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二日 中——修罗的微笑
修罗的微笑  发于:2011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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愉悦,是的,这并非只是一种形容,而是身为白虎的他真正的感觉。那愉悦的感觉来自于与自己尚有一丝感应的白虎神珠,“神珠是有生命的,无法感应到他们的情绪是你们的无能……”曾经圣主说过的话又一次回响在他的耳边,而今他才真正明白了这句话的含意。微微抬头,看着仍与自己维系着微弱感应的白虎神珠,心底冰冷一片。自幼年继承神珠以来,他们整个的生命都为了这四颗本命珠而存在,而神珠却吝于给他们任何的情绪,只是在汲取他们提供的能量之后,义务地给予他们力量。可是现在,在自己就要失去他们的现在,却如此清晰,如此绝望地感觉到神珠的情绪,愉悦,恋慕,仿佛久离的游子再度返回家中的种种的激动。
那个人才是神珠真正的主人。
他清楚地知道了这一点。
“你是谁?”
凌寒曦扬眉,反问:“这重要吗?”他是谁,只怕眼前这个过河的卒子还没有资格质问。
微微锁眉,然后轻轻一笑。
是的,这并不重要,因为以后的事情已经与自己完全无关了。
突然之间,仿佛明白了许多东西……
明白了圣主的失常……
明白了圣主那句“……不许伤他一根寒毛……”
明白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工具的命运……
这个人在圣主的眼中又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圣主不会放过你的……”他轻声地说道,并非是耍狠也并非警告,只是在说着这样一个事实……他感觉到无比的疲惫,身体中的一切仿佛都随着那脱离了自己的神珠而被抽空了。
是,该休息的时候了呢。
他任由自己的身体坠落,看到了,无边的劫火焚尽天地……无关!无关!
他微微含笑,只见那碧桃纷飞的山谷中,少年的自己奔向同伴……笑音如铃,渐渐消散……
凌寒曦懒懒地一笑,托那位鲁莽的朱雀的福,他几乎毫无代价地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至于这个白虎所说的事实,他已经懒得做任何的响应。
不用任何人来说,他和他之间的战争也已经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只是胜利方是谁,双方肯定有着不同的见解吧。
白色光芒柔和地散发出来,四枚神珠的共鸣犹如仙乐。
四神汇聚!

第四十七章

天风托着腮,煞是认真的紧盯着对面的凌寒曦看个不停,仿佛一下子变得不认识他了一般。
凌寒曦倒也泰然自若,翻看着手中的卷宗,丝毫不把他那探究的目光放在眼里。
“小曦……”终于忍耐不住,天风拖长了声音叫着他的名字。
凌寒曦抬起头,对他微微一笑,以示自己确实听到了他的声音后,低下头继续看着卷宗。
“不要看了,我在跟你说话耶!”天风一下子抽走他的卷宗,双手捧着他的脸孔,很是生气的说着。
“我在听着啊。”凌寒曦无奈地叹了口气,拍拍他的手,安抚了一下。
“可你不认真!”天风的口气委屈得象得不到糖果的孩子。
“有吗?”凌寒曦则无辜地眨眨眼睛,“可是你什么也没有说呢,怎么知道我会不认真听呢?”
“你就是不认真!”
凌寒曦叹了口气,看来这家伙是越活越回去了,这种小孩子式的无理取闹也学得煞有其事,“现在我认真了,有什么事就请说吧。”
“呃……”天风挠了挠头,反而卡了壳,想了想才说:“顾延风怕是不行了,那辉盈和清昭在山门外跪着求了三天了……”
“他与我有什么关系吗?”凌寒曦毫不动容,依然淡淡地微笑一下。
“是没有什么关系啦,可是……”天风继续挠头中,虽然小曦这种反应是没有什么错啦,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他和过去有很大的不同。过去他虽然心机深沉,可是对着顾延风他也毫不掩饰他的敌意,恨意,可是自那日与三神对决之后,他却如换了一个人的模样,形容中只是淡淡的,温文尔雅的笑容里对谁都透着疏离,那敌意和恨意也彻底得变成了无关无视。
过去对着亲近的人总有着些不同,比如对着自己,比如对着殷桐语,要么脆弱,要么娇憨,要么任性,喜嗔之间总带着真性情。可是那日里,殷桐语不过是发了顿小孩子脾气,埋怨他不该点了自己的穴独自赴险,若是往日,他一定会媚惑着用些羞人的手段把殷桐语摆平吧,可是他却只是这样微微笑着,谦恭而又高傲地谢罪,令殷桐语愣在那里,几乎有些下不了台。当他发了火,独自返回宫后,小曦只是淡淡看了他的背影一眼后,又以要潜修七星连珠的理由,硬着跟来了修真门,令人想不透他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就算是他也完全不能理解小曦是怎么了,他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一般。
他来了修真门三天,每日除了修炼七星连珠外,就是翻看修真门收藏的典藉,间或再指点一下晚辈子弟们一些法术技巧,过得无比悠闲,似乎毫不把殷桐语的怒意放在心上。殷桐语虽然赌着气没来修真门找他,可是那些廷臣们却是遭了三天罪,殷桐语一肚子的邪火全撒在那些无辜的廷臣身上,针眼大的事情也能惹来他的涛天怒气,那些大臣们真个儿成了可怜的童养媳,非但不敢多说一句话,就连出气大点声,也会招来周围一顿白眼,由此大家才真正了解到凌寒曦存在的重要意义。
天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些感想,只是小曦越淡定,他心中就越发的不安,仿佛有什么危险的事态在不受控制地发展着。他努力组织着语言,皱着眉说不出话。
凌寒曦却若有所思地抚了抚书页,淡淡地问道:“雍国那里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啊,这两天没有消息。”天风忙说道,修真门在雍国布有人手,若有紧急情况自然会飞符传书,以便让燕国方面以最快速度做出反应。
“圣…圣主下一步会怎么做呢?”凌寒曦轻扣着桌面,眼光闪烁,不知道在转些什么主意。
“管他怎么做,反正我们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怕他作甚?若你实在不放心,改天我亲自去雍国探探动静,顺便把去年我们一起埋在梅树下的那坛子暗香浮动带回来喝。”天风大咧咧地挥挥手说道。
凌寒曦抬眼看了看他,唇角勾起来一抹有点好戏的笑意,悠悠说道:“你想试探什么?”
