的地步。”
应无梅没去管碗里的肉菜,只是看着男人有些霸道的继续给他加更多的菜。
“谢谢。”他低下头去将他夹给自己的菜都吃了下去,并在最后喝下一杯酒。
“怎么样?”眼神一瞬间闪过疑惑,漆雕冥问的有些急切。
“什么?”应无梅问。
“你......觉得菜做得怎么样?”漆雕冥愣了一下,事情超出了他的预想,一时间有些应对无措。
“还好,特别是这酒,非常的美味。”应无梅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类似炫耀的向他举了举杯又一饮而尽。
“那就好。”敛眼遮去一闪而过的迷惑和失望,他不相信自己的猜测是错的,眼前的人有很多的地方都和落梅有着惊人
的相似,但是,他却喝下了那杯酒,那杯掺了魂灵珠粉的酒。
魂灵珠——顾名思义,就是灵族魂魄凝聚的珠子,每一位灵子都有一个,这个魂灵珠会和灵子手腕的咒符相呼应,只要
两个东西接触到彼此,就一定会绽放耀眼光芒。可是......
漆雕冥看着应无梅白皙的毫无异常的手腕,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着他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腕瞧,应无梅冷冷一笑,“很奇怪,我的手腕为什么没有发光吗?”
“呃......”漆雕冥一惊,没想到他竟然早已看透了他的意图。
“哼......”应无梅搁下筷子,眼底尽是嘲讽之意,“想用混了魂灵珠粉末的酒来试我?当家主是将我当作灵落梅了吗
?”
漆雕冥无言以对,只是看着他,似要看透他的灵魂深处。
“你是吗?”他问得很巧妙,却又好像是在问自己,这个人,和落梅有着太多的相似,可是他的容貌,他无法解释死去
的落梅为何会变了个样子,所以他不确定,而今,他毫无异常的手腕,就更加重了他的不确定。
“呵呵........”应无梅不答,只是冷冷的笑着,声音听起来竟如同三九寒天的风,冰冻刺骨。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样的人才是最可恨的吗?”应无梅突然一问,“不是那些罪大恶极的凶徒,也不是那些背后暗
算的小人。这个世界上最能伤人的,杀人不见血的,就是想你这个一副自以为痴情的深情模样,用你所谓的深情来杀人
于无形。灵落梅就是太傻太痴,才会被你这副样子所骗,白白地送掉了性命。”
应无梅的一番话刺中了漆雕冥的痛楚,排山倒海地伤痛与悔恨侵袭,同时,他似也看到了当年落梅在临死前愤怒的诅咒
。
“你到底是谁?你到底为什么而来?你带着‘本应无梅’的命运诅咒,到底为什么出现在漆雕府。”他看着眼前的男人
,那幽暗眼底最深沉的恨意。
“‘本应无梅’?当家主解读的真透彻。”应无梅轻蔑地看着他,“正是‘本应无梅’,因为族中人都希望灵落梅从来
没有出现过,因为他是灾祸的根源,从出生的那一刻就是注定会带着灾难和祸患的人,你知道为什么?”
漆雕冥没有回答,尽是幽暗隐晦的眼睛只是直直地注视着他。
应无梅也似乎根本不在乎他的反应,接着道:“因为他也是叛子,他也是男人和男人生下的祸患,他的出生是他的双亲
都被族人处死,他从小就被丢在山林中,若不是当时选出的灵子意外死去,族中长老无奈只能将他从山里接出来,送他
来到了漆雕府。他无论走到哪里,都带着灾祸,因此他根本就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人,本应无梅,这就是对他诅咒
,对灵落梅的诅咒......”
“够了。”漆雕冥拍案而起,眼底燃烧着熊熊的烈焰,狂怒之下早已失去了理智,转瞬之间腰间的伏龙软剑就已搁在了
应无梅的颈上,力量失控之下,他苍白的颈子上已经染上了血色的鲜红。
“我应该说过,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人对落梅的侮辱,否则我决不留情。”漆雕冥眼神阴鸷狠戾地看着应无梅,“我收
回我先前的猜测,你根本不可能是落梅。”那样柔和温驯的落梅,他的笑容就像是春天的微风带给人温暖,那样的落梅
,又怎么可能是眼前这个言辞冰冷狠毒的男人......
“呵呵......”应无梅冷笑着,“我也是这么想的。灵落梅早就死了,二十四年前就已经断气在漆雕府禁苑中,这一点
,当家主比我更清楚不是吗?难道你当年怀中冰冷的尸体,还不能让你相信吗?”
