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秘事 下+番外——雁小驴
雁小驴  发于:2011年05月0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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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变迁
再见到哥哥已经是第二年的春天,他当时在大学士阿桂的军营中,却已经随着军队的调动来到了湖广一带。从新年伊始
,他便不断接到哥哥的书信,只盼望他能够回来参加和珅的婚礼。
他告了假,便只身一人上了路。经过大半年的军旅生活,他感到自己长大了很多,再不是那个依偎在哥哥身边的男孩子
。也许,这种成长的自信也是让他下定决心回来见哥哥的原因。
他日夜兼程,只盼望能够尽快回到哥哥身边。马蹄在晨曦的清凉里踏上了卢沟桥的桥面,两边桥柱上盘踞的石狮子姿态
各异。一弯新月勾于宝蓝色的天空之上,桥下的水波影里也有一痕同样清白的月牙。和琳突然勒住马缰,微微的笑了。
和琳回来后,才发现哥哥已经地位显赫。他的婚礼是宾客盈门,其中有当年粘杆处的同僚,也有官场中官职高于哥哥的
大官。这些人在政治上的嗅觉敏锐如狼犬,早已经看出了这个年轻人的前途无量。
哥哥被这些人裹在其中,身穿一件红色的箭衣,在一片乱哄哄的喜气中应酬着一切。大半年没见到哥哥,和珅的样子并
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和琳却明显的感到哥哥的气质变得有些不同了。
“小琳,你来了!”和珅眼睛一亮,分开众人上前握住他的手。
和琳心中感动,他没有想到经过了那种尴尬的事情后,和珅依旧和他如此亲密。
“小琳,你在军营中可曾受了苦,这次回来,却是更长高了些!”和珅伸出手,在自己的头顶比着弟弟的高度。这个动
作是他们兄弟二人经常做的,和琳的双眼不觉润湿。
几个月不见,和琳的脸部线条完全脱去了少年时的柔润,变得刚硬起来。高大的轮廓和眉宇间的成熟气质证明他已经是
个男子汉了。和珅对弟弟的变化又是欣慰又是辛酸。
门口突然响起了鞭炮声,和琳看见哥哥眼睛霎时间明亮了起来,竟然无暇再与自己寒暄,只是用手捏了捏他的臂膀,便
笑着走出去迎接新娘了。
和琳终于知道哥哥身上那种变化是因为什么了。
新婚燕尔的和珅,沉溺在妻子冯氏的柔情里。在和琳看来,他再不是那个只把感情投入到自己身上的哥哥了。另一个人
取代了他在和珅心中曾经第一的位置,而他,被挤了下来。
由于对哥哥太过看中,和琳便有些挑剔自己的嫂子,他总感到她配不上自己优秀的哥哥。冯氏的身上有种柔弱的美丽,
但怎么比得上哥哥的容貌出色。她甚至算得上是一个平庸的女人,自小便养在深闺,从未知道世事的艰难。
但对于和珅,他对这个妻子是十二分的满意着。妻子的柔弱让他感到自己终于成为了男人。那种美妙绝伦的感觉让他暂
时忽视了自己的弟弟。
和琳终于要和哥哥道别了,他请的假已经到了期限。在哥哥新婚的日子里,他总是感到隐约的委屈,虽然他对自己暗自
萌生的妒忌感到可笑,却总是在有意无意中对新闯进来的嫂子心生排斥。
“要走了吗?”和珅面露不舍,“也好,在外面好好的磨练,阿桂大人军法严厉,千万要小心谨慎才是!”
