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城 by 郭敬明 囧~~~
  发于:2009年04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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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沉淀在记忆深处的往事又全部翻涌上来,如同白色的樱花瓣一瞬间就飞遍了回忆的四壁

。释在我眉毛上的亲吻,梨落高高地站在独角兽上的样子,释倒在燃烧的幻影天中的样子,

岚裳死在樱花树下的样子,梦境中梨落葬身冰海深处的样子,那只霰雪鸟撞死在炼泅石上的

样子,红莲如火般盛开的样子……

然后我突然感到身体里穿来一阵一阵的剧痛,当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看到那些绿色的蝴蝶不

断钻进我的身体,然后融化在我的血液里,一瞬间走遍我的全身。我突然明白原来蝶澈的琴

声中居然隐藏了另外一种暗杀术,可是等我想抵抗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的手臂全部不能

动弹,我感到眼前的事物开始逐渐模糊起来,只有蝶澈的笑容,如同春风一样蔓延在四周,

倾国倾城。

在我的意志快要消散的时候,我看到辽溅和星轨已经倒在宫殿的地面上,他们银白色的头发

无力地散落在他们旁边,片风扣起无名指召唤出疾风围绕在他的四周,那些绿色的蝴蝶正在

寻找着破绽进入他的身体,我看到他摇摇欲坠的样子,只有月神和皇柝,没有受到危害,蝶

澈的暗杀术对于月神来说不能构成任何威胁,而皇柝的白魔法防护结界,也不是那些蝴蝶所

能够穿越的。

然后我听到潮涯的声音,她说,王,我不能弹奏出超越蝶澈的乐章,因为我的感情没有她丰

富,我直觉她内心肯定有一段难忘的往事,不然她不会有这么深情的琴声。王,我知道您内

心有很多被掩埋掉的感情,破裂而又激越,请把那些感情做成梦境,传给我,我希望借助王

的感情来毁掉叹息墙。

我已经分不清潮涯在什么地方对我说话,我的眼前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纷飞的绿色蝴蝶,于

是我开始将我的记忆制作成梦境,那些我和释在一起的日子,我抱着他走在凡世的日子,我

从幻影天中救出他的样子,我最后一剑杀死他时他对我微笑的样子,然后我就失去了知觉。

那种感觉很奇怪,如同进入了一个深沉的梦境,梦境中什么都没有,就是一片纯净的苍蓝色

,如同幻雪帝国冬天结束春天来临时的天空。

              
              十一
当我醒过来的时候,皇柝在为片风疗伤,辽溅虚弱地坐在地上,怀中的星轨还在沉睡,而潮

涯,俯倒在地上,口中流出来的白色血液曼延了一地,如同积雪融化时的寒冷的雪水。而蝶

澈跌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她的容貌在顷刻间似乎老了几百岁。而月神手中锋芒的月光已经

指在她的脖子上。

而宫殿尽头的叹息墙,已经崩塌成碎片,尘土飞扬起来,然后渐渐沉落。

蝶澈一直摇头,她说,不可能,一个幻雪神山以外的人怎么可能毁掉叹息墙。
月神收起了手中的月光,她说,看来已经不用杀她了,她已经死掉了。
在离开破天朱雀的时候,潮涯对我说,王,其实在我们巫乐族的传说里面,蝶澈是个最好的

女神,美貌而且善良。王,如果你精通音律的话你应该明白,能够弹奏出那么华丽的乐曲的

人绝对不可能是个心地险恶的人。

月神说,所以我也没有杀死他。王,其实她对我们没有用最强大的暗杀术,不然辽溅星轨早

就死在她手下了。当我真正和她交手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的暗杀术不在我之下。

我回过头,破天神殿已经变得失去了那种淡蓝色的光泽,我知道蝶澈已经收起了她所有的灵

力,那座宫殿已经变成了一个庞大而华丽的废墟,我看到不断有宫女乐师从里面走出来,我

知道肯定是蝶澈叫她们离开的。因为在我们通过叹息墙的时候,蝶澈说,卡索,这座宫殿我

已经不想再守下去了。因为我一直以为自己的感情才是世界上最伟大的感情,浓烈而又绝望

,可是我发现了另外一种完全凌驾我之上的感情,所以我没有必要再守护这座破天神殿,我

想也许我也会去凡世,弹弹琴,唱唱曲,让世间的凡人也记住我的幻蝶琴,如同记住潮涯的

母后的无音琴一样。

然后我看到她的笑容,如同扬花般轻盈而温暖的笑,这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已经不再是那个高

