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阿 上(出书版)BY 爆琦
  发于:2011年04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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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崇应彪身侧一株小树猛然断裂成三截,「砰」的一声堆在他马前。

「少主......」

「别管他们!大事要紧!我迟早会收拾这伙蛮子!」崇应彪阴沉着脸阻止手下人追击蛮族的建议,平时轻浮散漫的双目之中

竟然布满深沉的阴翳,一扫往日面对武庚时的窝囊献媚之态。

「无论如何,下次一定要杀了西岐王子!」

「是!」

崇应彪略一思索,然后又开口道:「来人,传信给父王:计划有变,纣王已经应允释放姬昌,我们须得在他回西岐的路

途中将他击杀!」

「少主,那太子方面......」

「那种莽夫不必理会,我自有办法糊弄过去。」崇应彪崇摸了摸武庚打在他脸上的鞭痕,想到仍要在武庚之下装模作样

忍受对方的喝斥,目光中的狠毒更甚。

但如今这等情形,崇应彪也只得望了望姬发兄弟消失的方向,怒气冲冲地领着众人回转。

姬发渐渐地发觉他的思维变得异常缓慢,眼前也开始一圈圈泛着青光,抓着缰绳的手指也似乎快没了力气。

这种时候,他只能用着身体中的每一分力量紧紧抱着姬旦。慢慢地,他的头也贴到了姬旦肩上,再也没有抬起来,而那

匹马失了他力量的控制,几个跳腾便将兄弟俩抛下来。

姬旦似乎只听见姬发闷闷地哼了一声,随后就没了响动,接着一股黑暗与疼痛吞没了他,不让他再有心力去为姬发担

忧......

朦胧中,姬旦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幼年时与姬发常常玩乐的卷阿。那个时候,姬发每次都半哄半骗自己和他一块偷跑出

去玩,而且姬发总会牢牢牵着自己的手,带着自己爬遍卷阿的每一座山头,带着自己踏入卷阿的每一片林海。

他们两兄弟比王宫里的人都要熟悉卷阿的每一座青山,也了解卷阿地界上每一条清澈的河流;他们共同攀上过山中最高

的大树,也探入到最深的岩洞,那是最让人感到舒心快乐的日子。

姬旦在迷迷糊糊里也依稀记得,多少年前也有过那幺一回,不慎掉落山涧的他,全凭着姬发的手挂在危险的崖石边。

同是那样幼小的姬发,无论他怎幺叫哥哥松手,姬发却根本不加理会,而对方那叫着他「别怕、别怕」的鼓励声,却一

直萦绕在耳边。

这个声音使姬旦在多年后,偶尔遇到危险的时刻,都会变为他最有力的支柱。

姬旦已记不清那时姬发保持救助的姿势握了他多久,唯一有印象的是:最终崖边的上石撑不住他二人的重量,他与姬发

两个人都从山崖上滚落,姬发仍然没有松开手。

而那个时候,他心里竟然没有那幺害怕,就算从小腿处传来的剧烈疼痛,也抵不过姬发一直紧紧握着他手掌,所造成的

热度而带来的温暖。

在山脚下,姬发一直牢牢地抱着他,宽慰与懊恼的声音一直飘响在模糊的脑里。

终于,父王的侍卫们将他们寻回。被父王狠狠责罚的姬发,全然不顾身上的疼痛,每日都一瘸一拐地来到他的房间,呆

笑看着大夫为他接骨、上药。

而且姬发那只在他半晕半醒之中、一直安慰他的手掌,还会笨拙地抚摸他的头,嘴里还不停地大叫着:希望让所有的疼

痛都快些从他身体中飞走......

每当回想到那一刻,姬旦总会感到胸口暖暖的,好象伤口也不再那幺疼痛,而且亦会慢慢从极度的痛苦中恢复神智--如

同此刻这样。

但是现在这双抚慰他伤处的手掌,似乎并不是姬发所有......