漆雕冥注视着他,狂烈的愤怒已经转为肃杀冰冷的寒气,收剑入鞘,他绝然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 § § § §
推开卧房的门,屋内还是自己离开时的模样,黑夜中甚至连灯烛都没点,只有栏柜上收藏的南海夜明珠柔和散发光芒。
“为什么不点灯?”他对着屋内唯一的黑影问道。
那影子身体一僵,只是背对着他,不开口。
“点灯吧,今晚不是还没有针灸吗?”他无力地一叹,走到那人身边,并点燃桌上的蜡烛。
烛光由弱转亮,光线渐渐在房中扩散,让他可以看清那人的脸庞。
“在生气吗?”他仍是习惯性的撩起他额前落发。
水无涯僵着身体,顺从本能的摇摇头。
他单手托起他下颚,看着他的脸。
‘落梅......’记忆中的容颜,每一寸都是他曾经遍寻过的痕迹,他的落梅.....
“你......”仿佛看出了他的失常,水无涯蹙眉询问。
“你就当我疯了吧。”说话的同时,深深落下亲吻,辗转在落梅柔软的唇瓣,深尝着记忆中如落雪季节的白梅般清新的
味道。
是的,他是疯了。在这样的一个晚上,在面对着致命的希望诱惑而最终失望的时候,在面对着眼前的这张与落梅如出一
辙的容颜,他又怎能不疯.....
“唔.....”哀伤的眼睛凝视着近在咫尺的男人,水无涯最终明白,他......终还是个替身.....
18
深秋季节难得阳光灿烂的好天气,原本该是让人温暖的日子,却也有人仿佛置身严寒冬季般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全身
不住的留下冷汗,头始终低垂着不敢看坐在主位上那个连眼神都可以让人感觉寒冷刺骨的男人。
手中端着一杯刚刚沏好的药茶通过菊苑石砌的小路走入前院,一进入正面的大厅,水无涯就看到眼前的这番情景。
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的心就会难免抽痛。水无涯苦涩一笑,自从那晚后,那个男人就彻底的变了,就如同困缚多年的兽
一瞬间被某种异状惊醒,不仅无法恢复睡眠时的无害静默,甚至也难以控制真实的阴鸷狠戾的个性。
一石惊起千层浪,到底是谁投下了这颗唤醒的石头,他无从得知,但唯一肯定的,这段日子的漆雕冥,才是最真实的,
脱离了二十年浑浑噩噩的沉睡方式,他再次苏醒了......
将药茶放下,他转身预备离开,这样的场合,他自知不该多留,但漆雕冥却拦住他即行的脚步,将他按坐在身旁的椅子
上。
“这次的药茶又换了新的方子了吗?”与生俱来的警觉性甚至蔓延到了嗅觉,只是闻一闻就知道换了药材的人,除了行
医多年的大夫,他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不懂医术的人有这么敏感的识药性。
“嗯。”看着他将药一饮而尽,水无涯适时的递上自己蜜制的姜片。
“无涯的细心总是比女子更甚。”就着他的手吃下姜片,他撩起他的前发抚摸着柔和俊秀的容颜。
水无涯敛眼皱眉,不明白他为何总是一次次的提起他最反感的事情,即使在私下他无数次的说明自己最讨厌被当作女子
,但他仍然会在人前如此的‘夸赞’自己。似乎看到别人受伤害的表情成了一种兴然,让他乐此不疲。
逃离般的撇开脸,水无涯不去看他,只是一味低垂着头。
漆雕冥无声一叹,收回手终于看向了跪在地上的那几个像被遗忘很久的人。
“与那日又过了三日,依然还无消息,暗部最近的办事效率下降的很快吗?”漆雕冥面容冷峻阴沉,目光深幽难测的盯
着脚下跪着的一群人,轻缓的声音在此刻听来却比狂怒暴吼更让人不寒而栗。
“属下无能,请当家主责罚。”最前面跪着的领头者拱手请罚,心中也自知在这样的漆雕冥面前,是不可能有任何人可
以逃脱责罚的。
“你呢?前日吩咐下去的事情为什么迟迟到现在都没有办好?”他转而另一边同样胆战心惊的站着的阙老板道。
“因.....因为.....”阙老板哆哆嗦嗦的吞吐难言,眼前恍若又回到二十多年前的情景就早已将他吓的不知所云了。
“因为那些药材很难找到是吗?”低醇的声音传来,平和的语气却泛着寒意。
偷偷瞄了一眼漆雕冥冰冷的面容,阙老板无奈却只能点点头,因为事实确实如此,要短短几日就找齐完全和朝廷派给小
绉国的御赐药材,确实是件困难的事情。
“所以我应该多给你一段日子是吗?”手指灵活的把玩着手中的玉佩,漆雕冥挑挑眉,“一年时间如何,阙老板甚至还
可以借此机会好好修理修理自己的这把老骨头,让它知道知道该如何做好分内的事情。”
狠戾的眼神仿佛利剑般让人战栗惧怕,阙老板用衣袖擦去额头冷汗,忙不迭的保证,“不敢.....不敢......我两天以内
一定会凑齐那些药材的,请当家主再宽限两日。”
不理睬他的保证,漆雕冥看向跪了一地、皆低头等待处罚的暗部属从。
纷纷感觉到头顶冰冷视线,黑衣人头领抬头拱手,也保证道,“属下也是,请当家主再宽限两日,属下定会给当家主一
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