他竟然没有挽留自己,和琳虽然知道哥哥说的是实情,却怅然的发现,兄弟二人抵足而眠的时代是一去不复返了。
“嗯!”他哽咽着点头。
“这么大了,还象小孩子!”和珅取笑着弟弟,但眼神中也禁不住露出依依不舍,但这种情绪,他不想过多的留露,因
为弟弟应该长大,而不是永远依偎在他的身旁。
“对了,你嫂子给你做了件衣服,”和珅提到妻子的时候不禁微笑起来,眼角眉梢都飞溢出几分春色。
和琳心中一酸,却听和珅又笑道:“今后,可不用我再给你做衣服了!”他是那样扬扬自得的沉浸在幸福中,竟然没有
发现和自己一向心灵相通的和琳是如何的怅然。
和琳从此以后便和哥哥聚会的机会很少,但不管相距万里,他还是在心里一直惦记着哥哥。哥哥的仕途一帆风顺,自侍
卫而到禁军都统,乃至军机大臣,上书房大学士领班,总理六部,权倾朝野。和琳也因为哥哥的帮忙加上自己的勤勉努
力从一介士兵而变成了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但不管地位如何,和琳在内心深处还是感到自己是个孩子,渴望着哥哥的
关爱。他也娶了妻子,生了儿子,但无论如何变化,哥哥在他的心中,是任何人无法替代的。
嘉庆元年,他接到了哥哥是信件,和珅在书信中告诉他一个好消息,大清军队的统帅,大将军王福康安去世了。这是个
千载难逢的机会。谁接替了福康安的位置,便是把握了国家的军权。和珅命他八百里快马入京,去谋求这个位置。
远远的正阳门高峻的轮廓已然在目,但城门大开,迤逦在城下的仪仗队却气派大的惊人。那是个二百多人的队伍,呈方
阵排开,阻挡在正阳门外,早起的百姓看那架势都躲避不迭。队伍里的卫士皆身穿黄马褂,手持旗杖和闪亮的矛枪,在
晨曦中发出比柔和的朝阳还要显着的印象。队伍的正中,高高的擎起一根杏黄色的伞盖,伞盖下和珅身穿藏蓝色的仙鹤
补子。正含着笑等待着弟弟。
“哥哥!”他不觉加了一记鞭子,胯下的大宛马四蹄腾空,便如飞起来一般。
“总督大人!”当着众侍卫,和珅携了他的手,却只是微笑着称呼他的官职,“唉,都老了呢!”和珅的感叹却是因为
他而发出。久在边塞军营,刚刚年满三十岁的和琳满面是风尘之色,连鬓角都有些染上了霜花。而和珅却丝毫不显老,
刚刚三十三岁的他面颊白皙如美玉,一双眼睛便如流动的褐色宝石,手握权力的威严和志得意满的骄傲在身体上流动。
竟然比和琳看上去还要年轻
两个人手牵着手上了马车,恍惚间和琳又仿佛回到了幼时。
哥哥那时正是春风得意,踏入权力至高顶点的他已经丧失了因为贫贱而积累起来的谨慎。和琳坐在行走的豪华马车上,
却是心情不安。和珅的马车前有十三道铜锣开道,他的仪仗队拥挤在宽敞的官道上,是一眼望不到头尾。
“哥哥,太张扬了些吧!”
和珅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懒洋洋的坐在安稳的马车中笑着说:“你我兄弟自小贫贱,如今都得到了富贵,怎么
着也要一逞平生快意!”
哥哥办事总是那样井井有条,在他的主张和督办下,和琳顺利的接手了福康安的军队,成为了军队的最高首领,大将军

他在京城只停留了三天,便不得不去边疆统帅刚刚接手的兵马,借以巩固新得到的职位。
哥哥带他去看冯氏所生的次子,那小孩子刚刚三岁,裹在绫罗绸缎中,是粉雕玉琢般的小人儿。他的脾气被哥哥和冯氏
纵容的极坏,动辄便把黄金制成的玩具扔在地上。身为首辅的和珅却只是腻宠的笑,心甘情愿的为这个娇纵坏了的孩子
当牛做马。
和琳看着那情景恍然如梦,当初,自己和和珅母亲死去的时候,和珅岂不是也这般年纪,一样的粉雕玉琢,却已经开始
了承担家庭的重担。
“小琳,你不要看我惯这孩子,真真是我的掌上明珠。你嫂子身子不好,自从生了丰绅殷德之后,我便不忍心让她再经
历生产的苦痛。这么多年了,不料你嫂子又为我诞下了一个儿子!你哥哥还算行吧!”他诡秘的附在和琳的耳边说着,
却故意让自己的妻子听到。于是他在妻子娇羞的表情里哈哈大笑,享受着对自己身为男人生殖能力的自满,
明天一早,就真的不能不离开了,和琳心中升起了一份难以名状的不舍,仿佛感到了以后就见不到哥哥了。哥哥还在冯
氏的床前坐着,用各种奇珍异宝哄逗着那个不知为何又发起脾气的小孩子来。
“哥哥,明天我就要走了!”
