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无二日 上——修罗的微笑
修罗的微笑  发于:2011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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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清峰为他神魂颠倒;
陛下看来也春心萌动;
那个可恶的天风平素里嘻皮笑脸没个正经,可是一涉及凌寒曦的事情就直如演出变脸,严肃执着的仿佛换了一个人一样。可问到他为何如此看重凌寒曦,他却又做哑口葫芦状一言不发,死硬到底,让人气也不是,恼也不是。
他,究竟深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他,究竟抱着什么样的目的来的燕国?他是想得到什么还是想摧毁什么?
对于燕国,他带来的是福?还是祸?
这样那样的问题盘旋在天逸的脑海里,不得一解。
见他已经好奇地看着不发一言的自己,天逸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个琉璃瓶,透明的瓶中放着枚湛碧色的丹药,“这是天风让我交给你的补天丹,对先天气血不足,心脉虚弱有极好的温养之用,你今晚便服下它,我为你护法调气。”
接过补天丹,凌寒曦点头应道:“好的,有劳仙师了。天风师兄可是被仙师关了禁闭,去面壁思过了?”他淡淡说来,一派的温文尔雅,丝毫看不出前两日那刁钻不驯的模样。
“你知道了?”天逸并不惊讶,天风暴露女皇实为男身的秘密也该受此一罚,凌寒曦能够料到也不奇怪。
“怎会不知,他在我那未婚妻面前接我私奔,还直言男扮女装极易引起心理变态,只落个面壁思过的下场实在是皇恩浩荡呢。”凌寒曦勾起一抹笑意,似乎回味起那夜的精彩一幕。
天逸差点一口气没有转上来呛死自己,他只知那天殷桐语拿着天风暴露他的秘密因头大发了一通火气,却不知原来中间还有这么精彩的细节,那也难怪一向冷静的陛下气得如被烧着了尾巴的猫儿一样气急败坏。天风这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会闯祸啊!

转念一想,天逸神色一凝,冷声道:“你已知道他便是陛下?!”
凌寒曦若无其事的用茶盖掠了掠的浮在水面的茶叶,淡淡答道:“他那腰带上用的是九凤掠日纹,若不是燕国至尊谁又有那么大的胆子用这样忌讳的纹饰。”
天逸不禁苦笑,人家早已知道的清清楚楚,偏那位单纯的陛下还当是什么了不起的大秘密,让自己务必不得说漏了嘴,真是,唉,想到以后他们还要继续下去的夫妻生活,想不同情自己的陛下都不行呀。
“你,究竟如何看待陛下?”忍不住心中涌起的不安,天逸脱口将心底压抑的疑问问了出来。
凌寒曦眼中露出一抹好笑的表情,天逸被他这眼神一看,不觉脸红,觉得自己简直和那世间多管闲事的三姑六婆有得一比。幸好,凌寒曦没有趁机取笑,只微笑道:“我很喜欢陛下,他有着当世皇者中难得一见的正大光明的特质,如此珍稀的性格很值得我好好地珍藏。”
这原本平常的表白之语从这从来说话都多出三分深意的凌寒曦的口中说出来,不由和他打过几次交道的天逸不多想,虽然已经是出世之人,但他与燕国皇室多少有着几分的渊源,怎么能放心让那天性纯朴的孩子和这个狡黠如狐的家伙朝夕相对。
看他那明显写着“怀疑”二字的表情,凌寒曦轻轻笑了,说道:“仙师并不相信我的话是吗?”