“呃?哪有什么……”天风差点跳了起来。
凌寒曦淡淡打断了他的分辩:“别跟我说没这回事,我可不信你这个酒疯子会把梨树下的雪魄风华记成了梅树下的暗香浮动。”
天风脸上一热,他说起那坛子酒的确是这个试探的意思,现在却被凌寒曦一句话道破,以过去的惯例他本想耍耍赖,可不知道为什么,但在凌寒曦那淡然又了然的目光之下,竟一时不知要如何的应答。
镇静了一下,他才开口道:“小曦,你变了太多也太过突然…变得不再象你了……”
“有吗?我倒没有觉察,也许是因为吸取了四神的力量后,我的修为更上一层的关系吧。”凌寒曦眼中笼上一层难以言喻的色彩,却故意以不以为然的口吻答道。
“是吗,也许吧。可是小曦,我们很担心你。”天风有些怅然地答道,这种被他隔绝于心门之外的感觉越发的浓重了。
抿了抿唇,凌寒曦没有答话,站起身,面向窗外,很久之后才说:“我,之于你们只是一个过客,情分越淡,对我们彼此就越好。”
“你说什么?!”天风一下子发起火来,狠狠地一扯他的手臂,让他转向自己,冷冷地逼问道:“你说的是你的真意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凌寒曦直直地望进他的眼底,眼中却古井无波。
“如果是,那么告诉我,你,是,谁?”天风一字一顿地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凌寒曦不禁失笑,也不去扯开他的手,只轻笑道:“怎么人人都要问我这个问题?我自然就是我喽。”
天风无语中……
凌寒曦见他的模样,突然凑近到他的面前,低低笑着问:“你以为我是谁?借尸还魂的鬼还是附身显灵的神?呵,呵,挑一个比较有趣的答案吧!”凌寒曦十分慷慨地给了他选择的余地。
天风彻底僵化中……
“这两个答案哪个都不有趣好不好?!”咬牙切齿的声音暴露出主人的修为严重不足的情况。
凌寒曦无辜地看着他,叹了口气说:“那你要我说什么才好呢?你那样问我不就是为了得到这样的答案吗?”
天风郁闷地认清了小曦依然是小曦的现实,只有这个恶劣的家伙才会如此不当一回事的拿这种答案来捉弄人。
“不要担心那么多了,我不过是最近对人生更多了一层的感悟,正在努力寻找自己将来的道路而已。”见他已经有了要扑上来咬自己一口的冲动,凌寒曦从善如流的换了一张严肃而又认真的表情,只可惜他的诚信度在天风的眼中实在差得可以,一番深沉的表白只换来天风不屑兼不信的眼神。
“唉,这年头还真是好人难为,真话说了也没人信,善意的谎言也一样不讨好,真是可悲的人生啊。”装模作样地感叹一番后,凌寒曦无奈地摊摊手,“反正所有的候选答案都在这里了,你自己随便挑吧。”
天风翻了翻白眼,决定不和他再争执这个令人头疼的问题,皱皱眉问道:“你何时回宫去,这两天朝中可是人人自危呢。”
“与我何干,我现在可是在乖乖地闭门反省呢。”凌寒曦斜了他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
“前两日说的那些子话,如今又不当真了?”