傲而凌驾一切的南方护法,而是一个普通的女子,怀抱着自己的琴,弹奏忧伤的乐章。

我对她弯下腰,以我的帝王的身份,我不知道以前她的生命里有一个怎样的人,匆匆地穿行

过她生命的轨迹然后离开,但那么短暂的时间也可使她在几百年几千年后还是这样牵挂。蝶

澈给了我一个梦境,她告诉我那个梦境里面有那个人的样子,这个梦境她一直做每天晚上做

,一直做了一千年,在那个梦境里面,是一个铺满樱花花瓣和积雪的院落,有风吹过,地面

的樱花就如同落雪般飞扬,一个人出现站在积雪的中央,笑容温柔而灿烂,浓黑的眉毛,闪

亮的瞳仁。他走到蝶澈面前,弯下腰,俯下脸对她微笑,笑容如同撕裂的朝阳一样灿烂,然

后一阵风,地面樱花放肆地飞舞起来,在半空中变成如血的红色,他的头发和长袍同时飞扬

起来,发出飒飒的响声。然后画面静止,一切如雾气般渐渐消散。

梦魇·蝶澈·焰破
我叫蝶澈,出生在巫乐族。我的母后告诉我,当我出生的时候,浊越星正好升到天空的最高

处,那些冰冷的清辉在漆黑的夜空中弥散开来,最后落在我的瞳仁中变成晶莹的魂。

我从小就是个灵力高强的孩子,头发比我的哥哥姐姐们都长,他们都很疼爱我,总是把我抱

起来放在肩上。他们总是不断地声声叫着我的名字,蝶澈,蝶澈,蝶澈。

我最喜欢的小哥哥名字叫迟墨,他是我们巫乐族的年龄最小的男孩子,头发柔软得如同裂锦

的丝绒。我们从小在一起长大。
我的小哥哥和我一样,是个灵力高强的孩子,他教我各种各样的幻术,教我怎样控制幻化成

光线的琴弦,温柔的眉眼,微笑的唇角。
在我们都是小孩子的时候,迟墨总是带我到雪雾森林的深处,看着那些巨大的飞鸟从森林的

阴影中呼啸着穿过,凄凉而破裂的鸣叫在苍蓝色的天空上拉处一道一道透明的伤痕。小哥哥

总是望着那些仓皇的飞鸟对我说,蝶澈,你想过要飞到天空上面去看一看吗?我想知道,云

朵上是开满了樱花,抑或是住满了亡灵。

每当迟墨这样对我说的时候,我总是看到那些在阳光下变得深深浅浅的斑驳的树影落到他白

色晶莹的瞳仁中。很多次我都错觉小哥哥的眼睛是黑色的,那种如同紫堇墨一样纯粹而诡异

的黑色,包容一切,笼罩一切。我总是感到深深的恐惧,可是每次迟墨都会对我笑,笑容干

净而漂亮,像那些明亮的阳光碎片全部变成晶莹的花朵,在他的面容上如涟漪般徐徐开放。

我一直执著地相信着哥哥的身上有花朵绽放时的清香。如同我相信他的衣服上有着花的精魂


刹那的芬芳,却可以永生永世流转。
迟墨比我年长十岁,在我120岁的时候,我最喜欢的小哥哥迟墨已经130岁了。在那个清晨,

当我从屋子里跑出来准备去找迟墨陪我去玩的时候,我看到了站在雪地中央的迟墨,我长大

成人的小哥哥。他转过头来的一刹那,我听到周围樱花源源不断盛开的声音。

迟墨站在我的面前,高大而挺拔,长长的白色的披风如同浮云般勾勒出他修长的身材。迟墨

比我的父皇和我所有的哥哥都要英俊,眉毛如同笔直的剑锋一样斜斜地飞进两鬓的头发,眼

睛明亮如同清辉流泻的星辰,脸上有着如同被凛冽的寒风刻出来的深深的轮廓。他面朝着我

,嘴角上扬,露出白色的牙齿,我看到小哥哥如同撕裂的朝阳般灿烂的笑容。

樱花在他的身后放肆地盛开。
他走到我的面前,弯下腰,俯下脸来对我说,蝶澈,早上好。
十年之后,我也成为了大人的样子,我站在迟墨的面前对他微笑如同他十年前对我微笑一样

