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二日 上——修罗的微笑
修罗的微笑  发于:2011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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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凌寒曦的脸很红,很红,酒战在持续进行中……
两个时辰后,凌寒曦的脸还是很红,很红,酒战仍在持续进行中……
两个半时辰后,基本上没有人还能注意到某人的脸是不是很红,酒战仍在少数英雄豪杰之间持续进行中……
三个时辰以后,然而当所有的酒坛--包括他们一开始买的五十坛及后来追加的四十五坛酒--都空了的时候,岳清峰自己也不支地半倒在酒席,在他迷离的目光中留下的最后印象是:脸色通红的凌寒曦带着一脸奸计得逞的得意微笑,步履十分稳健地为所有醉趴下的人一一盖上了毛毯,当对上自己的朦胧目光时,他那依旧清亮如水的双眸甚至还调皮地眨了一眨,才勾着一壶残存下来的美酒晃出自己的视线,隐隐地耳边传来“花间一壶酒,对酌无相亲……”的意犹未尽之声。
在这一夜,这位拥有着不败实绩的天才将军经由惨痛的教训深刻地体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贻’的重要性,在其后的一年中,他造就了燕国军队最为完善的情报系统。然而当有人问及他为何会对这样的情报工作如此重视之时,他却只是含糊其词地表示这一构想来自于一个令人十分头痛的教训。当所有人都在佩服他的真知灼见时,深宫中某人却捧腹大笑,随后带着一脸腼腆而羞涩的微笑对他那尊贵的皇帝妻子说:“其实你不要误会,我可是很会喝酒的,我们雍国的碧华晶露我可以……” 再然后……结果没有人知道,只是第二天的早朝因不明原因取消了,引发老臣中“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无谓担心,咳,当然此是后话,暂且不提!
第二日清晨,除了功力高深如岳清峰及李锦华这样可以运功调节酒醉后不适的高手外,所有人都毫无例外的抱着脑袋,扑在井边用冷水清醒自己,瞪着充满血丝的熊猫眼拼命思索着自己这样的酒林高手怎么会败在了那位一喝就脸红的殿下手下的真正原因,大有要再堂堂正正比上一场以雪前耻欲望。
这时,岳清峰才猛然发现至今没有看到凌寒曦的人影,莫非喝得太醉还睡着没有起来吗?他召来昨天值夜的侍卫问道:“亲王殿下呢?还没有起来吗?”
“殿下?他早上还没有叫人侍候过,应该是在房里吧。”那侍卫有点迟疑地答道。
“是吗?”岳清峰皱了皱眉,径自向凌寒曦的房中走去,才走到门口已经惊觉不对了,只见房门大开,里面悄无声息,哪里有凌寒曦的人影,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没有想到居然自己也会犯这样的错误,居然会因和人斗酒而贻误自己的责任,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孩子气。他心中暗暗懊恼,不过也知道现在最重要的不是反省而是赶快找人。
“来人!快去找亲王殿下。昨天当值的人呢?怎么守的夜,居然那么大一个人跑没有了,他们竟没有一点消息?!”心中一急,他的口气也不禁严厉了起来,虽然他并不担心凌寒曦会私逃--他要逃早在晋阳关的时候就可以轻轻松松逃得没影,但想到昨晚他饮了那么多酒之后消失了踪影,就忍不住担心了起来,万一有个酒后不慎,造成什么伤害可怎么办呢?