天逸并未直接回答,但也未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我怎么回答仙师其实都不会相信,那么仙师又何必问我呢?认为我只是希望今后能够利用陛下的力量也好,认为我是存心想将燕国搅得天翻地覆也好,仙师您现在能阻止我们的婚礼的举行吗?”凌寒曦笑如春风,却眸如寒冰:“此次联姻固然是雍国不堪燕兵临边的压力,何尝不是燕国疲师多年,需要休养生息的表现?三年五战,雍国四败一胜,但未失一领,兵力也仅损十之一二,而燕国自这位陛下登基以来年年征战,虽然吞并三国,却都是穷山恶水之地,未能有助于百姓生息,反每年要耗费大量金银粮食去收买人心,燕国兵役之重已居各国之首,待到国库耗尽,赋税再增之际,那些百姓们还能如今日一般只对陛下歌功颂德吗?雍国世家并立,国基未稳,燕国又何尝不是内患频仍,且不说边境属国屡有叛迹,就是这宫廷之中,陛下不也是要小心翼翼应付这危机重重?清昭帝姬虎视眈眈,辉盈上皇怀恨在心,朝中女子权重,男子握兵,勾心斗角何时有过一分的安泰?一旦此次联姻不成,燕雍立刻交恶,兵祸即起,上皇陛下疑心得证,宫变在即,您认为这位徒有光明心性,却少阴诡之道的少年陛下还有几分胜算?”他徐徐道来,仿佛这惊天之事只如黑白棋盘,不值一笑,却让天逸听得脸白如纸,心惊如鼓!只怔怔地看他,却吐不出一字一句。
凌寒曦见他如此模样,知道自己这一番话已经将他道心拂乱,当下即道:“今次我诚心与陛下联姻,便是看他龙姿凤骨,情愿以我一生所学成全他万世基业,仙师疑我甚重,只是一仙师再想想若我心性如陛下一般,那又有谁能为他担当那阴谋之道?是不问世事的您吗?还是那魔心未死,惟恐天下不乱的魔门之长呢?”
“你为雍国皇子,我又怎能信你为我燕国兴盛而来?若说你天性凉薄,不念亲情,我又怎知你不会为自己一已私利去图谋燕国大好江山?”纵然他舌灿莲花,天逸却无法放弃心底的疑问,若说他只为情动便一心只为自己的陛下,那也太过不合情理。
凌寒曦轻笑喟叹:“天逸仙师,我到底是高看了你,想你修为功力已入化境,可那境界却远未超脱世俗的定规,仍将那俗世里国别之分看得如此严重。不过倒也难怪你,想你身为燕国首代女皇陛下的爱侣,纵然已过数百年,你拋不开那段情爱和亲缘纠葛也是有情可原的,只是若长此以往,你永不能得证大道,是取是舍,就看你一心之中了!”
天逸霍然起身,手指着凌寒曦却浑身颤抖难吐一字,他的身份早已尘封,便是那同门的师兄弟也无一人能知,现下居然被这毛头小子一语道破,怎不让他心胆俱裂,不知道如何应对。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许久他才吐出此言,他的眼中这温文尔雅的青年已经不亚于神鬼一样的存在。
“我?您忘记了吗?”凌寒曦的表情无辜如未经世事的孩童:“我是雍国的善睦亲王七殿下,燕国女王陛下未来的皇夫,凌寒曦啊。”
天逸一窒,缓缓地舒了口气,神色中渐渐恢复了平静,冷笑道:“看来我燕国竟没有什么秘密能瞒得过殿下了,相处三百余年,今日我才知那天风还有当奸细的天份,一向倒是我疏于防范了。”
凌寒曦扫了他一眼,撇撇嘴说道:“你也不用拿那疯子来威胁我,若我不想让你知道,便是那疯子在我面前被你杀了我眼也不会眨一下,你可信吗?”
天逸轻舒一口气,口气立刻轻松了一些:“那殿下想必是愿意告诉贫道了。虽然天风不曾说过什么,但他盘桓雍国十余年,想必全是为了殿下,想来殿下也不愿他背负着奸细的污名。”
凌寒曦脸上掠过一抹柔色,口气中满是无奈:“真真是输给您了,明明是那不许别人说天风一句坏话的护短性子,偏生又用这种话来威胁我,若我说个是字,您还能现在飞回去把他的头摘下来出气不成吗?”
天逸脸色一红,不肯回话。问道:“燕雍二国局势,殿下知道并不奇怪,但殿下似乎对燕宫密事也一清二楚,不知所为何由?”若是这个情报源头不加阻止,燕国以后对敌雍国哪里还有什么优势?