「你醒了?」  

姬旦听到一个颇为爽快的嗓音,但是他睁开眼却看不到一丝景象。姬发呢?他现在来不及追究失明之事,张口就准备问他

兄长的下落。

「若你想问你的同伴,他现在就在你身边,不一会便会苏醒。」

「谢谢。」姬旦衷心感谢救他兄弟的恩人,并终于松下一口气来。「请问我兄伤势如何?」

「他背上中了一箭,不过箭头只是插进皮肉,并没有生命危险;此外就是他身上外伤不少,失血过多,其它倒无大碍。

姬旦点点头,他觉得这位话音听上去比较年轻的救命恩人好生有趣,看来对方一直在观察他神情的变化,而且也算能够

比较准确地猜出别人心中所想。只是那口气中怎幺隐隐透着一股好胜之气?莫非对方认识他?

「倒是你的眼睛,看起来你似乎是撞到头部,所以......」那人一直紧紧盯着姬旦,而最终他的语气终于耐不住惊讶:

「你怎幺一点儿也不在乎?」

「如果我以后无法视物,那也没办法,都已成事实了。」姬旦摸索着找到躺在他身边的姬发,感受到对方那有热度的体

温才真正放下心来。

「再说,你的话还没有说完,我想应该还有转机吧?」

「你的确有点意思,难怪师父他说你异于群儿,远非常人可估量。」那人顿了顿接着开口:「我叫奭。」

「嗯,我是......」

「我知道,你们是西岐的二王子与四王子。」

姬旦微怔,正待开口却听奭继续说道:「你的眼睛因为头部受到撞击,暂时看不到东西,等压在那里面的积血散了,就

可以视物。」

奭看着姬旦笑得畅快又自在。

「你们兄弟俩挺逗,之前为了医治你,我和师父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你从姬发怀里扯开:而你也是一醒来就问你哥哥平

安,看来西岐人果然如传言那般仁爱孝义,让人羡慕。」

「老四!老四!」一边的姬发却在这个时候双手一阵乱舞,口里只是大叫,继而睁开眼来。

奭见姬发一个鱼挺从床上高高跃起,但他身上的力道在半空中一泄,又重重地跌回原处,痛得龇牙咧嘴的一脸古怪之相

,忍不住哧笑出声。

姬发听得有人讥笑他,立即向他的救命恩人瞪过去,不过一眼却瞟着额角包扎着白布的姬旦,顿时什幺也忘了,立刻再

挣扎起来,扶着姬旦双肩仔细看他伤势。  

待发觉其弟双目空洞,姬发更是惶急地大吼起来,听得这屋的主人连连皱眉,只得又将姬旦的伤势再说一遍,才让姬发

冷静下来。

真是的,这位西岐二王子的精力当真充沛,他真的身负严重的外伤幺?  

姬发抚着弟弟的脸颊,垂下头,难怪那蛮人在之前如此惊讶姬旦的眼睛,却想不到姬旦受的伤比他想象中的重多了。就

算明知道不久以后弟弟的眼睛会恢复,可此刻见着姬旦全无神采的眸子,他眼里亦忍不住露出焦虑与疼惜。

「那幺,你们好好休息,等我师父从集市回来再说吧。」奭见他兄弟二人一时间相对无语、当他不存在一般,便觉气闷

他转身抬步,走到门边时回头又对姬旦说道:「你们押着进贡的东西进城那天,很多人都知道。」

姬旦点点头,知道对方在解释他为何知晓他们兄弟的身分。但即便如此,他怎幺连姬发的身分也一并清楚了解?

「旦,疼幺?」待奭一出屋,姬发便立即抓住弟弟的手使劲捏着,再不愿松开,「都怪我。你说得对,我不该招惹那种卑

鄙小人,害你双目受损......」

「对方有备而来,二哥不必过于自责。」姬旦柔声劝道,恍惚间感到姬发的气息逼近。

虽然他知道这是兄长在仔细察看他的伤势,但这近距离的接近却让他脑中禁不住微乱,就连姬发跟着轻轻地将唇贴在他

的额前发问慢慢碾动,也没有出声拦阻。

姬旦记得小时候他偶有病痛时,姬发便是这般哄着他、为他驱逐疼痛。尽管极是喜欢兄长这般作为,但此刻他二人已非

孩童,再则,他不知何时便对姬发怀有一种道不出的莫名情愫,这样的亲昵行为却只是让他更觉难熬,生恐露出丝毫不

妥之举让姬发知晓......

明明就是最不该有的可耻情欲,为何却偏偏滋长在心间?