“禀将军,殿下昨晚回房睡了呀,昨晚将军还有大家都已经醉,呃,睡着了以后,殿下还让属下把驿站里的毛毯都拿了去,为大家盖好后才离开的。然后殿下说喝得很不过瘾,又不能找我们这些当值的人再喝,所以自己又拎了两坛酒和灼溜对干了之后,才回房去休息了。属下也是伺候了殿下休息后才再去当值的,也没有见殿下有跑出去过。”一个值夜的侍卫连忙答道。
他这里说得顺溜,那边听的人脸是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煞是精彩。原本大家是没有安什么好心,存着看笑话的想法去灌凌寒曦酒的,结果居然让他一个人灌翻了所有人不说,人家居然还没有喝过瘾,这样想想,几乎连撞墙的心都有了。
“扮猪吃老虎呀!”岳清峰狠狠地在心里感叹了一声,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于人呢?就算是他一点也没有醉,就算当值的只有十个人,但从来没有发现他的身手已经高到可以让在他们毫无觉察的情况下就离开这个驿站呀,难道说除了酒量外他的武功也已经高到了反璞归真的程度,连他也一点看不出他的深浅吗?还是说另有他人下手呢?想到京城里那位自从派出求亲使者后就一天比一天心情恶劣的陛下,岳清峰心底忍不住有点发慌了,依稀仿佛供奉堂里似乎有那么两位的功夫确实高到了令他无法觉察的程度,冷汗忍不住滑了下来。

第四章

岳清峰心情很差,说实话,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这次的任务放在眼里,他从来不认为在这个燕国里居然还有人能挑战他及他背后的权威而给这位来自远方的亲王任何的威胁,这也是他一反平常严谨治军的性格而允许自己和勤务中的官兵们饮酒的原因。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陛下这次已经与上皇陛下达成了一定的默契,即使不情愿,也出于诸多让步的因素允许这位亲王殿下入京,没有想到……他皱了皱眉,如果确认了此事确是陛下的指使的话,恐怕陛下所针对的目标也不仅仅是这位尚未谋面的未婚夫吧。
这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他在军中和朝中的特殊身份早已经让很多人感到威胁了吧,借着这个机会,让自己蒙上失败的阴影,同时再给予他诸多限制,也是此项计划中重要的目的,或者说这才是最为重要的目的。看来,那个刚烈的贞女皇陛下也开始放弃了过去那种堂堂正正对敌性格,开始使用起她那并不纯熟而令人显而易见的阴谋手法了。
岳清峰感觉到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中心底升腾了起来,很难说这种怒气是针对着那开始堕落的对手还是针对着这因大意而中招的自己。只有一点,他十分的清楚,这怒气之所以会燃烧至连自己的理智都几乎无法控制的程度的直接原因却是那位带着孩子般天真的亲王生死难卜的现况。在整个的事件中,那个人虽然看似一切矛盾的中心,而实际上却是真正无辜的存在,他所处任何一个立场都是经由他人安排而非自愿选择的结果,他只是一个在深宫里娇生惯养长大的皇子,他开朗,天真,甚至带着孩子般的稚气,清透如穿越了水晶的阳光,不带任何的瑕疵,即使身在对他充满了敌意的国度里,他的笑容却没有沾染上任何的阴霾,即使和他只是短短的相处,岳清峰却发现自己在这样的时候竟能将他如此清晰的刻画在自己的眼前,而同时也因为他可能遭遇到的悲惨的结局而份外的痛心。这种从来未曾遭遇过的情绪折磨着他那原以为已经炼成精钢的心灵,而使得以冷静闻名的他显得份外的浮躁起来。
直到中午,派出查探城门及向驿馆周围的人们询问的兵士一个个回来了,却没有人带来什么消息。这也是意料中的事情,莱阳郡那并不高深的城墙壕沟对于供奉堂的高手而言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而习惯于晚间醉生梦死的莱阳人也没有清晨即起的好习惯。那位文弱的殿下极有可能在睡梦中就被别人带离了这个地方,甚至不会发出任何的声响,从此失踪在一个深潭或者密林下的泥土中。
毁婚背盟而逃的皇子可以构成再度兵雍国的理由吧,而因酒醉玩忽职守的自己也势必负上沉重的责任。这看来漏洞百出的诡计却是该死的好用呀!随着他脸色不受控制地失去了惯常的微笑,驿馆中所有人的心中都压上沉重的阴云。
“那个,人家说马能通灵,主人要是出了什么事情,灵马也会以身殉主,现在灼溜好象没有什么事的样子,那可能说明殿下也没有出事呢?”为了缓和气氛,李锦华刮肚搜肠地寻找着可以证明凌寒曦无事的证明。
岳清峰冷冷地斜了他一眼,对他这种幼稚的说法甚至斥责的念头都没有。连他们这么多人对凌寒曦的失踪都可以毫无所察,他们难道还能去相信一匹马的直觉吗?
