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没有力量反抗,所以只有顺从死亡。
他想起自己前世临死的想法,死亡降临的时候无声无息,他看到幽黑的枪口,冰冷的对视,然后一切终结。这个过程并
不漫长,只是自己感觉起来特别长而已。
这一刻,梵音第一次想多一点时间陪在祈身边,就像自己死的时候,是多么希望祈就在他身边一样。
可是他毕竟是孤独的死去了,甚至死无全尸。
他终于在通道那里看到精灵王慢慢的走来,白色的长袍,银色的长发,就和神一样——他们本来就一样,一样的表情一
样的眼睛,一样的感情,甚至一样的责任。
他担负着亚格的安宁和种族的兴衰,他就是为此而生的,梵音无法指责他。尽管他一点也不希望祈因此死去。
尽管祈杀了斯扎特和鲁德,封印了提凡斯,诅咒了月白……
尽管他无数次的给自己找麻烦,就好像挥散不去的影子,尽管他有一些祈的记忆,但是的确不是祈,那又怎么样呢?
精灵王在台阶下看着梵音,墨绿色的眼睛依然是温和,而他周围的气息凛冽,带着纯净的肃杀。他一抬手,梵音觉得眼
前一黑,身边的温度骤然降低。很快,他就恢复视力,他已经站在了精灵王的旁边。
他向前走一步,可是他发现自己就根本动不了。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精灵王转过头,柔声说:“站在那里不要动,马上就会结束。”
梵音抿着嘴,没有说话,他可以看到王座上的少年红石榴石的眼睛沉寂一片。
你觉得我会被它杀死,还是被精灵王杀死呢?
梵音看着这几乎静止的画面,几乎找不回自己的呼吸。
梵音黑色的眼睛盯着这个即将成为战场的宫殿。
他第一次看到精灵王手中凝聚成的刀,长长的刀身,纤细而冰冷,银色的清晰而纯粹,透入出森森的寒意。
祈从王座上站起来,红色的眼睛沉寂一片。
时间就像华丽的绸缎轻轻拂过这个空间,带着暴力的美,而梵音只能安静的看着这一切。
黑暗从祈身后涌出来,几乎要包容整个空间,精灵王安静的站在那里,那些黑暗始终不敢接近他,他就像黑暗中的一点
火苗,却足以点燃整个黑暗。
他竖起剑,默默念着祈祷诗文,从剑上散开无数的光电,它们像饥饿的虫子一样,吞噬着那些看不见的黑暗。就像春蚕
有规律的吞噬着树叶一样,看起来它们更有黑暗的攻击力一样。
只是事情的结果是谁也想不到。
黑暗更浓厚,那些光电湮没在黑暗中。而梵音的视线也被黑暗挡住,他的身边有着结界,所以黑暗无发靠近他。
那些浓厚的黑暗带着单纯的而已,看着被保鲜膜包裹住的美味食物,梵音不安的皱起眉头。
他没有听到他们交谈,大概他们根本不需要交谈,毕竟他们互相厮杀了很久,大概彼此已经熟悉。
他还是听到了别的声音,那些石块断裂发出的呻吟声,这座宫殿马上就要倒塌了。他听过祈说,这座宫殿外面都是水。
现在他被保鲜膜包的动不了,不知道这层保鲜膜防不防水。
忽然视野变得清晰,那些黑暗变成淡淡的薄雾——足以让梵音看清楚现在的情况。在祈和精灵王之间居然多了一个人。
难道现在是在玩召唤游戏吗?梵音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他更惊讶的是,中间的这个人正是月白。
月白竟然还穿着那件睡衣。
梵音惊讶的发现,事情居然向着更加诡异的地方迅速发展开去。
精灵王迅速退到梵音身边,将他搂在怀里。
月白背对着他们,梵音看不到他的脸,他甚至无法开口叫他。
月白不该出现在这里。
他应该还在瓦贝耐拉树海的结界里,等着解开诅咒,然后和以前一样。做以前的月白,安静的蓝色眼睛在树影下轻轻的