幸好凌寒曦见好就收,无意多加嘲弄,只略整了笑容,正颜道:“看在天风道兄的份上,我便告诉你好了,仙师不必担心,我并未在燕宫设置什么间谍,只不过会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神窥之术,从自然之灵那里知道一些别人不会知道的事情而已,我孤身来以并不完全友好的燕国,这点准备还是要做的啊。”凌寒曦轻描淡写地回答。
“神窥之术?”天逸有些疑惑,以他学道数百年,至今仍无与自然之灵沟通的能力,而凌寒曦却居然能利用自然之灵获得自己想要的情报,这究竟是什么道理。
凌寒曦见他迷惑之色浮在脸上,心下冷笑,脸上却未露任何的端倪,他自然不会去告诉这个正道代表人物,自己借诸多女子为他论道的言辞所惑之际,取了她们的求生之欲,炼成精魄,以此为祭方才有些神窥之机。也因此酿成那以后的花殒之祸。
不欲再继续这个话题,凌寒曦长叹一声说道:“事到如此,为除仙师疑念,我也不想隐瞒什么,只是还望仙师能为我保守秘密,我也自不会做出让仙师为难的事情。仙师想必已经知道我在雍国原是一名不得重视的皇子吗。”
天逸无声地点点头,这点情报他倒是可以轻易收集得到,他早知凌寒曦其母因难产而亡,自幼便被弃置在京外行宫,朝中无派无人,宫中也难得有人前往探望。
“那仙师可知道是什么原因吗?即使我母早逝,以宫中的规矩我也应由其它妃嫔代养,父皇何以将我弃置,甚至不顾念任何皇家体面?”凌寒曦笑容愈发的动人,仿佛不是在说自己的悲凉身世一般。
天逸无言,心底升起一些怜意。
“我母出身巫氏一族,原为千年传承的大族,可及到我母一代只余她一人而已。”
天逸知道雍国世家盛行,即使皇帝也不得不让这些世家贵族几分,象凌寒曦母亲这般没有了靠山依仗也难怪凌寒曦会被冷落至此了。
见他若有所悟的表情,凌寒曦知他心里怎么想的,却笑道:“家世凋零却非我被弃置的原因,巫家世有异能,占卜灵言代有人出,只是不肯为皇室所用。这其中的纠葛只怕再上溯个几百年也说不清楚,所以雍国皇室便立下定例,每代巫氏有新子出生,男则立斩,女则入宫,希望巫氏的血脉能与皇室所通,为皇室所用,可惜,直至巫氏一族只余下我母亲一人,雍国皇室中凡与巫氏之女通婚所产之子女仍无一人能有异能,且多为早夭,我母产我后,我已无息,我母不忍我不见天日便夭亡于世,不惜以禁咒逆天夺命,自己却魂消魄散,当即身死,至此巫族遂绝。我那父皇见我身体虚弱,与其它婴儿一无二样,深恨我母因我丧命,不得再生一子,将他凌氏的希望绝于一日,从此对我不闻不问,若非此次联姻太过危险,他也不会想到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可以利用的儿子吧。所以仙师放心,我虽是凌氏之子,却身负母族之恨,不会对那恬不知耻自认为是我父皇的人有任何的忠诚之心,更不会为他而损害燕国的利益。”
“此等秘辛是谁告之于你?”虽然心中抱以万分的同情,天逸仍不敢有任何的懈怠,若那雍皇尚有一丝精明,又怎会让这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儿子远赴敌国,得到向他寻仇的机会?
“巫氏记忆传承溶于血脉之中,世代相传无需以口笔相授。我那父皇只当杀尽当年的知情人便高枕无忧,而自惜血脉留下我的命在,他绝想不到巫氏数百年的怨恨已经尽存在我的心中了。所以此次一方面想借陛下的手除去我,另一方面便是我不死在陛下手中,他也可眼不见为净,免得我留在雍国刺他的心。”凌寒曦此时唇边笑意已让人寒至心腑,见天逸欲语又止,他继续说道:“仙师也不必担心我趁机再谋夺了燕国的大位,我不说自己没有那样的本事,只是这等俗世权位对我毫无所用,我母以禁咒将她的寿命转加于我,已是逆天之行,二十五年,已是我命定寿数,再多一日也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所以我只愿凌氏得其应得之报,不求任何荣耀与已身,还望仙师不必多虑。若是仙师不信,可以回去问一问天风,当年正是他协助我母布下三星夺魂阵,换下我的性命。其中事由您和他一一核对便可明白我所言是真是假了。”他淡然自若,自言寿止之日却毫无惋惜恐惧之情,却令天逸忍不住一阵心酸难耐。
“我今日向仙师详告我的身世,并非为了搏得仙师的同情,只是希望今后仙师与我再无芥蒂,可同扶明主,共建伟业。” 他一生最为讨厌受别人的同情怜惜,见天逸面露辛酸,凌寒曦即刻说道。
“你即知天年不假,为何不潜心修行,你资质上乘,只怕无需多久便可得窥大道之境,延寿续命,又何必坠入杀劫丛生的红尘,以致青年早夭呢?”天逸不禁惋惜道,心中还有几分想劝他入道的意思。
凌寒曦轻轻一笑:“人生再世若不能快意恩仇,反去消尽心中爱恨情仇,再没有了悲喜欢愁,那生又与死何异。我纵然寿短,但也可活得轰轰烈烈,兴尽而归,又何乐而不为呢?”