这句话终于触动了和珅,他把孩子交到冯氏的手中,不舍的望着自己的弟弟。三十多年兄弟的感情在胸中涤荡,尽管经
历了那么多非风波,也经常天各一方,但那份浓浓的情义却是什么也不能替代的。
“哥哥,我想,还象小时候那样,咱们一起睡一个晚上!”和琳终于鼓起了勇气,他哀哀的看着哥哥的眼睛央求。就仿
佛二十多年前,他和哥哥手拉着手走在街上,突然把手含在嘴里,哀求着哥哥给他买一串糖葫芦的样子。那时候哥俩的
钱总是和珅掌管,一笔笔的花销都计算的极为精细,糖葫芦虽然是小东西,但也是计划外的花销。和琳知道,自己这样
乞求哥哥的时候,那个小小的愿望最终会得到满足。
果然,和珅向他点了点头。
都十几年了吧,这是兄弟二人第一次同床而卧。一时之间,却都没有了话说。只是任由那丝一般的月光扯在二人的身上
。早春的夜晚清冷如水。良久,和琳突然把哥哥抱在了怀里,哥哥已经不象幼时那样消瘦,而是骨肉均匀。和珅没有动
,任由弟弟抱着,和琳的身体要远比他高大和健壮的多,他的身体被嵌在了弟弟的怀里。一声凄凉无比的叹息从和琳的
嘴里传来。两个人都没有动,便这样搂抱着等到了天明。
33 二子乘舟
第二天便是和琳上路的日子,和珅送了一程又是一程。他舍不得跟弟弟分手,似乎,在他的潜意识里也感到这次相间后
,等待他二人的便是永久的分别了吧。
到了卢沟桥边,是再不能送了。和珅停住马,正想给弟弟再嘱咐几句,却见和琳的眼中留露出担心和焦虑的神情。
“哥哥,有些话,在京城中你一直忙,而且耳目众多,我找不出时间跟你说,现在,咱们哥俩便到桥的中心,我单独和
你谈谈!”
和珅微微诧异,但也挥手让从人退下,他和和琳纵马上桥。十一孔的大桥横亘东西,宛若巨龙的脊背。兄弟二人便踩在
这巨龙之上,静静的沐在春天暖融融的风里,两岸的桃花开的如火如荼。他们的伴当都推到了桥的两边。此刻交谈,是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哥哥,太上皇已经退位,且年事已高,十五爷登基后,你有没有想过今后我们和家在新君脚下,应该如何应付呢?”
“小琳,你多虑了,皇上登基前便多次交好于我,而且我也曾经在太上皇传达旨意之前,把消息先透露给了他,算是有
拥戴之功!”
和琳摇头叹息:“哥哥,现在你权势滔天,而且不知道收敛,这样做下去,迟早会受到百官的妒忌,皇上的疑心!”
和珅面色却转为不悦:“你怎么跟你嫂子一样,都这样小心谨慎的厉害,我和珅从泥泞里青云直上,靠得就是胆子和才
干!而且,”他的面容转为骄傲,“我的能力摆在这儿,皇帝还是需要我的。皇上刚刚登基,所有的政务并不是很熟练
,还不是要靠我把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有些时候,他还没有开口,我便已经把事情做了,然后把处置的结果拿给他
看!当然,也有些官员对我心生妒忌,便在皇上耳边给我造谣,可是皇上却说,今后即使是太上皇仙去,他也要大用于
我!”
“哥哥呀哥哥,你怎么还不明白呢?”一向谨慎精明的哥哥已经被蒙上了眼睛,竟然根本察觉不到身边的危险。连刚刚
来到京城几日的和琳都感觉出来朝局的诡诈,但和珅还沉浸在用自满和轻信而编织的罗网中。
“哥哥,你这么做正好是犯了皇家的大忌,你想,你事事都走在皇上的前面,又怎么能显示出皇帝的睿智?你自诩本事
大,但天下的本事又有谁能大过皇上?他如果不用你,你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能为力。而且,皇家的承诺,是最靠不
住的!”