微笑,淡金色的长发优雅的扎起来。就像他适合做学者而不是战士。
他始终没有回头,当水涌入宫殿,他只看到月白淡淡的背影,他看到他正在造出一个空间去吸引那些黑暗。封印的事情
不该是他来做……
梵音看到黑色的天空,上面闪烁着明亮的星星,原本陨落的代表黑暗之神的星星又重新回到了天空,一片寂静。
在星光下湖水泛着点点光辉,它的下面沉寂着一个宫殿,它曾经充斥着黑暗,现在只是一个水低的遗迹。
祈不在了,月白也不在了。
“我们该回去了,”旁边的男人柔声说,“这里的战争已经结束了,爱莉丝也已经回安切谷去了。”
“……不要。”梵音觉得自己的声音透着倔强和不妥协,连自己也觉得像个孩子。
男人的手指放在梵音的肩膀上,安静的陪着他。
梵音伸起手,指着那一片看起来黑暗的湖:“把他带回来……把月白带回来。”
精灵王安静的站了一会,然后慢慢向湖走去。梵音坐在旁边的草地上,屈起膝盖看着他走过去。他缓慢的走到湖边,踏
进水里,幽蓝色的湖水围绕着他,他的长发落进湖水里,在星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他从来就是这样一个包容的人,在印象中他似乎从来没有大声斥责过他或者无视他,他墨绿色的眼睛似乎从来都是为他
而温柔。他看着精灵王走进湖里,直到湖水把他淹没。
梵音安静的看着,时间慢慢的过去,他陡然站了起来。
“父君!”他大喊着,然而没有人回应。他又喊了一声,依然没有人回应,他呆呆的站在湖边,湖水泛着清冷的光。他
发现这个世界是如此空旷,安静的想要让人发疯。
梵音跑进水里,那冰冷的感觉瞬时将他包围住,他喊精灵王的名字。这个世界很寂寞,他从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他忽
然想回到以前的日子了,温暖的阳光,生机盎然的瓦贝耐拉树海,那带着潮湿的空气,那个美丽的花园,精灵王坐在椅
子上看书,他纤长白皙的手指停留在那一页,然后抬起头,温和的叫他的名字。
精灵王当然不会被水淹死,这样的死法未免太诡异。只是梵音这会心不断的激烈跳着,他好像失去了很多,却唯独不能
失去他——就像有些事情明明知道结果,却还是纠结在过程里。
“父君!”他的手拍打的水面,大声说:“你在哪里!出来啊!”
湖面很平静,除了他那里泛起的涟漪,四周空旷的像牧场,星光清冷。
“父君!”他再次大叫,“我不要月白了,不要了!”
“梵音。”
他转过头,精灵王在他身后,当然也是全身湿透,他对他伸出手,精灵王的手里握着一个东西。梵音看着他,然后把手
伸过去,精灵王张开手,他手里握着的东西直接掉到了梵音的手上,他接过来看着,白皙的掌心里是一颗小小的石头。
圆润而温暖,他像月光凝聚成一样的美丽,在星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没有一丝杂质。
他到底还是谁都没救到,他到底还是没看见到底是黑暗之神吞噬了祈,还是月白消灭了他,他也不明白月白怎么出来,
黑暗中发生了什么……
梵音忽然变得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他想回到以前那种生活,战争已经结束了。
结果他什么也没做,只是用一双眼睛看着,他庆幸至少他在最后阶段陪伴了祈。
手里的月白石发出温暖的光,就像瓦贝耐拉树海的阳光。他怀念那座美丽的森林,即使那是魔法做成的,那又怎么样呢
?