,迟墨眯着眼睛看我,他的睫毛长而柔软,他说,蝶澈,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子。比我

娘都漂亮。

迟墨的母后是我父皇的一个侧室,在很早以前就已经死去了,他的母后的死亡因为某种不知

道原因而被隐瞒,除了我的父皇和我的母后,再也没有人知道。
迟墨从小就是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可是他一直安静而且心地善良,温和且与世无争。长大后

依然是那个样子。他会因为一朵花的盛开而露出舒展如风的笑容,会在抬头看天的时候看得

笑容满面。每天傍晚的时候一个人坐在宫殿最高的城墙上弹琴,无数的飞鸟在他的头顶盘旋

,羽毛散落下来覆盖在他的瞳仁上让他的眼睛变成鸽子灰,云朵盛放如同沉醉的红色花朵。

他就这样生活了百年,每次我问他,哥,你就不寂寞吗?
他望着我,说,有蝶澈,我永远都不会寂寞。
我和迟墨是家族中灵力最强的人,我是我父皇的骄傲,可是迟墨不是,父皇不喜欢他。在我

小的时候每次父皇看见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是走过来,抱起我放在他的肩膀上然后走开,

留下哥哥一个人。可是迟墨从来都没有难过,他总是站在我的背后望着我,每当我回过头去

总是看见他如同樱花般明亮的笑容,他站在地平线上安静地看着我越走越远。

我问过我的父皇为什么不喜欢迟墨,那是我第一次问他,也是最后一次。因为父皇温暖的面

容突然如冰霜一样凝结起来。然后他抚摩着我的头发对我说,蝶澈,当有一天我老去的时候

,你就会成为巫乐族新的王,你会站在大殿的中央为我们伟大的王弹琴,你的乐律会响彻整

个幻雪帝国。你是父皇的骄傲。而我抬起头,总是看到父皇尊严如同天神的面容,他抚摩着

我的长头发,对我微笑,笑容如同沉沉的暮霭。

我从来就没有怪过我的父皇,只是看着小哥哥我会觉得那么忧伤那么难过。因为我崇拜我的

父亲,他是巫乐族史上最伟大的一个琴师。迟墨也崇拜他,每当他提到父皇的时候,他总是

两眼放出光芒,神色格外地尊敬。可是,我的父皇不喜欢他,我总是为迟墨感到难过。

我的父皇是幻雪帝国的王的御用乐师,也是巫乐族上最精通乐律的一个男子,以前有很多巫

乐族的王都是女人,她们的乐律柔软华丽,然而我父亲的乐律却如同喷薄的烈日,如同那些

怒吼的风雪,我没有听见过我的父皇成为御用乐师的第一次演奏,我只是听家族中的人互相

传说,他们告诉我,在那天,整个幻雪帝国的上空都飘荡着父皇乐律的精魂,所有的飞鸟都

从幻雪帝国的四面八方一起飞上高高的苍穹,那些飞鸟破空的鸣叫在刃雪城上空弥久不散。

我是我父皇的骄傲,他每次都把我带去刃雪城中参加各种各样的祭典,他把我高高地举过头

顶,对所有的巫师剑士占星师说,这是我的女儿,我们家族最好的乐师。我在父皇的头顶上

俯下脸,看到我父皇仰面的笑容。大殿中有着呼啸的风,我的头发和长袍在空气中散开来,

我看到周围那些人的面容,他们在对我微笑,只是我总是想起迟墨的面容,我想知道,那些

纷纷飘落的细小的花瓣是不是又落在了他长长的睫毛上面。

每次我离开巫乐族的宫殿去刃雪城的时候,我的哥哥迟墨总是会站在大门口送我,他总是俯

下脸来对我说,蝶澈,我等你回来。
我离开宫殿的时候总是会回过头去望我的哥哥,看着他的长袍翻飞在风里面,看到他安静的

笑容,如同守候在城门边上的模糊而清淡的星光。周围不断有细小的雪花撞到黑色的城墙上

,如同自尽一样惨烈而温柔。

而每次我回来的时候,我总是会看到迟墨坐在最高的城墙上面等我,他的膝盖上放着架古琴

,纤细的手指在琴弦上拨出悠扬的旋律,那些谜一样的飞鸟依然盘旋在他的头顶上面,羽毛

簌簌地落下来,我看到我安静而气宇轩昂的小哥哥,我总是想要热泪盈眶。