“将,将军,我们看到亲王殿下了!”一名侍卫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报告道。
“什么!在哪里?”岳清峰猛得站起了身,急忙问道,却没有发现自己的双手却因为紧张而紧紧地握住桌沿。
“在天香楼!刚刚我们看到一位穿著道袍,长得和殿下一模一样的人和一名道士上了天香楼,我们不知道应不应该惊动他们,所以就分成两路,马连军在那盯着他们,属下就赶快回来报信了!”
“穿著道袍?!”岳清峰很吃惊,这个情况显然不在他考虑的任何结果之内,但最重要的是要平平安安地找回人,至于他是不是大彻大悟,或被逼入空门都以后再做考虑的事情了。当下,他抓起自己的佩剑,立刻随着那兵士奔了出去,甚至心里还产生了一个十分荒谬的想法:还好是跟个道士在一起,如果是跟着个和尚,他岂不是要准备好带个光头皇夫回去了?!
天香楼,人称莱阳第一楼。菜肴精美不在话下,更有来自各个酒坊的特色美酒,光是各种酒名就能看得人眼花缭乱。
在燕国,道门是最大的一个宗派,门规也不似佛门那样禁酒禁荤,素有些贪酒好杯的道士在莱阳城中呼伴饮酒,此行并不为背经叛道,反引为道门的洒脱之气被人所赞美,所以凌寒曦和那位与他对面而坐的道士并没有引起别人的侧目。反而是他们两人那独特的气质与极精致的外貌引得酒楼中的男人女人们每每控制不住地往这边扫上几眼。
凌寒曦懒懒散散地倚在二楼窗口的栏杆旁,柳眉舒展,凤眼轻挑,状似妩媚却不失男子的洒脱之气,简单用丝绦束在身后的黑发轻轻在身后拂动,气质高贵却略显散漫可亲,白色蓝绦的鹤氅更令他平添了几分的世外之风。
而与他对坐的道士着一件蓝色道袍,眉眼甚至比凌寒曦更为精美三分,肌肤洁白无瑕,透过阳光令人几乎有透明的感觉。若是单坐着不动,只怕别人会以为他是一尊绝品美玉雕的人儿。乌玉一样头发用一枝白玉簪盘在头顶,一丝不苟的甚至没有一根头发散落。那深不见底的双眸静若古井,却又浩然如万里烟波,令人无法看清他的底蕴,容似少年,但那眼中那只有历尽了沧桑方能拥有的平淡却又仿佛是经过了千百年的粹炼一般。若说凌寒曦可谓是谪仙一般的人品,那么他便真真正正是那神仙中人,只在那静静一坐,便有着一种无形的威压将他与其它人远远得隔离开来。只因他的存在,这天香楼二楼中的所有人都不自觉地保持着低声细语的状态,好象声音大一点对他都是不可饶恕的冒犯一样。
面对他这种威势,凌寒曦却是一种毫无所觉的怡然态度,轻松地一边品尝着各式菜肴,一边从窗口好奇地观望着大街上人来人往,时不时还冒出一两个惊讶的问句,好象什么都异常的新鲜一样。那道士对他那些简直称得上幼稚的问题没有露出任何嘲笑或不耐烦的神色,而是如面对那些虔诚的信徒们提出的严肃的道经上问题一样,认真而详细地一一作答。
这样一问一答了好一会,连脸皮极厚的凌寒曦都自觉自己的问题已经幼稚到让自己的脸红的程度后,终于叹了口气,双手支在桌上托住下颔,无可奈何地说道:“我算是服了你了,你这小道士怎么能无趣到这个程度呢?没听出刚刚我只是在开玩笑,开玩笑明白吗?是不需要认真回答的那种,你只要随便应付我两句就可以了,那么严肃认真你不觉得很累吗?”