天逸唯有长叹,却再无一言可劝。

第十八章

四月初二,大婚之期。
及到了三月二十八,那雍国参加婚礼的使臣也到了星河卫城之外。那只能用“庞大”二字来形容的使臣队伍让凌寒曦也忍不住小小地吃了一惊,毕竟,在他的料想中,把大麻烦送出门后的父皇只会派来小猫两三只的使臣意思参加一下婚礼而已。他站在城头看着那长达近一里多的使者的队伍缓缓走入星河卫城时,眼中掠过一抹白色的身影,原来如此!他淡淡勾起一抹微笑,原来如此。
星河卫城的宾厅中,他看着包括那白色身影的所有使臣对他行着君臣大礼,他笑得万分惬意。两人在目光在空间偶一对视,那人锐利的目光几乎如利剑一般向他刺来,他却只是淡淡的,优雅地微笑着。
一场欢宴之后,使臣们被安置在梦宸殿一侧的华乐楼。
夜阑人静,梦宸殿中灯光昏暗,帘幕低垂。一道黑影借那花木阴影悄无声息地掠入梦宸殿中,轻捷的身影仿佛只是月光中偶尔滑过的云彩,流畅而混不着力。
寝殿中寂然无声,烛火早已熄灭,只有熏香炉中微微透出那么一星半点的红光,黑影停驻在床边,目光一冷,却见那轻烟罗的帐幔中却没有任何的身影。猛然回头,却见剪影如画,幽幽地映在窗前。黑暗中,那双眸子淡淡反射着星光。
那黑影冷冷地看着他,凌寒曦反轻轻地笑了。
“你来了。”平静熟稔的语调仿佛他只是一名漏夜来访的旧友。
“嗯。”那人几不可闻地轻应了一声,缓步走至他的面前。星光下,那是一张极美又极冷的脸庞。
抬起手,修长有力的手指紧而温柔的扣住了凌寒曦的下颔,指掌间长年握住兵刃而留下的硬茧令他一丝刺痛,只是他却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微笑着回望着那人。细细地端详了他一番,那人微微皱皱眉:“近来身体不大好吗?”
“老毛病犯了一次,没什么大碍了。”
“原因?”那人的眼中露出不赞同的神色,似乎清楚地知道他的劣根性在这场病因中所占有比重。
“只是为了适应水土而必须经过的过程而已。”暧昧而有所指地回答了他的疑问,同时也多少带了点狡辩的意味。
无可奈何地耸耸眉,来人并没有再多说什么,眼前这个家伙的性子他清楚的很,这种事情多说也是无益,他是不会听别人劝告的,便是听了也是虚心接受,屡教不改的阳奉阴违。
“我倒没有想到你会来,还以为那海寇至少还能再消磨你一个多月的时间呢,没料到你现在倒是厉害的很,三个月就已经荡寇归来。”凌寒曦也不愿跟他纠缠在那浪费口水的事情上,便岔开了话题。
“反正,他们也只想要一个各得其所的结局,所以也不必我穷追千里海域了。不过,海战还真是一件有趣的事情。”来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如孩子得到了心爱的玩具的欢欣的表情,“这样也好,一下子把鱼抓光了,以后还有什么理由可以让我再玩一次这样的游戏呢?”
“除了这种游戏,你的心里还有什么?”凌寒曦淡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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