第一百零三章
尾声
这是梵音第二次穿这件衣服,精灵做的衣服永远是那么合身舒适。
第一次他穿着这件衣服,在英灵殿的星空下,举行了成人仪式。
这次他将穿着这件衣服去参加一个婚礼。
也许参加婚礼应该穿红色的衣服,梵音对着镜子一边扣扣子,一边想着,中国好像就是这样的,而且白色的好像不太吉
利……
门被轻轻打开,精灵王走了进来,“该出发了。”
梵音转过身,举起宽大的袖子,“我该换件衣服吗?”
“这件不是很好看吗?”精灵王笑了笑走近他,低头轻轻吻他黑色的长发,“毕竟不是你结婚,这样已经够隆重了。”
“噢……”梵音伸了个懒腰,看着熟悉的房间,透过薄薄的窗帘可以看到花园里怒放的花朵。他眨眨眼睛,瓦贝耐拉树
海的天气一直很晴朗。
那个战争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那个时候他用一双眼睛看着,当爱莉丝跃入黑色军团,举起镰刀的时候,他有
没有眨下眼睛,当祈安静的靠着他述说着害怕的时候,他有没有眨一下眼睛,当精灵王优雅的迈进宫殿的时候,拿出那
把漂亮的刀,他有没有眨一下眼睛,当月白凭空出现在黑暗和光明之间的时候,他又眨了眼睛没有?
害怕错过那终生的叹息,而守护这个词未免太沉重。
精灵王轻柔的吻落下来,他怔怔的看着精灵王。
“你看起来有些忧郁,”精灵王轻轻的说,他柔软的手指轻轻的点着梵音的下巴,“我们准备参加一个开心的婚礼,不
是吗?”
“恩……”梵音点点头放松身体,这次他们要再次去黑暗森林。
梵音和精灵王来到黑暗森林的时候,再次惊讶黑暗生物快速的恢复能力,离上次战争大概才十几年功夫,居然又长成了
一片黑暗生物栖息的森林了。
它依然散发着黑暗的气息,虽然现在还是很微弱,但是过一段时间一定会变得和以前一样。
精灵王当然收敛了力量,黑暗森林现在十分脆弱,经受不起他那纯净的气息。现在黑暗森林里面多了一个湖。
“应该取个名字吧?”梵音看着那面湖轻声说,“凡是出了新的东西应该取个名字吧?”
“当然是黑暗之湖。”精灵王理所当然的说。
“为什么?”
“因为它就在黑暗森林里。”另一个人继续用理所当然的声音说。
梵音看着湖水安静下来,然后精灵王将他拉走。
暗精灵用几十年的时间重新建造了另一个暗精灵的城市,里面的宫殿依然雄伟壮观。
今天它到处扎着黑色的玫瑰和绸带,因为今天是暗精灵王的婚礼。
令人意外的是来的居然有光明阵营的精灵。黑暗生物的瞪着那些象征光明的美丽生物,直到梵音回瞪它们。
新娘从黑色的地毯上走来,手里捧着黑色的玫瑰。
“只是颜色变了而已,”梵音轻声说,“看上去还不错。”
新娘抬起头,一双美丽的蓝色的眼睛对上梵音的眼睛,美丽的银色长发拢在黑纱里,带着不可思议的美丽。
随即她笑了一下低下头,那美丽的蓝色眼睛被睫毛挡住,白皙的皮肤在黑色的婚纱下显得美丽而神圣。
她上高高的台阶,走过站在旁边祝福的人们。她擦过梵音、精灵王,擦过手里捧着一条小龙的爱莉丝,擦过靠在柱子上
懒洋洋的苍琉。
站在台阶上面的是今天的新郎,暗精灵新的君王——蓟。
他穿着黑色的礼服,依然是一样的笑容,他牵过至上神唯一的女祭司,也就是他妻子的手,拉着她走向王座。
原本坐在王座旁边的男人站起来,淡金色的长发就如同温和的月光,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再次坐下。他的身边躺着一
个人,他红色的头发已经到了肩膀,皮肤白皙而略带苍白。他安静的睡在那里,对这里的热闹毫不在意,好像只是一个
在睡午觉的精灵少年。
“好运降临的总是……有些意外。”梵音轻声说。
“如果不是这样,永恒对精灵来说,未免太残酷了。”另一个人轻轻的说,侧头轻轻吻了半精灵王黑色的头发。