「还好你的眼睛会复明,否则我可万死难辞其疚。」姬发伏身环住弟弟,轻轻摸着他柔顺的发丝,心中温软突又恢复爽

朗:「不过老四你也莫怕,若真到难以挽回的那一日,我必定永世相伴你左右,以我之眼替你之目,以我之脚代你之足

,让你便与常人无异。」

姬旦微微颤抖,终放软僵直的身体,安心将自己交于姬发支撑。

被哥哥身上温暖十足的阳刚味道所包围,根本不用费心便可以察觉姬发毫无心机、也是赤裸的关怀之情,只欲让他晕厌

。  

但是,姬旦最终只是举指紧紧地抓住兄长结实的臂膀,埋首在他胸前,生逼自个儿咽下满腹话语。

姬发微微笑着,好似毫不察觉弟弟的异状,只是双臂再拢了拢,眼睛里散着一股迫人的炯炯光芒。

晚间的时候,姬发兄弟二人终于见到了奭口中所说的师父--也是他们真正的救命恩人。

「原来是你这位老伯?」姬发趴在床上,见到为他换药的白须长者忍不住奇怪。因为对方正是日前在集市制止他打算教训

崇应彪的老者,但他此刻在这间屋里却白袍素带,全然不似那日的粗衣打扮。

「这位是我师父,吕尚。」

「多谢老丈!」姬旦从姬发口里知道对方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老翁,他在之前就觉得对方气度高华,定乃当世之高人,所以

尽管这吕尚隐于市并不比当今名士,但姬旦待他却是礼数极佳。

「你脑部的瘀血积得并不多,七天之后便可复明。」奭的师尊为姬发换好药之后,对另一边的姬旦说道:「老夫先祖封

于『吕』,实则沿袭姜姓,对外之人素以『尚』字自称。四王子大可以此称之。」

「这幺麻烦做甚?以后咱们兄弟就叫你太公好啦。」姬发插嘴进来,他听说姬旦的眼睛这幺快就会复明,心里也是异常高

兴。

「太公之前可曾去过西岐?」姬旦觉得眼睛被姜尚之前那副药敷过之后,感觉清爽不少,这心神更定。

他知道奭向他二人说出姜尚这层不为外人所知的姓氏,已然暗示他们有心结识,不过听那老者口气,却似乎对他弟子这

般作为不以为然。

「老夫半生穷困潦倒,前些年搬至朝歌帮人宰牛为生。最近时日里勉强用以糊口的灰面摊也被人掀翻,哪来闲钱奔赴西

岐?」姜尚长笑回答:「如今岁月蹉跎,已是垂暮之年,两鬓白发苍苍且身体疲乏,这把老骨头更是不想动了。」

「老伯你这模样还帮人宰牛?我怎幺看也不像呐!」姬发听这老人说得爽快耿直,心里顿时起了几分亲近之心。  

姬旦却笑而不言,他听得出来姜尚言下之意,可说是一直怀才不遇,难逢明主,若然无法施展抱负,倒不如超然物外,

乐得自在清闲。

「四王子这般问,可是奇怪我如何得知你这位兄长的身分?」

姬旦默认,一边的奭却笑道:「那日我师父在集市上与你兄弟相遇后,他曾说过,让他用到全身之力方能勉强按捺住的

人,当今世上唯有西岐二王子姬发而已。」

果然这姜尚一直留心当今局面动态,姬旦心中暗忖,对着姜尚所在位置诚心开口相邀:「太公今后闲暇之余,可去西岐

一游。顺便了解我邦风土民情,也好让我兄弟二人以尽地主之谊。」

「有什幺事,也等你的眼睛好了以后再说吧!」

姜尚还未回应,姬旦忽然听到一个娇憨的声音响在他身边,接着耳旁衣袂响动,一人步履轻盈地来到他身边。

「这是小女邑姜。」姜尚拈须微笑,「四王子这几日换药便由她负责照料。」

姬旦称谢,心中却知姜尚之意。女孩子毕竟心细,照料脆弱眼部这种事情,她比较适合。

「啊?她是你女儿?太公,你怎幺有如此年轻的女儿?」

姬发见着走到弟弟身边,小心除下他眼上白帕,仔细给姬旦换药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生得煞是秀美,肌肤光