和珅在高处居得久了,从未有人对他如此顶撞,他微微不悦,但转眼却看到和琳一脸关切,却呵呵的笑了出来:“好了
,好了,多谢你的关心,哥哥心里明白!”
你的心里才不明白呢!和琳还欲劝说,却见和珅拍了拍他的肩膀:“小琳,一个人在外,军营中又不能携带家眷,饮食
起居都要小心。”他又坦然一笑,开起了弟弟的玩笑:“如果皇上不用我了,我正好追随小琳在军中,也好照顾于你!

他的语气中是浓浓的兄弟情分,和琳感动之余,也知道,刚刚和哥哥的谈话到此为止了。
二人挥手作别,和珅转过马头,向桥的东部走去。背后马蹄声响了起来,他的目中禁不住含了泪水,正想着回头,却见
和琳已经勃马跑了过来。他的马头擦着和珅的马头。
“哥哥,我手里握着全国的兵权,如果,哥哥有了什么危难,小琳宁可冒着杀头的干系也要提兵入京,给哥哥做主!”
他一口气讲完,竟不等和珅回答,便拨转了马头,扬鞭驰骋而去。
和珅心中惊讶,良久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小琳,你真是多虑了!”他打了一个寒颤,幸亏这里是四处环水的桥上,没
有人能听到兄弟二人的这番密谈。他慢吞吞的纵着马向对岸走去,随侍们都等他等得太久了。
桥两边的军队都慢慢的消失在各自的雾霭中,为了送别弟弟,这一带一早就被戒严了,现在虽然两只军队都已经走远,
但桥上却一时间还是无人。良久,突然从拱桥的下方飞出一片青瓦,那瓦片斜飞着入水,然后便漂在水面上。一个人从
桥洞里飘然飞下,一脚踩向瓦片,她的身子随后向上跃去,轻轻地落到了卢沟桥边的岸上。这个人是名相貌平平的女子
,只见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其中的一只脚尖处颇沾上了些水渍,却让她摇头一叹。
和琳带着新接手的兵马转战各地,所有的战争在他的指挥下是攻无不克。捷报不时传到京城,太上皇和皇帝时有嘉奖,
而哥哥和珅也在书信往来中对他的战功表示了满意。
转眼间已到了第二年开春,他这个春节乃是在征战中渡过的,因为山西境内又出现了一股白莲教的叛匪。虽然这场仗他
最终获得了胜利,但此时此刻,他却只能一人独自呆坐帐中了,
风击打在牛皮的帐子外面,发出“扑扑”的响声,他反复阅读着哥哥写给他的书信,直到午夜才用手支着脑袋小睡了过
去。哥哥在信中对他嘘寒问暖,也对他的战功赞不绝口,但信的末尾,和珅却告诉他,自己的次子夭亡了。虽然那消息
只是寥寥数语,和琳却能看出哥哥实在是伤心欲绝。他重新插上一根蜡烛,展开笔墨,想回书安慰,但才起了个头便控
制不住自己的睡意。
等到他醒来,感到全身冰冷,四下里静的可怕,面前的蜡烛才烧到一半,证明他这一觉并没有睡得太久。和琳突然感到
了一种诡异的氛围,从戎马征战多年的经验,他似乎感到了死神的笑脸在自己的头顶狰狞。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面前居然站着一个女人,她穿着黑色的衣服,静静的站在那里,仿佛和身后的黑暗融为了一体,
连呼吸都察觉不到。
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召唤过侍寝的军妓,这个女人又是谁呢。和琳下意识的把手向腰间伸去,却感到四肢发麻。努力的结
果是滚到在军营中的毯子上了。他心中惊惧不已,忙用力挣扎,却纹丝不动。
女人慢慢的向他走过来,平凡的脸上无喜无怒。和琳突然意识到,自己要死了。
“是皇上派你来的?”他费力的吐出了这几个字,就连舌头都麻痹了。
女人的眼中闪烁出奇异的光芒,然后在他面前蹲下,“和大人,你就作个糊涂鬼吧!”
和琳不甘心,他还要活,还要保护哥哥呢!痉挛的手指费力的举起来,但又无力的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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