番八
我是来自北方的妖魔,莲,也许你听说过我。
我有意识的时候看到了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那个被白雪和冰层终年覆盖的地方就是亚格的北方大陆,据说很冷,但是
我觉得这个地方很干净。
如果我把手放在雪上,雪也不会融化,如果我走过雪地,雪地上也不会留下脚印。妖魔不怕寒冷也不怕炎热,所以北方
大陆的寒冷对我们妖魔来说不算什么。
我们的生命很长,长到几乎可以追上精灵,因为我不知道时间到底有多长,所以我也不知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可以
活多久。
妖魔之间不太会有争斗,这点和人类社会不同,我们一眼就可以看出彼此力量的差距,根本不需要比较。比起力量来,
我似乎更喜欢充当策划者,用人类的话来说,大概是类似阴谋者之类的说法,我并不太在意。
时间就像华美的绸缎拂过北方大陆,在这片美丽而冰冷的大陆上,我生活了很长的时间,而且我也没有想过要离开这里
。
贵族在妖魔中是很高的位置,我是从父亲的尸体中长出的莲,青色的头发,月光一样的眼睛,看起来和人类差不多,也
许是我喜欢人类的外貌。
对于人类,大部分妖魔认为他们只是一种食物,他们的血对妖魔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象征生命和热情。
我喜欢他们,我喜欢看着他们,他们是如何变化多端,他们的性格从不单一,不像妖魔,也不像精灵,可是有时候又两
者都像,很有趣。
不过北方大陆人类很少,据说是气候不太适合他们生活。他们的身体柔软而脆弱,不像我们妖魔或者精灵,可是他们又
是那么充满活力和创造力。
由于我的贵族血统和力量,成为了北方大陆的妖魔首领。作为像父亲一样的首领,我好像不需要做太多事情,妖魔有自
己的规律,也有自己的相处方式——不管是杀还是被杀。
直到有一天,一个男人来到了我的宫殿。他看起来像个人类,但是他当然不是人类,他看上去温文尔雅,斯文无害,就
像一个优雅的人类的贵族。
他温和的看着我,我知道他只是在操纵傀儡之类的,因为他的身体早就已经死掉了,那个身体看起来很健康,皮肤白皙
,透着健康的颜色,神态自然温和,可是对于我们妖魔来说,眼里不过是一个死人。没有心跳,血液也不会流动,他的
身体里又另一种东西。
“我喜欢用人类的身体,”那个人柔声说,“因为这样看起来比较容易交流。”
我后来才知道他是黑暗之神,并且要求我帮助他。其实他可以不用这样,我们妖魔习惯用力量说话。
战争那会儿,真是有些疯狂。战争比以往几次更加激烈,战线拉的很长,我几乎没上过前线,我和他都是那种喜欢站在
后面的人。至少我觉得,冲在前面的那些家伙,看上去有些傻,我不愿意和他们呆在一块。
不过我还是上了一次前线,虽然那是一次意外,但是还是发生了。
我的脚下是叠起的尸体,有妖魔的也有别的种族的,我轻轻的跃过他们。然后我不小心看到了造成了这种局面的男人。
来自瓦贝耐拉树海的精灵王。
他很英俊,散发着和黑暗之神相似的气息,他的周围散发着纯净的气息,方圆几百里的妖魔们都会受到影响——只是这
会他收敛了力量,所以不靠近他,根本不会察觉。
这样的安排是我做出来的。我把妖魔全派到别的战线上,煽动人类或者半兽人之类的来对付精灵王的军队,他的气息对
这些种族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可是没想到他来到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