“不会,让我象师弟那样十句有九句半在开玩笑我才会累。还有,希望师弟你不需要我再提醒了,你要叫我天-逸-师-兄!”天逸依然用着那不缓不急的口气平静地说道。
“我说天逸老兄……”凌寒曦千年难得地感到十分头疼,他现在的生活十分开心,实在没有兴趣和一位神仙老兄同叙什么师门之谊。为什么这个道士怎么都说不通呢?哪有这种随便野地里碰到个人都要抓住叫师弟的奇怪道士?!真是流年不利呀。
“是师兄!”天逸不为所动地纠正道。
“我跟任何道士都没有什么师从关系,拜托你老兄不要随便认师弟好不好?”凌寒曦铜口钢牙地肯定地说着,但心底隐隐对自己说出的话有点发毛,不会吧,不会那么巧吧,那么多年了,没道理自己一来到燕国就被逮个正着呀,而且眼前这个小道士衣着光鲜,长得很象得道高人的样子,应该没有理由和那家伙有任何牵扯才对呀。何况就算沾上那么点亲带上那么点故,这小道士也犯不着对自己如此持着吧,道门不是最讲究顺其自然,无为而治的吗?怎么会有个如此干涉他人信仰自由的小道士存在?!


天逸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说,从袖中拿出一张玉瞳简推至他的面前说:“你用神识看看玉瞳简里的记录就知道了。”
凌寒曦却没有去碰玉瞳简,只嘻笑道:“道长说笑了,这样高深的道法,可非在下这样的凡夫俗子可以施展的。”开玩笑,用神识?那是摆明了告诉对方自己多少和道门能拉上点关系吗?
“如果师弟还没有掌握这门技能,师兄我倒可以助你一臂之力,只是师弟可能要吃点苦头了。”天逸轻轻笑道,胸有成竹地看着凌寒曦。
凌寒曦嘴角有点抽搐,习惯性又揉了揉自己的鼻尖,他当然清楚天逸说的助自己一臂之力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以他的神识侵入自己的神识,然后拉着自己到那个玉瞳简里免费旅游一圈,这个过程中身不由己的无力感有多难受就不说了,最重要的是当两人的神识纠缠到一起的时候,恐怕对连自己小时尿过几次床都知道的清清楚楚。想到当初自己初学这个技能时被人带动神识旅游一圈后,那人的猖狂笑声,到现在都忍不住想杀人泄愤呀!
本着识时务者为俊杰的一向原则,他飞快地一把抓过玉瞳简,讨好地对天逸笑道:“不用麻烦道长了,在下忽然想起来这点粗浅的能力自己还是可以施行的。”说罢,他飞快地用神识扫了一眼玉瞳简里的内容,果然是那个整天蹭着自己要酒喝的老家伙惹下的麻烦。玉瞳简里他倒是一幅道貌岸然的模样,居然恬不知耻地宣称自己是他的选定的传承者,让天逸好好地照顾自己,早日拜入师门,认祖归宗。
看完之后,凌寒曦有种想把玉瞳简一把捏碎的冲动,当然他更希望的是把那个老不知羞的家伙给捏碎了,只是限于自己的功力和风度他却只是将玉瞳简轻轻地推还给天逸,深吸一口气,保持着脸上的微笑说道:“在下的确和玉简中的道长论过一段兄弟交情,只是,在下并没有那份荣幸与他结成师徒的情份,恐怕是这位道长一时弄错了人吧。在下生性愚顽,凡心甚重,恐怕与道门难结善缘,还请道长原谅一二。”这一点他可是咬得死死的,别的不敢说,至少在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没拜过任何的师傅,这个老不羞居然敢乱攀扯关系,早晚他要让他好看!
“师弟真是客气,你若生性愚顽,这世间恐怕也无人能入道门了。”天逸笑得十分和霭可亲,“而且天风师弟可能没有跟你说明白我门中道法传承的方式,所以让师弟有了一些误解。”
听了天逸的话,凌寒曦心底产生了一种很不妙、很不妙的感觉。当年年少无知,会被某个老谋深算的家伙陷害也是有可能的,果然不出所料的,天逸下面的话让他有了痛心疾首的感觉。
“我门共分天、地、人三系,分别为掌门、掌印,掌旗,各系可自行收徒,但直系传承者皆以兄弟相承,既然师弟你也承认和天风师弟论过兄弟交情,那么想必也有信物为凭,那玉谛印现在就应该在师弟的身上吧,这枚印谛证明师弟你现在已经是我修真门三尊之一的掌印尊了。”天逸轻轻扫了一眼凌寒曦的身上,这一眼不由得让凌寒曦心头一凉,仿佛自己是赤身裸体地出现在这天逸的面前一般,别说那挂在胸口的玉谛印了,恐怕身上长了几颗痣他也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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