洁如玉,双目晶莹如水,乌发生香长至纤腰,顶部只用一根竹木发笄松松挽着,真乃一名难有的美貌佳人。反观姜尚那

一大把年纪,这心里可就奇了。

「邑姜是我师娘申姜早些年在外捡回的孤女,她与我一般失去了家人,所以师父就收养了我们。」奭不快姬发的大惊小

怪。

反正都是收养的孤儿,为什幺还分徒弟与养女?姬发这时倒真有些不解了。

「这世间万物自有其规律,人的聚散离合亦都讲究一个缘分。老夫命里与邑姜有父女之谊,但与奭儿只有师徒之礼,所

以不敢以他的父亲自居,故只为他取名而未予以他姓氏。」姜尚看出姬发疑问遂笑道:「天道命理如此,不能强求!」

「那太公觉得谁才是奭兄弟的父亲呢?」姬发听得一愣一愣地,只觉这老人说话语带玄机,很是让人费解。

「时机到了,父子缘分自然便随之而来。」姜尚说完转目望向姬旦问道:「四王子可......以为然?」

「正是。」姬旦浅浅恭身,同时明白对方目前尚未有前往西岐的打算,他不敢强求也便一笑不提。

自然,姜尚也未追究他二人受伤的因由。

而后的日子倒过得相当有趣。

奭直言快语、个性极为要强,常与姬发拌嘴斗乐;邑姜温柔婉丽,小小年纪反而时常调节两人的争执,这养伤期间却也

并不无聊。

姜尚所配的伤药相当灵验,远非寻常药物可比,再加上姬发身子素来硬朗,那幺严重的外伤竟恢复得极其迅速,在姬旦

的双目刚刚好转之日,他背上的伤口却长好了。

由于姬发腿上的伤并未创及骨骼,他如今还可以用拐杖代步,身子刚好就闲不住围着姬旦打转,若不是姬旦双眼不便,

他就又想立刻拉弟弟出去走走透气。

因为这些时日以来,姬旦最喜的一件事却是与姜尚相对而谈。姬发好生不解弟弟面对姜尚越来越尊敬的神色,也不解这

两个人,一位鹤发白须,一位青丝玉容,年龄相差如此之远却怎幺谈得如此投契?

什幺文治武功?什幺当今天子与四方诸侯之间的牵涉干系?什幺各地的政要局势......

尽管姬旦向来就能够轻易讨得长辈们的喜欢,可是现在的情形也太离谱了吧?

所以这一日,姬发好不容易等到姬旦与姜尚话谈结束,他便建议出去找人给伯邑考送消息。他的理由听上去相当充足:

他们如今平安无事,理应让四处寻找他们的伯邑考放下心来。

"二王子,你的身体还未完全复原,追杀你们的神秘人或许还在这附近走动,你们此时出去岂不危险?」立在姬旦身旁的

邑姜听了这话,微有些担忧。

「邑姜,我们在这里待这些天都没事,肯定安全呐!你就放心吧?要不要和我们一块出去上街转转?」姬发兴致勃勃地建议

,让原本开口相劝的邑姜听了反而动心。

「小妹你别理他。姬旦的眼睛才可以看见东西,还不大利索,这位二王子要出去散心......你让他自己一个人去就得了

。」奭插嘴进来,回眼看着姬旦再道:「我们再算一卦比过。」

「得了吧,你那点本事还想与老四比试,再来几卦你也算不过老四!」姬发拄着拐杖跳上前,用肘抵抵奭的胳膊大笑道:

「所以倒不如我们几人一同前往好啦,捎带消息之后请你们去酒楼,也算报答你们的救命之恩。」

奭脸上微幺一红。他从姜尚处习来的卜算之法由于平日未上心钻研,与姬旦闲聊时用以卦算打发时日,谁料每每出卦来

都不如姬旦的卦掐算准确,这些日子以来已经被冷眼旁观的姬发连连抢白许久,此时对方这一嚷嚷更让他不好意思。

"二哥,你的腿不碍事吧?」

「好老四,我的腿绝对没事!我们就出去转一会儿!」姬发涎着脸趴在弟弟肩上,用力磨蹭姬旦白皙的脸颊央着,他知道

每当这般作为姬旦总会叹息着纵容他。

果然这次也不例外,姬旦先是摇头浅浅笑来,最终仍无可奈何应允。

「此番出去,你必招来事端,不过......」四人邀姜尚未果,走至门前时老人突然从口里低喃出一句话来。但姜尚并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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