当我和迟墨已经长大已经离开雪雾森林之后,我们再也没有回去过。迟墨也没有再带我到森

林的尽头去看那些一边悲鸣一边穿越树木高大的阴影的飞鸟。只是偶尔我们会站在宫殿最高

的那面墙上,眺望冰海彼岸的方向。

我的哥哥总是被冰海岸边凛冽的风吹得眼睛发疼,可是他仍然固执的不肯闭上眼睛直到泪流

满面。我问他为什么不闭上眼睛,他转过头来对我说,为什么那些鸟儿可以在天空里面自由

地飞翔而我却必须在风里面那么懦弱?

我看着我的哥哥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他,可是他转瞬又笑了,他说,蝶澈,不用想了,有些

事情本来就没有答案的。说完他对我很清朗地笑,笑容如同弥漫的花香。

迟墨总是问我,蝶澈,你知道冰海对岸是什么吗?
我告诉他,父皇对我说起过,冰海的对岸是火族人居住的地方,那是个邪恶的种族。
迟墨总是望着冰海对岸的方向很长时间不说话,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不过我可

以想象,他的眼睛里面肯定落满了天空上飞鸟的影子。
海边的风总是很大,小哥哥每次都会问我,蝶澈,你冷吗?然后他会走过来解开他的长袍把

我抱在怀里,我闻到花朵放肆盛开的味道。我知道那些花的精魂又开始翩跹起舞了。

迟墨成为了我的家族中和我同辈的惟一的一个男巫乐师,我的另外的哥哥们全部没有通过巫

乐师的资格,本来巫乐族的历史上就很少有男的乐师,所以我看到我的迟墨哥哥穿上乐师黑

色镶着金边的华丽的幻术长袍的时候感到恍惚的幸福,又慢又模糊,可是荡气回肠。

可是我还是听到了我的父皇在我背后的叹息声,当我转过头去的时候,我看到一滴眼泪从我

父皇的眼角流下来,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皇哭。
我的小哥哥从小就不喜欢和人说话,总是一个人呆在一个地方,安静而平凡。
他对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蝶澈,你想和我一起离开吗?
当时我没有听明白他的意思,于是我问他,离开?迟墨,你是说离开我们巫乐族的宫殿吗?
迟墨看着我,眼中的忧伤如同仓皇的落日,他走过来抓着我的肩膀,俯下脸来望着我说,蝶

澈,我很想带你离开,我们可以去冰海对面,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你愿意吗?

我看着迟墨的面容,他脸上的痛苦的神色如同一道一道深深的刻痕。
我说,哥,其实你要我到什么地方去,我都会跟着你去的。
然后迟墨把头埋到我的肩膀上,他没有哭出声音,可是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流进我的脖子,

我从来不知道巫乐族的人的眼泪会有这么滚烫,几乎都要把我灼伤了。
迟墨低低地说,蝶澈,我哪儿也不要你去,你应该在巫乐族的宫殿里快乐地生活下去,成为

巫乐族新的王,别忘记了,你是父皇最心爱的女儿。
天空的霰雪鸟仓皇地飞过去,一声一声鸣叫,一道一道嘶哑的伤口。
当我190岁的时候,我的父皇正式宣布我成为巫乐族下一任的王。那天在空旷的宫殿上,我父

皇的声音格外洪亮,他的声音久久地飘荡在宫殿的上面。我站在大殿的中央,不知道从什么

地方来的风一直将我的头发吹来遮住我的眼睛,我想看到迟墨的笑容,那么我就不会这么不

知所措,可是我从纷乱的头发间看过去,只能看到迟墨模糊的笑容,我能看到他白色的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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