“什么话?那几日病的胡涂了,谁晓得说了些什么混话呢?”凌寒曦轻描淡写的概不认账。
“哼,原就是些混话。”天风实在搞不懂他在想些什么,莫非那个人倒霉的小皇帝又触了他什么逆鳞,他又变着花样出气呢。
“有那个功夫帮别人说项,你倒还是去趟雍国吧,圣主断不会白白地任四神皆折在燕国的,只怕已有了对策,是你那些弟子们探察不出来的,也或者……唉,当我是白说的吧,你走上一趟能救回几个便救回几个,晚了,可就来不及了。”凌寒曦淡淡地说道。
“你的意思……”天风不由一惊。
“我若是他,在整肃雍国朝廷之时也断不会容人将消息那么快传入燕国的。”凌寒曦沉思了一下,又说:“你办事归办事,量力就好,不要与圣主正面对上,我可不想他拿了你要胁与我,那时我可就为难了。”
“小曦,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好歹……”
“没有什么好歹,别说是你,便是天逸也在他面前讨不好去,你们所学不过是旁支的法门,他所学的却是玄门正法,而且五百多年的修为你当他是白多出来的吗?”凌寒曦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抱怨。
“旁支法门,小曦你这是什么意思?”天风便是再宠他,此时也不由地恼怒了起来,别的便罢了,可自己的师的绝学怎么容他如此不屑的评论?!
凌寒曦瞅着他,淡淡一笑说道:“当初是你提醒天逸我巫氏的身份,可是只怕你也不理解为何天下道门对着这巫氏皆要退让三分的道理吧?”
天风不语,这似乎是天下道门约定俗成的规矩,但究竟源于何时,却似乎没有人说得出来。
“那不过是因为天下道门所修习的法门大多渊源于巫氏,千年的岁月湮灭,这一点早已没有人知道了。”
天风皱了皱眉,脱口问道:“那你们又为何……”他吞住了话头,总算没有问出怎么会落到如此悲惨境地的话来。
凌寒曦却不以为意地笑笑,故意忽略他的疑问,说道:“不过你也不必生气,虽然我说你们所修习的碧落心法只是旁支法门,可是那却是因为体质所限,巫氏所正统的玄门正法却不是…每个人都能修习的,当年巫氏的一个先辈以自身修习的法门中另僻蹊径,令普通人亦能修真长生,此后又有多位先辈想出了类似的法门,非但是修真一门,便是那修魔之法也是那时传下来的。虽经各法门的传人一再完善,比之当初的法门更多出许多的妙用,但毕竟是脱胎于巫氏的玄门正法,甚至当初不乏儿戏的成份在内,再加上体质所限,拼比起来你们却是大大的吃亏的。”
“体质所限?这么说来,那圣门的主人也是你们巫氏之人喽?!”
凌寒曦微微一震,脸色变了变,才缓缓地说道:“有过些许的渊源吧。”说出这话,仿佛连呼吸都拧住了一般的难受。不愿再开口,他合上了双眼,不再对天风有任何的响应。
许久之后,天风没趣地离开后,凌寒曦方才睁开眼,目光却定定地看着窗外那一片碧空如洗。
是啊,何以落到了如此的悲惨境地?
曾经那么高贵,那么高傲的巫氏,曾经令多少王侯将相谈笑间灰飞烟灭的巫氏,曾经笑谈江山,弹指易主的巫氏,曾经目无下尘,以天人自许的巫氏,何以落到了族众凋零,生死操于人手的悲惨境地?
这,是谁的罪?
是狼子野心,背叛了巫氏的血族之罪?
是背信弃义,倒戈相向,血洗巫氏的凌玄音之罪?
还是,那个罔顾族老预言,一意孤行地扶佐着……心爱之人成为天下至尊,用尽了心机布尽了巧局不容许任何人挑战他的皇威的…他的罪呢?
那样的爱,竟成了无可挽回的罪呢……
千年后的今天,他可有悔?他可有恨?他如何面对这满目的苍凉,刻骨的仇恨?
悠悠地叹了口气,他涩涩地笑了,耳畔有个清越悠长的声音娓娓低徊:
“……料碧桃妖娆,多应笑我,武陵无处觅。
纵千劫百难,难断那,情肠百转;
休问,休问,
穷此生,
须尽欢,
莫使碧空载恨,
空悔了千年!”

“……须尽欢,莫使碧空载恨,空悔千年,空悔千年……”同样的低吟如泣如诉回响在天人峰上那寂冷的青冷的宫殿中。

圣主--凌玄音透过那空蒙的水镜,注视着水光中朦胧的身影。
并不一样的容颜,却同样出尘优雅的风华。
即使在战斗之中也同样的雍容华贵,即使用尽了计谋却令人无法有任何的怨怼阴霾。
是他啊,一定是他。
血在沸腾,心在叫嚣,身体的每一根毛发都在渴望着与他的重逢。
忍不住伸出手,抚向那渴望的身影,手指所触之处,身影却摇曳着碎去,惊恐立刻布满了全身,不,不,不,不要再一次在我面前离去,不要,如果我的碰触让你痛苦,我宁愿这样看着你,只是这样地看着你……他仿佛忘却了面前只是一个虚幻的镜影,只是如此惶恐,如此虔诚的祈祷着,别再让任何的原因带走他的爱人。
水面恢复了平静,朦胧的身影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屏心静气地看着,看着他每一次锁眉,看他每一次愁怅,看他每一次无奈的苦笑,他的心底充满了哀伤,自从凌寒曦将四神收回后,他与他的联系更强了,他可以在水镜中看到他的模样,可是却没有再见到他开心的笑容,他只是每日离群索居,似乎什么悲伤的心事压在他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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